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Chapter 04

【18】

兩個人手牽着手到了離公寓最近的超市裏，采購食材。

雖說是讓八田美咲決定晚餐，但失去了記憶的他，腦袋裏也就只對可麗餅有個印象，在确定晚餐甜點是可麗餅之後，他便心滿意足地主動交出選擇權，讓伏見猿比古做主了。

想了想現在入秋偏涼的氣溫，伏見猿比古最終決定晚餐吃火鍋。所以兩個人一進超市，就直奔火鍋食材的區域挑選。

“……猿比古，只買肉？”過了一會兒，八田美咲看着滿籃子紅豔豔的肉類，遲疑着拿了一把蔬菜看向伏見猿比古，“蔬菜？”

“不。我不愛吃蔬菜。”伏見猿比古推推眼鏡，毫不猶豫地将八田美咲手中的蔬菜放回了原處，順手又拿了一盒肉。

“啊啊猴子你這家夥這麽挑食是不行的！”八田美咲想也沒想便脫口而出了這句話。話音剛落，他自己都覺得奇怪似的捂住了嘴，“……猿比古……對、對不起，我……”為什麽他會說這句話？為什麽？

“MISAKI，不要道歉。”被說了的伏見猿比古，非但沒有八田美咲預想中的生氣，反而頗為愉悅地勾起了唇角。他甚至主動拿了幾把蔬菜放入籃中，“MISAKI想要的話，那就買吧。”反正他一口也不會碰。

八田美咲讷讷着點了點頭。走着走着，路過水果區的時候，他的視線又莫名落在了菠蘿上。

伏見猿比古瞥了八田美咲一眼，也沒做聲，再次主動将一個菠蘿放進籃子裏。只是在走過牛奶櫃臺的時候，他買了一整箱的純牛奶。

【19】

晚飯的時候，伏見猿比古堅守了自己的原則，到最後還是一口蔬菜水果都沒吃。火鍋裏的蔬菜和菠蘿都統統進了八田美咲一人胃裏。

“猿比古不吃為什麽還要買蔬菜和菠蘿嘛！”吃撐了的八田美咲躺在沙發上，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一點也不想動了，嘴上還埋怨道，“難道你是純種的肉食動物嗎！”

“本來蔬菜和菠蘿都是MISAKI想買的啊。”伏見猿比古聳聳肩，理所當然似的開口，“MISAKI過來，把洗好的碗擦幹淨再放到櫃櫥裏。”

“嗨——”雖然不太想動彈，但想想晚餐本來就是伏見猿比古一手包辦的，再讓他一個人善後好像有點不好意思，八田美咲掙紮了兩秒，還是爬起來，拖着步子蹭到了伏見猿比古身邊，開始按照吩咐幹活。

雖然在洗碗，但伏見猿比古還是不可抑制地分了神，去關注身旁埋頭擦碗的八田美咲。

從他這個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對方仍殘留着少年氣息的臉龐，那雙金棕色的眸子此時全神貫注在手中的工作上，流露出認真之色。自己的衣服對他而言似乎還是寬大了些，原本的圓領生生被穿出了V領的效果，精致的鎖骨非常凸顯，以及……那個刺眼的赤色印記。

下意識地，伏見猿比古擡起手撫上八田美咲左鎖骨處的那個印記。

“诶诶诶诶诶？！”八田美咲被這個動作吓了一跳，但手上還拿着碗，不好拍開伏見猿比古的手，他便只是口頭上嚷嚷了幾句，“猿比古你幹什麽呢？好癢啊！……咦，這個是？”一低頭，他便看到了自己身上的赤色印記。

“這個，是MISAKI的榮耀哦。”即使知道這麽說并不算理智的行動，但伏見猿比古就是控制不住，控制不住地逼着自己一字一頓、咬字清晰地說下去。一邊說着，他一邊拉下了自己的領口，露出了同樣位置卻被灼燒了的印記，“不過，我已經毀掉了呢。MI→S——”

“啊！”八田美咲的一聲驚呼打斷了伏見猿比古還未來得及叫完的名字。似乎是這個看上去就很慘烈的傷痕吓到他了，他手一松，瓷質的碗直接摔在地上，碎成了幾片。“猿、猿比古……你……疼……？肯、肯定很疼！怎麽會這樣？！”

問都沒問那個被伏見猿比古成為“他的榮耀”的印記，八田美咲的注意力完全被“猿比古肯定很疼”這個想法吸引住了。

——疼？

“……是啊，MISAKI，好疼呢。”伏見猿比古沉默了片刻，突然伸手抱住了八田美咲，将其拉入懷中，緊緊地、珍重地。垂下頭，面頰埋在頸窩處厮磨，他夢語呢喃一般湊在對方耳邊輕輕說着，“好疼啊。”

——MISAKI，你知道當初他為了毀掉身上這個見鬼的、奪走了你的“榮耀”的時候，有多疼嗎？肯定是不知道的吧？不，肯定是根本忘掉了吧？那個時候的你，完全沒有真正地看着他過啊。

——比起灼傷，這樣的你讓他更疼。

“猿猿猿猿猿猿猿比古！你、你……不、不不不不疼！啊不對！我的意思是！”這樣虛弱的伏見猿比古讓八田美咲一下子慌了神，也顧不上什麽摔碎了的碗了，他手忙腳亂地拍着對方的背，絞盡腦汁想着什麽安慰的話，“……誰弄的？我、我幫你打回去好不好？你別……別……”

“MISAKI，在心疼我？”伏見猿比古将下巴抵着八田美咲的肩膀，雙手用力固定住對方，不讓他看到自己的表情，只是帶着輕笑地道，“好開心。”

“……喂喂你是笨蛋嗎？！”八田美咲局促不安地試圖扭了扭身子，“放、放手啊猿比古，好別扭！我肯定會幫你報仇的啦！不用抱着我我也不會跑掉的！”

“不要。我不會松手的。”果斷回絕了八田美咲的要求，伏見猿比古閉上眼睛，用心感受着現在的觸感，似乎是想将現在這一幕的每一刻都印在心上，“……別動，MISAKI，讓我抱抱就好。恩？”最後的那個揚起的尾音，黏膩而暧昧，喑啞低沉的嗓音甚至帶着幾分情.色。

“真、真拿猿比古沒辦法！跟小孩子一樣！勉、勉為其難哦！”感受到對方的體溫，八田美咲臉有些紅，但還是僵硬地任由伏見猿比古抱住，也沒掙紮。

——啊啊，真好呢。現在的MISAKI……

“MISAKI不用替我報仇。”良久，伏見猿比古低聲道。“不用了。”

“诶？為什麽啊？”八田美咲不明白。

“沒什麽。”伏見猿比古聲音輕得近乎嘆息，足夠讓八田美咲聽不清，“……舍不得，而已。”

——但即便你讓他傷痕累累，他又怎麽舍得去傷害你呢？他的，MISAKI啊。

【20】

由于時間問題，伏見猿比古沒有來得及去給八田美咲買合身的衣服，他就翻了翻衣櫥，想找找看還有沒有他中學時候的衣服。

沒有換洗的衣服，八田美咲索性往找着東西的伏見猿比古身邊一坐，雙膝彎曲，手搭在膝頭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晃着。

為了方便翻找，伏見猿比古将衣櫥裏的幾個盒子都移了出來。閑着沒事的八田美咲瞅瞅忙着的伏見猿比古，想了想，然後小心翼翼地探出爪子，将那幾個盒子一點點挪到自己身邊。伏見猿比古不動聲色瞥了他一眼，但還是沒有做聲。

盒子裏沒什麽特別的東西，無非是些疊好擺齊的衣物。八田美咲興致缺缺地将拆過的合資放到一邊，不死心地打開了最後一個盒子。他眼前一亮。

——是相冊。

八田美咲啪地一下立馬把盒子關上。一邊用眼角偷偷瞄着伏見猿比古，他一邊轉過身子，借自己身體的遮掩擋住了相冊盒子，确定無誤後，這才動作麻利地把蓋子一掀，翻起相冊來。

相冊是天青色的塑料制成的，看上去有些陳舊了，但外殼依然光亮，一看就是主人精心保護且經常翻閱的。

八田美咲翻開相冊，出人意料的，第一頁并不是小時候的伏見猿比古，而是少年時期的伏見猿比古。相冊本就是記錄重要的人生歷程的東西，這樣一弄，就好像相冊的主人完全不在意小時候那段時光的樣子。

——小時候的猿比古……好想看看啊。一定很可愛吧？

忍不住又偷偷看了眼身後已經成為俊秀青年的伏見猿比古，八田美咲晃晃腦袋，甩去莫名其妙的念頭，又繼續往下看。

一頁、兩頁、三頁……

很快，厚厚的一本相冊就被翻完了。甚至沒有将相冊放回盒子裏，八田美咲一只手撐着臉，卻是發起了呆。

那麽厚的一本，幾十頁的相冊、幾百張的照片，除了兩位胭脂色法蘭絨校服少年的合影，就是橙發少年一個人的照片。吃東西的、打游戲的、奔跑的、微笑的、苦惱的、生氣的、玩滑板的……這樣富有生活氣息的照片，讓人光是看着，就有一種相片的主人公就在眼前的感覺。

——那是自己。

八田美咲第一眼就可以認出，那些照片上的兩位少年，正是少年時期的自己和伏見猿比古。他不知怎麽的，就是覺得非常開心，笑容都止不住。

——跟猿比古，是同學啊……而且，是很棒的朋友呢。

——真好。

“猿比古！”八田美咲一向是個想到就做的行動派，馬上就從另一邊蹭到了伏見猿比古身邊，拽了拽對方的一角，他揚起頭露出大大的燦爛的笑容，像是九月豔陽天的紅日，耀眼得不得了，“我跟猿比古果然是好朋友呢！”

“……恩？”伏見猿比古在衣櫥最裏面看到了他中學的衣服，不過是那個時候的校服，睡覺的話根本不合适。他正打算将衣服再一一搬回去，乍一聽到八田美咲的話，有些沒反應過來，“什麽？”

“這個這個！”把相冊舉到面前，八田美咲從相冊的後面露出半個腦袋，“還想看猿比古的照片！小時候的和長大了的！”

好想好想知道，面前這個對他很溫柔很溫柔的人的一切。從牙牙學語的孩童，到與他共度的少年，以及不知道有沒有他參與的青年。一定有他的吧！八田美咲自信滿滿地想到。因為，照片中的他們是那麽要好，仿佛自成一個世界那樣。

是……相冊？伏見猿比古頓了頓，還是伸出手揉了揉八田美咲的發頂，安撫道，“抱歉MISAKI，我只有這一本相冊呢。”小時候是沒人記得給他照相，離開MISAKI後，則是他沒有興趣照相。

所謂照相，不過是為了定格住生活中美好而不舍消逝的場景才按下了快門。在他的MISAKI不在身邊的時間裏，他尋找不到讓他按下快門的理由。

“……哦。”聽到令人失望的結果，八田美咲悶悶地應了一句，低下了腦袋。

“MISAKI，看看這個。”不忍讓對方露出這樣低落的表情，伏見猿比古默嘆一聲，将衣櫥裏的國中校服取了出來，“國中的校服。”

“诶！真的是！”秒秒鐘被吸引了注意力，八田美咲一下子就擡起頭，眼睛明亮極了，“猿比古還留着啊！那我的呢？猿比古穿上嘛穿上嘛！”

“不行哦，MISAKI。我可長高了很多呢。”伏見猿比古唇邊露出淡淡的戲谑的笑，“不過MISAKI倒是沒怎麽變啊。”

“……長、長得高了不起嘛！”八田美咲一別過頭，鼓着腮幫子好像炸毛了的樣子，“混蛋猿比古！”

伏見猿比古笑了笑，沒有再故意惹惱對方，将手邊一套寬大的T恤丢給了八田美咲，“先穿這個吧。明天我們去買衣服，恩？”

自以為兇狠地瞪了眼伏見猿比古，八田美咲也不應一句，但還是乖乖地聽話去浴室了——事實上，他這幅樣子在屋子另一個人眼中，可愛到簡直犯規。

等八田美咲走出屋子，看看四周有些淩亂的房間，伏見猿比古揉了揉額角，準備開始重新整理。但視線在滑過相冊和校服的時候，他還是不禁一怔。

——明明已經無法穿下了，為什麽還要留着呢？

——不過也是，舍不得罷了。

——舍不得丢棄穿着這件校服的國中時候的MISAKI，關于他的一切。

【21】

等伏見猿比古洗完澡、回到卧室之後，就發現房間裏的燈已經被關掉，而他的床上則突起了小小的一團——他買的公寓本就沒有所謂客房的存在。

睡着了麽？不過也是，今天他玩得夠瘋，也該累了。

這麽想着，伏見猿比古也不禁放輕了腳步和呼吸，怕吵醒了已經入睡的八田美咲。他無聲地上了床。床不大，身邊溫暖的溫度很輕易地傳了過來，伏見猿比古只是猶豫了一瞬，便動作輕柔地将身旁的人攔在懷裏，像是小心護着懷裏珍寶的守者。

……好溫暖啊，MISAKI。

這種溫熱的肌膚相貼的觸感，讓伏見猿比古下意識渴.望更多。他低頭，埋在八田美咲的頸窩，柔軟偏長的橙色頭發在他的面頰上輕輕拂過，帶着一點微癢的感覺，很舒服。

“……唔，猿比古？”八田美咲迷迷糊糊的，也沒睜開眼睛，只是唇齒不清地呢喃着。

“我在。”伏見猿比古緊了緊手，輕聲回答道，“MISAKI，怎麽了？”

“你好慢……差點都睡着了……”似乎是困得緊，八田美咲的聲音糯糯的，沒了精神時的清亮，“晚安，猿比古。”說完，他就蹭了蹭身邊溫暖的大抱枕，抵擋不住睡意，又沉沉陷入夢鄉。

“恩。剛才順帶把衣服洗了，所以來晚了。抱歉讓你久等，MISAKI。”說不清心頭是什麽滋味，只是感覺柔軟得不可思議，順從身體的第一意願，伏見猿比古吻了吻八田美咲的眉心，“晚安，MISAKI。”

夜色如水，這片地區在這個時候都陷入了沉寂。只有天空的那輪彎月透過窗簾的縫隙，悄悄地、溫柔地撒下一地清輝。

——距離淡島世理公布吠舞羅突擊隊長八田鴉的蘇醒，還有50小時43分7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