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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嘉義淡淡看他,“倒地的這位大人,不見蹤影的皇後娘娘,這些若是不夠,還有大皇子的手書。拿下這罪臣!”有林斌作證,秦家連翻盤的機會都沒了。

那邊兵卒大着膽子上來抓人,一手就要拿下秦太師,卻被他身側的秦家子弟推擠了開來。

秦太師目光在人群裏一掃,瞥過一直未曾開口的明紳,突然又扯回原先的話題。

“且不管老夫做了什麽,都還需要聖上來定奪,你這等小兒犯了老祖宗的規矩,卻是今日就得去見老祖宗的!”秦太師眯着眼,笑得詭異,尤其他懷裏秦偉的人頭還瞪着眼,甚是怖人。

未幹涸的血液滴落在白玉地面上,發出輕輕的滴答聲。

抱着那位昏死過去的老大人的谷業嗤笑一聲,“聽說過為民除害嗎?亂臣賊子,殺了也不可惜!”

“一個聖上還在就敢以侍郎之身站到我右相身前的,也就秦偉這等賊子了。說不敬老祖宗的規矩,我能給他數個三天!論說事急從權,這位老大人也是幾朝元老,你秦家威風太過了!”

谷業一向脾氣溫和,這樣的苛刻倒還是頭一回,也讓人十分有感觸。

秦太師的注意力卻不在谷業身上,他已然知道自己要面對的下場,目光有些散漫,手摸着秦偉的臉,像是瘋癫了似的。

“那些罪,我兒都認了。”

谷嘉義抽抽嘴角,人都死了,認不認有什麽差別。他視線掃過那些和樁子似的兵卒,心裏閃過不滿。這明顯是兩邊都使喚不動的局面。而這些人的頭,谷嘉義覺得在事情結束前是看不到了。

秦太師又道:“我兒認了,就是鞭屍本官也沒話說。按規矩,這冒犯朝綱的匹夫,也該今日處斬了吧?”

谷業冷哼一聲,秦偉已經是個死人,秦太師也不過是個等死的人。他可不信,如今這局面,還有誰會站在這秦家一邊,拿下他這個蠢兒子。

不知何處來的風吹得臉上一涼,谷嘉義臉上的笑都僵了,有些無聊地想着,上面有人的感覺真好。敢在這殺人本是因為林珵,但是目前看來,自己阿爹戰鬥力也很強,說不定自己連大牢都不用去了。

江千也有些不在狀态,他以為的會收些針對,好像沒了。他甚至看到了那位據說暈倒了的老大人顫動的眼珠,明顯是在裝睡。

秦太師站了一會兒,愣是無人出聲,氣氛詭異得厲害。

那些人兵卒互相看了幾眼,還有人回頭看了看,像是在等他們的上級來做個決定。不過就像谷嘉義猜測的那樣,他們是等不到人的。

終于,有人拿着刀劍動了,朝着秦太師的方向而去。

左相明紳卻陡然出聲道:“把罪臣秦太師拿下,秦家子弟也盡數拿下。”

“在正陽宮持刀傷人也是重罪,這幾位一并拿下,且等着太子殿下回來處置。若是聖上醒來,也可做決斷。”

把林元武補充到最後,也說明着林元武活着的幾率不大。秦太師說的中毒,可不會是空口套白狼。

谷業還想說點什麽,卻被老大人拉住袖子,頓時不言。他的地位不遜明紳,和明紳硬扛上争個旗鼓相當也不是難事。但他抱着這位老大人,可是幾朝的人精。他猶豫一瞬,給了谷嘉義一個讓他老實的眼神。

都說人愈老愈滑,不過是看得多了,對于人心揣摩得更深更透徹。

谷嘉義眨眨眼,老實地跟着人下去,也沒人硬要綁着他,倒是像來逛了個園子,現在打算回去。

秦太師面色坦然,他猜中了那在背後幫着秦偉的人是明紳。左相大人的妻亡子失之恨,未必比他秦家好應付,那些隐忍在心裏的,終一日日化作滔天恨意。

對此時的情況,秦太師心中也早有預測。他做了很多的準備,家裏的血脈也有送了海外去的,他們有足夠吃喝一幾輩子的錢財。他還好心地給有些人準備了一份大禮。

只是踏出這正陽殿的時候,秦太師回頭看了一眼,把這朝堂的承載之地刻在了腦子裏。他歷經兩朝,做過地位低下、卑躬屈膝的小官;也做過位極人臣、得盡聖寵的太師;甚至還坐過那散着金光的龍座,這輩子,算值。

來生,讓他做個不認字的愚民,每次操勞田間,一碗劣酒就滿足不已。

從混亂到一切平息,看起來過了很久,其實不過是短短一剎那,有些人甚至還未能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

看着谷嘉義被帶了下去,谷業作勢掐了掐老大人的人中,把人掐醒了過來。

對明紳道:“眼下最緊要的是去看看聖上的情況,再去把那些被秦家困在宮裏的官員家眷給放了。左相怎麽看?”

明紳點點頭,也很給谷業面子。

“右相說的是。”明紳在人群裏看了看,掃過幾位還算得用的大臣,說道:“人多了,叨擾聖上清淨也不妥。本相看,就選幾位大人代替諸位去看看,你等以為如何?”

“可。”

“左相右相說得多。”

一片應和聲裏,明紳一馬當先,帶着幾人往林元武的住的宮殿去。

這時,一個小太監也逃竄到了秦貴妃的宮殿,大聲嚷嚷道:“娘娘,大爺被人砍了頭,老爺也被抓了!”

☆、第 93 章

小太監的聲音尖細, 嗓門卻是個洪亮的。一聲驚呼,他人還未進了殿內,正殿主座上的女子卻是聽歌分明, 一陣恍惚之後, 一種時也命也的悲涼湧上她心頭。

這女子頭上只三兩只素淡的金釵,斜斜插在發上, 清湯似的一頭烏黑的發,襯得她面色如鬼。

她呢喃了一句, “勿慌。”

殿內的宮女和太監都不敢說話, 膽小的已經嗚咽着悲泣起來。秦貴妃不好了, 她們也不會有什麽好下場。那句勿慌也不知是在安慰這些在宮裏命如草芥的下人,還是在告訴她自己別慌。

這時什麽聲音都入不得秦貴妃的耳了,一陣晃神過後, 她掃了一眼宮裏的衆人,憐憫似的說道:“若能找到願意要你們的地,就都去吧。”

說完這句,她拖着及地的群, 快步往外去。

作為一個得寵的貴妃,她的宮殿離林元武的宮殿極近,就是她一雙小腳孤身一人, 也趕在明紳等人之前見到了林元武。

林元武因為中毒,早沒了往日的模樣,臉頰也幾乎沒什麽肉。看到秦貴妃,他臉色一變, 抄起身邊的東西就扔了過去。

秦貴妃閉着眼硬挨了一下,徑直到了林元武床前,低頭看着他。笑着問他:“元郎,你同我走好不好,你待我最好了,答應我吧。”

林元武身邊的東西本不多,身上也沒有多少力氣,剛剛砸東西的拿飯動作幾乎耗盡了他的精力。不過聽得秦貴妃還說得出這話,他嘲諷道:“朕待你好,你是怎麽回報朕的?走,走哪去,可是珵兒回來了,你哥和你爹完蛋了!哈哈,此舉深得朕心!”

秦貴妃捂着臉,臉上突然淚水漣漣,“元郎,我也不想啊,我不敢攔着。你死了,我也會陪你的。”

她露出的眼裏滿是凄惶,早沒了往日柔和的溫柔之感,“我還有斌兒,我不能再活了……”

林元武冷冷看她一眼,心生防備。安撫道:“出嫁女無關家中之事,等着你的不過是冷宮,朕也沒有要你命的意思。”

雖是這麽說,但林元武心裏早決定不會放過秦貴妃。這女人居然和秦家摻和在一起,欲要害了他性命,如此惡毒,必留不得她!

秦貴妃捂着臉的手放下,淚水劃過她的嬌小的臉,妝也花了一片。她癡癡笑了聲,眼裏閃過一絲不甘,伸出細嫩的雙手掐上林元武的脖子。

嘴裏恨恨地嚷嚷道:“我帶你走吧,元郎。”

林元武費力擡手拉扯她的手,身體也因為性命之危爆發出力量來,掙開了些許。

他鼓起眼珠的模樣有點醜,費力的樣子也明顯不願意。

秦貴妃松開手,像是無力地跪坐在地,“你不願意,就算了。臣妾從不勉強你……”

林元武只顧着離她遠一些,哪裏還會聽她說什麽,看她不動了,心內才安定不少。

這時,明紳也帶着人過來了,林元武驚喜地道:“愛卿,這女人要謀害朕,快讓人拖她下去!”

明紳看靠在床邊的人一眼,淡淡道:“秦貴妃已經死了。”

林元武因為話說得太急有些喘,不信地道:“怎麽,怎麽會?剛剛還要掐朕。”

明紳眯着眼看他,淺笑着轉過秦貴妃的頭,露出她七竅流血的臉來給林元武看,吓得他呼吸一窒。

林元武當即嚷道:“弄下去,污了朕的眼,咳、咳。”

明紳揮揮手,如了他的願。心內卻是嗤笑着林元武的呆傻,也不想想這女人若是真想弄死他,一口毒.藥喂下去,不是省事多了。不過明紳也知道林元武的冷心冷肺,從江卿到他明紳,再到秦家,哪一個不是掏了心肝才知道自己喂的是狗!

想到這,他的目光愈發的冷。谷業挂心着谷嘉義,對林元武這個君主也是心灰意冷,敷衍問道:“聖上可有哪裏不适,此時召太醫可否?”

林元武點了點頭,看着還幾日不見的幾位臣子眼裏閃過欣慰的光,“幾位愛卿費心了。”

谷業搖搖頭,“臣等無能,是太子殿下歸來了。”

是太子?林元武又點了點頭,卻不提見林珵的事。他如今形容不佳,可不太适合見如芝蘭玉樹的太子。這時候,林元武竟在心裏肯定起林珵來了,更是莫名對林珵肖似江卿的面容滿意不已。

想到林珵,他便想起江卿來了。“皇後哪裏,如何了?”

谷業道:“臣等不知,秦家封鎖了消息。不過娘娘也一直未曾露面。”

林元武皺着眉,原本就皺在一起的臉更是糾結。

“宮裏的事由皇後拿主意,外面的讓太子處置,該殺的殺,不要放過。”說完,已經累極的林元武揮了揮手,讓幾位大臣自己下去。

谷業和另外兩位大臣轉身要走,明紳卻開口留了下來。

室內只餘兩人,林元武問他:“明愛卿可有什麽事要單獨與朕說的?”

明紳身形偏瘦,一身官服略有些空蕩,他拂拂自己的袖子,歡喜地道:“臣的兒找到了。”

林元武讪笑了下,“哦,是嗎?這是好事。”

他輕輕咳了兩聲,像是累了一眼合了合眼,再睜開。

明紳還是笑着看他,手從寬大的袖子裏拿出一個白色的玉瓶來,在林元武的驚恐視線裏,快速地把制成丸的毒.藥塞進他嘴裏。

林元武捂着嘴,掐着自己的脖子,撲在床邊想要把那吃進去的東西吐出來,但那毒.藥是入口即化的,不過轉瞬間,林元武的臉色就由青變白,最後有氣無力地倒下了。

一方潔白的帕子在明紳雙掌間揉搓,他用力極大,像是在擦着自己看不見的污濁,也仿佛是恨不得從自己手上脫層皮下來。

皇城宮門處,谷業循着下人的指引看到了那位裝暈的老大人。着官服的老人瞧見谷業來了,笑着抱拳行禮。

谷業側身避開,連連謙讓兩句。笑着道:“折煞小子了,您當年在官場的時候,我們只怕還沒出生。”

老大人笑着看他一眼,摸着自己花白的胡須 ,“不及你們,年紀輕輕已是成就斐然。你也別謙讓,老夫不過就占個年歲的便宜。你家小子是個好的,心性赤城,膽子也大。以他和太子的親密,當下什麽事都不會有,只是來日方長,為着太子受了委屈,太子才會記得更深。”

谷業嚴肅地點頭,對着老大人一禮,“正是此理,小孩子家家的膽子也太大了些。今日突然從那跳出來,我都給吓着了。”

谷業是事後餘驚,仔細想來,也合該關谷嘉義個三五天長長記性。

***

京都的大牢裏,谷嘉義和江千等人坐在幹草上,聽着隔壁的那些文官罵人。

這些文官都是些愣頭青,在林元武不見人影的第一天,就罵到了秦家的頭上,一絲臉面都不給人留。幸的秦偉那邊後來沒想起這遭,才叫這些人沒什麽損傷。

江千無聲地“啧啧”兩聲,感嘆着這些人的舉止,簡直是刷新了他對讀書人的認識。

谷嘉義看着笑了笑,扯了扯身下的草,墊在身後靠着。

他們這姿态可不像把大牢看在眼裏。那邊一個文官罵累了,就盯着他們好奇道:“幾位是怎麽進來的?”

在谷嘉義眼裏,這些人還是頗可愛的,雖然還欠調.教,但是那種單純的性子難得。只要不長歪了,總會遇到滿意他們的上官,為自己的報複和大楚做一些事。

谷嘉義好脾氣答着那人,“我們把秦偉砍了,就被抓了進來。”

雖說是搭話,調侃的意味可不少。

谷嘉義的話一落,那邊的幾個人盡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最後還是那個好奇問話的人不信道:“你們就吹,我們幾人還是官身呢,就罵了幾句,被送到大牢了。你們砍了秦偉,鐵定連個腦袋瓜都留不了。”

谷嘉義又道:“我們可不是一般人,我們把秦偉砍了,秦太師也被抓了,大家過幾日就能出去了。”

那邊幾人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問道:“你們是什麽人?膽子那麽大!”

谷嘉義拉長了尾音,“我們嘛,來頭可大了。”

大夥正聽着谷嘉義的吹噓,一方是滿足自己的好奇心,一方則是覺得對面那些人的崇敬目光很是受用。

這當口,江千朝着過道那邊喊了句:“主子!”

幾個文官側目去看,來人不正是他們的太子殿下。心裏同時閃過一個念頭——殿下手裏的人砍殺了那奸臣也是極有可能的,那看起來痞子一樣的人還真是個好漢啊!

谷嘉義最後一個回頭,臉上還挂着笑,眼裏也說不清是什麽情緒。

只是林珵忽地有些心慌。

☆、第 94 章

昏暗的過道裏, 紅色燭火照耀着,林珵的影子停了一瞬,還是朝着谷嘉義他們這邊緩緩而來。他的眸子掃過江千幾人, 最後停在谷嘉義身上。輕聲問道:“可是受傷了?”

幾位年輕的文官也醒過神來, 叩首齊喚:“見過太子殿下!”

衆人之間隔着牢門,林珵也不可能去扶他們起來, 溫和笑着道:“幾位都起來吧,孤不在京都, 你們受委屈了。”

對于那幾位讀書長大的文官來說, 在大牢的日子可不是受委屈了嗎。不過縱是君主憐惜, 他們也羞于哭鼻子,只是眼眶微紅地看着林珵。

牢頭心驚膽戰地把牢門打開,谷嘉義那邊在先, 這邊在後。

谷嘉義卻是自翻身坐起身後再沒了動作,只是擡頭道:“沒人受傷。不過我們此時出去不妥當吧?等師兄處理好了那些事,再來接我們出去。”

江千也是點點頭,笑着道:“這大牢也挺好, 這幾位大人說話好風趣呢。”

那已經幾位走到一半的文官讪笑了下,果斷地坐了回去,還朝林珵揮手, 一副讓他趕快走的樣子。

林珵眉心幾不可察地皺了皺,不過聽着谷嘉義喚了師兄,心中安定了不少,看他是真不想出去, 就道:“我讓人給你們換個地方,晚上睡覺也好。”

谷嘉義點了點頭,跟着林珵走了一段,換了個兩邊都空着的的單間。單人的牢房也是牢房,只是地方幹淨了不少。江千的副手被臨時提了上來,站着不遠處警覺着四處。

谷嘉義見着林珵,壓在心裏的悶悶的感嘆才翻湧上來。他一屁股坐在粗糙的長凳上,仰着頭任由光線打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說道:“宮裏人都不見了,你阿娘也不在,我們一生氣,就把秦偉砍了,事情沒搞砸吧?”

林珵搖頭:“之前若是阿娘還在,請她出來穩妥。阿娘不在,宮裏那些官員的家眷安危就沒個保障,你們直截了當地解決秦家父子是那時最快的法子了。就是我,也會那麽幹的。”

當時的情況像個困局,秦家父子就是陣眼,打破了陣眼,殺機和局勢才随之而變。

燈油裏仿佛是有什麽東西被燒着了,發出爆破的“啪”的一聲。谷嘉義伸出一只手,托着下巴,微微眯眼。

“師兄你确實該說說為什麽來的這麽及時了,我們這才進來多久。你遠在京都之外,怎麽那麽快過來的?”

原來只是這個。林珵摸摸鼻子,眨了眨眼,“你們一走,我就覺得有些心慌,想着秦家的人也沒有公然拿我的本事,就跟了上來。進了京都之後才知道阿娘帶着人走了,給我留下這麽個攤子。”

谷嘉義他們是天還未亮就匆匆出行,林珵卻是恍然警覺才決定跟上。

讓他驚覺的,是當初的一份折子,上面寫着林珵對秦家的計劃。他陡然才想起,自己讓谷嘉義跟着擔心一遭,冒着各種危險的事,都是因為他的算計。曲州的河堤崩潰是刻意在河堤薄弱處選的,一來觸發江南的事,二來則是引着秦家動作。

這些東西,都是他的心機,他的謀算。縱他本意裏無欺騙之意,谷嘉義被瞞着卻是明晃晃的事實。林珵眨眼之間,決定了把這事埋在地底,再不談及。

谷嘉義還未再說什麽,他便玩味地笑着道:“阿娘找先生去了。”

那暧昧的笑意,足夠勾起任何人八卦的心思。谷嘉義也被這消息炸了一炸,讷讷道:“說不定只是去北蠻看看,不是說的那個意思吧?”

谷嘉義是知道師父有個沒在一起的愛慕的人,但是那個人居然是已婚之婦,還是當朝的皇後,就叫他有些招教不住了。

“這還未和離,只怕是不妥當。”谷嘉義皺着眉看着林珵,把糾結寫在臉上。

他本就是老實的人,若不然也不至于上輩子一句話不言,就那麽一個人想着林珵想了十來年。如今這事,也算是沖擊到他的那些看法了,他隐隐覺得皇後去找師傅是對的又是不對的。

燭火還在噼裏啪啦地響着,林珵一言不發。

谷嘉義擡頭看了看林珵,弱氣地道:“師兄不要去忙別的嗎?外面的事很多還未安排吧。”

林珵回了京都,很多安排着左相和右相處置的事就都堆到他一人身上了,說不忙,那肯定是假的。但他忙裏偷閑來看人,難不成只是為着被趕着走?虧他先前還為着自己那點子算計虧心,這人就是根木頭。

林珵板了臉,起身利落地走人。

谷嘉義就只來得及聽到那句“那孤去忙了。”

谷嘉義看着紅豔豔的燭火發呆,腦子裏亂的不行,各種場面在回蕩,還有林珵剛剛走時的決絕。

——他定是在氣惱自己的懦弱,氣惱自己否定他的阿娘和先生。

他覺得一國之後抛棄了家國,自己一個人跑去會情郎是不對的;可大楚有江卿培養出來的林珵,已能把事情處置的完善。他接受女子改嫁,卻覺得女子不和離就棄了夫君是不對的;但林元武什麽時候盡過為夫為父的責任呢?

若是把自己放在林珵的位置,他是更喜歡自己的阿娘留在宮裏,還是去過自己的生活呢?林珵選的是放他阿娘離開,讓那個女子過自己的小日子,自己擔起大楚的擔子。

等林元武去後,林珵就是萬人之上,再無可商量之人。一言天下興,一言百姓苦。

谷嘉義心裏悶悶的心疼,又是和之前一樣的悶悶的感覺。

他看了看林珵走的方向,覺得自己就該跟上去的。林珵累了,給個肩膀;煩了,就給他解解悶;哪些人不聽話了,就威脅一下,或者用拳頭給他講講道理……

至于師傅的事,他們也沒傷天害理,都是個人走的路,旁人沒有置喙的道理。

進大牢的第三天,谷嘉義換了一件血衣,被谷業帶着人搬了回去。牢頭看着谷嘉義面色紅潤的臉,只當做自己什麽都沒看見,趕緊地送走這位大爺。

回了右相府,谷業的指點和唐悠的關愛,自然是一個不少。

來看谷嘉義的人也不少,從家中的親戚到那些或多或少感激着谷嘉義的官員,人沒來的,也送了禮。

好友裏,唐開帶着一群少年來了一波,段溫和楊百跟在後面。

段溫抱着段铎,看了谷嘉義的面色一眼,便知道這位沒什麽事。他把段铎往床上一放,任憑段铎撲倒谷嘉義身上,一大一小親親密密的。

“嘉義你小子厲害啊!秦偉都被砍了,可是威風了!”

谷嘉義抱着軟綿綿的段铎,把他高高地舉起,惹得他哈哈笑着。

“厲害個屁,在江南提心吊膽的時候,你是不知道。”

段溫笑笑,拍拍楊百的肩,“掙多大的面子,吃多大的苦。我和楊百不是日子好過着嗎?他也快添丁了,紅包可以備上了。”

楊百點點頭,面上欣喜之色卻不濃。

谷嘉義看段溫朝他使眼色,問道:“楊兄有什麽要說的?把添丁的喜意都壓了下去,嫂夫人見了可得不高興了。”

段铎也随着谷嘉義的視線看向楊百,兩大一小,看得楊百都有些怔楞。他吸了口氣,道:“那個楊婉言是我阿姐,被田為送了去大皇子那邊。前幾日不知為什麽找上我,讓我給你送封信。”

谷嘉義有些不信,“給我?”

楊百點了點頭,苦笑道:“是給你的,不過估摸着可能是我能聯系上你,才給了你一些消息,指望太子殿下放她一條生路吧。”

谷嘉義接了信,兩人就順勢告辭,給他騰出看信的地兒。

信封的面很是粗糙,像是街頭小攤上最便宜的那種,拆開了,裏面的紙張也是普通的黃紙。

信上的字生硬如孩提剛啓蒙時的水準,谷嘉義想起當時在北蠻那邊遇見那女子的模樣,發覺那女子或許是在半年內學會了認字寫字。

信上寫的東西也很簡單,說了田為的意圖,和她一直以來做的事。總的來說,有些沒頭沒腦的,像是流水賬一般,純粹記錄而已。其中特別一點的就是秦萬的死,居然是這女子做的。

秦萬起了色心想要強迫人,楊婉言又不是好惹的,一怒之下設計把人殺了。後來田為的蠱惑,看着是把人誘上了富貴路,但實則是楊婉言心裏藏了懼意,怕被秦家人索了命去才依意順從。如今秦家已倒,而對于田為,楊婉言無能為力。信上也笑着說若是谷嘉義能再砍了人,那就再好不過了。

誰能知道,秦偉是因着這個原因死的呢?谷嘉義徐徐嘆了口氣,收拾好這封信,同時也收拾好心情,準備晚上摸黑去爬床。

☆、第 95 章

用過晚飯, 谷嘉義和谷業打了招呼往外去。

谷業瞧着他背影,一時也不知這小子是哪裏得了太子的青眼,竟半夜裏還要召過去看一看。他撫着須, 站了一會, 就起身進了裏屋,唐悠還躺在一邊等着他。

那廂谷嘉義直接上了馬車, 車廂裏黑黢黢的,只有簾子飄動時偶爾晃過的一兩點亮光。太黑的光線瞧着傷眼, 谷嘉義索性閉上了眼想着自己該如何哄林珵。

他這幾日在大牢裏, 阿珵竟狠心地看都不看他, 真是狠心。不過是會不會太忙了?畢竟這回捅出的簍子可不小。還有那個左相,怎麽瞧都有些不對勁。

胡亂想着,馬車很快到了宮內, 最後停在東宮的馬廄邊。

駕車的馬夫和谷嘉義打過交道知道他性子好又是得殿下青眼的,一邊牽着馬,一邊對谷嘉義道:“殿下近來心情不大好,大人若是知道緣由, 可得好好勸勸。整日裏忙着公務,身子可吃不消。”

谷嘉義點頭,大步朝着林珵的寝宮去。

留下馬夫看他背影風風火火, 心生感嘆

——不虧是殿下最器重的人啊,一聽殿下心情不好就急成這樣……

兩邊看守的侍衛看見谷嘉義,只擡眼一掃,就繼續做沒事人。任由他推開一路的門, 直接進了林珵歇息的房間。

最後一道門被推開又合上,木門發出的“嘎吱”聲驚醒裏面的人。

八喜從洗浴的內間裏冒出來,暧昧地笑了笑,“谷大人,殿下在洗浴呢,還請等一等。”

嘩啦啦的水聲響起,谷嘉義摸摸鼻子,點了點頭,又想起林珵看不到,朗聲道:“我在外面等,你慢慢洗。”

八喜又進去了一遭,放好衣服就偷偷溜走了。他費盡心機給主子創造這麽好的機會,主子可得抓緊啊!

谷嘉義在外面坐着,不多時就有點面紅耳赤。

這時候室內已經點了燈,裏間的影子也能朦朦胧胧地透到外間來。谷嘉也就能看見林珵擡手的動作,還有濺起的水花。

那動作很是稀松平常,但是配上裏間傳來的清晰的聲音,就有些彼此才理解的旖旎。

右邊的手在動,就是在擦右邊的身子,左邊的手在動,就是左邊的身子。每一下的動作,就像是在眼前似的,谷嘉義想起往日見過的樣子,腦子再一配合,只覺得一陣熱流往鼻尖湧來,險些讓人招架不住。

這個年紀的男人,本來就是最經不得撩撥的。谷嘉義仰着鼻子,拍了拍自己的後頸,才覺得好受幾分,誰知道小嘉義也是個積極的,向着大嘉義氣勢洶洶地宣告着存在感。

谷嘉義心內哀嘆一聲,聲音略帶嘶啞地開口:“阿珵,你什麽時候好啊?”

林珵的動作一停,“嗯”了一聲,加快了動作。

再之後的穿衣服,谷嘉義托着臉生無可戀。

看還是不看,這是個問題?

谷嘉義默念了幾百遍非禮勿視後,林珵才踩着慢悠悠的步子出來。

林珵熱水熏過的臉帶着淡淡的粉色,使得谷嘉義一時都忘了進來時車夫的提醒。林珵的頭發也還濕着,從臉側滑落下水珠,滑進微微敞開的衣領裏,叫人想替他擦了。

兩人三天沒見,但是有句話叫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算來可長了去了。

林珵故意晾着他,有一下沒一下的擦着頭發,桃花眼眨着清淩淩地看着谷嘉義。那眼睛像是會說話,告訴別人主人的心情不大好。

谷嘉義拿過林珵手裏的帕子,把他按着坐下。

“我給你擦擦頭發,濕着可不好,容易入寒氣。”

一邊擦着頭發,谷嘉義一邊說着自己這幾日的事。一大通都說完了,林珵還是沒什麽反應。谷嘉義從旁邊探過頭去看林珵,看他眼神裏還是提不起勁的樣子。終于想起車夫的提醒,這是還在生氣?

他用林珵幹了的發尾撓撓他的臉,“我的好阿珵,別生氣了。好幾天沒見,我老想你了,你都不去看看我。”

林珵無動于衷,心裏想着怎麽罰谷嘉義,居然敢趕他走。

谷嘉義又道:“唔,催你走是不對,那天的那個事,是我想的偏了。師傅和你阿娘的事是他們的自己的事,他們自己高興就好。不知道師傅會不會從北蠻回來,那裏到底清苦。若是有回來那天,我們的也算一家團圓。阿珵,你說是不是?”

林珵坐在寬大的太師椅上,頭發散在後面,一直背對着谷嘉義,聽到這裏,回頭看了看谷嘉義。

谷嘉義笑着感慨,“終于舍得看我了。”

林珵斜斜瞥他一眼,動作優雅地起身,走到床邊才回頭淡淡道:“歇罷,明日我還有事。”

谷嘉義聞言一喜,樂颠颠地上了床,湊到林珵身邊,伸手要去攬他的腰。把聲音放低了道:“阿珵,阿珵,床頭吵架床位和,明日可不能不理我了。”

谷嘉義的聲音略帶低沉,顯得人很是穩重,但放低了就有種別樣的溫柔意味。林珵聽着忍不住想點頭,點了頭後看見偷笑的谷嘉義又覺得吃虧。

谷嘉義則是滿意湊上去輕輕親吻林珵,在他唇上輕輕咬着。

林珵舒一口氣,和谷嘉義對視着。同時伸出自己的右手,探入谷嘉義的衣裳裏,左手解下他的腰帶,握住小嘉義輕輕磨蹭。

待得小嘉義一柱擎天,林珵親昵地親親谷嘉義側臉,“歇罷,以後做事可得長長記性。”

衣衫不整的谷嘉義看了看蓋着被子準備入睡的林珵,不可置信道:“阿珵?”

林珵擡眼看他,從鼻子裏發出一聲輕哼,幸災樂禍的意味分明。

谷嘉義正委屈地衡量着自己是撲上去好還是安靜受罰好,聽到這樣一聲輕哼忍不住撲上去,親上那張不肯說話的嘴。

嘴裏還不忘抱怨着給自己刷分,“阿珵,憋壞了可怎麽好,你變壞了。你之前把自己送到江南去,我也沒生氣,還護着你呢。你以為我都不知道?那邊的河堤,看起來可不像是馬上就要出事的樣子,若是真要出事,你可不會那般輕松寫意。”

林珵躲開他的嘴,咬着牙問道:“你什麽時候知道的?這事我從未說過。”

問的時候,林珵的心虛勁也湧上心頭。谷嘉義他知道,知道還傻傻地跟着,不發一言?

許是他語氣奇怪,谷嘉義停下作亂的手,按着他的手放到小嘉義身上。頗有幾分得意道:“我不能知道?你的動作不是在引誘秦家,讓他們暴露野心,提前清掃這一大阻礙。只是沒想到秦家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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