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隕雹飛霜六月雪
是夜,“撲通”一聲水花四濺,幽藍色的雙眸因為怒火暗沉之極,看守他的四位魔将站在岸上談笑風生,飛蓬抿抿唇知曉暫時不能露餡,只能任由身邊表情平靜的侍女幫他沐浴更衣,但是當他想穿衣服時,兩位侍女居然一言不發直接将其架上岸就低頭出去了。神将心底漸漸升起森寒的冷意,特別是幾個魔将嬉皮笑臉你推我讓的擠眉弄眼半天,終究留下了明顯為首的邬祁時,明白對方不懷好意的飛蓬殺意大盛。
空間束縛瞬間籠罩過來,飛蓬的藍眸燃燒憤慨的火焰,邬祁把他推倒在地毯上,不以為意的笑言道:“又是個剛烈的性子,想來尊上會喜歡玩一匹烈馬的……”飛蓬死死咬唇,簡直要被氣瘋了,然此份封鎖非是一個才飛升的神族能解開的,他自然不敢輕舉妄動,然當其雙腿被扳開,對方笑容肆意的伸出手指,揚言要檢查他是否“幹淨”才能獻給魔尊時,神将再忍不住爆發了。
混沌風靈之力無聲無息包裹周圍空間,起身時已經穿上一襲白衣,飛蓬居高臨下瞧着面容震驚又恐懼的邬祁:“恭喜你做了魔尊都沒敢對本将做的事,當真是膽識超群……”神将笑容溫潤如玉,語氣平和似是誇獎,可接下來所說的內容卻不甚動聽了:“現在,本将問你話,老老實實回答,還能得個痛快,否則,待本将殺了魔尊,汝會落得何等下場,便不用本将多說了吧?身為魔将的你,定然比本将更了解。”
嘴唇不停顫動,于不輸給魔尊暴怒所發的威壓之下,邬祁整個魔匍匐在地毯上,一時間汗如雨下,良久,已肯定這位是魔尊暗中傾慕之神的非嫡系魔将之首顫聲道:“若您能給我重聚機會,吾自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呵,堅持還算久,也算得上識趣……”飛蓬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只是,汝當你不說,本将便沒辦法了?迷心術非是汝魔界專有!”其藍眸對上躲閃不開的黑眸,內中有金色游離不定,不一會兒,邬祁的神情木然下來,神将滿意一笑,臉色沉凝下來正色問道:“為何重……魔尊……玩弄奴隸、毀屍滅跡之事,吾神界一點不知?”
“因為尊上将送去的奴隸全部滅口,一點痕跡也未留過,亦嚴令吾等決不可将此事洩露,是故,神界只以為,吾等魔将偏好神族奴隸,而沒想過魔尊同樣有此癖好。”非嫡系魔将之首的言語使得飛蓬的表情凝起一片寒霜,直氣得渾身發抖,他深深喘息幾口才繼續問道:“五魔神和蓐收,是真的除卻在鬼界的後土,全部隕落?”
不知曉魔尊是過于謹慎,怕神族入魔宮寝殿就消失之事引起神族長老團的懷疑進而看破堕魔之事,亦不了解蓐收、祝融、禺疆、雷澤主神魂尚在之實情,邬祁繼續木讷的回答:“是的,尊上親自出手,才令他們為保護帝女九天逃離而自爆神身、魂飛魄散。”
阖眸遮掩一閃而逝的水光,飛蓬的手顫抖了一下背在身後,他嘆息一聲:“那被俘的九天、女魃和應龍被關押在哪裏?另……烽火軍團有無被俘虜之将領,又在何處?”
非嫡系魔将的首腦機械性的又道:“三位神将并烽火軍團有一次寡不敵衆被俘的兩位戰将,皆被關押于此處魔宮最下層。”面容沉穩的飛蓬一針見血問了好幾個問題,終确定牢獄由幾位嫡系魔将輪流看守且由包括魔尊在內的魔族最高層聯手設下禁制後,只能無奈的放棄了現在打草驚蛇的選擇。
神将想了想,揮手把來魔界前已經歸來的劍靈放了出去,并命令其在自己與重樓身死後立刻打破牢獄、救出九天等神,瞧着劍靈飛身而去的影子,飛蓬有些懊惱自己有些心急居然沒有帶來療傷聖藥。他心情不好的随手一劃解開迷心術,在邬祁驚恐的眼神下,笑意淺淡給對方下了魂魄暗示:“将本将帶到魔尊寝殿并留于室內,當魔尊進來時和往常一般向其禀報,現在便行動吧。”
夜深,當重樓沐浴後返回寝殿,就不出意外發現內中有神族氣息,只是打開門發現恭候于此的邬祁時,魔尊有些訝異道:“汝怎麽還在?”
被飛蓬控制的邬祁以平時的恭敬态度回道:“尊上,此番送來的奴隸很特殊,我們抓住他時,其容貌居然有改變,從普通的俊秀變成了鐘靈毓秀的俊美,故而,吾等開始檢查了一下,懷疑……他似乎不是天生的飛升者,更像是先天神族隕落在下界後重新孕育之人。”
重樓的目光移至不遠處的床榻,精致的被褥裏躺着一個湛藍長發的神族青年,魔尊的臉色一滞,只因那裸-露在外的手臂和半邊肩膀有勾連起來的神印,圖案赫然是風雲之形狀!重樓不曾多想,猛然上前幾步,語氣有些震驚又有些顫抖的欣喜:“……風雲之子……飛蓬?”
這份驚喜被裝睡的飛蓬聽得清清楚楚,他冷笑一聲,就是現在!魔尊腳下暗中布下的陣法被一念之間啓動,在其動彈不得的剎那間,便見劍光閃亮、一劍穿心,神将用盡全力之下,神魂控制終于被打破,邬祁瞪大眼睛,縮到牆角不敢說話。
嘴唇嗡動兩下,已猜到對方大抵是誤會了的重樓艱難的意圖解釋:“飛蓬,不是你想的那樣!”
“呵!”飛蓬扯了扯嘴角:“不是本将想的怎樣?殺蓐收、祝融、雷澤主、禺疆,囚九天、女魃、應龍的不是魔尊嗎?逼迫長老團答應送族人到飛升者當奴隸的不是魔尊嗎?令本将才回來就被當成玩物送到你床上的不是魔尊嗎?”他淡淡一笑,滿含疲倦:“或許我是該長點心了,當汝陷害吾被貶輪回時,我便應該明白,魔尊和本将終究不是同路人。”
瞬息就權衡出何輕何重,重樓開口語氣急切:“飛蓬,吾沒想到,汝會以飛升的方式歸來,你……”
其言被飛蓬直接打斷,想起先前所知之事,他嗤笑一聲:“湛藍發色,表象溫和,內裏桀骜……此等神族送進魔尊寝宮卻從未有過活口,魔尊是想告訴本将,汝手下給你進獻玩具的非嫡系魔将全是瞎子嗎?”
“……?”重樓蒙了一下,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的他本能看向躲在一邊的邬祁。
因出不去被封鎖的寝室,不得不留在修羅場內的非嫡系魔将之首邬祁的內心是崩潰的,于魔尊積威深重的陰影籠罩下,他下意識回答:“尊上,進獻這般類型神族後,您給我們的賞賜比往常豐厚多了。”
“……”這一回重樓全然瞠目結舌,每一次的封賞其實都不是他的手筆,魔尊只是轉發了天魔女的饋贈而已,但這結果……然與此同時,将對方的思索當成無言以對的飛蓬徹底心冷,不想再聽廢話的他拔出染血的照膽神劍,掃過濺落于地毯的心頭血,神将輕笑道:“何必多說?唯餘生死而已。”混沌之靈傳承特有的陣法被徹底啓動,飛蓬彎起唇角:“混沌風火相生相克,本将天生為混沌風靈,魔尊吞噬混沌火靈……”
終于認出陣法實質的重樓來不及驚訝飛蓬的身份,炎波血刃使出全力一擊破空,可未引起絲毫波瀾:“混沌散靈陣,飛蓬你瘋了!”
“呵!”神将撇了撇嘴,表情冷淡道:“不過是凝魂聚魄從頭再來罷了,代價僅僅是舍棄曾經的記憶,現在的吾還有甚好留戀的?”
随話語,飛蓬的身影漸漸淺淡,重樓更加瘋狂的連連攻擊陣法,其絲毫不以為意的旁觀,最終,意識模糊的神将瞧着魔尊焦急的表情,居然有些悲哀又有些慨嘆的笑了出來:“自少年相識,千萬年知己相交,但吾當初真沒想到,當年汝迫我堕魔的一場算計,到如今竟就此永訣。”
“不……”重樓面容上血色盡褪:“飛蓬……我求你……解開陣法……你……不能……再遲了!”自己還能夠堅持很久,然飛蓬……明顯三魂不穩的他已即将消散。
飛蓬怔忪了一下,可理智混亂的神将只是搖頭,身形渙散開來的風雲之子抱膝坐下,垂眸低低一笑:“……我此生唯一亦是最後的心動,當真是可笑……為何要記得……便如此吧……再見不識不記……就不會心痛……”
“飛蓬!”震驚後升起竊喜,但魔尊不敢絲毫耽擱時間,他強行将無力反抗的神将收入自神界一戰後又拿回的青穹風神珠,之後,其冰冷的視線掃過躲得遠遠的邬祁,又不願分心的想着破陣之法。良久,在感受到自己的魂力亦以可觀的速度消磨時,重樓深吸一口氣,此陣針對魂魄,索性飛蓬神魂已收走不用擔心,魔尊終于用了最危險也是最幹脆的辦法,他直截了當的點燃剩餘魂力,同時亦自爆魔體。
只聽“轟隆”一聲,整座魔宮在三皇級別自爆的威力下幾乎化為齑粉,來不及逃跑的侍從跟着送命,唯獨最下層的牢獄因各種禁法與溪風及同僚羽墨、南柯聯手應對而保住。
“怎麽回事?”反應很快的魔族最高層先後趕到現場,底層牢獄中,瑤姬瞧着只剩下光禿禿魔魂還魂力盡失、手持青穹風神珠的重樓,一臉迷茫的問道,依舊被關押的九天玄女、女魃、應龍、墨坤和淩泠亦茫然不解,而風伯飛廉、雨師計蒙、通靈長老歡兜、塗山氏九尾狐女嬌、螫蟲首領驕蟲、水伯冰夷、天魔女葵羽以及溪風、玄霄、羽墨、南柯皆為魔尊的傷勢震驚不已。
重樓深吸一口氣,他看向上方,大家跟着擡首,驚異的發現其上有一層淺薄并不停消散的結界,一聲悶響後,适才因飛蓬開始的封鎖被禁锢而逃得一命的邬祁掉下來時毫不猶豫想自我了斷,然有所準備重樓不顧傷勢放出威壓,他身形一僵,覺得有問題的瑤姬已出手将其定住。
此刻,發現在魔殿議事處鎮守的雲天青因擔心玄霄情況,亦趕到現場,看見玄霄無事後,他瞧向精神不振的魔尊:“尊上,你沒事吧?”
“死不了……”重樓疲倦的借魔族高層打來的治愈靈光重新凝聚了魔體,他有氣無力道:“等會幫我作證……”不再理會表情懵然的雲天青,魔尊冰冷的瞥過面容慘白的邬祁,再看向天魔女道:“之前借奴隸名義送來本座這邊又丢給你的神族飛升者……汝後來給魔将的賞賜,是不是按容貌和性格來的?”
不解的點點頭,葵羽理所當然回答:“當然,長得對吾胃口最好,性格溫和識相,入魔後好管理亦是不錯,怎麽了?”在場神魔的臉色也絲毫不為所動,個人嗜好而已,這有什麽奇怪的。
“呵呵!”可重樓冷笑一聲:“飛蓬回來了,以……被送來的飛升者身份!他逼問我手下的非嫡系魔将後,直接給吾布下殺局,以其自己魂飛魄散為代價,差點和我同歸于盡!”
“……”大家齊齊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半晌後,知情者如瑤姬、飛廉、計蒙、歡兜、女嬌、驕蟲、冰夷、葵羽、溪風、玄霄和雲天青還在懵逼發呆中,羽墨、南柯則是迷惘不解,九天玄女、女魃、應龍、墨坤、淩泠幾個被囚禁于此地的神族卻忍俊不禁的爆笑出聲:“哈哈哈哈哈!”
陰測測的剜了他們一眼,心神俱疲的重樓懶得吵什麽,魔尊撫着突突直跳的額角道:“葵羽,等飛蓬醒了,你記得作證,簡直……冤死我了!”沒有理會對方無聲發笑、渾身顫抖的樣子,重樓看向雲天青。
雲天青心領神會拿出讓衆神魔神色又變的神魂結晶:“物歸原主,另外……我想請假去一趟鬼界。”
“好。”重樓接過寶石結晶:“代本座向土魔神與鬼王說清楚并且求助……盡量多搜刮一些有助于神魂融合恢複的至寶,拜托你了。”嘆息一聲,魔尊說出之語令在場不知情之人對雲天青各有猜測。
雲天青面色沉凝的颔首:“放心,飛蓬是我的好友,亦是後土和鬼王兩位前輩的至交,他們定不會吝啬……”拍拍玄霄的肩膀,雲天青沒有再隐藏身份的動用鬼族極高水平的秘法原地消失,只留一句真話:“知曉真相後,飛蓬明白是誤會,但仍舊會惱,你有點耐心慢慢哄吧。”
現場曾與飛蓬或多或少有過交往的衆神魔強忍笑意,只是他們的眼中又有些許擔憂,瑤姬輕嘆一聲,代大家問道:“飛蓬傷得如何?”
重樓苦澀一笑,打破神魂結晶将魂力注入青穹風神珠:“原本的神體毀了,魂魄更是本來便不穩定,現能勉強維持不散,還是吾動手及時的緣故。”
葵羽、九天玄女、女魃、應龍、墨坤、淩泠的臉色都白了,在場其他知情的魔族最高層的神情也凝重起來,他們集體翻着自己的收藏,不一會兒就集出一堆有助于魂力恢複的靈寶,然重樓仔細找了一下,只拿了很少幾樣:“多謝各位好意,可飛蓬神魂已突破三皇境界,且其本身是混沌風靈出生,普通寶物對其無效。”他看向九天玄女:“飛蓬輪回……”
“是父神之意,分裂三魂,留主記憶感情卻少力量的人魂轉生于主世界,天魂、地魂遣往中小世界,三管齊下歷練悟情,但實際上……除了突破,沒有任何效果。”九天長嘆一聲:“父神不希望他保留的情,最後不還是留下了嗎?若非過于失望因愛生恨,以飛蓬性格怎麽可能走極端到……連情況都不清楚便下手?”她嘴角竟露出淺淡的真誠笑意:“重樓,或許,我該說一句恭喜?”
天帝之女安慰的視線一一掠過葵羽、墨坤和淩泠,女魃與應龍的表情有些複雜,瑤姬、飛廉、計蒙、歡兜、女嬌、驕蟲、冰夷、溪風甚至是玄霄的眼神都亮了起來,只有羽墨、南柯才聽懂少許,驚駭于魔尊走的不是絕情道,同時亦對明顯和兩族最高層關系都不錯的那位神族高手飛蓬好奇不已。
重樓深深看了九天一眼:“希望……借你吉言……”他嘆了口氣道:“神界那邊的情況,你們注意一點吧,我去……閉關……”冷眼掃過癱在地上多時的邬祁,魔尊最後只道一句:“溪風,交給你了,不惜一切手段,弄清楚他們一路上到底說了多少,待雲天青回來後,禀報本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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