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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午後,陽光在貝斯湖心微漾。調皮的孩子擲一枚石子打碎湖裏映着的太陽,一圈圈漣漪驚走了銜尾的細魚,蕩開了湖裏疊落的人影。
只是湖邊的人們多是無暇欣賞這美景,衆人的視線都望着同一個方向——
特朗克爾大學的第六教學樓外,一輛流線感十足的深藍色轎車停在長階之下,恰到好處地避開了可能造成人流擁堵的位置。穿了一身黑色休閑服的男人斜靠在車身上,身材欣長,白皙的臉龐上扣着一副茶色的墨鏡,遮了半張臉的模樣。雖只露了下颌與一截白得如玉的頸子,卻愈發襯得曝露在外的唇紅齒白,更勾得望着這兒的女孩們心裏癢癢——誰不想去掀開那礙事的墨鏡,看看那後面是如何一副風華無雙?
只是還沒等女孩們有所行動,悅耳的鈴聲已經在整個校園內響了起來,随着鈴聲的尾音消弭,教學樓內的空曠也逐漸被學生們的身影填滿。
深藍色的轎車在第一時間攫取了走出樓來的學生們的注意力,只是這焦點很快就被車子的主人所取代。男人的形象顯然得到了大多數人的認可,而當他将墨鏡從臉上取下時,驚豔的神态已經不只是出現在女生們的臉上——眼前的男人黑發黑眸,一雙瞳仁翦水似的透亮,再加上五官精致膚白唇紅,臉上輪廓不深,俨然一副畫裏走出來的東方美人的形象——美得教在場所有女孩兒都要自慚形穢的模樣。
這人只穿着簡單的休閑服,卻一點都不有礙他的肩寬腿長,故而雖五官很是漂亮,也沒有半點陰柔或是懦軟的感覺。
“蕊兒。”
溫潤的聲音在些微的嘈雜低語中似乎不受分毫影響,如同甘甜清冽的泉水流淌過每一個人的耳旁,連那随聲音浮現在臉上的笑容都恰到好處,唇角勾起的弧度好像用尺子小心地量了,讓人挑不出一絲瑕疵來。
還不等衆人心底對那個被男人喚出口的名字的主人生出些羨慕嫉妒的情緒,人群裏便有個女孩步伐輕快地應聲走出來:“Shaw,你怎麽來了——?”
錢蕊的聲音裏自然是藏不住的歡欣雀躍,自小的家教讓她克制住了在衆人面前撲進男生懷裏的沖動,只是上前親昵地挽住了男人微屈的臂,笑彎了眉眼對着與自己同行的朋友介紹:“Selina,這是Shaw,我和你說過的。”
“哦——”金發碧眼的Selina收回了驚豔的目光,轉作一副暧昧的姿态打量兩人,“原來你就是Susan的小男友麽,之前聽Susan将你誇得那麽漂亮,我還有點将信将疑,今天一見才發現原來還是Susan謙虛了呢。”
“Selina小姐也非常漂亮。”男人微微笑着沖Selina颔首,既不顯冷淡,也不至狎近,溫和的視線在對方身上禮貌地停留片刻,他便轉向臉頰微紅的錢蕊,“蕊兒,天氣涼了,我想今天帶你去選幾件入秋的衣服,下午還有課麽?”
“這幾天都沒什麽課。”錢蕊脫口而出,似乎又覺得自己有些太急切,羞赧地擡手攏了攏耳邊垂落的發絲,挽住一旁的Selina,“你今天也沒課了吧Selina,不如和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Selina欲要婉拒,卻見望着自己的錢蕊目光裏流露着些許強勢的暗示,而她的餘光所及,秀拔出群的男人笑得溫潤且目含寵溺之色。有些鬼使神差地點頭:“沒問題啊,只是——”她轉向男人,笑顏如花,“Shaw,你不會介意吧,我可不想教你心煩哦。”
“當然不會,”Shaw垂了眼睑,遮住眼底一掠而過的諷色,複擡眸之後,已然妥帖如常,“能有你作陪,蕊兒和我都會很高興。對吧,蕊兒?”
“嗯,那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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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Shaw微傾身,勾着唇角看着兩人,做了一個“請”的紳士禮,那雙翦水眸子裏似乎閃着熠熠的光,“兩位美麗的公主,請上車吧。”
兩位當事人一時臉頰飛霞,顧不得看對方反應便前後躬身進了男人扶住車門的深藍轎車裏,男人動作輕和地将門帶上,剛要拉開駕駛座側的車門,身形卻頓住了。
他從休閑服的口袋裏拿出了震動着的手機,看清屏上顯示的“克魯斯”,原本已經搭上車門把的指尖貼着微涼的金屬滑了過去,長且卷翹的眼睫垂下,遮住了墨色的眸子。
停頓了一秒,男人單手插了口袋,側開身體背對衆人與車裏的視線,接起了震動的手機。
“叔叔……是,我已經知道了……您放心,最棘手的那個我會親自去辦……是,四十分鐘後刺蝶其他人将同時行動……沒關系,我會注意……”
大約半分鐘工夫,男人就挂了電話,依舊不減半分的笑意挂在臉上,他拉開車門坐進去,一邊系安全帶一邊從後視鏡看向兩個女孩兒:“實在抱歉,是之前提交的跨區申請材料出了點小問題,耽誤兩位小姐寶貴的時間了,等會兒一定買幾件小禮物賠償。”
Selina沒什麽反應,錢蕊有些擔憂:“Shaw,回第七軍事區的計劃要延後麽?護照沒有辦下來?那需不需要我和爺爺說一聲,讓他幫忙通絡一下。”
“……這倒不必,只是些小問題罷了。”男人發動車子,墨黑的眸子望向前方,語氣平靜得沒有一絲起伏,“這點小事,哪裏敢叨擾爺爺。”
錢蕊沒有察覺對方異樣的情緒,只是松了口氣點頭:“那就好。”
“啧,十三軍事區到第七軍事區都快要跨過半個地球了,Shaw要和你一起回第七軍事區去?”Selina驚訝地插話進來,然後笑道,“你們這是要見家長啊。”
“嗯,”聞言便紅了臉的錢蕊點頭,按捺不住聲音裏的欣悅,“再過不到一周我的學業交流時間也就結束了,這次回去之後估計不會再來十三區這邊,Shaw已經決定要和我一起去第七區生活了;回去之後我們就訂婚,到時候你可不能缺席的啊。”
訝異的情緒從Selina臉上劃過,只是片刻之後她就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嬉笑着去逗錢蕊:“這麽大的事情,你竟然瞞我瞞到現在啊,太過分了吧。”
“對不起啦我準備走之前和你說的,你可一定要去哦……”
後車座兩個女生聊得開心起勁,誰也沒有看見,坐在駕駛座上的男人眼底的涼意漸深,連唇角原本溫潤如玉的笑意,都好似染上一層獰色。
半小時後。
深藍色的轎車停進空餘的停車位,駕駛座上男人先下了車,彬彬有禮地為後座的兩個女孩開了車門。
兩個女孩前後下了車,有說有笑地走在前面,男人則在兩人身後一米的位置不緊不慢地随着。三人一路走過停車場裏衆多可以在車展上博人眼球的豪車,錢蕊沒什麽反應,Selina則有些心不在焉,一邊與錢蕊搭話一邊以餘光逡巡,眼底時不時掠過些驚訝豔羨的情緒;而男人的視線似是漫無目的随意游轉,直到一輛貼着翅膀車标的深灰色跑車映入眼簾,他的眸子一頓,目光便再自然不過地移開,與慣常并無二樣。
唯有他自下車開始便插在口袋的指尖在手機上盲點幾下,一條早已準備好的消息便沿着看不見的信號流通往了這世界上的許多個地方。
這套動作結束之後,Shaw走上前去,自然地參與進了女孩們的閑聊裏,而兩個女孩都沒有意識到,她們不知不覺地循着男人的引領改變了起初行進的方向。
循着停車場的西門走出來,便是霍尼普勒大道。
霍尼普勒大道是十三軍事區極為出名的一條商業街,也是個享譽世界的銷金窟,聚集在這裏的不見得一定是來自全球各個軍事區的權貴,但若是沒有一定身價的人,未必敢輕易踏上這條連路面都是鎏金方玉鋪成的大道。
“Shaw,我們這是去哪兒?”
錢蕊有點奇怪地看向男人,對方毫不旁顧的姿态顯然說明他已經有了确切的目的地。
Shaw笑得溫和:“我預訂了ireal今天下午的定制名額,直接帶你們過去,不介意我自作主張吧?”
這次連錢蕊都是一驚:ireal是一個國際高檔服飾定制品牌,全球十五個軍事區總共也只有十五家分店,而每家分店只在下午提供兩個定制名額,連她的爺爺都未必能輕易拿到,沒想到Shaw卻可以。
“Shaw,謝謝你。”錢蕊這才知道原來對方為這次見面這麽費心,一時心裏感動得厲害,眼眶都微紅,“我很開心。”
“能讓你多一絲開心都是我的榮幸,”男人俯身在女孩兒耳邊,輕聲低笑,“我的公主殿下。”
說話間,三人已經行至那家外觀古樸、橫挂一塊刻着ireal花體字樣紅木牌子的店前,相繼走了進去。ireal的大堂之內,兩位侍者迎面走來,躬身行禮,其中一位開口:“Shaw先生,請您稍候。兩位小姐,請随我來。”
Selina從踏進ireal之後就已經神思不屬,錢蕊則有些不安地看了男人一眼,Shaw望着她柔和了眉目:“我就在這裏,等兩位美麗的公主盛裝歸來了。”
被男人以最細致的溫和安撫,兩個女孩兒不約而同地露出了笑容,随着開口的那名侍者往大堂側邊的回旋長廊走去。
Shaw則跟着另一名侍者走向了大堂的耳室。
耳室的門半敞着,不多的幾張雅座上已經有一個約莫三十的男人在座,Shaw走進來後,那人擡臉望了過來。
房間裏的這個男人有着西方人常見的深邃五官,只是眼角一段指節長的疤痕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都有些兇戾,而他将人從頭到腳打量一遍的方式和微冷的目光更是給他添了幾分獸類的野性。
Shaw倒是不以為忤,反而沖着對方微笑颔首,繼而在那人右側雅座落座。
“請您随時吩咐。”侍者将茶品碟子逐個放在了雅座旁的水晶幾座上,便躬身退了出去。
房間裏此時便只Shaw與那陌生男人兩人遙遙側對而坐,而那男人不容忽視的目光也始終沒什麽善意地逡巡在Shaw的身上,直到一分鐘後,那人才不急不慢地略微溫和了目光——以他此刻的觀察和之前看到的聽到的外面的動靜,剛進來的年輕人大抵也就是承蒙祖蔭家教頗佳的大少爺,今日估計是來讨女伴的歡心……這一點和自己也沒什麽兩樣。至于這人剛進大堂就似乎往這兒看的視線,以及這張漂亮面孔帶來的莫名的熟悉感,大概也是自己太過警覺了。
這時,Shaw似乎覺得有些無趣,他從休閑服的口袋了拿出了雪茄盒,取出一支雪茄來,拿起一旁幾座上備着的雪茄剪,慢條斯理地剪起了雪茄頭。
拿着雪茄與雪茄剪的那雙手白淨修長,指甲同樣修剪得圓潤漂亮,時而露出的掌心看不見半點疤痕或是繭子,十指蔥蔥如玉。——看見這一幕,面帶疤痕的男人更是連最後一點疑慮都徹底打消:這年輕小兒的手,絕不會是舞刀弄槍的同行。
身體解除戒備狀态的男人剛要倚回靠背,身形卻一頓,眸光有些不可置信地緊盯着年輕人手裏那只纏着金絲的雪茄,呼吸都稍有些急促:“柏德?而且是極品的柏德?”
Shaw動作一頓,有些驚喜地擡頭:“您認識柏德雪茄?”
疤痕男人沒理他這句話,雙目緊緊地盯着年輕人手裏的雪茄,面露鹜色,眼底又多了幾分閃爍:“這種極品你怎麽能這麽輕易地糟蹋?”
“您見笑了,”Shaw似有些無措,“這是家父的珍藏,我也只是剛開始有所涉獵。”
“難怪。”疤痕男人收回了眼底閃爍的異色,視線卻未移開,“極品柏德可不能像你那樣修剪,只會平白把一支當世都少有的雪茄毀了大半。如今這極品柏德雪茄的藏主料也不過就那幾位,雖不知哪一位是你父親,我卻恰巧都略知一二……若讓你父親知道你這麽糟蹋他珍藏的雪茄,恐怕可不會再讓你碰了。”
聞言,Shaw臉上浮現出了尴尬之色,他猶疑了幾秒,站起來将手裏的雪茄向那人的方向遞了遞,“讓您見笑,我也是瞞着父親私攜,這支雪茄便作薄禮,還請您不吝指教一二。”
見年輕人将原本準備自用而非新取的一支遞了過來,疤痕男人沒有不悅,反而放心地接了過來,而對方眼底曝露的一點不舍之意就更讓他安心。他低頭打量了一下手裏的極品柏德,目露喜色,只是其上封的雪茄葉教那年輕人掖開了些許,顯然已是不能久放。
思及此,那人有些迫不及待地拿起了桌上的雪茄剪,同時也簡單地給那年輕人講起了自己沉溺雪茄多年的心得。
癡迷此物多年,難得一朝得了其中極品,這欣喜之情已經教疤痕男人進入了最放松的狀态,平素引以為傲的警惕性絲毫沒有讓他感知到,坐在他對面那個微微躬身、一副虔誠受教姿态的年輕人,不知何時擡起了墨色的眼眸,依舊唇角染笑,目光透過氤氲的煙霧卻冰冷得好似在看一具死屍。
不複之前熠熠溫潤禮教無害的天使模樣,這一刻漂亮的年輕男人笑得恣肆邪佞,仿佛有癫狂的魔鬼在他的眼角眉梢跳起焚世的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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