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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文軒還處在震驚中,讷讷地答:“我們就出個城,使臣大人才是一路辛苦了!”

唐濟卻是明了另外的意思,抱拳道:“守候邊疆是為将者本職,算不得苦。”

唐濟年三十,比同為二品的文軒要年輕上一大截,偌大的定北,這等年紀的二品将軍,也不過一個。林珵看着他輕笑了一下,看向了車架右側的谷嘉義,道:“嘉義師弟一切都好。”

這個舉動讓衆人一齊看向谷嘉義。

谷嘉義沖着算是外人的唐濟和文軒抱拳,“右校尉谷嘉義見過兩位将軍!”

文軒不認識他,不過使臣的師弟,要給面子。

又摸摸下巴道:“好好,小夥子很精神啊!”

“官哥兒?”唐濟喊出了谷嘉義的乳名,滿臉的訝異。雖然家裏的信說了谷嘉義改文從武,但唐濟可沒想到小表弟會有這麽大的變化。

谷嘉義爽朗地笑笑,喊道:“大表哥。”

“嗯”唐濟應過,眼裏浮現出一絲喜色。“過會兒我去找你。”

唐濟說完,轉頭看向林珵和杜修齊,又是嚴肅正勁的樣子,“多謝大人和杜将軍一路照看了。”

杜修齊笑着搖頭,“說什麽謝!還是先安排後面的将士們吧,我們還在馬上,很多人走了一路了。”

林珵眉間微動,随即點頭切入正題,“勞煩兩位将軍安排這些糧草和辎重了,還有許久沒歇息好的将士們。”

文軒拖過後面十來位文官,讓他們和杜修齊在後面看着人馬,他和唐濟則領着林珵往城裏去。

大軍停頓間,城裏的百姓也都知曉了犒賞大軍的到來,紛紛湧出門戶,擠在城裏主道的兩邊。

城裏主道兩側是早安排好的兵卒,他們的職責是防止意外發生。

林珵上了一匹馬,走在文軒身側。唐濟則是落後一截,和谷嘉義并排而行。

在熱鬧的喧嚣聲裏,唐濟問起了谷嘉義,“官哥兒,家中可好?”

唐濟問的自然是谷唐兩家。谷嘉義答道:“阿爹阿娘很好。阿爺也還康健,比我能吃。大伯父好像越發圓潤了,大伯母很少出門。二表哥和小表弟也都挺好。”

“阿爹是個嘴饞的,沒人管得住。”唐濟點了點頭,板着的臉上有了淺淺的笑意。“官哥兒長大了,個頭高了,也黑了很多,很有男兒氣概。”

谷嘉義愣了愣,他記憶裏大表哥唐濟很少誇他們這些小輩,當下有些不适應,不過心裏很是高興,嘿嘿傻笑了兩聲。

這時,後方的隊伍裏一匹馬突地大聲嘶叫起來,叫聲凄厲,惹得不少人心生恐懼,霎時間那四周就混亂起來。

兩側的兵卒都竭力想要維持秩序,但奈何馬發狂起來的力氣不是一般人能抵擋住的。

唐濟和谷嘉義嚴肅地對視一眼,谷嘉義道:“我去,你留着。”說完,就策馬往回去,在狹窄的側道跳過障礙敏捷地往後去。

就在谷嘉義往回趕的時候,一把泛着冷光的長劍插入狂馬頭部,飛濺出一片血紅。

那刺出劍的人被衆人盯着,反倒去了被濺一身血的不滿,臉上露出笑意來。

☆、宴席

田萬施施然拔出長劍,一身白衣染上點點血色紅花,臉上似笑非笑,這場景端的是能吓哭了小姑娘。

百姓們被田萬的動作鎮住,使得路上少了阻力,谷嘉義過來得更快。他躍身跳下馬,對守在兩側的定北兵卒抱拳道:“勞煩諸位兄弟把這瘋馬拖下去,留待處置。若是人群裏有被傷了的,看病抓藥的錢我們一并會負責。”

谷嘉義是七品的官職,且之前和唐濟這樣的二品大将一路并行,說話間就有人疏散擁擠在一截的人群,把瘋馬屍體拖了出去。

他話裏又有對這場意外負責的意思,諸人也無甚意見,是以最後還愣着的就是同行犒賞大軍裏的将士們。

而在這群人裏,最為醒目的就是田萬了,萬抹灰中一點白。

谷嘉義看他衣裳都髒了,臉上卻像抽風似的在笑,問他:“那是你的馬?”

田萬點點頭,“是小爺的。”

沒被馬傷到,身手倒是不錯。谷嘉義在心裏贊過,卻對田萬那句小爺有點膈應,又想到林珵和唐濟還停留在前面,于是敷衍道:“你的馬為何發瘋,原由暫且不明。不過既然沒受傷,換馬繼續前行。”

說到繼續前行的時候,谷嘉義特意提高了聲音,方便後面的人也能聽見。

等谷嘉義拍馬走人,後面的馬匹和兵卒也紛紛跟上。

田萬站在一旁,身邊是他的仆役,兩人只得一匹馬。不同于谷嘉義在犒賞大軍裏還有幾分威名,認識田萬的只得司馬處那些人,況且田萬不掌實權,是以竟無人管他。

看着大軍慢慢往前去,田萬只得騎上了仆役那匹不怎麽樣的馬,恨恨往前去。

而這時,谷嘉義也回到了前方,唐濟看他回來得很快,怕他處置不當,問他:“誰的馬?怎麽回事?”

谷嘉義道:“好像是那個尚書家小子,姓田的,在軍裏任職千夫長。”

犒賞大軍裏有十來個官家子弟的事,唐濟早得了信,但事情太過奇怪,他也沒猜出個由頭來。姓田,那應當是戶部尚書家的,不是姑父這一派。

唐濟在心裏搖頭,沒想到小表弟還是這麽不知事,連哪個尚書姓什麽都沒記住。

他不放心地囑咐道:“官哥兒,回頭我給你帶點東西,你給我都背了。回去讓姑父檢查。”

谷嘉義老實點頭,而後用商量的語氣道:“大表哥,能不叫乳名嗎?”

開始是沒注意到唐濟的叫法,這下注意到了,自然不能再讓他叫下去。哥兒,可都是小娃娃的叫法。

唐濟面上浮出笑意,語氣帶着無奈道:“嗯。叫嘉義就是。”

除了田萬這一茬,後來的一路都很順利。

文軒和唐濟帶着衆人住進了空餘的營地,安排好了諸事。

臨走前,文軒對林珵說道:“老元帥說晚上要在府裏擺宴,請大人帶着人過去熱鬧熱鬧。”

這時候還算得早,晚上擺宴還可歇息一陣,林珵舒眉淡笑,道:“屆時可別嫌我帶的人多。”

文軒大笑,覺得這個年輕的使臣很合他胃口,一邊嘴裏說道:“絕不會嫌,管飽!”一邊伸手欲拍林珵的肩。

眼見着文軒的手快拍上去,谷嘉義的手臂橫空出世,擋住了他。

生怕文軒再做什麽冒犯的舉動,第一眼就明了林珵身份的唐濟立馬拉上文軒告辭。

出了特意空出來給犒賞大軍人馬住的營地,文軒笑着朝唐濟做了一個先前杜修齊做過的手勢,又笑着道:“你拉我作甚,我還想套套近乎,好讓那個大人以後多給帶點糧呢。這回送過來的糧食都差不多翻番了。”

唐濟臉色難看,冷冷看他一眼,“那是太子。”

文軒傻掉。

同一時刻,營地裏,林珵好笑地看着面色不郁的谷嘉義,“文将軍不過是拍人習慣了,下回不要做的這麽明顯。”

林珵聲音柔和,谷嘉義覺得面上一紅,氣弱地解釋,“文軒力氣大。”

他這般直白,說得林珵都覺得有理了。

心裏一陣輕松,林珵帶着淺笑,道:“我們同一個先生,不必這麽拘束。有什麽不解或難事,都可來找我,私底下稱我師兄也好。”

“也許我們要在定北留很長一段時間了。”

“因着我的私心,倒是連累你們回不了家。”

徐徐說完一番話,林珵直視着谷嘉義。

可林珵突然這般親近,讓谷嘉義受的驚吓不小。他眨了眨眼,發現眼前的人是真的,随後用快宕機的腦子飛快地點了點頭。

林珵又輕拍他的肩,“不要與別人說道此事,下去休息吧。”

晚間月黑風高,定北的夜似乎比來路的夜更冷,但想着有酒有肉,随林珵一道往元帥府去的人心裏一片火熱。

谷嘉義走在林珵身側,腦子還有些暈乎乎。

從江九在夏山城透出口風的時候,谷嘉義就知道林珵信他,但自己猜想到的,總歸和親眼見到、接觸到的,差距很大。

谷嘉義以為林珵最多是覺得他是個可信的,和杜修齊一樣的下屬,沒想到還能借着師傅拉近關系。師兄?師弟?

一路胡思亂想,路程都變得短了,轉眼就進了元帥府。

府前的石獅子一如既往的魁梧,看門的守衛都是沒地方去的老兵,寬闊的元帥府依舊樸素,宴請賓客的桌椅還是那套黑漆漆的。

林珵帶着衆人在元帥林康澤爽朗的笑聲裏落座。

林康澤正值壯年,一把絡腮胡,性子爽朗,為人周全。他語氣誠懇,高聲道:“今晚宴席是謝犒賞大軍諸多将士為我定北一路辛勞,林某話不多說,諸位吃好喝好,不醉不歸!”

下面有人喝一聲:“好!幹!”氣氛就此熱鬧起來。

林康澤也端起酒杯,手上不卑不亢對着林珵行了隐晦的半禮,随後一口幹盡杯中酒。

☆、魚湯

林珵下午休息了一會,這會兒也是精神飽滿,他爽快地舉杯飲盡,而後朝上座亮了亮杯底。

明亮的燭火,在杯底映出了紅暈,宴席上已是酒肉飄香。

這場晚宴,一邊是為了糧草發愁的邊軍将士,一邊是一路奔波終于可以休息一陣的犒賞大軍的諸人,自是你來我往,兩方歡慶。

到最後,連谷嘉義也有些微醺,這還是在他惦記着不能多喝的前提下,由此也可見這晚的熱鬧有多感染人。

衆人酒足飯飽,都三五成群地互相攙扶着出了元帥府。林珵那方的将士,還有特意備來送他們的車輛。

杜修齊把人送到元帥府門口,同杜三打了招呼,讓他把人送回去。自己回身又進了府裏,他主子林珵還未走呢。

空蕩了不少的大廳裏,林康澤身上還帶着醇厚醉人的酒香,但他的頭腦是絕對清明的。待得衆人一離席,他就讓出了上座,向林珵行禮。

林康澤征戰一生,年輕時負傷無數,年長後又一直固守邊疆。這樣的老将,也唯有帝王才有受其全禮的資格,林珵自诩還不夠格。故而他忙上前扶住林康澤欲要彎下的身子,道:“林元帥多禮了,小子哪能受你的禮。”

林康澤看他面色誠懇,也不推脫,起了身,要把林珵請到上座去。

坐了林康澤的元帥府的上座,和讓他行禮也沒有什麽差別了,林珵一口拒絕。

林康澤還想再說,林珵卻是又坐回了左邊的首位,笑着看他。

林康澤頭皮一麻,這太子不好糊弄啊。他背過身,撓撓自己深藏在胡子裏的下巴,最後坐在了林珵的對面,右位首座上。

林珵慢悠悠地給自己倒了杯茶,才正色問道:“林元帥如何看北蠻?”

“北蠻是我大楚天敵,扯不掉的牛皮糖,打不盡的野狼羔。”林康澤嘆氣道。

林珵問:“為何打不盡?”

林康澤答道:“北地遼闊,北蠻人居無定所,這是其中兩大緣故。”

這是明擺的答案,知道卻無奈。

北地遼闊,大楚的将士不可能在漫無邊際的地方趙尋到北蠻人,北蠻人亦是放牧而生,罕少種植,馬兒到哪裏,他們就到哪裏。

這樣的敵人,如何能能趕盡殺絕,他們更像草原上的野草,春風一吹,就能再度重生。

可以說,自有大楚時,就有北蠻人。大楚捍衛國土,在邊疆防守,北蠻人也想着占領有着富饒土地的大楚,徹底擺脫居無定所的窘境。大楚和北蠻人的問題,是天生般的不可調解。

從大楚開國,迄今為止三百餘年,還沒有帝王解決掉北蠻,徹底一統北地。史上最厲害的一位也就是大軍揮進,讓北蠻人多消停了幾年而已。

所以林康澤看着對面淡然的儲君,有些不明他問些廢話是為何。

“元帥對北蠻王庭了解幾分?”林珵又問。

林康澤正勁以待:“北蠻王今年不過四十餘歲,身體也還健壯着,起碼今後的十年裏,北蠻內部會很安定。”

林珵道:“沒有紛亂,可以制造紛亂。北蠻王一心只想加強軍力,攻打大楚,近幾年應當表現得十分明顯。若不是去年老天爺不給面子,寒冬來得極早,怕是也會有所動作。”

林康澤點頭,北蠻的境況确實如此。

見他贊同,林珵接着說道:“北蠻王有三位王妃,膝下子嗣無數,總有一兩位是想要和大楚這樣的強鄰好好相處的。”

先發和後發,這就是武将和政客的最大區別。武将是無敵的勇者,政客卻有着令人的膽寒的算計,林康澤亦是覺得身上一寒。但随即一想,北蠻的紛争,可換得這定北軍民多年安定,而需要付出的,卻比當年那位盛世之帝大軍北下的代價要小得多。

劃算!

林康澤在心裏給了判定。

“殿下欲如何?”

林珵輕晃茶盞:“聽說北地糧食畝産不高,父皇譴我過來看看,要在定北叨饒一段時間l。”

林康澤皺眉,“殿下的身份?”

“元帥随意,反正京都的消息傳過來要好幾月。”林珵笑笑,起身整整自己身上的大氅。

杜修齊見狀,對着林康澤彎腰抱拳,利落地告辭,轉身跟着林珵走人。

等人走遠了,林康澤對着文軒等人抱怨:“啧啧,送出去的兵崽,潑出去的水啊,”

文軒:潑出去的是女兒吧……

***

林珵回到營地,八喜已經無聊地睡着了。

林珵這回卻是輕輕拍了他的肩。

無他,八喜這家夥,是趴在桌子上睡着的,要是讓他睡一夜,明日定是要生病一回。

八喜迷迷糊糊地唔唔兩聲,揉了揉眼,看清了人,驚喜地道:“主子,回來了。”

林珵輕聲應了,又語氣輕柔,“去床上睡吧。”

八喜半眯着眼點了點頭,又突地一個激靈。“醒酒湯!”

大拇指指腹按壓着自己的額頭,林珵這才覺得有點微微的脹,想來喝點醒酒湯明日比比較好過。“去端吧。”

八喜颠颠地去端了溫熱和魚湯過來,一股濃濃的姜味撲鼻而來。

林珵:“什麽時候換成了魚湯?”

“是右校尉教的,我問過軍醫,他說有用。”八喜盯着林珵拿湯的手,生怕主子嫌棄他偷偷改了。

林珵喝了小半碗,把碗遞給八喜,空出來的受立馬敲上他的頭,“我喝了,你去睡。不然,怕是長不高了。”

八喜哼哼兩聲,回了隔壁的營帳。

林珵躺進綿軟的絮被裏,湯婆子的熱度讓他舒服得嘆息一聲。

魚湯鮮美的味道在嘴裏似還有餘味,心裏募地冒出一個念頭。他的新師弟該和八喜一樣是個蠢家夥,寵不壞才好。

☆、采參

第二日,谷嘉義同往昔一般早起,和江九一起打了兩套拳,而後用過早飯,就打算出城去。

唐濟正好趕在谷嘉義離營前找他。

谷嘉義已經長得和唐濟差不多高大了,他笑着打招呼,“大表哥好!”

唐濟點頭,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說什麽。他看着站在他面前的谷嘉義,眉目英俊,臉龐棱角分明,已經是個大人模樣了。

“今天要做什麽嗎?我帶你在城裏逛逛。”唐濟問。

想到自己的打算,和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定北城的街巷,谷嘉義撓撓頭,不好意思1道:“下午有點事,和別人約好了。上午麻煩表哥帶我買點定北的特産吧。”

唐濟帶着谷嘉義騎馬出營,路上沒忍住唠叨了句,“花柳之地莫去。”

谷嘉義:……

****

老實說,定北城裏沒什麽好看的,比起別處的精致樓閣,這裏明顯帶着簡樸的滄桑之感。但一踏入人來人往的主角街道,會看到街道上是洋溢着笑容的百姓,擺攤叫嚷聲不絕,頓時整座城都因為這些質樸的百姓鮮活起來。

谷嘉義原本以為自己不會有什麽興趣的,但拉着馬走了一道,也在馬兒身上挂了不少的東西。

走完主街,唐濟又帶着谷嘉義去轉了另外幾條街。與主街的熱鬧相比,這些街道更具有小百姓生活的氣息。時不時還有亂跑的小娃娃,嘩啦啦地竄過來,竄過去,繞着高大的馬匹和行人嘻嘻哈哈。

谷嘉義看到那些小孩,才想起被自己計劃裏推到明天的事。他擡頭有點尴尬地道:“我本來打算明日去看嫂子和慶哥兒,他們不會生氣吧?”

唐濟笑笑,“往常也看不到,還以為你記不住他們呢。明日就明日,正好有點準備,讓你嫂子給你做點好菜。”

其實唐濟的妻子谷嘉義還真不怎麽熟悉,上輩子他到定北的時候,唐濟一家去了南地,正好是錯過了。再之後的日子,鮮少回京都的他也不會和一個深閨婦人有什麽交集。倒是唐濟的兒子慶哥兒,他還有幾分印象,是個結實的皮小子。

谷嘉義點頭,又道:“母親和阿爺都給嫂子和慶哥兒備了東西的,明日我一并帶過去。”

“那皮小子可有得高興了。”唐濟顯然也是個愛兒子,說到慶哥兒,臉上笑意都多了些。

谷嘉義想起自己小時候,那時候谷業還不是右相,每天忙個不停,他阿娘照看不過來,就時不時把他送到定國公府去。那時候,也是唐濟帶着他們一幫小孩玩,整日板着臉,看他們太過分了就抓過去打手板,打到知道錯了才停手。

谷嘉義莫名有點同情大侄子,有這麽一個阿爹。不知道要挨多少打。

他小心避開一個亂竄過來的小孩,道:“小孩調皮些才好,看這些小娃娃,比京都裏的結實多了,也不見生病。”

唐濟卻是不同意,“該打的還是要打,不然就記不住事。像你和開哥兒,不就是這麽過來的,比那些纨绔可強多了。”

谷嘉義咳咳兩聲,心道自己這前面十幾年挺乖巧的,老實又聽話。

唐濟把笑意悶在胸腔裏,一本正經地繼續帶着谷嘉義逛。

響午時分,谷嘉義催着唐濟回府吃飯,自己轉了轉,循着名字進了一家酒樓。

這家酒樓在定北很難有名,是林康澤夫人開的,谷嘉義找來也是為了處理自己在街上買的那些東西。

在酒樓用過午飯,谷嘉義才出了城門,疾奔而去。他原本打算早上出城,那樣就可以下午回城,但現下耽擱到了中午,所以就得加快速度。

傍晚時分,衣裳破了好幾處,背着一個灰撲撲布袋的谷嘉義趕在城門關閉前進了城,直往新的營地去。

他背上背的是一袋子人參,數量不多,不過因為根須完整又包着土,很是有些分量。

等到了營地。谷嘉義覺得半邊身子都有點酸痛,但布袋裏的人參還需要處理,他還得去趟軍醫那裏。

當初給林珵看病的軍醫欣喜地看着一袋子人參,目光比餓急了的野狼看到羊羔還要熱烈,感覺能放出光來。

軍醫不可置信地伸出滿是褶皺的手,扒開泥土濕潤的部分,揪斷一根極細的參須咬進嘴裏。

回味了好一會,軍醫才道:“好參,參味很濃郁,滋補上品。只是這參,不知校尉大人在何處采的?”

“我在書上看到的,既然那處荒山真有這參,明日就讓人告知林元帥。”在軍中效力的大夫大多有一顆赤誠之心,這軍醫一開口,谷嘉義就知道他想的是什麽。

他帶回了五棵參,但林珵能用的也不過一點,更多的是采了給林康澤他們瞧瞧,讓他們相信那荒山适合種植人參。

因為兩人都是一樣的目的,谷嘉義對軍醫也交代的格外爽朗。

軍醫滿意點頭,想起一些事,鄭重道:“在下定會好好給使臣大人補身的。可大人每日忙碌,這般用神過多,來日必将傷其根本。”

用神過多?他哪裏管得了?

谷嘉義頓時有點洩氣,低頭看到地上的參,安慰自己有的補總比不補的好。

“先這樣吧,多謝您了。”

谷嘉義謝過軍醫,就往自己營帳去。

而他的營帳前,段溫和楊百正無聊地看着安叔泡熊皮,遠遠瞧見谷嘉義過來,驚喜地沖他招手。

段溫一個熊掌拍到谷嘉義身上,也不管那些髒破的地方,拉着他就是一通好說,“嘉義你也太不講義氣了,一個人跑出去玩。聽說還是唐将軍帶的你,怎麽不讓大表哥帶上我們?還是不是兄弟了?”

谷嘉義被問的發懵,一個閃身躲到楊百身後,喘了口氣才說道:“段兄!誰不把你當兄弟,我那是出去買點東西,然後和表哥說帶着你兩一塊去拜訪呢。”

段溫不信,“你就騙我吧,我才不去。”

楊百也是楞楞地說:“我也不去,現下還不熟呢。”

楊百父親是都禦史,典型的文官;至于段溫,這小子還能算得上皇親;但無論文官貴宦,為了避免帝王猜忌,都和武官沒啥接觸,是以楊百嘴裏才有不熟之說。

谷嘉義沖着段溫二人笑笑,“不是兄弟嘛!我表哥就是你們表哥!”

☆、拜訪唐府

看着谷嘉義臉上的笑,段溫背後一寒:“別開玩笑啊,你不是真去了吧?”

谷嘉義笑着沖他點頭,“我大侄子今年五歲了,你們做長輩的,記得帶禮物。”

“我去準備東西,你們慢聊。”楊百一臉同情地拍拍段溫的肩。

段溫看一眼谷嘉義,瞪他一眼,忙追着楊百去了,他那裏的東西可不沒有适合送人的,還是找楊百合計合計。

谷嘉義看着兩人落荒而逃,不厚道地摸摸鼻子。

安叔在一旁偷笑,等谷嘉義走近,他才發現谷嘉義身上衣服的破洞。

“又去哪了?”安叔問道。

谷嘉義嘿嘿笑笑,“沒打獵,就去城外跑了一圈,然後在山上轉了轉。”

“山上有野獸。”安叔言簡意赅。

谷嘉義連連點頭,表示自己知道安叔的擔憂。

蹲下查看過熊皮情況,谷嘉義擡起頭,有些得意地問道:“明天再風幹,然後二硝,生皮就可以轉做熟皮。我說的對吧?”

安叔看着他笑笑,拍拍他的肩,又不做聲了。

谷嘉義看完熊皮,想起自己上午買的那些東西,問安叔:“安叔,有人送東西過來嗎?我上午和大表哥在街上買的。”

安叔指指營帳,示意東西在裏面。

等谷嘉義東找西找,準備好東西的時候,時辰已經不早了。而找出來的東西,各種錦盒,積攢起來也有了一大堆。

輕呼一口氣,不自在的動動肩膀,谷嘉義才覺得今天累的夠嗆,又想起江九說的兩日後開始加練,頓時覺得人生無望,決定早早去見了周公尋求安慰。

一夜好眠,第二日的谷嘉義晨練過後,依約去被窩裏扒出了段溫,兩人又一道去了楊百哪裏。

楊百是個自律的,早早就準備好了,三人坐着馬車,往坐落在城西一角的唐府去。

唐府占地不大,但收拾頗為大方齊整,整體格局似唐濟一般板正,但細節處透出女兒家特別細致的溫婉來。

谷嘉義三人越過兩重院門,才進了正廳。

唐濟坐在主座上,下面寬大的座椅裏窩着一個小胖墩,一身紅色錦衣,皮膚白嫩,像個刷了紅色彩漆的瓷娃娃。

小娃娃看見谷嘉義三人一進來,就噌地跳下椅子,跑到楊百面前,撲進他懷裏,回頭沖唐濟大聲道:“這個是不是我嘉義叔?”

楊百滿是尴尬,谷嘉義彎腰點點小家夥的鼻子,逗着他道:“猜錯啦,再猜猜。”

小家夥眨巴眨巴眼,他長着一雙大眼睛,眨動起來瞧着極是靈動可愛,“你別想騙我,你長得和阿爹差不多大,肯定不是嘉義叔。”

段溫忍不住笑出聲來,笑完了才向着主人家道:“冒昧來訪,唐将軍勿怪。”

楊百一條腿被慶哥兒抱着,還伸出手扶着小家夥,這時候也擡起頭,歉意地笑笑。道:“唐将軍好。”

谷嘉義把小家夥從楊百身上扒下來,把他舉得高高的,面朝着唐濟:“看!你比你阿爹還高了。”

慶哥兒哇哇叫着,“好高,好高!”

谷嘉義又繼續和他說:“高吧,下次認出我來了,還可以比你阿爹高。我才是你嘉義叔,那邊都是別的叔叔。”

唐濟起身,從谷嘉義手裏接過興奮的小家夥,對着段溫和楊百客氣點頭:“不用客氣,都是從京都過來的,到了這就像到了自己家,和官哥兒一樣厚臉皮才好。”

“官哥兒?嘉義的乳名?”段溫笑着問。

谷嘉義撲上去勒住段溫的脖子,“我打聽過你乳名啊。”說完他又看向唐濟:“大表哥,你小心我教慶哥兒喊濟哥兒啊。”

慶哥笑聲清脆:“慶哥兒,官哥兒,濟哥兒。”

小孩兒實在太可愛,楊百看着他也笑出聲來。

唐濟黑了臉,拍拍慶哥兒的屁股,把他放到地上:“找你阿娘去,告訴她來了三個叔叔,都是大飯桶。”

唐濟面上是個嚴肅的人,就是谷嘉義也沒想到他會在兒子面前這樣損他們幾個,就像小孩子一樣。

段溫咳嗽了兩聲,想盡力維護自己穩重的氣場,往慶哥兒身上塞了個色澤圓潤的玉佩,“我是段溫叔叔,這是給你的見面禮。”

“段叔好!”慶哥兒嘴甜的喊完人,又跑到一開始被他抱腿的楊百面前。小家夥從小兜裏掏出一把果仁,用自己的小身板擋住,偷偷塞到楊百手裏。

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楊百,“小叔叔,見面禮呢?”

楊百捏了捏手心裏的果仁,空着一只手從身上的荷包裏取出一個小孩巴掌大的瓷娃娃來,在小孩面前晃晃。

慶哥兒一只手緊緊抓住,驚喜地道:“好像我,都是紅衣服。”

谷嘉義瞅一眼瓷娃娃頭上兩個小辮子,心裏笑的不行,慶哥兒居然還有這麽呆的時候。

他正笑着,慶哥兒就跑到他面前,伸出了小巴掌。

唐濟一臉無奈,“嘉義你別逗他了,快給他。這小子今天睡了懶覺,還沒洗漱呢!”

谷嘉義笑着給了小孩一袋子哐當做響的銅板,給出了小孩最期盼的許諾:“下午帶你出去玩,怎麽樣?是不是最喜歡嘉義叔?”

慶哥兒小雞啄米似的點頭,歡快地走了。

唐濟揉揉額頭,這小祖宗總算是走了。他擺手招呼衆人,“坐下喝茶吧。”

谷嘉義點點頭坐在了右手位,段溫則和楊百坐在左手位。

幾人面前都是定北難得的好茶,茶色清幽,茶葉漂浮在水面,像是要盛開的青色蓮花,在熱氣的作用下輕輕飄動。只茶點上就看得出唐濟的重視,衆人也不由得對未曾見面的唐夫人多了幾分好感。

唐濟雖不是熱絡的性子,但對于初出官場的三人來說,還是有着頗多經驗的。一整個上午就在四人的談話中過去。

經過這一上午,唐濟才發現谷嘉義長得不止是個頭,還有他的思考方式。他已經能用為官者的思索方式來對待朝事,在段溫和楊百還雲裏霧裏的時候,他就能清楚地搭上唐濟的話題,還略略點出段溫和楊百半懂不懂的地方。

這個上午,算是一行人出行北蠻以來最大的收獲,段溫和楊百也提前知道了他們将要在定北待很長時間的消息。

待用過午飯沒多久,谷嘉義三人就離開了唐府,還帶上了慶哥兒,他可是個講信用的人,答應了小娃娃的話也得算數。

☆、意外

一出唐府,慶哥兒就像放出去的小野馬,拉着谷嘉義東跑西跑。其實小家夥也不是沒有出過門,只是往常都是唐濟帶着他,怕他丢了還要抱着,一路上光是看着,而像谷嘉義這樣只要牽着人,随便你去哪的方式還是很新鮮的。

小孩子的視野也明顯和大人不同,慶哥兒每每看到色彩鮮豔的吃食就會停下來,像模像樣地找老板問價格。這時候,谷嘉義給的一小袋銅板就有用處了,只要不超過十文,小家夥都可以自己解決。

逛完唐府最近的一條街,谷嘉義一只手拿着幾個糖人兒,另一只手則牽着有些累卻喜滋滋的慶哥兒。

谷嘉義發現慶哥兒走的越來越慢,就蹲下身子,和他商量道:“慶哥兒,累了吧,我們回去吧。”

慶哥兒搖搖頭,吸一口甜滋滋的糖人,又把另一個沒動過的糖人塞到谷嘉義嘴裏,而後放心道:“嘉義叔,帶我去你們的軍營看看吧,我還沒進去過呢。”

谷嘉義抽出塞進嘴裏的糖人,“這是賄賂嗎?我拒絕。”

賄賂是什麽,慶哥兒聽不懂,但拒絕兩個字還是知道的,他皺了皺小鼻子,撒嬌道:“官哥兒,你帶慶哥兒去呗。”

谷嘉義裝着冷下臉,兇兇地看着慶哥兒。

“叔叔可是長輩,不許那麽叫。”

慶哥兒笑笑,“帶我去嘛,你一點都不兇。”

楊百和段溫在後面咬着糖人直笑。

慶哥兒擡着小腦袋炫耀道:“你兇起來和阿爹似的,都是紙老虎。我阿娘可聰明了,早告訴過我了”

谷嘉義揉揉他的臉,“你怎麽這麽機靈啊,我帶你去玩,不過你可得聽話。”

聽到谷嘉義同意了,慶哥兒高興地抱住他脖子,“走走走,我們回去騎馬,你們的馬還在我家呢。”

楊百湊過頭挨着段溫道:“段兄,慶哥兒真可愛,是不是?對了,你家小兒也三歲了,以後回了京都可得抱了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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