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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話也是自己貪得太厲害。只是沒想到太子和他身邊那個據說是他師弟的人配合得那般默契,一言不合就拆了臺,竟是不合常理地直接走人了。
思量再三,蘇昭明還是決定先跑路,至于最後他是不是去鄉下,若是沒東窗事發,誰管他?
這時候,被蘇昭明惦記着的林珵也沿着河堤逛了一圈。
不少在公堂上聽到谷嘉義辨言的人,都暗暗地挨到河堤邊上,感受了河堤的質感。有見識的人卻是知道,河堤就算面上光,下面的填充之物卻也未必是好的,說不定就是些爛草料。
谷嘉義緊跟着林珵,注意力四散着,覺得身後有動靜,猛地回頭一看,卻是那個被譴出去跟蹤楊婉言的護衛。
那護衛面上沒有急色,想來事情不會很急,但是依然過來找了他,想必事情也是比較重大的。
谷嘉義沖不遠處一個護衛招手,和他換了地方,快速地出了人群。
“那女子和田大人在一處。”那護衛小聲道。他不知道那女子是誰,但是在大皇子身邊見過,眼下那女子又和別的男人在一起,看樣子還是背着大皇子的,莫不是什麽女暗探?
田大人?這稱呼,谷嘉義一下就想到了田為。同時也想起當初從北蠻歸來,也是瞧見那楊婉言和田為在一處,自己還因着楊百的緣故多關注了些。
這楊婉言,肯定是田為送過去的了。送一些後院人,一是為了拉進關系,二就是為了打探消息。林珵的一些事,是從不瞞着他的,就事一開始,也坦然得很。但是他和林珵,同那林斌和楊婉言,也肯定是不同的。
想要從一個皇子嘴裏套出消息來,難度可不小。
谷嘉義皺了皺眉,讓那護衛下去休息,自己回了林珵身邊,一直到人群散去,進了馬車。
林珵揉了揉臉,他笑了半天,臉頰都是酸的。
谷嘉義伸手輕輕給他捏着,小聲笑話他:“誰知道在外面笑得如沐春風的太子殿下,回來還要揉臉?這樣子,可沒什麽風度了。”
林珵不說話,動了動肩和腰,谷嘉義見狀自覺地騰出一只手。
林珵這才道:“這不是在你面前,就是八喜也沒見過我這樣。”
谷嘉義笑着湊上去親親,笑着道:“臣的榮幸!殿下還要一心一意,以後也別讓八喜瞧見。”
“你以為你是醋做的人?”林珵好笑地道。
“我就是醋做的又如何,阿珵是什麽做的?”谷嘉義說着,手上加重了力道。
林珵感慨道:“你這手藝怎麽學的?比那些太醫也不差了。我阿娘的肩背疼,弄了這麽多年都沒好,就是因為以前傷了。”
谷嘉義還能不知道自己這手給軍中兄弟解乏的按法什麽水平,連忙實話實說,“這就是解乏的,皇後娘娘哪,我可不敢去。對了,忘了同你說,那個楊婉言是田為的人,我估摸着和楊百有關系,只是不知道為什麽不管她。”
林珵在腦子轉了一圈,才想起楊百來,再去想那個什麽楊婉言,卻是沒什麽印象。不懂的問,也沒什麽尴尬,“那個楊婉言是?”
以為林珵無所不知的谷嘉義呆了呆,解釋道:“大皇子身邊那個侍女,這回出宮可就帶着她一個。”
“唔,這個女子是誰我不知道,不過都禦史做過什麽,我卻是知曉。楊夫人貌美,在都禦史未做官時遭了惦記,趁着他科舉的時候,把訂了婚的人強娶了去。後來都禦史就設計了一個陷阱,也算不得陷阱,就是抓着人的把柄,救出了快要身亡的楊夫人。那女子若是和楊百有關系,估計是楊夫人未嫁都禦史之前被迫生下的孩子。”
這事林珵知曉,也是因着楊都禦史是個過分苛刻自己的好官,才深入調查了一番。對于這份境遇,不得不嘆一聲可惜,為富不仁、為官不仁的人總是有的,但好官好人也不少,只能嘆一句天道不公而已。
也幸而,這結局算得好的。
馬車外江千揉着耳朵,只覺得日子越發難過,這般聽着主子和人膩歪,還不如出去找找藏在地洞裏,暗櫃裏,密室裏的那些賬冊呢。
在江千無比的怨念裏,馬車終于到了曲園。
到了盡是自己人的地盤,就不必太像在外面一般緊張,江千跳下馬車,任車上兩人你侬我侬。
八喜在林珵的院子裏轉着圈,嘴裏不住念叨着:“那些賬冊怎麽會多了呢?不是說會被人偷走嗎?我沒數錯啊。”
林珵踏過院門,聞聲問道:“怎麽了?老遠聽見你嘀咕?”
八喜看了看林珵,低着頭紅了臉道:“主子,我把賬冊數記錯了,總覺得越數越多。”
“現在多少本了?”
“三十六本。”
林珵看着八喜,無奈地告訴他:“是多了,你沒記錯。”
☆、第 80 章
林珵的話一出來, 不說八喜,就是谷嘉義也是一頭霧水。
這些文官,到底是個什麽心思?
藏得不深的賬冊和證據, 不去盡快銷毀, 反倒是還多弄了些出來。難不成是栽贓陷害,這道理倒是說得通, 只是那賊人未免太不負責。
谷嘉義遲疑地問:“是換了證據?”
林珵擺擺手,邁步朝裏面走, “看看就知道了, 反正留下的賬冊裏也沒有什麽重要的。”為了起到迷惑人心的作用, 林珵特意留下的這些所謂證據,都是真的,只是牽涉到的那些官員本來就不算過分, 處置也是從輕的。
八喜小跑着到最前面去,抱出藏在暗格裏的賬冊,哭喪着臉道:“主子,還是八喜來吧。”
說着他手腳麻利地把東西一一擺放開來。
林珵快速地掃着, 又翻開幾本細細看了看,對着八喜道:“去叫金先生來。”
金先生是個林珵手下的清客,本身對數字極為敏感, 本事也勝過很多賬房先生。
“發現什麽了?”谷嘉義見林珵神情凝重,就猜這些賬冊有不妥當的地方。
林珵嘆口氣,無奈地笑笑:“我覺得這些多出來的賬冊,還挺像真的。”
谷嘉義面色一沉, 若是那些賬冊是真的,那麽說明此次來林珵書房的人,不是秦家的,而是別的勢力。目前的情況,那些勢力可都是安靜潛伏着的。
兩人對視一眼,俱都是明白人,哪裏還不知道事情越來越混,眼下的情形愈發接近他們一開始的猜測了。雖然境況不怎麽美妙,但是一開始就預想到了最差的,所以眼下這情況也,還好吧。
那廂金先生手裏拿着金子做的小算盤,被八喜拉着跑似的快步進了書房。
林珵聽見了腳步聲,回身笑着道:“八喜不得無禮,請金先生來看看這幾分賬冊是真是假?”
金先生擺擺手,“不怪小八喜,他也是心急。”
許是做了事有些安慰感,八喜吐了吐舌頭,就老實地去等在外面,也算是半個看門的。
“從數上來看,九分九是真的了。”金先生摸着自己光潔的下巴,面前是幾份擺放開來的賬冊,而他的結論,就來自這多本賬冊的契合,短時間內,是造不出這樣的賬冊的。
林珵點了點頭,“這點小事,麻煩先生了。”
金先生笑笑:“殿下太勤勉了些,這些小事,我可都做的不多。”林珵一向勤勉,手下人也有自成的一套體系,尋常時間,确實是見得少。
“先生說笑了。”
林珵笑了笑,金先生也略說了幾句就被八喜送着離開。
書房又只剩谷嘉義和林珵兩個人,只是不同以往那般氣氛輕松。
沉默一會,谷嘉義才摸着鼻子道:“阿珵,我想去山民區一趟,看看我表兄。”
這個念頭是突然升起的,要說有多少的考慮,出來處于對親人的擔憂之外,便是有些壓抑過度的擔憂在發酵。硬幹慣了的谷嘉義覺得這日子實在太憋屈,那些藏污納垢的,為什麽不能一舉消滅,反倒是真正想做點什麽的人,還得憋屈着承受!
他是真想帶着人殺上門去的。
谷嘉義面上浮現躁動和肆虐的意味,目光也漸漸泛紅。
林珵原本想伸手拍他一下,卻是沒能下得下手。同時埋藏在心裏很久的疑惑又冒了出來。
過往的回憶一一在腦海裏呈現,那些事告訴他,谷嘉義實在有很多事都很不尋常。那種異常對他無害,甚至還因為偏愛有些鐘情的意味。
可是一個人,短時間內的轉變,能這麽大?不說第一次初遇和之前後北蠻途中。就是東宮裏的輪值和此次出行,谷嘉義在諸多細節上都老道得像個經歷過事的。要是說他帶了人,在別人的指點下安排,那是沒問題的,否則就是之前問過,到實際的事上,也不會那般順暢自然得。
可是,谷嘉義偏偏就把這些做的極好,完全不同于他在生活甚至情.事上的青澀!
谷嘉義可不知道轉瞬之間林珵已經想了這麽多。他以為林珵沉默着是不想他在這關鍵時候離開,在他還處于一個危險期,自己這樣不是和逃兵沒什麽差了嗎?再說這裏也不是邊城,遇上了對手能直接砍上去,都是做夢。
想通了這點,谷嘉義略有些心虛地摸上鼻梁,還不自覺地抿了抿嘴,有些小心翼翼地說道:“我想的不周全了,不該這時候走的。只是覺得你一味忍讓着,實在太憋屈。”偏偏,我又幫不上什麽。
林珵寬慰地笑笑,靠近他,輕撫他愈發輪廓分明的側臉,“你看他們蹦跶,不也沒對我們造成什麽實際傷害。我們除了自己的能力,在江南憑借着我的身份,行事就不知方便多少倍。就像上回,要絲毫無損地離開那府尹衙門,不也是輕松至極。”
谷嘉義想想也是,腦袋瓜便點了點,在林珵手上摩挲着。他眼睛下意識地瞟了瞟,林珵這手,怕是比他臉還滑。
這時候,林珵突然出聲:“你想去就去吧,我沒在想這個,在想別的。比如,我發覺,好多事嘉義好像不學就會了?”
林珵眯着桃花眼,凝結的視線和散漫時相比就是兩個人。他的眼神并不冷漠,甚至連冷淡也算不上,還帶着絲絲玩味。
可是,谷嘉義答不上啊!這問題的答案也讓他無比心虛。他就像是偷竊了珍寶和時光的小賊,如何對珍寶的主人說,我觊觎你已久,老天讓我再活了一早來霸占你。
他閉了眼,眷戀地在林珵手上蹭着,最後語氣放軟了道:“秘密,我一個人的秘密。”
林珵松開手,谷嘉義眼底的無措看得分明。
笑着道:“那就不說,夢裏可也得記好了。”
谷嘉義瞥瞥林珵腰身以及往下的地方:“我倒是想同阿珵一張床。”
這時候憑的就是無恥和臉皮厚度了。林珵有些不平地掃過谷嘉義衣袍遮不住的修長的腿,再往上更是寬肩窄腰,嘴硬道:“好啊,今晚一張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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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的京都右相府裏,唐悠的肚子已經有了微微的凸起。
因為年紀的緣故,她面色還染上了蠟黃,同時胃口也不大好。
她面前擺放着好幾盤精致的小糕點,還有适合孕期飲用的果子榨出來的汁水。不過縱是食欲不好,她也有一搭沒一搭地咬着糕點。
身邊的嬷嬷貼心地問道:“夫人可還想用點別的。”
唐悠皺着眉,一只手擺了擺手,另一只卻推過去一盤點心,“嬷嬷幫着吃點。”
那嬷嬷笑了笑:“老奴可不敢,相爺也是要打板子的。”
谷業站在門外偷偷笑了笑,沒發出聲,不過眼裏閃過一絲滿意,想必有人要得賞。
唐悠無奈道:“這不是怕他擔心,我實在是吃不下,官哥兒那邊可不好過,那邊小三還受了傷,肚子裏這個也沒有官哥兒當時乖巧。”
☆、第 81 章
嬷嬷是伺候着唐悠看她長大的, 當下只是目光憐愛地看着她的肚子,語氣柔和道:“這話說的,小少爺可要不高興了。不過像大少爺那樣, 年紀輕輕就有這樣出息的可不多。”
唐悠沖着她笑得親近, 點了點她的眉心,“我看就是官哥兒每日賴在家裏, 你也覺得他頂頂好。”
“喲,感情小姐不是這麽想的?”嬷嬷也高興地用了還在定國公府的稱呼。
“我自然是這麽想的, 我家官哥兒哪裏不好, 當初就是不愛做那些。那些又厚又重的書, 有什麽有意思的。”唐悠理所當然地瞎說着,仿佛谷嘉義過去一事無成,眼看着混吃等死的情景都不存在了。
事實上, 很多人就是這樣想的,你有所成就,那些過去的事,就成了失敗需要的土壤。不過于父母而言, 于那些真切關心你的人而言,你怎麽都是好的。
谷業在門外哼一聲,提醒兩人他的存在, 同時步子也不可察地移到了過道中間。
嬷嬷掩着面笑着掀開簾子,讓谷業進來。
中年當爹的谷業虎着臉,有些不滿地看着唐悠,一開口就是教訓的話:“看書怎麽了?腹有詩書氣自華!”
“童生考到老的怎麽算?肚子裏就沒個好幾斤墨水?有出息就行, 沒出息也行,反正我都疼。”唐悠護着肚子,瞪着谷業。
谷業砸吧下嘴,心道一句女人家家,嘴上卻是忍不住問道:“下午可還吐了?”
唐悠蠟黃的臉皺了皺,像個憋下去的包子,谷業看着也有幾分心疼。
不過她只是緩了緩,就挂着笑道:“沒吐,小家夥比昨兒乖了,過了這段時日就好了。我好幾個手帕交都這樣的,你別老挂在嘴上,沒事就找人問。”
谷業老臉紅了紅,淡定地道:“我找的法子不是挺有用的,這都沒吐了。”
唐悠點點頭,笑着敷衍他,“是是是,多謝右相大人了,來扶小女子一把,去外面用晚膳吧!”
谷業牽上那雙如多年前一般直爽伸出的手,看熟悉無比的妻眼裏還挂着漾漾的柔情,忽地就有些想一把抱起她。
只是再瞧唐悠微微凸起的肚子,就略遺憾地放下了這想法,摟過她的腰,和她一道朝外走去。
這邊兩夫妻濃情蜜意,那邊谷嘉義正食之無味地嚼着不知名的肉。
一張床啊,一張……
林珵不動聲色地打量着谷嘉義的表情,晚上多吃了半碗飯,一不留神就鼓起了小肚子。
于是,等夜深人靜,月黑風高時分,兩人洗漱過後。就一同上了正房的大床。
臨睡前,林珵洗浴的時候,八喜悄悄地湊上前,從懷裏掏出一瓶脂膏來。
林珵一個冷眼,把人趕了下去,等到躺倒了床上,就又琢磨起這事。
不過,目前或許以後他都打不過谷嘉義這小子,脂膏什麽,還是不要出現的好。
林珵以為谷嘉義不懂的,其實他早就知道個齊全,莫說是什麽脂膏,就是姿勢,也絕對不下十八種。
但是同床共枕的時候,他只伸出他的大手,用輕輕緩緩的力道給林珵揉着肚子。
最後把人揉得舒服了,眼睛都閉上了,沒過多久,就安心地合上眼。
只是等他入眠,合眼的人睜開眼,視線在谷嘉義眉眼間輕輕描摹,像是要把他刻在記憶裏,生怕忘了哪一點小細節。
時間一點點過去,兩個人都睡去。
夜裏寂靜無比,窗外守夜的江千躺靠在樹杈上,看夜空裏閃爍着耀眼的星芒,偶爾響起一兩聲鳥鳴翅飛聲。
黑夜在睡眠中過去,谷嘉義在清晨醒來。他一向有晨練的習慣,故而比林珵早上幾分。
林珵不知何時滾到了他懷裏,一個成年男子的分量不輕,就算林珵身形偏修長瘦削,也把他一只手臂壓得有些沒知覺。
不過看他眉眼都是笑,就知道心內滿足得不得了,只怕給他千金都不肯換,只想着将懷裏的人一直抱下去,管他外面如何,世界如何。
他正看得開心,懷中人眼睫毛顫了顫,像是要醒來的模樣。
谷嘉義就看着林珵從閉着眼到睜開朦胧的眼睛,然後給了他一個甜膩的早起吻。
林珵其實還有點迷糊,被谷嘉義一親,更迷糊了。一吻畢,就懶懶地側過了頭,靠在谷嘉義頸窩處,熱熱的鼻息噴在其上。
谷嘉義敏感地躲開林珵,同時激動地把自己大半個身子挪出了被子。
林珵睜大了眼,顯然有些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被推開。
谷嘉義看清他眼裏微不可查的委屈,才知道這人還迷糊着,哭笑不得地說:“阿珵,來擡頭,我的手麻了。”
手麻是一開始就發覺的事,只是現在他不得不借助這個讓林珵聽話,好遮掩自己尴尬的地方。
林珵眨了眨眼,蒙着水霧似的桃花眼這才帶上靈動的光,他直起身,絲滑的緞被滑下,露出白色的裹衣。
谷嘉義順勢抽出手,自己活動了兩下。
林珵問道:“要我給你按按嗎?”
谷嘉義笑着伸出那只據說發麻的手,大膽地捏上林珵的臉,“不用了,你起床洗漱吧,那些人還等着呢。”
每日裏清晨,都是有人來禀報消息的,往常林珵不覺得如何,這時候就覺得有些遺憾了,不過他是負責任的人,起床的動作比起谷嘉義來也不算慢。
忙過各自的事後,兩人一并用了早飯。
這時候,八喜進來禀報:“主子,江南總督過來請安,說來拜訪主子,還有江南總兵。”
江南總督,這事早上是有人提過的,只是不曾想會來的這麽早,林珵點頭道:“請兩位大人進來吧。”
谷嘉義撓撓腦袋,有些想走,又有些想留。林珵同這些人說的話,大多是打機鋒,或者毫無營養,兩邊笑着附和。老實說,有這功夫,谷嘉義是寧願出門去走走看看,再不行打兩套拳,喝兩壺酒。
不過還未等他想出什麽,候着的江南總督和總兵就邁步進了書房。
這兩位大人都是一樣的清瘦身材,只是那位總兵身材上健碩些,看着更為正氣彪悍;而總督更為蒼白清秀,像是斯文的夫子。
兩人行過禮後,就坐在了八喜特備的椅子上,只半個屁股沾了椅子,腰背挺直,看得出是講究規矩的。
林珵笑着問道:“兩位大人遠道而來辛苦了,先喝杯茶,潤潤嗓子。”
江南總督李思連連擺手,“下臣管理的地方出了事,勞煩殿下前來才是失職,哪裏還有什麽辛苦可言,只盼着殿下不要怪罪才是。下臣此番前來,一來是聽得曲州河堤一案,殿下有些不滿意的地方;二是幾大書院秋日裏比賽地點被我換到了曲州,若得殿下參與,也滿足學子們的向往之心,若他們能再學得殿下一兩分本事,就再好不過了。”
他言辭懇切得有些過分,說得坐在他身邊的江南總兵都有些聽不下去,不過那壯碩些的中年漢子也只是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同意李思的看法和說法。他瞎編不出來,點點頭還是會的,反正長得老實,也還是占幾分便宜的。再說他轉一圈就走,随便這些人如何折騰。
林珵又笑了笑,自己端着茶杯輕抿,而後道:“若是得空,自然會去的。”
這就是看心情的意思了,若是确定了安全無隐患,對于林珵來說,他還是很樂意去的。
不多時,叨擾的兩人就自己告退。谷嘉義想要出門轉轉,臉掃了掃差不多處理完的折子,打了個呵欠,一同跟上。
曲州的街道幹淨敞亮,空氣裏有着陰冷冷的霧氣蒙蒙的感覺,深吸一口氣,感覺肺腑裏都是冰涼的。
這時候還有點早,但是很多地方就有人為着生活奔波忙碌起來。谷嘉義咻然想起兩人在北蠻那邊的街道上,也是這般輕松地走着,那時桃花還開着,滿樹燦爛花朵,陽光也還溫熱。
眼下雖然天氣變了,身邊人沒變,還有熙熙攘攘的環境,那些喧嚣不止的人聲。流水似的人群,地方卻還是在的,人聲和塵世的氣息都還在。
谷嘉義就聽到茶肆裏一位聲音還略青澀的少年道:“今年幾大書院的聯合比試在曲州,這可是頭一回呢?”
有人切一聲,“這有什麽可驕傲的,若不是太子殿下在這邊,肯定又是清遠書院!”
那少年似乎也想到了這原因,心內也是贊同的,不滿地嘆了口氣,“哎,誰讓別人厲害呢。我們曲州也算是好的,還有個機會,別的州就算了吧。”
一身簡單書生衫的林斌皺着眉,看兩人互相聊着,被小厮拍了肩膀,才側頭看到窗外的林珵和谷嘉義二人,眼裏泛起冷光。
林珵對着谷嘉義恻然一笑:“那個書院的比試,我們去看看吧。”
“危險。”谷嘉義道。
林珵解釋:“林斌肯定也去,我們把他抓在手裏即可。他以前就老愛和我比較文章策論,這回肯定不願錯過。”
谷嘉義:突然有些心疼林斌呢!
茶肆裏坐着的林斌看着林珵笑着的眉眼,把自己眉頭皺得打了結。他原本好好的早起心情,都被廢了個一幹二淨。
☆、第 82 章
得知江南總督李思到來的消息, 蘇昭明連夜從鄉下趕回了曲州。馬車一路奔馳,一下地方他就吐了一遭,等到能喘過氣, 不待長随扶起他, 就急匆匆地換上另一輛馬車,往府尹衙門的後門去了。
這好一陣奔波後, 進了後院的門,就看到侯在那裏的師爺, 蘇昭明問道:“總督哪裏可哄過去了, 就說我不宜見人?”
師爺笑笑:“總督大人和總兵大人一道來的, 因着總兵大人不肯過來,總督大人就沒過來了。”
被人瞧不上也是有好處的,蘇昭明舒口氣, “那個武夫,本官哪裏惹他了,送上門的錢都不要,要不是家底厚實, 遲早餓死全家。好了好了,晚了就歇了吧,明日找人來給我弄一下病快好的妝, 可別漏了陷。”
蘇昭明一夜睡得大好,第二天就在面上遮了一層紗,跑去見了李思一面,而後忙活起幾大書院比試的事。
地點就定在曲州最有書香氣的曲州書院, 依上傍水,景色秀美,連綿彎曲的山道也平緩寬敞,馬車可以騰跑其上。
谷嘉義騎着馬,一馬當先地跑在前頭,跑動的風帶起他黑色衣角,惹得行人眼熱。
在外人眼裏,這速度已經是夠快了,尤其是馬上的人,還是一個高大俊朗的青年,體态健碩。
當下裏,不少馬車的簾子偷偷開了縫,打量起谷嘉義來,只是主人公有些不解風情,一路馬兒嘚嘚嘚,行到無人處才堪堪停下。
和他一道還有幾個護衛,都是勘查的好手,他們提前一步也是來偵查一番,排除危險的。
後面的大部隊裏,跟着的是林珵的車隊,以及那位謙遜的有些過分的總督大人。
很快,山路到了盡頭,兩根古樸的石柱立在地上,魏然而上,這就是曲州書院的大門了。
谷嘉義看到有學子在柱子下盤桓,靠近了,才知道這是忘了清洗柱子,先前這細節處沒注意到,如今覺得不太妥當,臨時加的工。
谷嘉義見狀笑笑,把事情吩咐下去,自己在書院的山林裏轉着,他估摸着林珵他們上來還要好一會。
山裏綠樹成蔭,一大片的綠意茫茫,但是地面上還是頗為幹淨,沒有什麽淩亂自由生長的雜草,顯然是有人打理過的。
谷嘉義胡亂打量着,還看見好幾個鳥窩,裏面一刻鐘路程的地方,還有一棵真正算得上巍峨的古樹,樹上挂着紅色的絲帶,風一吹動,就像是整棵樹在搖晃。
正想着絲帶要去哪裏買,就聽到江千他們特用的哨聲響起,谷嘉義騎着馬出了山林。
林珵站在人群中,一身簡單衣裳,一頂玉白的發冠挽住一頭青絲,面上神态怡然,光只站着,氣度就叫人心折。
谷嘉義從山林裏竄了出來,躍身下馬,姿勢利落又潇灑,大步走到林珵身側,生生将林珵稱得嬌小了幾分。兩人間神色默契,就連動作和步伐,哪只腳先邁,也莫名同步了。
兩人畫風明顯不符,那些護衛隊谷嘉義的進入也不阻攔和排斥。
十分擅于察言觀色的李思立馬就道:“這可是殿下的師弟?真是風流倜傥,儀表堂堂啊!”
谷嘉義沖着李思點點頭,“李大人謬贊了,當不得風流這叫法,在下是老實人。”
不怎麽老實的李思李大人笑容僵了一瞬,大跨步就到林珵身邊,再也不想找谷嘉義搭話。
林珵抽空回頭,發現這厮一臉小得意,忍不住笑着搖了搖頭。
人群裏,林斌早就到了,身側還跟着幾個人,身上都是精致的錦緞衣裳,光滑的絲綢一看就是富貴人家出來的少爺。
曲州書院的學子們就知道,跟在林珵身邊的這幾位都是秦家的少爺。曲州最強勢的家族,當朝太師的宗族,那些往日再金貴不已的少爺們,有些谄媚地對着林斌笑着,姿态恭敬。
只是那些恭敬,反倒讓林斌心裏愈發難受。
林珵在萬衆矚目之下,風光無比。而他只能靠着那些那些別人加持的光環在小小的人堆裏被人奉承着。
若是沒有比較還是好的,有比較,才叫人心裏難受。
林斌眼裏帶着啞光,谷嘉義警覺地掃到他,同時不少人在他的手勢下,圍到林斌不遠處,四面包圍着他。
甕中之鼈在手,就是谷嘉義也放下了幾縷擔憂。
谷嘉義放心地看着林珵應付那些文官,還有一些學子的提問。期間林珵就一直風度翩翩地笑着,有禮而客氣。
悠遠的鐘聲在山巒間響起,似乎每個書院都有一個有着能傳出極大聲響,通知所有人消息的這樣的一個古鐘。
這些學子的比試就在鐘聲裏響起,參加的人有從遠方而來的,也有本身就出自曲州書院的。
最叫谷嘉義他們意外的,是那些學子裏,居然還有林斌的身影。林斌年歲也就二十一二,在一衆書生裏,面上看來也和他們沒什麽差距,甚至比上不少人,還年輕不少,加之面容也絕對斯文俊秀,倒是惹得不少人關注。
不過有些眼尖的,已然是分辨出他的身份了。能讓秦家人那般殷勤的,除卻來到曲州的那位排行老大的,還有哪位?
做文章的比試,實在沒有武試有看頭,學子們席地而坐,未曾參與的就捧起自己帶着的書,細細看着。
這情況,可叫谷嘉義傻眼了。
林珵在心裏偷笑了下,就拉着他坐在一邊,塞給他一本兵書。
谷嘉義皺了皺眉,沒精打采地翻着書,林珵似乎都能聽到他在心裏抱怨着說:早先沒說這麽無聊啊!
不過,沒多久,就有人交上自己做的文章,坦然地直面一行十來位夫子的視線。随着這人的出頭,接二連三地就有不少人上交文章,不過,再多的人也比不上第一個打眼。
因着是比試,對字數上的要求就有限制,再之後百十個學子動作也十分迅速,他們本來就是極優秀的學子,才會從各大書院裏挑選出來,為自家書院争取臉面。
林斌也跟着人群.交上了自己文章,他交卷算早的,因此交完卷後,就站在了外圍,遠遠看着林珵那邊。
谷嘉義的書還翻在前面幾頁,在林斌看過來的時候就感覺他的視線,那種帶着惡意的森冷的視線。
不過谷嘉義只是掃他一眼,便低下了頭,生生把人氣得半死。
林珵無視他也就算了,林珵身邊一個做護衛的,居然也那樣嫌棄,以為他看不出來那目光裏的輕視嗎!
林斌的心頭怒火蹭蹭地上漲,一個交完文章的秦家小少爺不知眼色地湊上前,拍拍林斌的肩:“表兄,你真厲害,交卷那麽早!”
平常時候,林斌心情好了,給這些人做做表兄也是願意的。眼下怒火剛被谷嘉義的輕視挑起。又被不甘不願地拍肩,當下林斌就冷眼看着來人還放在他肩上的手。
那人讪讪地收回手,林斌冷着臉走遠,只聽得那人小聲嘟囔一句:“熊什麽熊……”
夫子們一目十行,很快把上佳的文章挑了出來,經過一行不同口味夫子的挑選,也保證了那些劍走偏鋒的文章不會落空。
最後有十五篇文章被送到了李思手邊,由李思交給林珵。
當面的第一篇,便是一個名文武的。
林珵一一翻看,只是将最後一篇往前調了調,其他的并未做什麽改動。
李思重又接過,開口欲要點出學子來評點,只是第一個,就沒人搭理他。
“文武。”
“文武在場嗎?”
細細碎碎的讨論聲響起,顯然都是在讨論那文武是誰?
而林斌終于有了高興的事,在場衆多的學子,多年寒窗苦讀,亦是不如他!
看見他隐約笑意的林珵心內無語,他們皇家的子弟,不說從小的教導師傅文采水平之高,就是于政事上見解也是天然地高=勝出一截,有何可喜?
不過,林斌開心更好,免得多生事端。
除卻那文武之外的學子都在,但是後來的學子都不再覺得榮耀,甚至有種隐隐的失落感。特別是第二位的,也是第一位交文章的,臉色略帶黑沉。
第一場比完做文章,失意的考生自然也有,他們平素都是優秀的,眼下被人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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