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下了一場大雨,天又涼了幾分。
文然大清早一開房門就被外面的涼風呼了一臉,不由得瑟瑟一抖。
宋怡臨不知何時已經在文然門口蹲侯着了,文然一開門他就冒出頭來,見文然受了冷風吹,展臂就将人抱了個滿懷。
文然前一刻還覺得冰天雪地了,下一刻就如同被裹緊了暖呼呼的被子裏,舒服極了。
“大清早的,做什麽呢。”文然一邊口頭小小申斥了宋怡臨一聲,一邊壓不住自己嘴角上揚,也并未推開宋怡臨。
“昨天夜裏突然醒過來未見你在身旁,吓了我一跳,可就睡不着了,就只能在門外侯着你,想你一醒來,就能看見我。”
文然擁抱着宋怡臨,輕輕拍了拍他的背,無聲笑起來。他一直都不明白,為什麽宋怡臨一個大男人這麽喜歡撒嬌,還能這麽得心應手,文然最開始面對宋怡臨這張口就來的情話和親昵的舉止都手足無措,到現在久而久之地都能“從善如流”了。
“你在外面等了一夜?不怕着涼受寒啊?胡鬧。”
“不久,一個時辰罷了。我不冷,你摸摸,是不是可暖了?”宋怡臨拉着文然的手擱到自己胸口。
宋怡臨像個火爐子何止暖,簡直燙。
文然笑說:“好好,就數你身體好。”
“那是自然。”宋怡臨沉聲在文然耳邊私語,乘機啄了一口文然的耳廓,搔在文然心裏癢癢的。
“行了,”文然一巴掌拍在宋怡臨背上,“收拾收拾,趕緊出門,我們還要先去一趟布莊。”
“知道知道,天涼了,給猴孩子們帶幾匹布做厚衣服。謹遵文先生吩咐。”宋怡臨松開了文然,又忍不住親了一口文然的唇,嬉笑道,“我去套車。”
宋怡臨在卞城城郊和二十裏外的繡山縣置辦了不少田産,桑園和茶莊都在那兒。宋怡臨對管財看賬是一竅不通,做生意更是抓瞎,都是魏少的建議,原因無他,魏少名下就有布莊,桑農出桑、養蠶抽絲、紡布刺繡都可以由布莊直接收購,肥水不流外人田了,在文然跟他回來之前,也都是無忘齋在打理。
宋怡臨在魏少的布莊買大批的料子也不會惹人疑心,這才是令宋怡臨最舒心的,若有人疑問起來,只說是替布莊走貨便好。
布料堆了半車,宋怡臨怕擠到文然,索性将布料都堆成了一座小山,将文然圍到了“山谷”裏。
“你做什麽呢?”文然看着這一圈圍得密實的布匹,忍不住被宋怡臨逗笑了。
“壓寨夫人可不得圈起來嘛,省得旁人惦記。”
“胡說,快趕車。”
“好嘞,走着。”
宋怡臨揚起馬鞭唱起了歌,心情好的如同放晴的天,湛藍明朗、澄澈如湖,不為其他的,就為秦棠昨日已經離開了卞城,至于他要去徐州查案,那就是魏少該頭疼的事情了。這朵壓在宋怡臨心頭的烏雲,終于煙消雲散了。
文然聽着宋怡臨唱着山歌,眉眼彎折、嘴角不由自主地揚起來。
宋怡臨雖然在學樂器的道路上走一步退三步,而他不自知的是自己有一把好嗓子,根本不需要去學那些附庸風雅的琴啊笛啊,一首山歌就足以令文然心動心醉。
繡山縣之所以名為繡山,不僅因為風景秀麗也因為刺繡舉國聞名,更是西南進貢皇室的歲貢之一。好的繡品除了要有好的繡娘,也需要好的繡線,好的繡線就要有好的絲,好的絲便是桑農的活計。
宋怡臨和文然趕在午飯前到了繡山縣。
“文然,咱們上老許家蹭飯吧?許嫂子烙的餅滿天下找不出更好吃的了。”
“我們來都沒提前說一聲,現在去會不會太打擾了?”
“不會不會,”宋怡臨将車趕入岔道,桑農們住的地方離繡山縣的集市并不遠,要不了一盞茶他們就該到了,宋怡臨笑說,“不會的,許嫂子可喜歡你了,每次都問,你什麽有空來,她要給你烙餅子,我也不能總騙她說下一次吧。你就當賣我一個面子?”
文然忍不住笑起來:“你竟瞎說,光會哄我開心有什麽用?”
“那……我多掙點錢?”要辦義學是宋怡臨自己的想法,倒讓文然操碎了心,說到底還是銀子的事。
文然的笑容微微僵在了臉上,突然不知該說什麽好。他當初跟着宋怡臨離京時并不清楚宋怡臨以何為生,只是希望宋怡臨能幫他逃離上京和文家。
當他決定與宋怡臨在一起的時候,還以為他不過是江湖游俠,不求宋怡臨能大富大貴,做好了準備過清貧的日子,當魏楚越将房地契和賬冊交給他的時候,他還不能相信。
宋怡臨為無忘齋所做的差事文然知道,又不知道,宋怡臨會告訴他要去哪兒、去多久、卻不會告訴他究竟要做些什麽。
但文然不蠢,兩年來,宋怡臨每一次出門都會發生一些事情。比如他父親入獄,還出了另一件事,原度支司判官徐尚瑞莫名病死在了獄中,失去了重要的人證,旗山營案就此了結。
宋怡臨前腳剛從徐州回來,後腳秦棠就來了,說要去徐州查案子。
秦棠沒有言明是什麽案子,但文然立時心裏就冒出來一個可怕心驚的念頭。
如果宋怡臨就是秦棠要查的案子……他希望宋怡臨收手。宋怡臨這些年掙了許多産業下來,換個地方逍遙度日并非不可能,何苦做那些豁出命打打殺殺的事情。
但文然一直不知如何與宋怡臨開口,宋怡臨與魏少之間似乎有非比尋常的信任與親近,即便宋怡臨愛他至深也未必會聽他的勸。
“然?文然?”
車已經停下了,文然還未察覺。
“文然,你怎麽了?”宋怡臨掀了車簾探頭進來,将布匹都挪了挪鑽進了車裏,“是不是堆的東西太多,給你悶壞了?”
文然直到宋怡臨一張大臉怼到了他眼前,才如夢初醒,牽強地笑了笑:“我沒事,昨夜沒睡踏實,搖搖晃晃這一路有些犯困。”
宋怡臨貼到文然跟前,嬉笑道:“是沒摟着我才睡不踏實吧?要不,今晚,我給你治治失眠?老宋大夫一代聖醫救死扶傷。”
文然伸出手指戳到宋怡臨腦門上,将宋怡臨推開一尺:“那請問老宋大夫是給多少人治過夢魇之症了?我可先得打聽打聽。”
“就你一個,老宋大夫只為你文先生服務。”
文然被宋怡臨逗笑了,被宋怡臨牽着下了馬車。
小院裏的人正在曬桑葉,老早就瞧見了宋怡臨和他的馬車,這會兒就一排站好了圍在院門口瞧着文然和宋怡臨二人膩膩歪歪。
許家小院其實不大,不過孩子們都喜歡吃許嫂子的烙餅,中午的時候都愛往這處跑,說是給老許幹活,其實都是來蹭飯的。
文然一見十多雙眼睛笑眯眯地對着他,實在羞得要無地自容了。
宋怡臨将文然護到身後,長臂一揮:“幹嘛呢這都杵着,是沒見過這麽好看的文先生呀?”
文然聽着宋怡臨調笑他,伸手就在宋怡臨腰間傷口上拍了一巴掌。
“唉喲喲!”宋怡臨怪叫一聲,指着院門口的老老少少,呵道,“我們帶了些布料給孩子們做冬衣冬被的,都快來瞧瞧。”
孩子們一擁而上,須臾就将布料搬下了車,嬉嬉鬧鬧的如同過年一般開心。
“宋哥宋哥!我要這匹!”
“宋哥!我要我要!”
“都有都有,不用搶!”
老許呵呵大笑一聲:“好了好了,一會兒搶壞了可就什麽都沒有。”
“文先生,文先生,你真漂亮。”突然有個四五歲的小娃娃蹭到文然腿邊,仰着臉一本正經地誇文然漂亮。
文然一愣,未來得及開口,宋怡臨已經蹲下來,捏着小娃娃的小鼻子道:“小圓子有長進啊,這麽會說話? 乖!”
小圓子小手拍開宋怡臨的手,躲到文然身後:“文先生,宋哥又欺負我!”
“小圓子乖,我們不理他。”
“就是,別理他。”許嫂子走過來,摸了摸小圓子的腦門,“怎麽不跟哥哥們去選布料?”
小圓子撅着小嘴,看了看許嫂子,又看了看文然,怯懦懦地問:“那……雲哥哥也有新衣服嗎?”
許嫂子一愣沒說話,擡眼看向了宋怡臨。
宋怡臨一轉頭就又與孩子們玩鬧起來,突然感受到了許嫂子、文然和小圓子的目光,驅散了一群小猴子,回過來問道:“怎麽了?不進屋,都看着我作甚?”
小圓子抱着文然的小腿,眨着大眼睛,仿佛是在期待着什麽。
“宋哥,雲小子……”
“那小皮猴又鬧什麽了?”
許嫂子嘆氣:“前幾日想跑,沒跑成,被老六關柴房裏了。”
宋怡臨愣了愣,旋即笑道:“沒事,一會兒我去看看。不過我和文然肚子都有些餓了,能不能勞煩嫂子先給我們烙兩張餅?”
“好好,走,進屋,我這就給宋哥和文先生烙餅子。”
“我也要吃。”小圓子撲到許嫂子身邊,仰着臉眼巴巴地望着,饞的直流口水。
“好好,小圓子也吃!”
許嫂子的烙餅遠近聞名,不消半刻街坊四鄰都能聞見香味了。
一張張餅子烙出來,還燙着手就已經被搶走了。一群孩子鬧騰不停,文然只覺得熱鬧得有些眼花缭亂。
宋怡臨在院子裏與孩子們玩了一陣,眨眼功夫就不見了,文然心裏一咯噔,也出了院子。
他記得老六家就在巷尾。
文然到了老六家門口就聽見了宋怡臨和人小聲說話:“這小子又鬧什麽?”
“還能鬧什麽,要回去給爹娘報仇。”老六嘬着旱煙,唉聲嘆氣,“兩天了,還不肯吃不肯喝。要不,你去勸勸?”
“不用勸,愛吃不吃吧。吶,許嫂子剛烙的餅子,給他一張。”
“你啊,自己送進去吧。這幾日,他鬧騰的厲害,我老了,弄不動,你們這群皮猴子,一日不消停,好不容易你們都長大了,還不停給我送麻煩。”
“行吧。”
文然聽了一會兒,并不大明白宋怡臨和老六對話裏的意思。偷聽并非君子所為,文然心裏很不舒服,在原處站了一會兒,便折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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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哈上線了,有沒有投喂海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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