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兩人不回頭地狂奔,直到确認無人趕來,才停下來檢查包袱裏的東西。除了新買的那只瓷杯,其他倒都還在。垂光一面将那些零碎物件裝回衣袋,一面笑道:“幸好買了那樣一件寶貝,他們要茶杯,就先拿西貝貨去琢磨罷。”

尚瓊從自己包袱裏掏出一只圓圓的茶餅,屈起手指輕輕敲擊,兩人相視嘿嘿一笑,垂光豎起大拇指。

這還是她跟陳昏學燒鵝時的事。那時尚瓊見陳昏随身帶着茶具,閑下來便掏出一餅茶葉泡茶喝,不知怎的大受啓發,也去雲霧深處采來些不知名的茶葉,做成一個茶餅,卻是把原先那只瓷杯的瓷渣都藏了進去——外人自然什麽都看不出,連梁神機和手下都沒發現內有玄機,又被他們好端端帶了出來。

垂光說:“虧你手快,真是好貔貅。”

貔貅想起蠟丸堵門一事,又覺好笑:“蠟燭果然是那侍女有意留下的,竟幫了大忙。”

垂光說:“我也這樣想。她知道梁神機練功,也知道門上有氣孔,即便不是錦園內部的人,也一定跟他們關系密切。只是不知道她為什麽要幫咱們……”

再次回憶,冥冥中她覺得那人總有一絲熟悉,可忘憂川畢竟也是四大拳門之一,有類似的身法招式并不罕見,便也不再多想。

打好包袱又走,尚瓊說:“這回梁神機沒那麽快追上來了:叫你那麽一憋,還不知傷着沒有。”

垂光偷笑道:“據說是他練功的關鍵時刻,今天功虧一篑,也是自找的。他若是不算計咱們,我還沒那麽容易下手。如今總算出了口氣,我可還記得他那張大網。”

兩人暗中計議:梁神機相當自信,想必做夢也沒想到後院起火,捉到的人會這樣快就跑掉;另外畢竟拿到那只瓷杯,無論如何也要鑽研一番,說不定便分不出心思來追蹤了。朝西走了幾天,果然安生了不少。尚瓊問過路說:“向前不到五十裏便是州界,前頭就是翠木州了。”

兩人十分欣喜:住空谷便在翠木州,眼看便越來越近,三月開谷之前趕到簡直易如反掌。

吃過午飯,垂光想趁天黑前多趕點路,忽然又站住:“等等。”她對着角落裏一個符號說,“這是青陽派的标記,我師門有人在這附近。”

尚瓊擔憂道:“這是出了什麽事?”

“未必。”垂光說,“興許只是出來辦事,做标記只為方便彼此聯絡。”話雖如此,依然放心不下,又想到許久不見的師妹秦丹,便諸多猜測。當下沿着符號去找,找了兩天,到得一座小城,正趕上本地幫派辦什麽喜慶筵席,人頭攢動。

尚瓊說:“你師門的人在這裏?”

垂光不說話,帶着他鑽來鑽去,忽然跑到馄饨攤子旁邊,上去便對着一個人擂了一拳:“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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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正在排隊,回身一瞧,也沖着她擂了一拳:“嘿!”

兩人都挂着笑容,又異口同聲道:“你怎麽在這裏?”

垂光回頭對尚瓊說:“這是我大師兄。”見他不吱聲,又催促,“怎麽不打招呼?”

尚瓊見他打了垂光一記,盡管知道她不痛,卻也心中不快,只得口稱“師兄”勉強拱手道:“在下尚瓊。”

那大師兄雖不算矜持,卻也潇灑清俊,一雙眼睛比垂光還要亮,此時回禮道:“青陽派門人楚鈞華。”又含笑問垂光,“這位少俠一表人才,是你的朋友?”

垂光忙說:“是在家鄉認識的。”又急着問,“秦丹回山沒有?”

“早就回了。”楚鈞華說,“去年我本來下山尋她,沒走多遠就撞見她自己回去,說去你家看望你,還同師父認錯——竟然這樣懂事了,簡直是奇聞。”

垂光嘻嘻笑起來。在晴雨山莊時,許翠影便說過她已經要秦丹先走;聽大師兄确認,垂光這才真正放下了心,問道:“你來這裏做什麽?”

楚鈞華指指遠處最熱鬧的地盤:“這邊幫主賀壽,你知道的,師父自己總不肯來,叫我跑一趟給人家送禮。”閑話幾句又壓低聲音,“有空沒有?借一步說話。”

垂光笑道:“這麽久不見,神神秘秘要說什麽話?”

楚鈞華示意尚瓊稍候,拉着她走到角落,環顧左右,才輕聲說:“師父交代我,如果見到你就問一問:他要你辦的事辦完沒有?”

垂光一驚,兩人相顧無言,楚鈞華忙說:“他沒有說,我也不懂是什麽事,只不過捎句話。要是有什麽出入,你回山去找他算賬就是!”

垂光看着他無辜的模樣,忍不住笑道:“我又沒說你,你怕什麽?”又想了想說,“還沒完。”

楚鈞華看看她,又看看天,憋了半天才說:“要是有什麽難處,你就找我。一定是老頭子異想天開,反倒叫你吃苦了。”

垂光聽着他熟悉的語調,被一股來自師門的溫暖包圍。翠木州已近在眼前,這時見到了師兄,倒像額外吃了定心丸,心裏更加穩妥。她定定神答道:“放心,等我辦完事,咱們回山切磋。”又挂起調皮的笑意,“老頭子還好嗎?”

“好得很,能吃能睡,比你看着還結實。”楚鈞華敷衍地擺擺手,又關切道,“你要在這裏盤桓多久?我剛來時遇見過忘憂門的人,神情鬼祟,随後又不見了,不知還會不會來,你小心為上。”

垂光心中一緊,裝作随意問道:“我小心什麽?我又不招惹他們。”

楚鈞華笑道:“我就是怕你招惹。我隐約聽見有人說起什麽信物,又說什麽慈悲,不知他們掌門出了什麽事。你這脾氣,還是不要和他們有任何摩擦,能避則避。人在江湖,萬事……”

垂光打斷他唠唠叨叨的叮囑,困惑道:“掌門能有什麽事?”

“信物雲雲,大抵是同掌門有關。”楚鈞華說,“四大拳門掌門更疊,都免不了一件信物。我聽得不真,總之像是在求上蒼慈悲憐憫,難免以為他們的老頭子怎麽樣了。”随即悄悄做了個翻白眼的動作。

垂光噗嗤一笑,又瞪眼道:“別瞎說,這裏和山上不同,人家真打你的。我記得了,繞着他們走就是。”

楚鈞華便也笑笑,又拉着她和尚瓊吃過了馄饨,這才作罷。

短短一面,速速相別。垂光把師兄的話告訴了尚瓊,思量着說:“他來得早,那時聽見的應當是在說捉咱們的事,梁神機的手下早先一定到過這裏。”

尚瓊說:“他不知道那件瓷杯,才以為是求神拜佛的話。”

垂光點頭道:“但是師兄說信物和掌門有關,這件事應當是不錯的。照這樣說,師父叫我傳信,名頭是叫師叔去比武,實則是要換掌門麽?”

她蹙起雙眉,苦思良久。尚瓊便說:“咱們快些去,見了你師叔就知道端倪。”

垂光正有此意,當下更加腳底生風。兩人提前趕到住空谷外,見谷口狹窄曲折,兩旁山壁陡峭險峻,果然不好擅入。正待細看,便有人從樹後現身,迎了上來。

垂光定睛一瞧,見是一名長須大漢,黑須及胸,手持一柄大刀,朝她和尚瓊抱拳道:“二位英雄來此有何貴幹?”

垂光便也行禮道:“敢問前輩,這裏是否就是住空谷了?每年三月初五開谷,這話真是不真?”

那大漢雙目一凝,現出一絲詫異道:“自然是真。二位既然為此而來,便煩請等到初五日出之時。”

兩人一聽果然如此,都是大喜,尚瓊便問:“這位大哥,初五來了便要過關打進去麽?”

大漢沉吟道:“欲入此谷,必要耗些精力。二位暫且在外休憩,到時才好馬到功成。”

他做出送客架勢,兩人便依言折回。尚瓊笑道:“何重綠當真沒騙人,他竟然知道這裏的事。”

垂光心中固然喜悅,卻仍按時運功,立志一舉進谷。

三月初五,兩人趕到時,谷口已有那長須大漢相候,再無旁人。大漢望着天邊薄薄亮色,伸手相請:“今年便是二位了,請随我來。”

兩人跟在他身後走進住空谷狹窄的入口,大漢卻先指着一間小屋說:“如有物品不便随身攜帶的,可在此處存放;無論能不能進谷,自會原樣奉還。”說罷恭敬遠離數丈,任由兩人商議。

垂光走近一瞧,那小屋其實是個鐵籠,有扇帶鎖的小門。她心中一動做出了決定,對尚瓊說:“咱們進去瞧瞧,把鑰匙帶上。”

尚瓊不疑有他,邊走邊說:“只有兩個包袱,拿着也不礙事。”

話音未落,垂光早已閃身出去,将門從外“咔嚓”一推,飛快地說:“東西我已收在我包袱裏,見過師叔我立刻返回。”

尚瓊朝前一撲,早被她緊緊關在門內,當即伸手推住鐵門不叫她落鎖,急道:“你怎能把我關起來?”

垂光帶着一絲不忍,柔聲勸道:“我很快就回來。你是好貔貅,在這裏等我。”

眼看就要被鎖在鐵籠之中,尚瓊一面奮力推門,一面沖垂光說:“人間最難說出口的字眼就是‘放我出去’,你是要我求你不成?”

垂光将那門死死按着,口中道:“你上回還說是‘有病早治’,怎麽才一年就變成‘放我出去’?”

“我改主意了不行麽?”尚瓊說,“我想了很久,從你眼睛看不見的時候開始,我就在想我能做些什麽。在淩雲山裏,我每天都想,想了許多。我不要你一個人去冒險。你總說我是好貔貅,假如呆在這裏是好貔貅必須要做的事,那我不甘心只做好貔貅。你既是我的主人,我就更應該跟在你身邊。如果你知道應該怎麽做,你就告訴我;如果你不知道,我們一起問,一起想;如果沒法問,我會仔細看,我不需要你分出心思來保護我,我只想跟着你。”

垂光上鎖的動作慢了,尚瓊又說:“我們一塊兒去,好不好?”他從欄杆縫裏伸出一只手,“一塊兒去。我不會拖你後腿。”

垂光看着他不動,尚瓊固執地不肯收回手,帶一抹灰色的眼睛凝視着她,一字一句地說:“放我出去罷。”

垂光無法回避他的眼神,更為他的話而驚訝。她哪裏是怕他拖後腿,她是怕尚瓊遇到不必要的傷害。可她再也沒有想到,貔貅竟然在她不知道的時候一直在想這些事,想得并不比自己少。他和從前不一樣了,不但跟着她到了這裏,還想要跟着她再朝前走。

她看着他修長的手指,終于把自己的手擱了上去。尚瓊握着便不再放開,等她打開籠門,便換另一只手牽着,徑直去找那大漢。

長須大漢只如不見,帶着兩人走出裏許,進了一個山洞。

洞內極寬敞,三人站在當中,面對着不同方向的四條通道。大漢便說:“進谷四道關卡,二位可任選入口。二十四個時辰之內四關都能過得,便可在谷內居住一年。”

垂光說:“我只要進去,不求居住。”

大漢笑道:“都使得。何時離去,悉聽尊便。”

垂光這才仔細看那四條通道,只感覺一模一樣,沒有任何區別。她猶豫一刻,本來要随便挑一處,尚瓊卻說:“等等。”

他在四條通道前轉了一遭,指着其中一條說:“這裏。”

垂光敏銳察覺大漢的神情有一絲跳動,随後又恢複了和藹。她心知能吸引貔貅的地方必有特別之處,便對大漢道:“我二人先走這條,如何?”

大漢點頭道:“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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貔貅:為了做得像,我還把茶餅掰掉了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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