29 徘徊

電話已經挂斷,寧鈞言的話還回蕩在倪丞佑的耳邊。倪丞佑聽到宋夏哥哥名字的時候,心裏不免産生疑問,為什麽宋夏的哥哥姓盛,也不明白為什麽兄妹倆會叫同一個名字。

這些問題的答案倪丞佑都不得而知,他只能先将這個名字記在心裏,想着以後有機會去查一查盛夏的下落。

早上宋夏一來到律所,就被高天翔叫去會議室開會。

“律所接了一個案子,我準備讓宋夏帶隊,大家一起讨論一下。”

“我還沒說同不同意,你就讓我帶隊。”宋夏對于高天翔給自己突如其來抛來的工作,感到一絲不滿。

“你最擅長的刑事案件,你不帶隊誰帶隊。”高天翔不打算給宋夏決絕的機會。

“我來說一下案子的具體情況,被害人,張幼文,女,二十一歲,在讀大學生;被告人:石磊,男,四十五歲,大學教師。石磊欲對張幼文實施性|侵,過程中,張幼文用事先準備好的水果刀刺中石磊腹部,造成石磊受輕傷。而後石磊将刀奪去,在與張幼文撕扯的過程中,持刀刺中張幼文的頸部,致使張幼文經搶救無效後死亡。”

“質控罪名?”宋夏問高天翔

“故意殺人。”

“辯護方向?”

“過失殺人或防衛過當。”

宋夏的神情突然變得不自然,突然從椅子上站起來,驚慌地離開了會議室。

從高天翔開始陳述案情時,宋夏就感到曾經發生的事情,又浮現在了眼前。此刻宋夏內心十分慌亂,她感到了恐懼,而且這種恐懼是真實存在的,一如當年事情發生的時候一樣。

宋夏沖到走廊裏,從口袋裏摸出煙盒,用顫抖不止的手按住打火機,嘗試了幾次才将火點燃。宋夏不斷暗示自己要保持冷靜,深深地吸了一口煙之後,感覺到雙腿發軟,蹲坐在了地上。

抽完了一支煙後,宋夏又拿出一根,嘗試了幾次卻怎麽也點不着打火機。

這一刻宋夏覺得自己緊繃住的神經像是要被扯斷了,她奮力地将打火機摔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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瀕臨崩潰。

“宋律師?”突然走廊的門被打開,兩個律所的男同事走了進來,嘴裏叼着還未點燃的煙。

宋夏剛才的舉動,被突然闖入的同事盡收眼底,她知道自己此刻一定是一副狼狽樣子,擡起手将額前的頭發向後梳理了一下,讓自己盡量看起來正常一些。

男同事走了過來,朝宋夏伸過來打火機,宋夏夾着煙探了過去。

男同事看見宋夏此刻的神态,嗅到了危險的氣息,自己的煙還未來得及點燃,逃命般拽着身邊的同事離開了走廊。

宋夏見到兩個同事,知道一定是散會了,丢掉了手裏的煙蒂,用高跟鞋尖踩滅,整理了頭發,隐藏起慌亂的神情,回到了辦公室。

一推開門,看見高天翔果然在裏面等着自己。

“你怎麽回事?”高天翔聞到了宋夏身上濃烈的煙味,觀察着宋夏的神情。

“這案子我負責不了,你找別人吧。”宋夏将手機裝進包裏,拎着包想要離開。

“你先坐下。”高天翔上前一步将宋夏攔了回來。

“你先告訴我怎麽了?別和我說這件案子你不能辯護,比這複雜的案子,我也沒見你退縮過。”

“不想接,累了,行嗎?”宋夏說話有氣無力,她現在只想趕快逃離,已經在極力地克制自己的情緒,生怕再和高天翔多說一句話,自己都會崩潰。

“我知道被害人很可憐,同樣身為女性你不免會對她産生同情心,但是你別忘了,你是一名專業的律師,你有你的職業素養,不應該用道德判去斷一個案件!你最擅長的就是刑事訴訟,比這殘忍、血腥的案件你也不是沒有接手過,怎麽這次就不行了?”高天翔的聲音帶着一絲怒氣,他想不通宋夏今天怎麽會如此沖動。

“明天再談吧,好嗎?”宋夏用她僅存的理智,強撐着意識,她用幾乎祈求的語氣和高天翔求情,求他現在能放過自己。

高天翔看向宋夏,剎那間松開了緊握着宋夏手臂的手,因為他看見宋夏臉色煞白,眼睛流露出血色,滿眼的悲傷。

宋夏逃離了辦公室,将自己關在車裏,內心中充滿了恐懼和混亂,同時也為自己有失專業水準的行為而感到自責。在自己她曾經選擇法學專業的時候,宋夏堅信自己不會受到曾經那些經歷的影響,覺得自己可以強大到去與那些痛苦相抵抗。這些年,在面對案件時,能夠做到不摻雜自己的情緒,一直以高标準的專業素養去為更多的人辯護。

可今天自己是怎麽了?

宋夏此刻感受到自己正在崩潰邊緣徘徊,意識到如果此刻和從前一樣,自己一個人躲回家中,很有可能會再次出現傷害自己的行為。

她需要一個人來幫助自己。

宋夏深呼吸,撥通了寧鈞言的電話。

“喂。”聽見寧鈞言的聲音,宋夏覺得自己宛若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寧醫生,我現在能去找你嗎?”宋夏讓自己盡量保持鎮定。

寧鈞言聽見宋夏的聲音,敏銳地感知她現在的狀态應該有些糟糕。

“我現在就在診所,你可以過來。你現在狀态還好嗎?”

“不好。”宋夏誠實地回答。

“聽我的話,現在讓自己盡量保持鎮定,切記不要自己開車,我在大廈門口等你。”

“好。”

宋夏記不清自己是怎樣離開的車庫,又怎樣坐上車來到診所的。她感覺她的大腦就像喝醉了一樣,整個人的感官都變得遲鈍了起來,眼睛昏花,也聽不見聲音。

寧鈞言不放心宋夏,挂了電話就來到大廈門口,觀察着過往的車輛。當宋夏從車裏下來時候,寧鈞言趕緊上前攙扶着宋夏來到診室。

寧鈞言先是給宋夏遞過去一片藥和溫水,讓她服下,繼而讓宋夏躺在躺椅上,将抱枕放在她懷裏,又為她蓋上了毯子。寧鈞言沒有向宋夏發問,而是在等她情緒平複後主動開口。

宋夏在診室中,恢複了清醒,開口和寧鈞言說了剛剛發生的事情。

“我沒辦法負責這個案子。”宋夏此刻掌心中全是汗水,無力地說出這句話。

“是從前的事情影響了你?”寧鈞言的聲音很溫柔。

宋夏點了點頭。

“你現在覺得情緒怎麽樣?”

“已經平靜了。”

“宋夏,你要知道,人是沒有辦法真正做到忘記一段回憶的,如果你想不受到它的幹擾,最好的辦法是面對它,克服它帶給你的恐懼,只有真正的釋懷之後,才能讓你更好地去面對以後的生活。”

“我做不到。”宋夏痛苦地閉上了眼睛,搖了搖頭。

“我倒是覺得這是一個機會。”寧鈞言在試圖幫助宋夏。

“你覺得我應該接下這個案子?”宋夏對寧鈞言的提議,感到有些震驚,她以為他會建議自己盡量回避這個案子。

“如果你能夠接下這個案子,并且将它出色地完成,才是真正地忘掉那段夢魇。”寧鈞言觀察了一下宋夏的神情,見她并沒有排斥,繼續說道:“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你也應該嘗試去面對了。”

宋夏看向寧鈞言,內心在思索着、徘徊着。

“不如我們一起嘗試一下完成這個案子,雖然有可能會堅持不下去,但是也算是邁出了對抗過去的第一步。”寧鈞言引導着宋夏。

宋夏聽見寧鈞言的提議,開始動搖。

“如果……在這個過程中,我還是會像今天這樣,怎麽辦?”

“這樣,在整個過程中,如果哪一刻你産生了像今天一樣的不适感,就告訴自己停下,試圖調整狀态,等自己穩定之後再繼續。如果不适感消失,就繼續;如果感覺不适感越來越強烈,我們就放棄。”

宋夏內心中很惶恐,但是她又覺得寧鈞言的話不無道理。曾經的這些經歷,讓她夜不能寐,影響着她的健康,摧毀着她的意志。這些回憶就像惡鬼一樣纏繞在她的周圍,時不時地就會出來侵擾着自己。如果說失眠、噩夢這些,這麽多年自己已經習以為常,但是這次,影響的是自己的工作,這是宋夏所不能接受的。律師對她而言不僅僅是一份工作,更多的時候,是自己殘破的生活中,最後引以為傲的資本。

宋夏決不能讓這些夢魇,影響自己殘存的最後一點正常生活。

“好吧,我願意去嘗試一次。”宋夏鼓足勇氣,作出了這個決定。

寧鈞言看見宋夏願意嘗試改變,願意邁出艱難的第一步,心裏替她感到開心。

在送宋夏離開的時候,寧鈞言對宋夏說:“第一步總是很難的,別給自己太大的負擔,整個過程中如果有任何問題,可以随時聯系我。”

宋夏朝着寧鈞言露出一個微笑,輕輕地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診所。

倪丞佑一整天都躺在沙發裏看電視,電視上播放的是當紅小生徐銳最新拍的電視劇。

“除了臉比我帥一點,演技也沒差嘛。”倪丞佑一邊看得津津有味,一邊不屑地吐槽着。

電視劇播放完,倪丞佑突然覺得無聊,計劃着等一下找一個什麽借口,去宋夏家裏找她,這時候接到了寧鈞言的電話。

“丞佑。”

“怎麽了?寧醫生。”

“如果你今天有時間,可以去陪一下宋夏,她今天來找我了,狀态不太好。”寧鈞言始終不放心宋夏,便想着讓倪丞佑去照看一下宋夏,避免發生不可預知的事情。

“她怎麽了?”倪丞佑一聽見是宋夏的事情,立刻緊張了起來。

“她受了些刺激,不過此刻應該恢複了,我們談了很長時間,應該沒有太大問題,只是我不放心而已。”

“好,我知道了。”

倪丞佑知道了宋夏的狀況,艱難地從沙發上站起來,準備去家裏找她。

宋夏回到家中,将自己關在書房,沒有開燈,一個人蜷縮在書房的躺椅裏。屋內一片黑暗,宋夏鼓足勇氣,閉上眼睛回想起那一段經歷。

既然不能忘記,那就去面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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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法律部分可能不夠嚴謹,大家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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