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Chapter 06

【26】

“……這樣麽。我知道了。麻煩您了，副室長。是。好的。”聽着電話那端淡島世理的陳述，挂斷電話，伏見猿比古垂下眸子掩去情緒。确認自己調整好表情後，他才走回卧室。

“猿比古？”抱着枕頭盤坐在床上的八田美咲聽到門開的聲音，便擡起頭看向推門而入的伏見猿比古。

“我的休假明天就到期了呢。MISAKI明天，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我工作的地方看看？”伏見猿比古也盤坐在床上，與八田美咲面對着面，臉上挂着近似哄小孩子誘騙的笑容。

“好啊！”八田美咲想也沒想就答應了下來。或者說這幾天，除了喝牛奶和買衣服的事情，他根本沒有反對過伏見猿比古。伏見猿比古是他一睜開眼睛就陪伴着他、溫柔地對待他的人，潛意識裏，八田美咲對伏見猿比古有一種深深的依賴。

——什麽都不用考慮，什麽都不用害怕，只要留在我身邊，你就會被呵護，就會被照顧，就會得到想要的一切。

——只要，你留在我身邊。

當然，伏見猿比古在這兩天的時間中不動聲色地給他灌輸這種想法，也是促使八田美咲這樣思考的相當一部分原因。

“MISAKI。”

“恩？”

伏見猿比古靜靜地看着面前目露疑惑的八田美咲。

——你知道我現在都在想些什麽卑劣的東西嗎？你知道他為了把你留下來，在你失憶的這段期間用了多少讓人不齒的手段嗎？……你都不知道啊。幸好，你都不知道啊。

——不過，若真能讓你留在我身邊，即便再卑鄙一些，我也不會猶豫。

——所以……

“不要離開我。”伏見猿比古張開手，緊緊抱住了猝不及防的八田美咲，一遍又一遍地在對方耳邊重複着、呢喃着，像個不安的尋求承諾的孩子，“不要離開我，MISAKI。”

——不要跟着那群HOMRA的家夥走掉，不要再一次的……離開我啊。

“你在說什麽啊？猿比古。”被緊緊抱住的八田美咲，對做出這樣行動的伏見猿比古感到十分的莫名其妙，“你不用總是說這句話啦。我不走啊，我不會離開你的。為什麽猿比古你這家夥總覺得我會離開啊？”

“MISAKI，這是誓言嗎？”伏見猿比古低低地道。

“哈？猿比古你是啰啰嗦嗦的小孩子嗎？”八田美咲撓了撓頭，“行行行，是誓言行了吧？你要是真擔心的話，回頭我跑掉了你再把我追回來不就行了嗎？總之松手啦猿比古，這樣子不舒服。該睡覺了。”

“……我知道了。”伏見猿比古順從地沒有再抱着八田美咲，但他牽起了對方的手，在手背上落下一個親吻，聲音極輕極柔，但眼神鄭重中泛着幾絲冷光，“MISAKI不要忘記了今天的話。”

“我什麽時候失言過啊混蛋猿比古！你到底睡不睡！不睡就走開啦！”八田美咲被煩得快炸毛了。把被子一掀，他率先躺了進去，但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嘟嘟囔囔地道了一句“晚安！”。

“做個好夢，MISAKI。”伏見猿比古被嚷了一頓，但他沒有一絲一毫的火氣。擡手關上了卧室暈黃柔和的燈光，他也随後躺進被褥。

——已經說好了哦，MISAKI。就算你忘記了今天的話，他也永遠不會遺忘的。

——即使你反悔，他也會用盡各種手段讓你回到自己身邊。

——因為他們定下了誓約呢。

——對嗎，他的小國王？

【27】

第二天早上，還是老規矩。伏見猿比古早起做早餐，做好之後叫醒八田美咲，兩個人交換了蔬菜和牛奶之後，再一起收拾餐具。

“怎麽了MISAKI？我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嗎？”注意到今天起床後，八田美咲就一直時不時看着自己，伏見猿比古一邊洗着碗，一邊問道。

“……啊，不是。沒有。”被這麽一叫，八田美咲立刻低下頭，做出認真擦碗碟的樣子。

“MISAKI？”伏見猿比古堅持着又問了一遍。

“沒什麽啦都說了沒什麽啦！”把擦幹淨的碗碟放回櫥櫃，八田美咲嘟囔着，“就是覺得……你穿這個衣服……好……奇怪。”下意識地，他硬生生将到了嘴邊的“礙眼”兩字咽了下去，換了個比較中性一點的詞。

“讨厭這套衣服啊。”即使沒有了記憶，也會不自覺地讨厭Scepter 4的制服嗎？一早的好心情就這樣被破壞，伏見猿比古扯了扯領口，“可是我覺得還不錯呢。”說完，他對八田美咲露出一個隐含着惡.意的輕笑，“所以？MISAKI打算離開我了嗎？”

“你怎麽又說這種話啊。”最近天天都要被問上好幾次這個問題，八田美咲覺得自己都快要被不知道開啓了什麽開關的伏見猿比古弄得抓狂了。

他幹脆順應本能一把拽下伏見猿比古的領口，迫使他彎下腰面對着自己，然後一字一頓地說，“伏見猿比古，‘我不會離開你’這種話你到底要聽多少遍才夠啊？！超粘人超小孩子的！有什麽可不安的嘛！我就在你眼前啊！擔心的話，緊緊地抓住我、不讓我走不就好了？”

——即便是他用盡全力地抓住你，可如果你自己轉身的話，那一切都沒有意義了啊。

“……我們走吧。再不走，會遲到的。”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也不能解釋任何事情的伏見猿比古深深嘆息一聲。握住了拽着自己領口的八田美咲的手，他像往常那樣微笑着道，“MISAKI，恩？”

八田美咲咬着牙瞪了根本沒回答自己的伏見猿比古一眼，但看看時間，的确也不早了，還是跟着出了門。只是他刻意落後對方幾步的距離，不願意和之前一樣并肩而行了。

雖然沒有回過頭，但并不代表伏見猿比古不關注身後八田美咲的舉動。

兩個人彼此都不開口，一路沉默着來到了Scepter 4的總部。伏見猿比古用自己的通行證開了門，沒有理會其他Scepter 4成員的問好，他不容拒絕地握住了一直生着悶氣的八田美咲的手，緊緊地，簡直是用蠻力強行鎮壓八田美咲的反抗，領着他去淡島世理的辦公室。

“混蛋猿比古你幹什麽啊？！”直到到了淡島世理辦公室門口，八田美咲還在掙紮着想拍開伏見猿比古的手。

伏見猿比古此時卻配合地松開手，任由八田美咲掙開。他什麽也不說，只是默不作聲地凝視着面前氣惱的橙發少年。

“……猿比古？你怎麽了？”原本的火大也被對方這幅模樣給散了去，八田美咲揉了揉自己被握得有些發疼的手腕，關切道，“你今天一大早開始就怪怪的不對勁，到底……”

“先進去吧，MISAKI。”伏見猿比古截斷了八田美咲的詢問。他反手敲了三下之後，将門打開，示意對方進門。

“什、什麽啊……”八田美咲恨恨地咬唇低語，最終卻還是擡步進了屋內。

——求你了，MISAKI。

——別讓他失望。

伏見猿比古緊跟其後進入辦公室。他反手關上了門，那輕微的“碰”的一聲，仿佛是在宣告着什麽的開始。

【28】

“啊，小八田、小猴子早上好。”

“小八田，下次不能再這樣子莽撞了。你受傷了我們也會很頭疼的啊。”

八田美咲一進門，早就坐在屋內沙發上的兩位青年就一副熟絡的樣子對他念叨。伏見猿比古告訴過他他失憶的事情，所以他很快猜到面前這兩位“自來熟”可能是他失憶前的朋友。斟酌了一下措辭，他撓了撓頭發，“那個……對不起啊，猿比古說我失憶了。我不太記得你們了。”

如果是好朋友的話，自己單方面忘掉別人，好像是有點過分哦？八田美咲惴惴地想到這裏，說這話的時候更加心虛了。

十束多多良跟草薙出雲交換了一個“果然如此”中夾雜着“麻煩了啊”的眼神。

“那麽，按照約定，我和十束就把小八田帶走了。伏見，麻煩你照顧小八田這麽長時間。”被十束多多良推出來做惡人的草薙出雲将ZIPPO取出，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沒點燃香煙。他熟練地将ZIPPO的蓋子甩開，分裂出了幾個彈珠大小的火球的同時，向八田美咲伸出了手，“小八田，回家吧？”

淡島世理視線落在被草薙出雲丢出來吸引八田美咲注意力的火球上，抿了抿唇，還是沒有用Scepter 4的條例說事。

“哈？”八田美咲看到火球沒有退後，反而上前了兩步。這種力量并沒有給他灼傷的害怕，反而讓他覺得……很溫暖？沒等他對自己的評語感到莫名其妙，他上前的步伐很快因為草薙出雲的後半句話停下，“回家？”一邊說着，他一邊扭過頭看着身旁不說話的伏見猿比古。

“小八田，你失憶之前是我們赤之氏族的突擊隊長。啊，簡單來說，小八田你看這些火焰。”十束多多良默嘆了口氣，還是決定幫腔。他露出自己招牌式的親和力笑容，對八田美咲細細解釋道，“小八田也會的哦。這是KING給我們的力量。你身上也有火焰的印記吧？那是我們赤之氏族的标志哦。我們都有。”

聽着十束多多良的話，八田美咲下意識擡手撫上自己左鎖骨處的赤色印記。直覺告訴他，他們說的是真的。但是……“回家是指？”

“小八田有自己的公寓。不過在小八田你重新學會運用力量之前，可能還是要住在HOMRA。”十束多多良在說這話的時候，眼睛一直往伏見猿比古身邊瞟。小猴子簡直安靜得不正常啊。他有些擔憂地這麽想到。

……難怪，難怪猿比古那家夥最近天天要說什麽“不要離開我”之類的話。原來他早就知道有這麽一出？混蛋，也不跟他提前打聲招呼！弄得他一點準備都沒有！

這麽想着，八田美咲忍不住丢了個眼刀給伏見猿比古。但現在不是跟對方計較這件事的時候。他不擅長言語，為了說得委婉點，只差沒急得抓耳撓腮了，“那個、那個，我是說……”死猴子你怎麽現在就不吱聲了？！見死不救啊！

“我知道了。如果這是小八田的意思的話。”十束多多良一看八田美咲這幅表情，就知道他的選擇了——或者說，在知曉伏見猿比古拜托淡島世理給他三天時間的時候，他就預見了這一幕。

小猴子，真狡猾啊。他摸了摸耳朵上的耳釘。利用三天的時間來讓小八田選擇傾向他嗎？陌生人和溫柔又耐心的朝夕相處的人，用耳朵想也知道會選什麽了呢。

“十束。”草薙出雲微蹙眉頭。

“沒事的、沒事的，總會有辦法的。我相信小猴子一定可以保護好小八田的啊。而且，”十束多多良起身，擡手輕輕拍了拍還傻着的八田美咲的腦袋，聲音溫柔，“這是小八田的選擇，不是嗎？不管我們是出于什麽樣的好心，都應該以小八田的意願為最優先的選項嘛。”

“……啧，真是拿你沒辦法啊，十束。說要帶走的也是你，說放棄的也是你。真是任性的家夥呢。”揮手散去火球，草薙出雲收起了ZIPPO，攬過十束多多良的肩膀，便朝着門外走，“小八田就交給你了啊，伏見。要抓住機會哦。”

八田美咲愣愣地看着離去的兩人的背影，久久沒有做聲。

“MISAKI後悔的話，現在追上去也還來得及。”伏見猿比古進門之後，第一次開了口，語氣涼涼的。

“不，不反悔。猿比古你也要相信我一點才行啊！”八田美咲搖搖頭，鼓着腮幫子，揮了揮拳頭，一副不滿的樣子看着伏見猿比古，“我都答應了你啊！男子還才不會反悔承諾的！別看不起我啊！”

“……MISAKI。”伏見猿比古一直冰封着的表情終于柔化了。他輕聲道，“我很開心。”那本就黏膩暧昧的聲線被這麽一念，帶着一點點喑啞，像是羽毛那樣輕輕劃過聽者的心房，近乎惑人。

八田美咲臉一下子就熱了。他僵硬地扭過頭，試圖藏起自己的表情，“才、才不是為了你！我是要遵守承諾！”

伏見猿比古聞言，低低地笑。

“咳。伏見君，”覺着自己在這兩個人面前稍微有點成為電燈泡的微妙感，淡島世理清了清嗓子，果斷下了逐客令，“明天上班請準時報到。你不會希望看到遲到後淹沒你的公文山的。”

“麻煩您了，副室長。”想到明天即将面對的見鬼的工作，伏見猿比古也忍不住頭疼。但是，作為代價，他也贏得了最想要的寶物呢。很值得。他禮貌地向淡島世理點了點頭後，變牽起八田美咲的手，向門外走去，“MISAKI，我們回家了。”

“……哦。”八田美咲悶悶地應道。

——真好啊，MISAKI。

——這一次，你沒有離開我呢。

——這一次，那個公寓才真的成為了……“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