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Chapter 09

【40】

十束多多良本以為按八田美咲的性子，不糾結到晚上是不會有個結果的。但這一次，八田美咲的反應卻讓他有些出乎意料——在慢慢地将一杯橙汁喝完之後，八田美咲起身，對他和草薙哥鄭重地深深鞠了一躬。

“謝謝十束哥，麻煩你了。……說實話，我一直都不太懂猴子那家夥。”八田美咲面色有些懊惱，但也并沒有遮掩住他那雙金棕色眸子流露出的堅定，“我的确很笨，他不說我就永遠都不知道。不過現在看來，那家夥也有不聰明的地方嘛！”

“所以？”十束多多良微笑着問道。他猜到了八田美咲的回答，這不是最聰明的選擇，但卻是八田美咲才會做出的選擇。因此他的選擇是尊重他，掩飾起自己的嘆息。

“我要跟猴子好好談一談！說起來，十束哥說得對，自從加入HOMRA之後，我跟猴子就沒有好好地聊過天啦！現在想想，我也有很多不對的地方。”八田美咲笑着撓了撓頭。他似乎想到了什麽美好的畫面，因而眼神更加明亮了些，“那我先回去了！草薙哥、十束哥、安娜回頭見！”

“不要！”八田美咲轉身剛準備離去，卻聽見安娜的一聲驚呼。他低頭，看着安娜緊緊攥住了他的衣角，那雙漂亮卻難有波瀾的暗紫色眼睛裏，滿滿都是驚懼，“美咲不要！”

……啊，果然，糟糕了嗎？

十束多多良與草薙出雲對視一眼，均是意料之中的無奈搖頭。安娜的能力是通過自己血液凝成的紅色彈珠去“看”，她會這麽說，定是“看”到了八田美咲回去之後，會遭到不好的事情。

——即使這樣子，小八田，你仍然堅持要回去見小猴子嗎？

十束多多良垂下眸子看着光潔地面的倒影。

“安娜，沒關系的。”八田美咲怎會不知安娜這個表現背後的意義？但他裝作什麽都沒發生一樣，依舊揚着笑臉，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安娜的發頂，“我可是HOMRA的突擊隊長八田鴉呢！……恩，總、總之就是，你別、別擔心？”即使對待已經非常熟悉了的小女孩，八田美咲還是一如既往的童貞。

安娜不做聲，還是緊緊地拽着八田美咲的衣角。

“安娜，不可以哦。”十束多多良蹲下身子，将安娜納入懷中，一下下拍着對方的背，勸道，“這是小八田的選擇，任何人都不可以幹涉別人的選擇。因為是同伴、是家人，所以更要尊重他們。知道了嗎，安娜？”

“……多多良。”安娜慢慢地、慢慢地松開了八田美咲的衣角，似乎是讓對方多留一秒也好。手終于完全松開，她猛地一下轉身撲入十束多多良懷裏，手勾着他的頸脖，将臉埋進頸窩，藏起了自己的表情。

十束多多良收手環緊安娜，對遲疑着看着他的八田美咲點了點頭。“去吧。”他對着八田美咲無聲地做了這個口型，“我們在這裏等你回來，小八田。”

八田美咲不再猶豫，轉身跑了起來。但跑到了門邊時，他卻停下了腳步，沖門內三人揮了揮拳頭，“很快就是安娜的生日了吧！”逆光中，十束多多良等人看不清八田美咲的具體神情，只是聽着那充滿希望和活力的聲音傳入耳內，“去年不在，今年大辦一場好了！約定好了哦，安娜！所以別哭啦，女孩子哭了就不好看了！”

安娜聞言，想轉頭，但十束多多良按住了她的後腦，沒有讓她去看八田美咲漸行漸遠、直至消失在人海的背影。

“真是的，沒有問過我這個老板就擅自決定包了場子嗎？”驀地，草薙出雲點燃了一根煙，這麽說道，“等小八田來了，要跟他好好談談啊。”

“……說的是呢。”十束多多良望着窗外蔚藍的天空，彎起了眸子，“今天是個好天氣啊。”所以，一切都會變好的的，對吧？

“十束，你一定沒看天氣預報。”草薙出雲手中盤弄着他的ZIPPO，吐出一口白煙，淡淡道，“今天會下雨。”

“天氣預報也有錯誤的時候啊。心中懷着希望的話，就算是雨天也應該是分外美麗的才對。”十束多多良難得固執地和草薙出雲辯論上了，依舊是完全不顧科學的歪理。

“十束你啊，真是個僥幸主義者。”草薙出雲沉默了一會兒，這麽說道。

“诶，草薙哥，才不是這種難聽的名字呢！”十束多多良伸出一根食指，一本正經地道，“這叫‘希望主義者’才對嘛。”

——即使天空陰霾，只要懷着希望，都會等到破曉的那一抹曙光。

——所以，他們都會一直等着你回來啊，小八田。

不可謂不默契的是，聊天的兩個人，誰都沒有去問安娜“看”到了什麽。

【41】

傍晚的時候，八田美咲步履匆匆地往公寓趕，到門口的時候已經是上氣不接下氣地拼命喘氣了。他一邊掏出鑰匙，一邊在心裏埋怨着鐮本力夫。

本來他中午之前就可以回來了，但在回公寓的途中，好死不死被鐮本力夫碰到了。知道了他恢複了記憶，鐮本力夫死托活拽，非拉着他去家酒店吃了一頓，從小時候的事情，一直聊到了他失去記憶之後的事情。因為兩個人好久沒見了，他才耐下性子跟他鬼扯。

這個死胖子，沒想到還是個話唠。

八田美咲轉動鑰匙開了門，看見屋裏還是一片黑，心下松了一口氣——猿比古還沒有回家。下意識地，他不想讓伏見猿比古這麽快就知道他恢複記憶的事情。

但這口氣才松到一半，八田美咲突然感覺到自己被緊緊地從後面抱住了。小偷？眼神一銳，他剛打算燃起手中的火焰，猛地發現不對勁。這較之普通人稍顯偏冷的有點熟悉的觸感，他遲疑着擡手撫上摟住自己的手，“……猴子？”

“……MISAKI，”果不其然，伏見猿比古的聲音在安靜得有些詭異的屋子裏響起。他蹭了蹭八田美咲的頸脖，黑色的發輕輕掃過，帶起一陣瘙癢，“以後出去玩要跟我打聲招呼，否則我會擔心的。”

诶、诶？！猴子這家夥竟然沒有問他去了哪裏！簡直天照大神顯靈了？！

八田美咲順勢下了臺階，“啊、我我知道了！猴子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沒做飯嗎？要不要我來？我現在的傷差不多都好了呢！昨天的事情弄得你晚上都沒吃吧？來來來今天讓你看看什麽叫大廚的手藝！”因為總覺得屋裏黑漆漆的心裏發毛，他想擡手開燈，但被抱着硬生生移不動步子，只得掙紮了一下，“猴子？”

“我已經做好了，都是MISAKI愛吃的哦。”伏見猿比古終于松了手。他順手開了燈，八田美咲這才發現餐桌上早就擺滿了他愛吃的菜，豐盛得他差點以為今天過年。

“這麽豐盛？猴子你好厲害！”八田美咲眼睛一亮，二話不說，換了拖鞋就往桌上一坐——跟鐮本力夫吃飯絕對是一種折磨，那個大胃王令人瞠目結舌的進食速度，讓他幾乎是半餓着度過了一整個下午。

“MISAKI喜歡就好。”伏見猿比古扯起唇角笑了笑，他推了推眼睛，也随後上桌。

在餐桌上，伏見猿比古向來遵守食不言、寝不語的良好禮儀，但八田美咲是個閑不住嘴的。所以每次在一起吃飯的時候，都是八田美咲叽叽喳喳說個不停，伏見猿比古時不時應兩句。

可這一次卻反了過來。

心裏裝着事的八田美咲沒有了張嘴的欲.望，他知道自己的好朋友聰明，怕自己多說多錯。而伏見猿比古一反常态，挑着一些有趣的事情告訴八田美咲，竟也沒有冷場。

心不在焉地聽着伏見猿比古講話，八田美咲越吃越慢，最後在不知不覺中甚至停止了夾菜。他一直都不是個能藏得住話的人。在心底默默給自己打氣，做好心理準備後，他放下了碗筷，“……猿比古，我……”

“MISAKI，我今天買菜的時候，路過了你最喜歡的那家甜品店，晚上的飯後甜點有焦糖布丁。喜歡嗎？”伏見猿比古打斷了他。

“……啊？喜、喜歡。”猛地被打個岔，八田美咲讷讷地點了點頭，“那、那個，猴子，我說……”

“說起來，MISAKI，你一直想要的那款游戲我預定了珍藏版，再有幾天就可以到貨了。到時候一起玩吧？”伏見猿比古再一次打斷了他，語調比之前要急促一些。

“诶，猴子你竟然預訂到了珍藏版？！那個可是很火的你怎麽辦到的啊……”八田美咲秒秒鐘被吸引了注意力。但很快，他反應了過來，“啊這個事情等會兒再說啦，猴子，我……”

“不要說。”讓八田美咲沒想到的是，伏見猿比古竟站起來捂住了他的嘴。“求你了，MISAKI，不要說。只要你不說，我們還是原來的樣子，不好嗎？”伏見猿比古的聲音甚至帶着點哀求。

如此低姿态的伏見猿比古，是八田美咲第一次見到。但他沒有心思去深思這一點。

——猴子他，已經知道了。

八田美咲的腦海裏，只剩下這一句話。

【42】

——為什麽猴子會知道？

“唔嗚後梓逆……”因為嘴被捂住，八田美咲的提問變得模糊不清。他一看伏見猿比古那樣子就知道事情的發展似乎有點超乎他想象，有點不對勁了，連忙想掙脫伏見猿比古的手好好解釋一下，卻被對方用更大的力道硬壓了下去。

“MISAKI，抱歉呢。”伏見猿比古的笑容有些虛幻，仿佛一張薄薄的紙，任何不經意的觸碰都會使它破碎，“我現在啊，不想聽你說任何話。”

——混蛋猴子你倒是聽我解釋啊！……話說這家夥什麽時候力氣這麽大了，這不科學？！

“MISAKI是不是想問，為什麽我會知道你恢複記憶了呢？”伏見猿比古看着八田美咲着急的模樣，“想知道？那麽，不許說話哦。”他将食指豎起點在八田美咲的唇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聲音柔軟得不可思議，一如當初八田美咲剛失憶時他的态度，“MISAKI乖乖的，我就告訴你，恩？”

八田美咲急切地點點頭。

“中午的時候，我回了趟家。”伏見猿比古坐在八田美咲的身邊，并沒有看着對方，他只是垂着眸子，看着自己握住的八田美咲的手，一邊以淡淡的口吻敘述道，“然後發現，你不見了。”

果然不該一時心軟跟那死胖子去聊天的！八田美咲磨了磨牙，暗自決定回頭見了鐮本力夫，二話不說先揍一頓再說。

“我很擔心啊，MISAKI。”伏見猿比古語調一低，“我害怕是什麽人擄走你了，我害怕你會像昨天一樣受傷，我害怕自己沒能及時趕去保護你。打電話你不接，咖啡廳你也不在，我跟副室長請了假，找了你整整一個下午。每一個你可能去的地方我都找了——你喜歡的甜品店、我們散步的廣場、附近的超市……可是，你都不在。”

“吶，MISAKI，你知道麽？那個時候，我都快瘋掉了。”伏見猿比古說到這裏，卻驀地輕輕地笑了笑，“一想到你可能被傷害而我卻不能在你身邊，我差點直接不經批準動用Scepter 4的監控系統了。那是重罪，可我一點都不在乎。我只是在想，我必須要趕快到你身邊去，保護我的小國王啊。”

……猴子。說不出什麽感覺，八田美咲只是覺得，看着這樣的伏見猿比古，……心，有些疼痛。

“最後還是副室長告訴我，你在HOMRA。”伏見猿比古頓了頓，唇角揚起的弧度帶着自嘲的意味，“其實，今天早上就有預感了，只是我不願意相信——MISAKI，你肯定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我才是最了解你的人，沒有比我更加、更加的……”愛你。

他隐去了最後的兩個字，正如他一直以來所作的，所深深埋藏在誰也不知道的角落的秘密。

這不對。他知道，面前這個遲鈍的小家夥從國中認識開始，就認為他們是“最好的朋友”，對他一點防備也沒有，絲毫不知道他掩蓋在這幅沉默皮囊下的對他龌.龊肮.髒的種種想法。MISAKI喜歡女孩子，MISAKI知道這些後會害怕。他清楚地知道，所以他才更加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僞裝，欺騙自己“只是呆在一起這樣就很滿足”。

——但是，MISAKI，為什麽你連這種祈求的機會，也不給他呢？

——這對他來說，太不公平了，不是嗎？

瘋狂和執念不會因壓抑而日漸消散，只會随着時間的推移而愈發沉重，終至無法忍耐，繼而爆發。

伏見猿比古向來是個清醒且冷靜的暴徒，他一天天計算着自己距離爆發的程度，然後一次次将自己拆分重組，尋找各種方法壓制自己。因為，他不想傷害他的小國王、他整個世界的太陽。

但是，似乎已經無法忍耐了呢。一定是MISAKI你太過分了的緣故。原本他只打算用“叛徒”之名吸引你的注意，哪怕只有短短的一瞬，可你在給了他最美好的一場夢後，又一次将他抛棄……多麽殘忍的他的小國王。

是不是只有将你拉下王座、與他一同陷入污濁，你才會真正地看着他、才會永遠地留在他身邊呢？

——那麽，就這麽做吧。

仿佛聽到了耳邊的一聲嘆息，伏見猿比古擡起頭直視着八田美咲閃爍着歉意的金棕色眸子，彎了彎唇。他擡手搭上對方的雙肩，前傾身子，獻祭似的落下一個親吻。

可這一回不再是代表着祝福的眉心。

他落在了嘴角。

“永遠都別再想離開我，MISAKI。”

作者有話要說： 于是都沒人看麽qwq

作者君的眼淚掉下來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