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你他娘的親我
這一年的冬天來得格外快,秋後一過,冷風就吹遍了整個紫禁城。
嘉靖揣着袖子,站在禦書房的窗前遠望南飛的大雁,一時不知在想什麽。而我,站在外頭值守,一時也不知在想什麽。
過了一會,随侍的李芳公公呈來一件氅子替他披上。
他的目光收回,轉身時淡淡的,像是在對李芳說,又像是自語:“年前的最後一回了,安排禮部,選個日子——谒陵。”
“奴才遵旨。”
然後他的目光在瞥向我時,停頓了一下,終于還是決定道:“你也跟着一起來吧。”
“臣領旨。”
後來李芳公公出門時,曾對我使了個眼色,暗示我複寵有望了。
皇家祭祖這種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要說快是肯定快不了的。
這個時代沒有發達的交通工具,文武百官車馬銮駕加上儀仗隊,一群人就這麽浩浩蕩蕩的從京一環走到京六環!
天!
放在前世,這種事情好比讓我從***徒步走到明十三陵,簡直難以想象。
然而就是這麽一個工程量巨艱難的行程,嘉靖還偏要帶上幾個小老婆一起去,大有難得旅游的既視感。
果然,走到中午的時候,大家就已經累的夠嗆,儀仗隊的錦衣衛平日裏練慣了,還能撐着,然而那些官員可就沒這麽能吃苦了,休息的時候,一個個撩起衣擺直接一屁股下去,連禮部的好幾人都撸起了袖子擦汗,此刻全然不顧什麽斯文體面了。
我在群臣裏找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于是,從身後悄悄靠近,帶着惡作劇般朝他耳邊一聲吼,哪知沒吓到他,反驚了旁邊的官員。
“陸大人,老夫有疾,不能受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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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尴尬的笑笑。
拍着嚴世蕃肩膀,“喂,你好歹也裝一下吧。”
“陸大人,你看我現在有力氣裝嗎?”嚴世蕃也是一副吃力的樣子坐在地上,我瞧着他如今升了官,連官服都不一樣了。
“怎麽我看今天好幾人都沒來?”
皇家祭祖這事居然還敢缺席?
嚴世蕃朝我勾勾手過去,低聲道:“這種事情,除了幾個新來的二愣子,就沒幾個人願意來。”
“為啥?”
他一掀滿是灰塵的衣擺,“瞧見沒,遭罪。我們是沒辦法,我爹任禮部,不來也得來,但你看,夏言,顧鼎臣,還有那幾個國公勳貴,誰來了?連陶仲文都沒來,折騰不起!”
他說的也有道理,我瞅了眼四周的景色,估摸着還沒過京三環,至少還得再走一倍。
皇帝陛下此刻坐在銮駕內是無妨,然而就苦了這些官員們了。
我和嚴世蕃閑聊了幾句後,李敬之便招手讓我過去,他和陳寅是負責天子銮駕的,必須左右在側,所以只得我過去找他。
“何事?”我跑近後問道。
他小心看了一下左右,才肯低頭道:“跟在皇上後面的那兩輛車,一輛是皇後鳳辇,還有一輛坐的是王貴妃和康妃,你——。”
沒等他說完,我立馬會意的點頭:“你放心,皇後嘛,孰輕孰重我還是知道的。”
“錯!”哪知敬之卻道,“最重要的是鳳辇後面那駕。”
我愕然又不解的看着他,他繼續說道:“如今王貴妃與康妃皆懷有身孕。聖上很是歡喜,特別是經過薛侃一事曾弄得他顏面盡失。所以此番你務必要護她二人周全,不可有任何差池,否則——”
他沒有說下去,但我已經知道了,我原先以為他保護皇帝就夠辛苦了,原來還有比這更不容易的事啊。
“阿炳,我實在是擔心你。”他擔憂的嘆息道。
我笑笑,安撫他:“無妨,你忘了以前說的,小時候打架你還老輸給我呢。”
“噗嗤!”我們相視一笑。
隊伍到達陵寝,已是傍晚時分,嘉靖下旨讓大家在郊外安營休息,等待明早的祭祖儀式。
走了一天的路,大家都已累得七倒八歪,尤其官員們一個個趕緊鑽了帳篷裏倒頭就睡。
就是苦了我們錦衣衛,還得值守巡邏。我彎腰捶着酸軟的腿,有點欲哭無淚。
這時,身後突然走來一個小太監:“陸大人,娘娘有請。”
娘娘?
我走進帳篷裏一看,果然是兩個珠環翠繞的美人,我心裏立刻就明白了:“臣陸炳參見貴妃娘娘,康妃娘娘。”
“陸大人無需多禮,今兒走了一天,也着實勞累了,小安子,還不快給陸大人搬張椅子來。”
小太監趕緊将椅子搬了過來,然而我卻沒敢坐,“多謝娘娘,臣不累,臣站着就行。”
正所謂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雖然我現在是個男人身,但前世的那波宮鬥劇可沒少看。
“過去聽聞陸大人在錦衣衛裏身手不凡,今兒一見确實如此,你瞧我們姐妹倆坐了一天都嫌悶,他走着的人倒還很精神抖擻。”另一美人笑道。
這話說的讓我險些一晃沒站穩。
姐姐,你坐在裏面還嫌悶,我這外面的人該怎麽辦……
我的內心再一次咆哮,蒼天吶,為什麽這麽不公平!
“康妃妹妹你就毋拿陸大人取笑了,走了這麽遠的路怎麽會不累,陸大人呀,這是為公盡職。”這位娘娘看着比那位年長一些,估計就是王貴妃了。
“臣身為錦衣衛,自當保護聖上與娘娘周全。本職工作,不足為道。”
“既然如此,那本宮有一事也務必懇請陸大人答應。”
“貴妃娘娘請說,但凡臣能做到的,必義不容辭。”話雖如此說,我心裏卻打着撥浪鼓,這些被深宮悶壞的妃子們鬼知道她會提出什麽變态要求。
“其實也沒有什麽,想必陸大人也知道,往年詣陵皇上都是攜皇後一起,但今年卻帶了我姐妹二人來,本宮也知道,是皇上的龍恩浩蕩,詣陵祭祖一來求國泰平安,二來也算是為我們肚裏的孩兒祈福。所以,本宮一定不能辜負了聖上的一片心意。也望陸大人這一路來能護我們周全,保皇兒順利誕生。”
“娘娘多慮了,這本就是陸炳的職責所在,娘娘放心,陸炳必不負聖上與娘娘所托。”
“有陸大人這句話,那本宮就放心了。”王貴妃與康妃都頗有意味的笑了。
出帳篷的時候,康妃卻在身後突然問道:“陸大人可曾婚配呢?”
這回我是真的一抖沒站穩,幸好旁邊的小安子扶住了我。
果然,她們是不準備放過我了嗎?
“本宮看陸大人風姿秀雅,身手不凡,不知可有心儀之人,若是沒有,本宮倒——”
“婚配了!”我想都沒想脫口而出。
于是,身後只留下康妃那八卦的啧啧嘆息,“可惜了,這麽個帥小夥。”
我:……
離開了二妃的帳篷後,我一直在外頭巡視,直到夜已入半,衆人酣睡,我看着一圈圈圍攏帳篷外的錦衣衛,想着應該不會出什麽事,于是,搬來一張椅子在樹下打起盹。
然而,眼睛還沒閉上,就突然傳來了一聲震耳的的鑼響。
“走水了!走水了!快來人啊!”
走水?莫不是……失火?
我趕緊從椅子上跳起,循着聲音的方向看去,只見前面一片濃煙滾滾,火光沖天。
真讨厭!睡個覺都不讓人踏實!
我在心裏抱怨的同時卻突然發現一個更加可怕的事情,那着火的前方貌似是——皇上的營帳!
不好!皇上要出事,大家都得完!
正當我決定趕過去的時候,敬之突然出現攔住了我,“你在這裏守着,我去看看!”
我一瞥身後的二妃帳篷,點了點頭。
然而,看着侍衛太監們一批批的水拎去,仍然不見熄滅的火勢我心中也跟着緊張。
就在這時,王貴妃與康妃都出來了,她們見着大火後先是一陣驚叫,随後王貴妃趕緊問道:“聖上呢?聖上可好?”
“皇上,皇上,目前不知,但李大人已派錦衣衛去了,娘娘寬心。”
這時,身旁的康妃一聲尖叫:“啊!火!燒來了!”
我一看,果然,那不曾熄滅的大火居然沿着草堆蔓延過來,好在二妃的帳篷距離前面不近,所以火勢不大,我趕緊從太監手中提過一桶水,就着火苗直接倒下,瞬間澆滅了。
然而,麻煩事接踵而來,康妃居然被剛才一吓,吓得肚子疼了起來,她捧着凸起的肚子痛苦的蹲了下來。
“妹妹,你怎麽了?妹妹?”王貴妃欲攙扶她,豈料自己的肚子也疼了起來,“啊!疼!”
一時姐妹二人都焦急祈求的抓住我的手,“陸大人,快!快傳太醫,我和康妃好像要生了!”
所以說這兩個女人真的很麻煩,我的第一直覺沒有錯!
“二位娘娘稍等,我這就去找。”
我臨時先拖了幾個拎水的小太監來照看她們,然後掀開一座座帳篷簾子尋找太醫。
然而濃煙太大,惹的大家都在四處奔走,人群裏一片混亂根本看不清。
就在這時,“诶呦”一聲,有個人撞到了我,我低頭一看,正是太醫院的林太醫。
我一把抓住他,“你來的正好,快!随我去救人!”
“陸大人,等等,先來後到,我這還得趕去救嚴大人呢。”
“嚴大人?是大嚴小嚴?他怎麽了?”我問道。
“是嚴世蕃,他肺裏有病,聞不得煙味,這不他爹正讓我去呢。”
“你先去救王貴妃和康妃,她倆馬上要生了,嚴世蕃我待會給你送過去。”
“什麽!都要生了,那可得快點!”一聽是皇妃,林太醫也不敢耽擱,迅速跑了起來。
然而當我摸着濃煙找到嚴世蕃時,他卻比我預想得要好很多。
“嚴……”
“噓!”他一把捂住我的嘴,然後将我一拉,退到了身後的幾棵小樹旁,他猛然吸了口新鮮的空氣,道:“現在終于好多了。”
“我還以為你……”我沒說下去,因為我看到他的臉色确實有些蒼白。
“以為什麽?我完全有能力照顧好自己,我爹他太一驚一乍了。”
“別吹牛了。”看着那蒼白的面色我還是沒有戳破他。
“行了,說正事,你那邊可有發現什麽可疑之人?”
“沒有。”我搖頭,“除了王貴妃和康妃叫我進去坐了會,沒什麽其他的了。”
“你在懷疑她們倆?”
“也不一定,萬一是皇後呢。”
“噓!”他趕緊制止我,“你什麽時候還能想這麽多了。”
“那可不,我看的書也不比你少,什麽九子奪嫡,後宮秘術這些小case。”我擺擺手得意道。
然而他卻打斷了我的幻想,用手指着失火之處:“瞧見沒?那頂帳篷,知道是幹啥的嗎?”
他知道我猜不出來,所以沒等我回答,他說道:“那是我爹的帳篷。”
嗯?我驚訝的看了看那頂燒得半焦的帳篷又将目光移回他臉上,“你們這麽早就開始得罪人了?”
他回答:“那頂帳篷裏放的是關于明天祭祀一事的相關事宜與流程,沒什麽重要,但是,也有其他的東西。”
“比如?”
“奏折。”他說,“晚上從京師快馬加急送來的三封折子,就放在那裏面,我爹準備等明早呈給皇上,然而,就在剛剛一把火全燒了。現在,你還認為是皇後嘛?”
我一怔,燒奏折?這就事關朝廷了,但,是誰敢這麽膽大包天呢?
“咳咳!”他止不住咳了兩聲。
“這麽說,皇上沒事?”
“皇上一直都沒事,因為他們的目的就是那三封加急函。”
我聽着嚴世蕃這一通分析,突然想說什麽,又說不上來。
這時,一道黑影從火場裏閃過,躲進了樹林中,我和嚴世蕃一陣詫異,随即跟上,大約行至樹林中時,那黑影才停下了腳步。
而我和嚴世蕃則蹲在灌木叢後,小心的透着草堆察看。
“你來了。”那黑影蒙着面卻對着虛無的空氣開口道,只是當聲音發出的那一刻,我卻驚訝到不能自已。
這是……郭浔!
嚴世蕃捂住了我的嘴,不至于令我發出驚叫。
這時,頭頂一陣風略過,另一道人影腳尖點過樹梢輕松落地,他的聲音格外低沉粗重,“你的事情辦好了?”
“都辦好了。”郭浔說,“如此一幹二淨了也好,對你我好……”他停頓了一下,又像是自語那般:“對大明——也好。”
“那還不趕緊走,你惹的麻煩已經夠多了。”
“我是來和你道別的。”
那個人影未曾說話,他背對着我,黑暗的夜色裏,我也看不清他的長相。
“過了這個月,我就要回兩廣了,以後不會再回來了,所以你,保重。”
“多謝。”
我琢磨着這兩個人确實有些奇怪,想看看嚴世蕃是什麽表情,哪知我擡頭時他正好低下了頭,于是,柔軟的唇就擦過了我的面頰,那刻,我仿佛被雷劈了一樣赫然震驚。
“嚴世蕃,你他娘的居然敢親我!”壓低着的聲音還是沒能逃脫前面兩人的察覺。
“誰!”
嚴世蕃想捂住我的時候已經太晚,一支飛镖射出,我和嚴世蕃互相松手一推,飛镖就從我倆中間穿過。
我反應快,立即起身,拉上嚴世蕃向着帳篷跑去。
然而,等我們拼命逃回來,往身後一瞧,才發覺根本沒人追來。我和嚴世蕃喘着粗氣對視了一眼,此刻誰也不知道為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寫了一個親親,然而兩人還沒回過神就逃命去了。。。。。
想想第一次寫親親,自己都有點小激動(捂臉)
還有,嚴胖子不會永遠是嚴胖子的,小鹿子也不會永遠是藍孩子的,畢竟這樣的組合一想有點辣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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