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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嗎?。”

因着谷嘉義和他第一次所見變化太大,林珵譴人又去查了一番,但得來的結果還是有些對不上號的。還有杜修齊竟說第一次參與這樣戰役的人,表現得十分耀眼?種種這些,不得不讓林珵覺得奇怪。

杜修齊搖頭,“臣是害怕的。但也有些人,天生就适合戰場。就像很多文人,過目不忘,出口成章。只是這些人極為稀少,要不然也不會有那麽多白發學子,一生無個功名。”

林珵點頭,覺得杜修齊解釋得也算有理,“給他記功吧,一路上這樣的匪徒怕是多的很。若是得用,你就好好練練他。至于修齊的賞,聽聞你走前在京都尋宅子安置家人,孤名下有幾座,給你個好的可行?”

京都裏的宅子,尤其是好位置的,那是相當難買,何況他這樣常年不在京都裏的武夫,輕易也找不到個地界合适又要賣宅子的。

“多謝殿下!”杜修齊感激道。

這會兒,他只覺得這個主子跟的很值,雖面上清冷了些,但這些臣下家裏的小事,也肯挂念在心上!

八喜湊嘴道:“恭喜杜将軍了,得了新宅怕是離娶新婦不遠了吧。”

杜修齊笑笑,搖頭不語。

杜修齊已是官至三品,這官階可算不得小,但他年歲不小,長相也是兇猛,臉上還有個刀疤,是高不成低不就。

林珵雖是不明白為什麽八喜這麽一個太監還每日惦記着別人娶婦?但也安慰杜修齊道:“好男兒何患無妻!修齊這等人品,自有好女兒嫁與你的。”

杜修齊聞言笑笑,在場三人他算得最大,但另兩人也是光棍,這麽一想,心裏舒服了不少。

“借殿下吉言,若不是家中僅我一兒。不成親也是好的,等以後告老還鄉了,就四處游覽,尋三五知己,看遍我大楚山河!”

看遍大楚山河?大楚南至海岸,北逾草原,疆域遼闊,不知各處風光幾何?林珵心中微微一動。

八喜道:“杜将軍這個想法,若是伴有佳侶,定是更為圓滿。”

杜修齊拍拍八喜的小肩膀,說道:“世上哪有那麽多的佳侶,若是有,我自是也想要一個的。”

“人心不足,佳侶難得。”林珵道。

八喜默默低下頭,心想:若是殿下肯聽了他的勸成親,皇後娘娘估摸着會給他個更好的宅子,他還可以帶小殿下呢。

那些被捉了活口的匪徒,最後也沒能問出什麽來,但他們說與不說,都是一樣的結果。很多事,在局中的人都知道。

秦萬四人聚在一處,也是說着這回的事兒。

秦萬比起前幾日瘦了一些,又心緒不平,看起來有幾分可怖,他怒目道:“我秦家絕對不會放過那姓杜的!這回且算他好運。”

秦萬是秦太師的嫡長孫,這是他敢放話代表秦家的理由。

他話音一落,其他二人立馬符合,想平日裏也是捧慣了臭腳。

田為卻眼光異樣地看了秦萬一眼,他是出門時被父親告誡順着秦萬的,先前看着秦萬人模人樣,沒想到是這麽個腦子。

他不說話,秦萬卻是要找他問的:“田弟,你父親來信怎麽說?我秦家在北地根基不深,很多事不便謀劃。”

田為吊兒郎當地笑笑,像是不懷好意的樣子:“這才幾日,我還沒收到信呢。我記得去北蠻的官道經過的這幾城,好些官員都是秦太師的門生,教訓一個人,對秦兄來說,容易得很吧。”

田為把尾音拉得長長的,顯得對那要被教訓的對象很是漫不經心,秦萬聽了更是自滿,當下拍桌子笑道:“不難!不難!”

☆、叢林禮物

在秦萬期待着抵達夏山城的時候,谷嘉義等人也萬分期待地在等着那天。

楊百已經計劃到了買多少書,花多少銀子;段溫則是想到了逛幾條花街,是不是要帶着兩個純良的新兄弟去開個葷。

在段溫心裏,楊百屬于兔子,肯定是純潔得不得了,說不定家裏管得嚴,還沒能知道那滋味;而谷嘉義則屬于還沒成年的老虎,當然這是在段溫從楊百口裏知道谷嘉義真是年紀後的印象。不過十六歲的小老虎?怕是比兔子還純點,畢竟右相家家風那麽正。

段溫覺得谷嘉義甚是威猛,那些看着他斬殺匪徒的兵卒則感觸更深,那日的情形足夠他們記得一生。但這樣一個兇神,若是己方的人,就會讓人覺得安全感頓生,恨不得好好供着,才能護的自己一兩分安全。

在谷嘉義不知情的時候,他已經在下層兵卒裏有了威信。每日裏,難吃的飯食也會比別的官軍更好些,比如楊百是兩塊肉,谷嘉義會有三塊。因着無聊,這點小差異也被段溫發現,并且好好笑了一通。

谷嘉義對上段溫是不會像對上林珵一樣,連話都不會說的,段溫無賴,他照樣可以,段溫臉皮子厚,谷嘉義也沒薄到哪去。

有朋友陪伴的日子也過得很快,眨眼間,大軍離夏山城就只有半日路程了,但可惜時間已晚,那個半日,要劃一些到明日去。

下午太陽熱度漸去,瘦了一點兒的段溫騎着自己的寶馬找上了谷嘉義和楊百,準确地來說是找上了谷嘉義。

段溫讨好笑着道:“嘉義,好久沒吃肉了。”

楊百瞪眼,“段兄,你昨日明明吃了我和嘉義的肉來着。”他是個素食動物,對肉不肉倒沒要求,只是覺得段溫這般胡說不好,再者自那日林子裏冒出了一股匪徒後,他就覺得那林子裏不怎麽安全。何況這個時代豺狼虎豹都是極兇猛的,打獵反被獵的人也不是沒有。

谷嘉義想想這幾日吃的大餅子和糊塗粥,看段溫眼神發亮,不由地想起了香噴噴的烤肉。

谷嘉義點點頭道:“不能亂出大軍的隊伍,我去找杜将軍問問,別亂了規矩。”

楊百皺眉,段溫嘿嘿笑着,動作小心地從馬上下來。

“嘉義啊,哥哥把馬借給你啊,分我只兔子行嗎?”

段溫這匹馬倒真是好馬,是大公主花了重金尋來的,不是好馬也載不住體态圓潤的段溫。

谷嘉義接過缰繩,利落地躍身上去。

這馬是匹母馬,故而十分溫馴,察覺到換了主人,也不會亂來,只是從鼻腔裏噴出一口長息。

谷嘉義小腿輕踢馬肚,馬兒矯健地跑了出去,留下谷嘉義的一聲:“我過會就回來。”

杜修齊一般在大軍的中前段,也是林珵在的不遠處。谷嘉義想到烤肉和難吃的飯食的事後,也稍有點兒擔心林珵吃的是什麽。

杜修齊和他一樣的大餅子、糊塗粥,林珵那麽體貼民生,自然不會小竈開得太厲害,頂多是身邊有人照料吃食這塊,但出門時又不可能想得那麽周全,不至于會想到連禦廚都帶上吧?谷嘉義越想越覺得是,也終于覺得自己于那人有點兒用了。

“杜将軍。”谷嘉義讓馬兒停在杜修齊兩步外。

杜修齊擡頭看他,問道:“有事兒?”

雖然兩人的關系自了解那夥匪徒的事後有所改善,但杜修齊覺得谷嘉義這小子屬于無事不上三寶殿那種,這樣特地過來找他,必是有事。

谷嘉義道:“我想帶幾個人,趁着今天還在山林這塊,去打獵。晚上給大夥備點兒肉湯,自己也嘗個肉味。”

杜修齊想想自己油水空空的肚子,笑了笑,拉過杜三:“來,帶上杜三,再去幾個,那邊那八個。”又問谷嘉義:“十個人夠了嗎?快着點回來。”

谷嘉義點頭,道:“我沒帶打獵的家夥,給我一把弓、兩個箭筒吧。”

杜修齊大笑,杜三倒是穩重地扔給了谷嘉義弓和兩箭筒的箭。

不一會,十個人帶好東西,騎着良馬,風馳電掣入了林子。

杜修齊點的人都是好手,杜三更是他手下得力的第一人,一手箭法,是例無虛發。

倒是谷嘉義箭法犀利讓這些人吃了一驚,真正相信他是個認真和上進的。

一群好手到了一塊,自然避免不了手癢,抱着到結束的時候比比獵物的想法。

于是叢林裏的動物們遭了殃,鑽在哪裏都有被這些射殺的可能。

谷嘉義運氣不錯,眼神也好,在灌木叢裏射了只小鹿,不大不小,正好是帶得動的重量。衆人豔羨地看看,也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有了這只鹿,也舍不得讓馬兒帶個他還帶那麽多獵物,谷嘉義就收了手,跟在衆人身後不遠處。

沒了事做,眼神也避免不了四處晃悠,不經意間,瞟見樹上有東西在竄動。

谷嘉義定睛去看,是一個圓圓滾滾的小家夥,估摸着年紀挺小,身上還是細細的絨毛,看上去就軟蓬蓬的。他想着那日看到的林珵慵懶的樣子,莫名覺得有點配,不知道這小東西他喜不喜歡?

等杜三帶着人回來,谷嘉義已經把小東西揣到懷裏,順帶給它磨完了爪子。

“收獲不錯!我們回吧。”谷嘉義道。

杜三:“嗯,得快點回去,不然脫隊太久也不好。”

谷嘉義來時跑在最前面,回去的時候倒是換到了最後,衆人以為是那只鹿太重,也沒覺得訝異。

杜三還細心地落後一點兒,不讓谷嘉義落單。

谷嘉義正愁着怎麽送小東西給林珵,杜三就晃了出來,他沖着杜三做了等下單獨說的手勢。

杜三好奇地想了一路,想着這右校尉是要和自家将軍說什麽重大的事。結果回了隊伍,頂着讓人奇怪的目光讓八人先回去的杜三接收到了一只毛團子。

杜三嘴角抽抽,捏着毛團子冒出一臉黑氣。

可憐的小東西吱吱呀呀地亂叫,谷嘉義道:“你輕點,捏痛它了。”

杜三:“右校尉,抓這個東西幹嘛?”這大軍裏都是糙漢子,也沒得小姑娘讓你讨好。

谷嘉義道:“不是打獵的時候看到它了嗎,我覺得使臣大人會喜歡的。”

杜三也算是見過林珵幾次,想想那冰塊一樣的美人臉,“你和使臣大人很熟?”

谷嘉義大方挑眉,明目張膽地騙人:“京都裏公子哥兒喜歡這個罷了,小小一團不是挺可愛的嘛。”

杜三看了看他,見他一臉坦然,也相信了幾分,“我把這個小東西給将軍,會不會送給使臣大人看将軍。”

谷嘉義點頭,林珵一路也是無聊,他篤定杜修齊會把小東西送上去給林珵。

這天旁晚的紮營,比前面幾日都熱鬧得多。河邊不遠處,燒湯粥的大鍋裏飄過陣陣香味,大餅子也有了油腥的光澤。

秦萬看着大軍被圍住的那一塊地方,目光憤恨,無他,那裏的肉香味最濃。這幾日的肉食他都是和千夫長一個待遇,雖然比普通兵卒好得多,但那樣的飯食哪裏能讓這個少爺滿意。

秦萬目光灼灼,其他幾人也是一樣,看着谷嘉義幾人進去的時候,還有好幾個打算跟着進去,被攔住了罷了。

不過旁人的心情可影響不了裏面人的。

段溫抱着分給自己那只雞啃得歡快,楊百也是小口吃着。野生的動物,肉質不會比家養的肥嫩,但也新鮮的很,簡直的炙烤後,味道也是一絕。

谷嘉義啃着肉有點兒走神,他在想自己那個小東西能不能送出去。一時覺得會,一時有覺得不會。

直到被杜三拍了肩膀,他才回過神。

杜三沖他隐晦地點了點頭,谷嘉義笑着擠進人群裏去搶肉。

而林珵的馬車裏,八喜抱着吱吱叫的東西,一臉驚奇地看着林珵,“主子,這個是什麽?”

“松鼠?小狐貍?”

林珵伸出手,輕柔地抓過小小的毛團。

“孤也不認識。”

八喜尴尬地笑笑,不再說話。

林珵摸着小東西的毛,手感一如谷嘉義想的,毛絨絨的很是不錯。

摸了會,林珵單手舉起小東西,看了看它的爪子,被磨了掉了最尖的地方。

八喜道:“杜将軍真是細心啊,連這麽小的爪子也磨了。”說完這話,八喜突地臉色一驚,想要去搶過那只小團子。

林珵伸手一擋,不滿地看他。

八喜急得要哭了,“主子,有的小動物有毒啊!”

林珵拎起膽戰心驚的小東西的右爪,上面有一抹紅色,顯然已經試過毒了。

八喜看了,松了一口氣,沒了緊張,倒是哀怨地看着林珵:“主子,你對着奴才多說句行不,別把話都說到正事上。”

林珵點頭敷衍,嘴巴還是緊緊閉着。心內倒是念了聲累,可惜八喜聽不到。

不多時,外面有人送了晚食過來,是切成了薄片的鹿肉。

八喜見了倒是驚喜地贊了句:“看起來挺好吃的,杜将軍有心了。”

看八喜眼珠子快掉在了飯菜上,林珵開口道:“這小東西不是他弄來的,你去問問。”

外面有特意給八喜留的飯食,通常和林珵也沒有什麽差別。八喜眼睛閃了閃,卻是搖頭:“伺候過主子再說。那個小東西是誰送來的,等下再問也無妨。不知道它要吃什麽?”

林珵夾一片鹿肉,想着這肉性熱味重,不适合小東西,想了想,道:“試試喂點泡軟的大餅,明日再給它試試糕點。”

林珵用過飯食,八喜抱着小東西去用了自己的那份鹿肉後,就跑去找了杜修齊。

“杜将軍,這小東西是誰送的?”八喜問道。

杜修齊:“有什麽不妥當嗎?”

八喜笑笑,“沒什麽不妥當,就是找抓得人問問,它吃點什麽?”

杜修齊皺眉:“那你找谷嘉義那小子吧,他抓回來的。我想着挺好玩的,就給大人送了過去。”

八喜點頭,又抱着小東西,在快黑的天色裏去找了谷嘉義。

小東西在八喜懷裏撲騰,顯然對谷嘉義不怎麽想念,只想着躲開。

谷嘉義壞壞地伸手去戳它,這回他可算沒白費心思了。谷嘉義給小東西試毒也是靈光一閃想到的,特意留下那抹被小東西皮毛遮住的紅色,也是想着林珵會不會發現,然後知道是他。

那人果然聰慧又細心!

八喜抱着小東西退開一 步,“校尉大人,大人很喜歡你抓的這個小東西,譴我來問問它吃點什麽。”

谷嘉義愣了一下,不靠譜地答着:“松子?肉糊糊?”

八喜看了他眼,又問:“您抓到它的時候,它的窩裏有什麽嗎?您看過沒?”

谷嘉義抓了抓頭,心想:送個東西也忒難。

“沒注意,抓了就跳下樹了。不是松鼠嗎?要不給我,我找人問問?”

八喜看看天色,想了想道:“快到夏山城了,還是明日再說吧。”

谷嘉義默默點頭,有點兒後悔抓了那小東西,并且深深覺得他可能在林珵面前蠢得不再蠢了。

☆、府尹為難

一層又一層的淺黃色紗幔,風撩撥着它們一一散開,盡頭處是金黃色的瑰麗紗帳。

紅色的燭火跳動,朦胧的紅色光暈透過紗帳,照在兩兩纏綿的人影上。

高大的人在纖細的人背後擁着,輕輕柔柔地啃噬着那一對兒翩跹欲飛的蝴蝶骨,往上是敏感的脖頸,纖細的人忍不住低低呻、吟。

高大的人細細親吻着,那光滑細膩的皮膚上泛起淡淡的淺紅色,仿佛和一室的氤氲光澤融在了一塊,誘得人心頭起火。

糾纏剎那由缱绻變得火熱,呻、吟聲漸漸變大,低沉的滿足地吸氣聲也參與其中。

直到燭火燃盡,那朦胧光線暗去。

谷嘉義也從夢裏醒來,跨/下一陣涼意。

那個高大的人影是他,那纖細的人是誰自不必多說。

做這樣的夢是再活過來的第二次。

低低沉沉地痛意泛起在心間,但又有一種異樣的滿足。

忠孝禮義、廉恥信勇,這些東西随着那讀書睡覺的年月沉澱,不經意間,就記在了心裏。

可偏偏,心裏像是有只名為戀慕的鬼,時不時啃咬一下那所謂忠義,要來個你死我亡。

“大人很是喜歡這小東西”

他靠他愈發近了,他歡喜他送的小東西。

可當距離被削減,最後,他拿什麽捱那不敢言說的心思?

後面的,谷嘉義不敢再想。

但夢境帶來的最後一絲竊喜也散去了,徒留下他兩生不解的為難。

日頭高起,大軍快速前進,很快地就到夏山城。

城裏五裏外,大軍安營紮寨,鄰邊不遠處是夏山城的駐軍地。

杜修齊帶着人馬入城,傳回的消息如林珵猜想般,盡是推辭。

夏山城是座離京都不遠的小城,這裏宗族勢大,一姓一族,護短到了蠻橫的境地。徒經的商人也是不敢久留,故而這裏離京都的繁盛差得很遠。

管着這一城的府尹名秦盛,是秦家旁支的一脈。這才是杜修齊被為難的最大原因。

雖則第一日諸事不利,但府尹大人行事周全,第二日還盡職盡責帶着杜修齊在城裏游玩。

谷嘉義等人也如願在杜修齊哪兒請到了假。

楊百一心撲在書上,要去書店。

段溫看看天色,日頭高照,那地兒只怕還關着門,“我沒意見,去這裏最大的書店吧,”

谷嘉義點頭,三人問了路人,就往書店去。

楊百看谷嘉義今日沉默得很,問道:“嘉義,你今日怎麽了?”

谷嘉義道:“無事,可能昨日有些累。”

段溫湊上去笑笑,繞到谷嘉義背後,伸出手來,給他捏了下捏肩:“昨日烤雞甚是味美,辛苦嘉義老弟了。”

楊百看了看兩邊的街道,“快到了,那裏應當有桌椅,嘉義趴着睡會。”

段溫點頭,他也是要睡會的。

到了書店裏,楊百給兩人尋了張安靜且光線黯淡的桌子,就急匆匆奔着一行行散發着墨香的書櫃去了。

段溫摸摸黃色的桌面,掏出手帕來,細細擦了幾下。而後胳膊肘碰了碰谷嘉義,“擦擦再睡。”

谷嘉義無奈,接過手帕,胡亂擦了幾下。

不一會,段溫的小呼嚕聲漸起,谷嘉義卻是沒睡着。

他精神不好,大多是因着心情,卻不是因為困。

這天是他們到夏山城的第二天,那府尹大人整日裏只顧着拖着杜修齊滿城裏游玩,看來沒有馬上給糧草辎重的想法。

要谷嘉義說,同這些文官折騰糾纏最是頭疼。看杜修齊,明明想搶了東西就跑,還是得老實陪人耗着,都是為了日後的方便和不落把柄。但這樣的官員,沒有一點為民為國的自悟,到了下次,也不會講什麽情面,他們向來只重利益和面子。到時候,該不給的還是不給,該告的狀還是會告!

谷嘉義因為太過知曉邊城的苦,對那些居于富貴卻不知邊疆清苦的官員,說嗤之以鼻也不是重的。但凡想着駐兵北蠻那些兵民的苦寒日子,也不該在糧食辎重上折騰!

他想着,等杜修齊磨過了今天,明日就會醒悟。畢竟,他們送糧的日子也是有期限的,可經不起這麽耗。

一旦最後抵達邊城的日子延期,那就是違背聖旨罔顧君意的罪名!明日知曉了府尹此番行為的林珵又會怎麽做?

楊百捧了一摞書過來,略有些重,重物放下的聲音驚醒了段溫。

“怎麽了?”段溫迷糊的道。

楊百聲音輕輕的,“段溫,我挑好書了,時候也不早了,出去用飯吧。”

答完段溫,他轉頭來問谷嘉義:“嘉義,怎麽沒睡?”

谷嘉義搖搖頭,示意他看看周圍不滿地看着他們三人的書生。

楊百沖那些人歉意地笑笑,三人結賬出了書店。

與此同時,一身錦衣的秦萬也從府尹府的側門出來。

他身邊的田為搖晃着扇子,一陣陣涼風随之而起。

秦萬瞪他,“田兄,這才幾月,棉襖還在身上呢!”他們的冬衣也是繡娘女工精細做的,暖身又不顯得臃腫,但這種天氣,扇個扇子?

田為搖搖扇子,“秦兄,這就是你不懂了,我就愛這個調調。不是要去花街嗎?不然我可是白來你這叔叔家喝茶了?”

秦萬哼一聲,想到那陳年的茶葉,面色更黑,也顧不得田為抽風一樣的扇子,徑直讓人帶着往花街去。

楊百站在嫣紅柳綠的街頭,脂粉味遠遠飄過來,刺得他一個噴嚏打了出來。

轉頭皺眉看着段溫,怒道:“段溫,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你若是想來,自己放縱便是,為何還帶上我和嘉義。”

段溫淡淡道:“就是帶你們開個眼,至于生氣嗎?”

谷嘉義站在兩人中間,“我看不遠處就是酒樓,還挺清雅,往那裏去吧。”

段溫向着谷嘉義的目光看去,又看了看楊百:“那是暗館。”

楊百面色難看的揮袖,“我先回了,你們慢用。”

☆、晚歸【捉】

楊百揮袖走人,段溫面色也不好看,他恹恹搭上谷嘉義的肩。

“去喝酒吧。這裏的暗館做的倒是別致,不是內裏的小院,外面看着小二層和酒樓一樣,也怪不得你看錯。不過那盞畫了美人的燈可不是白挂的。”

谷嘉義擡頭去看,果然寫着酒字的燈籠下還有一盞精致修飾的小燈。

段溫又道:“楊百不也是知道暗館這玩意兒,還揮袖子給我看,算得什麽兄弟,還是你夠義氣。”

谷嘉義搖頭看他。

“這世上總有些人不願放縱的,楊百為人清正,看此處不順眼也是正常。”

段溫問:“他是個呆書生,你們武人也這樣介意?”

谷嘉義腦子裏忽地閃過一個念頭,說道:“我不知道他們介不介意,我是介意的。你看史上為了這家國天下一生不成親的也有的是,說不得我谷嘉義就是一個!”

說罷,谷嘉義大步朝着楊百離去的方向走去。

段溫愣在了原地,良久道:“一輩子,夠狠!

這麽拖了一會,楊百的人是找不到了,谷嘉義繞了繞,進了一家茶樓。

對夏山城的各類風俗,谷嘉義是知道一二的,也知道那些風俗習慣的由來,大多是因為夏山城的四大宗族——趙、錢、孫、李四家。

這四家把持着夏山城五成的土地和鋪面,城內低品官員也大多是四姓人家,但因着四家不合的緣故,大楚京都方面卻未多加幹涉。

積年日久,四家就成了四大霸頭。這回要集的糧食,看的也是這四家家主的臉色。

隐晦地從小二口裏打探出自己要的消息,谷嘉義這麽耽擱了一會,天色就不早了。

他掂量着自己怕是要晚回,騎着馬出了城,快跑起來。

這時候,杜修齊也操着一顆想要搶劫的心回了營地,想要找林珵問問,這糧食該怎麽籌。

偏偏,林珵也不在營地,偌大的營帳,只有無聊的八喜,江九也不見了人影。

杜修齊無奈嘆氣,在營地轉了一圈,拉上了杜三等人練練身手,洩洩火氣。

而後,天黑壓壓了一片,白日成了過去。

安叔見天黑了,谷嘉義還沒回來,急着去找了楊百。

楊百:“我下午和他們分開了,自己一個人回來的,當時嘉義和段溫在一起。”

想到最後分開的地方,他又道:“可能城裏玩得開心,他們就沒回來了。段溫帶了人的,若是不回來,估摸着也帶了信,我們過去看看罷。”

分屬三人的營帳離得不遠,到了段溫哪兒才知道段溫也早早地回來了,沒回來的,竟然只有谷嘉義一個。

楊百急忙問道:“段溫,嘉義呢,你怎麽一個人跑回來了。”

段溫雖行事不妥當,但心內也是個重情義的,他下午在花街逛了一圈,卻一點勁頭也提不起來,想着自己京都裏一起混的兄弟,又想想這兩個言辭鋒利拒絕他的,最後什麽也沒幹,郁郁地回了營地。

當下被楊百這麽質問,雖然段溫心裏不高興,但終究擔心谷嘉義的情緒占了上風,解釋道:“你走後,嘉義就走了。我以為你們一道回來的。”

段溫氣弱地解釋,楊百也知道他這樣弱氣是為了下午的事,當下板着臉就去找杜修齊去。

大軍的主心骨——使臣大人,至今未露面。所以通常而言,杜修齊就是最大的官,有什麽事,也合該去找他的。

當杜修齊看見一臉凝重的楊百時,有些懷疑楊百也被殿下感染了,好端端的,虎着張臉作甚?

杜修齊問:“怎麽了?”

楊百嘆氣,道:“右校尉下午和我們一起出去的,結果大家半路散開,他到現在還沒回來。”

“什麽時候分開的?他可有說什麽?你們平日走得近,可聽到什麽他想去的地方嗎?”杜修齊一連幾問。

楊百想了想,道:“在一條花街分開的,我不想去那地方,就自己先走了。”

段溫補充道:“嘉義不想去,也自己走了。平日也沒聽見他說要去什麽地方,只說到過一回夏山城風俗有趣。”

杜修齊點頭,過了一會兒道::“現下城門已關,天色也黑了。右校尉的身手,我是信得過的,大張旗鼓地找人,這地界如此之大,我們也不好去亂找一通。”

“不若,等明日吧?”

楊百和段溫對視一眼,這裏不是京都,是陌生的夏山城,也沒有給他們的差遣的下人,只得回去默默等着。

安叔見了默默嘆氣,想着自己以後還是不離身的好。

杜修齊卻是比他們更為苦悶,不見了一個谷嘉義,他還不見了一個太子殿下,這要是出了什麽事,就算今上獨寵秦貴妃,皇後娘娘也會扒了他的皮。

但和他話裏說的一樣,人生地不熟,不知去向的人,找不找得到不說,驚動了不軌的人,說不定還将原本安全的人置入困境。

這一等又是一個時辰。

杜三抱着刀站在一邊,看杜修齊肅重的臉色。又看了看一旁睡的迷迷糊糊的八喜,伸手推了推。

八喜擡了擡眼皮,發現不是主子,有再閉上的趨勢。杜三再推了推他。

八喜打着呵欠伸懶腰:“推我幹嘛?主子回來還要伺候呢。”

杜修齊:“你就不擔心?”

八喜揚揚下巴:“我家主子要擔心做什麽,杜将軍只管把營裏的人管好就是。何況主子還帶了江九先生,不會有事的。對了,主子回來了,記得叫我啊。”

以往在宮裏,林珵若是睡得太晚,都是不會叫醒睡着的人,但八喜覺得他應當是事事周全的,主子的每一方面都要照顧好,怎麽可以有懈怠。再說,主子在外奔波也很是辛苦。

等八喜再一次沉沉睡去的時候。

四騎馬悄悄地進入營地。

當頭一騎,馬兒渾身雪白,在朦胧的月光下,也似泛着銀光,只馬蹄痕跡頗深;往上看去,卻是一人騎馬,另一人長腿搭下,靠在另一個并不怎麽強壯的胸膛上。

☆、拜師【捉】

被杜三重又叫醒的八喜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待看清楚後,不滿地小跑到林珵馬前:“主子,怎麽您騎馬?讓他睡着!”

杜修齊也從沒見誰和林珵這般親密,愣了愣,才發現馬上的谷嘉義大抵是人事不省的狀态。

林珵頓了頓,扶着倚在他肩上的人的脖頸,輕輕把人送下去。

“把人送回去,明日早起讓他來孤的營帳。”

杜修齊點頭,看了看谷嘉義緊緊合上的眼,很是好奇。

這已經是谷嘉義第三次和林珵莫名扯在一起了,頭一次是他促進的,第二次是谷嘉義要送一只毛團子給林珵。杜修齊投靠林珵是為了前程和抱負,也有些千裏馬的情懷,但依谷嘉義的背景,他的仕途幾乎不會受到朝堂勢力的影響,文武皆可順暢,完全沒有讨好林珵的必要。

那麽,莫非這小子是真的信服林珵?

谷嘉義從武,而林珵只文名在大楚士子中有所廣聞。武人更易敬服于強者,文武不和自古也是常态,但谷嘉義送毛團子類似于讨好一般的行為,着實讓人奇怪?這回人突地消失,出來時又和林珵在一處,端的讓人好奇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麽?

黑夜裏,杜修齊睜大了眼睛去看林珵的背影。

被大氅裹住的身子略顯單薄,夜風瑟瑟,袍角微揚,但那人步履從容,似一株晃動的青竹,卻從不曾動搖根本。

杜修齊原本對谷嘉義那點子好奇瞬間消失了。他想起,他最先折服于林珵,是因為他相信林珵會成為一個好的帝王,會讓大楚破去腐朽,渙然一醒。認林珵為主,是這小子的福氣而已。

杜修齊把人丢給杜三,讓他把人給送回去,回去養精蓄銳應付明天的差事。

黑夜裏并沒有驚動多少人,楊百和段溫知曉谷嘉義安全回來,才安心地回了自己營帳,只是面色都有些恹恹。

這當然不是對谷嘉義的不滿,而是對陌生地方,遇上難事寸步難行的苦惱。

楊百懂點兒醫術,他是把完脈說了沒事才走人,安叔也就放心地守在營帳內,沒再想着去找個大夫。

不一會,等了大半夜的安叔也沉沉睡去。

黑暗裏,一陣長長短短的急促呼吸後,谷嘉義眸子明亮,卻滿是困惑。

他其實一直醒着。

從被人在背後擊中脖頸,到半夜被人送回來,他一直醒着,也清醒地知道發生了什麽。

被人擊中時,他已經知道身後有人,但那人手法太快,他只偷得運起龜息氣法的功夫。龜閉氣息下,他渾身沒有掌控的能力,但五感之中的聽覺和嗅覺更為敏感。

他感覺到自己被帶着在那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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