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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疲憊之感。

低頭咬一口滋味甜美的糕點,心內仿若所感。

杜修齊下了林珵的大車,沒忙着去午睡,騎着馬去安排那些讓他頭疼的家夥。

谷嘉義等人都不在馬上,幾人一車,坐在馬車裏閑聊。

杜修齊的親兵跑了四輛馬車,才把人聚齊。

谷嘉身邊是楊百和那位一個頂兩的仁兄,名段溫。

杜修齊摸摸鼻頭,忍住要打出來的呵欠,直接開口道:“秦千夫長去協助管理火頭兵。”

秦萬不屑輕笑:“杜将軍你記錯了吧?”

“這是使臣大人的意思,我想秦太師也是同意的。”

秦萬聽到那使臣大人四字,想起祖父的交代,恨恨地點頭,“杜将軍不嫌棄我沒經驗就成。”

杜修齊猙獰一笑:“出了事,按軍規處置。”

“鑒于行路艱苦,杖刑酌情減輕一半,但是要扒了褲子打。”

秦萬咬牙,“什麽叫出事,杜将軍看來知道很多,早些告訴下官們為是。”

拙劣的挑撥離間!杜修齊恐吓了秦太師的孫子,接着安排下一個,“田千夫長負責看管馬匹,軍醫和馬夫都是經驗老道的,定不會出大問題的。”

田為想了想衆目睽睽之下之下被扒掉褲子的情形,嘴角抽了抽,“自然,下官尊令。”

秦萬和田為都妥協了,其他的人自也是好安排。不一會,就只剩下谷嘉義和楊百兩個。

杜修齊覺得主子對楊百安排有點不妥當,但這麽一個文弱書生,帶了半車廂的藥材随行,實在也不敢指望他做點什麽。

“左校尉負責軍醫那處。”杜修齊把話說得婉轉。

楊百聽了,心裏放下了一塊大石頭,小雞啄米般連連點頭,十分贊同。

“右校尉,你有別的安排,先閑着吧。今日便在車裏等着,使臣大人要見你一面。”

谷嘉義眯眯眼,忍住內心波瀾,笑道:“樂得清閑,多謝杜将軍。”

杜修齊覺得心頭一梗,這人莫名讨厭。

楊百拉了谷嘉義,“谷大哥,你既是無事,不如随我去軍醫的車架看看吧。”

谷嘉義正要點頭,杜修齊忍不住開口:“右校尉方才十六,這年紀怕是當不得左校尉的大哥吧。”

楊百驚訝地看着谷嘉義,谷嘉義也是一愣。

而後他沖杜将軍笑笑,再看向楊百,道::“我少年老成,長得高大些。且楊兄弟和我家表弟一樣的讀書人性子,才沒覺得奇怪。”

“楊兄!占你便宜了。”谷嘉義後退一步,作勢要對楊百一揖。

楊百連忙扶住他,“是我自己叫的,不怪你,谷,谷小弟。”

谷嘉義比楊百高出一截,這小弟叫的頗為艱難。

谷嘉義笑笑,帶着一股老成風範開口道:“楊兄,你不若喚我名字。”

杜修齊在一旁看着,心想,這官家子弟果然要看怎麽教養,楊百是個一說臉就紅的,秦萬是個嬌小子,只會借着秦太師的名頭瞎鬧騰,這右相家的,怎麽臉皮子就那麽厚呢?

☆、差事安排

雖然谷嘉義解釋裏的那個表弟是子虛烏有的,但他還真沒想過占楊百這個便宜。

不過他不在乎,不代表楊百不介意,看着及了冠的楊百又是一臉通紅,谷嘉義心內一陣尴尬,等杜修齊走了就尋了個理由別過。

一來緩解兩人之間的那點尴尬氣氛,二來,他需要冷靜冷靜。

就楊百這個人而言,除了愛臉紅,也沒有別的毛病,為人也是穩重妥帖,很是細心。

有的人天生腼腆,也不能苛求,就像有的花是紅的,有的花卻是綠的,說得粗俗點,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都是攔不住的事。

在他心裏,兩人還不是很親近的關系,谷嘉義想了一會,就将這事擱置腦後,轉而去想林珵找他的事。

上輩子記憶裏的那些事,因為他的參合,已經發生了明确的變化。而林珵找他會是什麽事呢?

他和林珵的接觸來自兩處,一個是杜修齊,做為林珵手下大将,可能會提到他;二是阿爹,因着阿爹的身份,他還是有拉攏的價值的。

但他一顆心早不是自己的,哪裏需要拉攏呢?

仔細想想,他這樣的,若是做了林珵的敵人,怕是有投敵的可能。其實投敵也是極好的,林珵那樣的人,把天下放在了心上,卻是因着為了讓百姓過得更好,做他的臣民也是極好運的事。

晃悠了半響,又行進了幾裏,谷嘉義回到了馬車上。

在馬車上換了身衣裳,用沒喝完的水擦了擦臉手。

做完了這些,又茫然等了不知多久,有人來喚他。

“右校尉,使臣大人派人來尋你。”那人眼裏打量明顯,自出發以來,使臣大人都沒露過面,谷嘉義可是第一個被那位大人主動找上的人。

那人是步行而來,谷嘉義也不好特意再去司馬處找回自己的馬兒,就跟着這人在人群車馬裏繞行。

不多時,那人停在使臣車馬的遠處,沖谷嘉義笑着道:“小人們是不許靠得過近的,勞煩大人自己去了。”

谷嘉義捏捏拳,闊步向着那車攆走近,心口不争氣的撲嗵撲通跳,像是要跳出胸腔來。

八喜坐在馬車外等了半響了,好不容易見到來人了,卻不想不是他期盼的美人,失落地嘆氣。

回頭沖簾子裏的人說道:“主子,想是那右校尉來了,是個和杜将軍一樣的高大漢子呢!”

谷嘉義從他的語氣裏聽出了失落來,不由得看了他幾眼,八喜這時還沒修出喜怒不行于色的本事,只知道怎麽讨主子歡心,見人看他,也瞪了回去。

谷嘉義緊張的臉色本就嚴肅,被人瞪了,不由得橫眉以對,看那小胖子縮了縮脖子,才收回了氣勢。

八喜禿自在心裏怒罵,但林珵已經開口喚人進車廂了,他只好老實撤了簾子讓人進去。

谷嘉義揣着一顆砰砰砰的心上了馬車。

林珵剛用完晚膳,許是吃飽喝足,心情還不錯,斜靠在鋪了厚厚靠背的車壁上。

谷嘉義單膝跪地,鄭重其事道:“見過大人。”

有點呆,還有點眼熟,林珵眯眼看單膝跪着的人,“坐下吧。”

谷嘉義坐下,他的眉眼的也随之落入林珵眼裏。

“本大人見過你。”林珵說完這一句,遠山似的黛眉一挑,傾瀉出別樣風姿,随後厲色道:“你識得孤?那禮可行得真是大。”

谷嘉義皺了皺眉,心道:真是失敗的見面。

老實道:“初見那日,殿下發上戴的是四爪浮龍的玉冠。”

見他皺巴了一張臉,林珵倒面色緩和起來,不過心裏還在忖度,這人和手下收集的信息竟像兩個人,這性子看着倒是老實敦厚了,可這樣貌差異也稍大了些。

“你怎地黑了那麽多?”林珵心裏這麽想着,因為思緒松懈,也問了出口。

谷嘉義黑亮的眼珠看他一眼,心跳的更快,腦子亂亂的,“曬的,我不從文,從武。”

林珵點頭,別過這逾越了關系的話題,又記起上次的銅令牌,問道:“你想在大軍裏分個什麽差事,孤讓杜修齊給你安排,當是許了你上次的承諾。”

谷嘉義把差事圍着林珵轉了一圈,馬夫?端茶的?倒水的?護衛?廚子?守夜的?最後出口的是:“沒什麽特別想的,都随殿下安排。”

“嗯,孤會給你好好安排的。”林珵說罷,揮揮寬大的衣袖,讓谷嘉義下去。

他話音一落,八喜就快速地拉開簾子,一副請你下去的架勢,谷嘉義瞥他一眼,讓他掂量着說話。

八喜刷地趴在了林珵腿邊,“主子,他瞪我。”

林珵拍拍他的頭,“你眼睛那麽大,瞪回去就是,沒人攔你。”

谷嘉義聽得撲哧笑了一聲,這小太監真是個活寶,能逗林珵歡心,瞧着也沒之前拿不拿礙眼嘛。

八喜頭埋得低低的,好半響,擡起頭來想繼續告狀,林珵卻合上了眼,看着入睡了的模樣。

八喜輕手輕腳地起身,怕吵到林珵,窩在角落裏不動,心內滿是氣惱,想着要給谷嘉義穿上十八個小鞋。

谷嘉義卻是不知道他打算放過的活寶正在計劃給他上眼藥、穿小鞋,知道他也不怕,在他心中,那人最是公平公正,再好不過了。

回了馬車,段溫和楊百已經在了。

楊百身邊還擺着一個小食盒,想來是給他留的飯。

果然,見了谷嘉義進來,段溫大巴掌拍上他的肩,“嘉義回來了,使臣大人是誰啊,這架勢,可夠大的!”

段溫是大公主的獨子,亦是今上的侄子,他是見過林珵的,只是林珵出使以來都沒露過面,是以他也很是好奇。

楊百在小桌上擺好飯菜,谷嘉義邊吃邊胡謅道:“是個老大人,虎眼一瞪,氣勢可足了。可惜我一直在家中閑着,不曾随父親出門看看,沒認出來。”

段溫嚷嚷:“你細細說說長相,我認識啊,保管能認出來。”

谷嘉義遺憾搖頭,“那裏敢一直盯着老大人看,略過一眼,就低了頭聽他說呢。”

楊百好奇道:“那老大人說了什麽?”

谷嘉義擡頭去看,兩雙好奇的小眼睛正盯着他,有點掰不下去了怎麽辦?

“咳,那個,大概是看我長得高大威猛,說要給我安排個好差事吧。”

段溫捶他一拳,“有哥哥我威猛!”

楊百已是知道谷嘉義的年紀,看他最後這句說得誇張,只當他是在瞎說。

谷嘉義低頭吃飯。

段溫卻是難得深沉,沉重了心情,拖着沉重的下巴,嘆道:“你們不覺得,我們大軍裏的人很是奇怪嗎?”

楊百道:“那裏奇怪?”

谷嘉義嘴巴忙裏偷閑,“是說我們十來個人很奇怪吧。”

段溫一拍桌子,用知己的目光看了谷嘉義一眼,随後道:“就是我們十個人很奇怪啊,差不多都是獨苗苗,家裏又是那個背景。送個糧草,把我們都拉上是怎麽回事?”

段溫一挑眉頭,眼睛也大了幾分,分析道:“我看秦萬那小子可能知道點什麽,讓他去做夥夫,他居然也去了;田為那厮還去看馬,開始可沒笑死爺!”

“是挺奇怪的,我阿爹沒說什麽,只讓我老老實實的。”楊百點頭。

谷嘉義附和:“我阿爹也那麽說。”

段溫總結:“這才是真奇怪啊,瞞着我們作甚?搞得我好奇死了。”

☆、嘉義巡夜

段溫叨叨半天,谷嘉義還是死死閉緊了嘴,他不知道林珵的心思,但林珵想瞞着,那就瞞着呗。左右這些事,還不是他能決定的,他也還沒有那個幹涉的那個本事。

最後段溫放棄掙紮,已經到了紮營睡覺的時候。

高高低低卻整齊劃一的營帳,很好的證實了杜修齊的本事。谷嘉義看了一下地形,也是适合防守的地盤,且風勢幾無,很利于防護糧草。

與此同時谷嘉義也領到了他的差事,巡夜。

巡夜是個苦差事,按谷嘉義的身份和官職,自然輪不上這事。

可耐不住谷嘉義得罪了某個小心眼的家夥,八喜找杜修齊嘀咕了幾句,杜修齊聽得也是一臉同意,兩人一拍即合。谷嘉義就被分到了巡夜的差事。

夜裏好端端的不睡覺,自是不會舒服到哪裏。尤其谷嘉義還是少年的身子,雖然已經快長到上輩子的最高點,但永遠睡不飽這點還是在的。

長夜漫漫,谷嘉義不知道打了多少個呵欠,天才漸明。

和白日值守的人打了個招呼,谷嘉義在不遠處的河邊用河水洗了把臉,清醒了的頭腦有些苦惱。

這樣下去可不好,日夜作息颠倒,對身體損耗也不小,再者言,這樣的行軍路上,只顧得行路,豈不是白白浪費了時光,他還想着把手上腳上的功夫再練練呢。

天大明,臨時營地裏炊煙寥寥,大部分人都起身了。河邊三五成群的,擠滿了人頭。

林珵也開始了忙碌。

一個體型精幹的緊衣人半跪在地上,與他報告消息。

“昨日火頭營裏發現了四處不妥當,杜将軍的飯食有兩次不好,與那秦萬有關。還有兩處是意外,個別兵卒誤食。”

“司馬處無事。”

“值守巡夜無事。”

“宮裏來信,皇後娘娘一切安好。”

“暗使來信,下一座城池有些不妥當。有官商勾結,糧食在漲價,官倉裏的糧食也不夠足。且許多舊俗頑固,城中官員壓制不止地方的宗族。”

“屬下報畢。”

林珵面色淡然:“孤知曉了。”

那緊身人頓了頓,又開口道:“八喜公公和杜将軍給右相公子排了巡夜。”

于位高權重者而言,一喜一好都算不得小事。近身伺候的人更要注意,林珵輕輕點頭,贊許地看那人一眼,“你做的很好,這事不算小事。”

黑衣人退去,八喜颠颠提着熱水回來。

他歡喜地給主子調了合适的水溫,聲音歡快地說:“主子,洗臉了。”

林珵看他:“什麽事,這麽高興?”

八喜腦子閃過谷嘉義一臉倦怠的樣子,哈哈笑了兩聲,“沒什麽,出門很新鮮,外面河邊都是人,擠在一塊洗臉。”

林珵接過帕子,冷冷道:“不是在笑話那個得罪你的?”

八喜懵了一瞬,勉強笑了下,還是沒笑出來,默默跪下,也不敢去抱林珵的腿,“主子。”

林珵是個很寬厚的主子,但也很有底線和規矩,在一定的限度內,他會盡量寵着護着,就像八喜敢瞪谷嘉義,小脾氣那是沒什麽的,但依着林珵近身伺候的身份去和杜修齊嘀咕,沾着主子的好處還做對主子不好的事,就是不對了。

八喜也想明白了這點,小腦袋低着,一副知道錯的樣子。

林珵看他跪着成了一團,默默不語,突然想起八喜的年紀,十六歲。

還是個孩子的年紀。普通人家,這樣的半大少年,還在書院上着學吧?不過,不吃點苦,小孩總是記不住教訓。

擦完臉,用帕子淨了手,林珵将帕子扔在了下面的桶裏,取了鬥篷遮面,徑自出了點了燭火還有些昏暗的營帳。

江九和杜修齊正在說着什麽,看到林珵過來,杜修齊恭敬地行禮,江九卻是笑着喊了聲:“大人。”

他們一個是下屬,一個是占了先輩的先生。

林珵道:“修齊不必多禮。老遠聽見九先生在笑,不知道杜将軍說了什麽趣事兒?”

江九笑着杜修齊說:“小杜再給他說說,你昨天怎麽對那秦家小子說的。”

江九是個老不修,但杜修齊在林珵面前一貫是正經樣子,竟有些不知如何開口,說自己的粗蠻做法。

林珵看他不語,江九又笑的莫名,挑眉看杜修齊,心裏了然,問道:“是不是扒褲子打人屁股那事?”

江九撲哧一笑,杜修齊紅了紅了臉,奇怪地看着林珵,大有一種主子你不該說着話的意思。

林珵也是個男人,雖比旁人精細些,但也是不計較小節的,“修齊,吓得住那些小崽子就是,方法無須講究。”

江九笑着點頭,同意林珵的說辭。

杜修齊頓感無力,扯開話題,“主子,早膳用好了?”

林珵輕應一聲,想起出來這一茬,“八喜還在跪着呢,人雖是小小的,心眼可不能小。”

杜修齊一頓。

林珵又道:“讓那右校尉明日來給孤讀書吧,我看他有副好嗓子。”

杜修齊低頭應是,人走後,才發現自己背後汗津津濕了一片,此後行事越發嚴謹不說。

***

不多時,日頭高起,隊伍又繼續前進,在幹燥的官道上揚起一路黃塵。

谷嘉義在馬車上呼嚕一覺睡到響午。

起來活動了一番手腳,就着湯水吃了兩個餅,想了想昨日楊百和段溫帶的飯菜,心裏冒出點兒愧疚。也不知道花了多少銀兩,他還嫌棄別人腼腆的毛病,實在不該!

吃過飯,不宜騎馬,谷嘉義在馬車上找了找,尋出谷業丢給他的幾本書。兵法是早已爛熟的,沒什麽看頭,那幾本游記倒是新鮮,個別的描述很是別致。

谷嘉義不禁看得入了神。

楊百和段溫這日上午有差事,下午才得空閑,找到谷嘉義這,卻發現個捧着書一臉癡迷的人。

段溫的大手攪亂谷嘉義的視線,“看什麽呢?”

谷嘉義放下書,揉揉眼,“游記。”

楊百看了封面,聲音低低地道:“我看過了。”

谷嘉義和段溫笑了出聲,楊百是個真書癡,經史子集,雜學八卦,就是游記傳說,他都愛看。

谷嘉義指着書,“就是普通的游記,看着消磨時間。你們下午空閑?”

兩人點頭。

段溫揪着車上的簾子扯扯,苦着臉道:“好生無聊啊。”

楊百也是一臉感嘆:“路還長着呢,我還剩十來本書沒看過了。”

谷嘉義惦記着前日那頓晚飯的照顧,安慰他們道:“過幾日就到夏山城了,聽說那裏雖不及京都繁華,但各種風俗極其有趣。”

段溫想了想,道:“我們怕是留不了多少時日吧?還不能随意離開大軍,什麽都看不到啊!”

谷嘉義聳肩,表示這個他沒辦法,“我看杜修齊不順眼,他看我估計也差不多。”

楊百想到了書中那些夏山城的游記和傳說,咽了口口水,“我到時候要去找杜将軍請假。大不了,送他一點兒藥材,我吃不完的。”

谷嘉義想想那一堆藥材,問楊百:“你家給你帶那麽多藥材,是怎麽回事?”

“那個,我娘讓帶的,我爹就同意了。”

段溫臉色微妙,“我娘說話,我爹也是聽的,不過我阿娘是母老虎那種。”

谷嘉義突然有一種身為男人的憋屈感,決定無視他爹一個妾都沒有,被他娘管住所有俸祿的事。

“我阿娘很賢惠啊。”

楊百贊同:“我阿娘也是的。”

知道右相當年往事和現今情況的段溫點頭:“嗯。”

從藥材到家中親屬,話題變得莫名奇怪,谷嘉義尴尬地轉頭,正好看見段溫在折騰車簾。

“段溫,你的手,回去折騰你自己的啊。”

被谷嘉義拍了一下,段溫老實收回了手,然後隔着桌子,偷偷摳起了墊子。

馬車內卻是突地一個大晃悠,谷嘉義撐住了車框,楊百倒在段溫身上。

剎那間,馬車外混亂一片。

☆、匪徒來襲

谷嘉義看一眼車內的兩人,對他們交代一句:“你們不會武,不要出馬車!”就躍然跳下了車。

他的車夫是定國公府帶出來的,平日裏不愛說話,很沒存在感,見小主人出來,卻是直爽地抽了腰間長刀遞過去。

谷嘉義接過刀,在手裏掂掂,稍有些重,但不影響行動。

又低頭看安叔身側還挂着另一把刀,才放心道:“安叔,我過去看看,我兩位朋友勞煩你照看了!”

段溫聞言,探頭往晃開的簾角外張望,看谷嘉義背影果決,不似有本分懼意,不由地燃起一股崇敬之意。

男兒當如是!

谷嘉義內裏早是個身經百戰的莽将,悍勇刻在骨子裏,自不會畏懼這場景。

他行走間,往大軍正中看了眼,見周圍兵卒面貌和送糧兵大有不同,也放下了最後的擔憂。

奪過一匹被吓得臉色發白的兵卒抽打着的馬,也不管那小兵吓得哆嗦,谷嘉義雙腿一夾,後小腿輕踢馬肚,缰繩也是巧妙地一拉。被解救了的馬兒十分合拍,乖覺地向着大軍最前方,兩方人馬厮殺之處跑去。

早在器械精良的對面匪軍出現時,杜修齊就知道了消息。但礙于人手不足,送糧兵又多是拖後腿的,他只得匆忙安排了足夠的魚龍兵保護林珵,就帶着一堆在校尉營挑來的人手去前方應對。

這些敵手身手老練,看得出是常做打打殺殺的匪徒,且兵器也是鋒利的很,與軍中用的都差不多了。杜修齊大力一刀,砍下一顆人頭,心內暗暗心驚。

但随機又有人撲了上來,那人雙眼發紅,眼裏是赫赫兇光。

杜修齊只覺得心內不妥,四處一看,他慣常用的親衛也被隔了開來,但一時間,他也避不開後來冒出來這人,只得正面對上。

索性大喝一聲,作勢要砍那兇人。

忍着背後汗毛聳立,杜修齊砍那兇人下馬後,就是一彎腰,險險躲過後面的暗箭。

還不待他放松半刻,轉神間,他已被來勢洶洶的匪徒圍住了。

戰場瞬息萬變,一剎那的變化,會改變整個戰局。

杜修齊還在腦子裏計劃怎麽拖到親衛過來救援,谷嘉義就單人一騎朝着這邊過來了。

圍住杜修齊的人手,堵截他一個是綽綽有餘!判定形勢後,谷嘉義抽過挂在馬兒側邊晃晃悠悠的箭筒裏的一只箭,對準最外面卻背對他的一人。

運起力氣,瞄着那人射出那只箭矢。

随着射出箭矢空出來的手也不待休息,又抓起三只射向幾人中間,那幾人靠的很近,谷嘉義的目标也不是人,而是他們□□的馬。

馬亂了,除非技藝高超者,必然也要跟着亂。

前一箭直接射中第一個匪徒,那人已是被這般解決:後三箭裏,只有一箭射中了一匹馬,但局勢已然是大好!

谷嘉義踏馬跑近,杜修齊也是見機行事,躲開了人多的一面,向着薄弱處殺去。這小子出現得及時,他原本打算以傷換得時間的打算也不必再用了。

谷嘉義的刀對現在的他來說有些過重,威力也随之而增,一路殺來,如入無人之境,匪徒見了也面有懼色。

而杜修齊也抓住了匪徒還畏怯谷嘉義那一剎那,順勢脫身。

他哈哈笑着,險些在這小小地方喪生,說出去多丢面子。狠狠吐一口唾沫,正欲上前尋回場子。

谷嘉義伸出長腿,踹一下杜修齊的馬,一手還舉刀砍人,嘴裏卻是提醒杜修齊道:“杜将軍,糧草!”

這時谷嘉義遠比杜修齊頭腦冷靜,他不懼殺人,亦不愛殺人,別人頭腦被熱血或懼意充斥時,他卻能保持最初的清醒,這是他初上戰場就勝過多數人的天賦。

杜修齊恨恨砍了敵手一刀,啞着嗓子在混亂人群裏喊道:“杜三,你們二十人與老子走!”

一個高大漢子吼道:“來了!”

杜修齊拉着馬往後方跑,那漢子也立馬跟上。

杜修齊一走,谷嘉義的勇猛更是突出,衆人都不由得往他身邊聚去。

衆人齊力,又沒了之前的懼怕,對付匪徒更是速度。谷嘉義一個人的悍勇,意外帶動了整體氣勢。

等匪徒被徹底擊潰,谷嘉義也累的刀柄脫了手,旁邊一人見了給他撿起。

一兩個還剩着氣的,也被拉到了谷嘉義馬前。

其中一人似是曉得他在大軍裏的身份,上前問道:“右校尉,此二人該如何處置。”

谷嘉義此刻累極了,渾身是一種用盡全力之後危機解除的輕松,他轉轉手腕,接過卷了刃的刀,潇灑笑道:“能喘氣的,就留給杜将軍做活口,我不管這事,先走一步!”

而後他踏馬小跑,一人離去。

這裏本沒有他的事,援手是同僚應做的,還插手別人的後事處理是個什麽道理,谷嘉義騎在馬上,懶懶地想道。

回去的一路,比來時方便的多,那些茫然擋路的兵卒都心有餘悸地歸了自己隊伍,谷嘉義很快地就到了自己的馬車前。

沉默的安叔依舊沉默。

谷嘉義看了看手裏不成刀樣的刀,不好意思地笑笑,“安叔,刀被弄壞了,到了下一座城,給你做兩把新的,你看行嗎?”

安叔道:“不要夏山城的,到北蠻再說。”

想想北蠻因為刀兵損耗得快,确實有幾個好師傅,谷嘉義就點了點頭,把這事放在了心裏。

段溫趴在馬車簾子被撩開的地方,等二人說完話,才開口,“嘉義,救命啊!”

谷嘉義一驚:“怎麽了?”

安叔默默不語。

段溫微紅了臉:“我磕着了,疼……”

谷嘉義想上前看看,一動才發覺自己身上不幹淨得很,忘了洗洗再回來。

不過這麽一停,他也看清了段溫的那些許的羞意,想來是傷得不重了,只是心急才誤喊的救命。

“楊兄呢?”谷嘉義問。

段溫道:“去給我拿藥去了。”而後又抱怨道:“也不請個大夫?”

谷嘉義白他一眼:“很多人等着軍醫包紮傷口呢,你這算什麽傷?”

段溫嗫嗫,“我這不是沒想到嗎?”

想段溫平日裏肯定是一大群丫鬟小厮圍着照顧,谷嘉義也沒那個怪他的意思,轉而叫安叔給他從車裏隔層取套衣裳出來。

而後谷嘉義拎着衣裳包袱,丢下了還趴着不能動的段溫,自個洗澡去了。

這時還算晚春時節,踏春游玩是不錯的,用河水洗個臉也是清醒人的,但洗澡就不怎麽痛快了。所幸谷嘉義尋了人少處,自忖沒被人看見凍得哆嗦的模樣。

洗去一身血氣,穿上阿娘新做的衣裳,心中突生安定。谷嘉義覺得臉上一痛,于是蹲在河水邊照照自己的樣子,看了看只一道小口子,便不再在意那處。

再細看整張臉,黑瘦了些許,不過也沒太大變化。

新衣暖意加身,不曉得阿娘想不想他?

定是想的!

谷嘉義難得小兒女态了一會。站起身來,又覺得盯着水裏自己模樣看有點自戀,匆匆忙忙走了。

不遠的溪灣轉角,被草叢掩蓋的地方。

杜修齊笑着和杜三說:“之前沒看出來,這右校尉還挺俊!夠男人啊!”

杜三瞥他一眼 ,卻是想着,被杜修齊特意送到這右校尉那裏的熱水被白白浪費了。

谷嘉義一襲新衣,寬肩窄腰,身形挺拔,又自有一份氣度,确實是比校尉的官服更顯俊朗。

段溫見了這樣的谷嘉義也是閃了閃眼,贊道:“這一身不錯啊。”

楊百從裏側竄出頭來,:“啊,嘉義,我在給段兄上藥,你車上藥味要留一陣了。還有,杜将軍給你送了熱水過來,弄了營帳,可以去沐浴。”

谷嘉義笑笑:“我洗過了,你們誰要去?別浪費了。”

按說以三人的官職和身份,熱水自是好要,但谷嘉義不講究,楊百更是體貼人的,段溫也不跋扈,所以出行好幾日,打出了京都,這裏還沒一個人洗過澡的。

段溫搖頭:“我動不了,楊百去吧。”

楊百擺手推辭,不過谷嘉義也懶得說,直接把人推進了那布了熱水的營帳。

好好的熱水,不洗等着冷嗎?

楊百去洗澡,段溫趴着慘兮兮,谷嘉義小心進了馬車去看他傷勢。

還沒看了段溫的傷處,谷嘉義就被段溫指了鼻子,“你臉上怎麽有個口子!”

谷嘉義擡手蹭蹭,“沒什麽,小傷口!”

段溫沉臉瞥他一眼,“藥在桌上,自己擦!”

谷嘉義摸索着擦了擦那道小口子,想着段溫也學了楊百幾分妥帖。

谷嘉義洗完澡還有功夫閑聊,杜修齊卻沒能偷得那個閑。糧草車那裏和司馬處都抓到幾個人,丢了給杜三他們拷問,他自己還得去見林珵彙報戰事。

☆、天生殺将

八喜在營帳外轉悠個不停,還不時伸着脖子張望,只盼着外面那些匪徒早點被杜将軍斬殺,好得個心安。

第一回出京都,這才走了幾天,就這麽不吉利,看來沿路還是要多拜拜寺廟,八喜正這麽琢磨着,就瞧見了杜修齊的身影。

他大喜道:“杜将軍,你可算來了,那些匪徒都被趕跑了吧?”

杜修齊看他膽小,問道:“這麽多人護着,怕什麽?”

“主子不讓我進去,心裏發慌啊。”八喜叨完一句,才想起正事,“對了,主子,杜将軍來了!”

“進來。”林珵聲音鎮定依舊。

杜修齊進了營帳,單膝跪下,因為守在營帳周圍的也都是自己人,他便直接道:“殿下,前方匪徒已被擊潰,除前鋒兩人,糧草處兩人,司馬處三人,其餘人等均被斬殺馬上,人數還在點算。”

“其中右校尉殺敵勇猛,當賞。糧草處和司馬處看管不利,若不是臣及時趕到,怕是會被匪徒得手,當罰。”

“都騎着馬的?此言不假?匪徒兵器如何?”林珵問。

“均是騎馬的,且器械精良。依臣看,和軍中也是相差無幾了。”杜修齊答道。

什麽相差無幾?不過就是軍中的東西罷了,披了那遮羞布,又能瞞得過誰去?他們犒軍,送去的可不止是糧草還有辎重。也就那些沒腦子,才會直接動用兵器庫裏的東西,只是不知道是從哪處挪用的罷了。

今上無心管理朝事,上行下效,大臣裏想做實事的也少,如今的大楚,只怕處處都是這些囊蟲敗類!

林珵想得氣了,嗤笑一聲,“是打頭陣試孤的本事來了吧?就是燒了那些東西,又如何!”孤有的是法子讓他們去投胎重新做人!

杜修齊低頭不語,他是武将,只管幹好自己的事就是。上面的紛争,他摻和不得,只需記住誰是自己的主子就好。

一旁的八喜見林珵有發脾氣的跡象,縮了縮脖子,湊上前去,倒了杯茶。

清幽的茶香飄至鼻尖,林珵神情一變,告誡自己一句修身斂氣,重又恢複原先的淡然樣子,好似先前的怒氣都是假的。

“那右校尉,孤倒是很感興趣。殺敵勇猛?修齊第一次上戰場,不會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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