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綠鳶樓01

霁涯像不知道藺滄鳴渾身散發出的低氣壓一樣,拇指拖着下巴,食指指節蹭過下唇,若有所思地說:“靳兄覺得你的目标會與嘉鴻真人有關嗎?”

靳笙看了看藺滄鳴:“他是傀師的手下,再加一個身敗名裂的正道掌門,倒也是物以類聚。”

“主上有何見解?”霁涯又望向藺滄鳴。

“一問便知。”藺滄鳴沉聲說道。

霁涯點點頭:“主上說得對,不管什麽陰謀詭計,簡單粗暴抓來拷問就得了,我的紙鶴還沒被嘉鴻真人察覺,主上要出手嗎?”

藺滄鳴似是遲疑,又很快蹙眉不悅道:“我不喜喧鬧。”

霁涯會心一笑,故意奉承又表現的摩拳擦掌興致高昂:“主上高潔如寒山松柏,果然看不上煙柳之地,只能讓屬下我打頭陣了,嘉鴻真人不出半個時辰便能到達綠鳶樓所在之處,我現在就動身去追,查明他到底有何目的。”

“嘉鴻真人即便逃亡,也是貨真價實的元嬰期,紀公子與他沖突,無異于自尋死路。”靳笙實話實話道。

“放心,論卑鄙我是一流的。”霁涯胸有成竹地眨眼笑道,又用餘光瞟了下藺滄鳴,捏着瓷杯的指尖發白,霁涯沒感受到視線,有些失望藺滄鳴竟然沒看他,更沒出聲阻止。

“主上,那我走了?”霁涯行至門前,手按在門栓上,輕輕側過頭望向沉默不語的藺滄鳴。

藺滄鳴只擡頭吝啬地瞥了他一眼,就又沉下眼簾,霁涯隐約感到一陣将要爆發的戾氣,房間無端冷了幾分,他抿着嘴悄悄踏步出去,小心帶好房門。

藺滄鳴在霁涯離開的剎那間就再也繃不住冷漠,扭頭扶着桌子嘔出口暗紅的血,地板炸起毛骨悚然的碎響,在升騰的煙霧中飄開詭谲迷幻的暗香。

“你……”靳笙倏地站起來,眉峰微顫露出一絲緊張,“受傷了嗎?”

“不礙事。”藺滄鳴擦了下嘴角不耐道,蒼白的下颌暈開一片紅痕,閉上眼強行壓制跌宕不安的靈力,“你也去,跟上他。”

“少主。”靳笙有些擔憂,“九冥玄陰火難以控制,若是修煉出了岔子,該及早聯系閣主……”

“我叫你去!”藺滄鳴猛地拍了下桌,吼完又低咳兩聲,鬓邊發際浸了層薄汗,每一寸血脈都像被無數蟲蟻齧咬啃噬,他緊抿着唇極力忍耐,痛癢卻似浪潮般前赴後繼奔流而來。

靳笙還想說話,房門卻忽然被推開條縫。

“你吼那麽大聲幹什麽嘛。”霁涯去而複返,趴在門口道,“我剛才問你你都不說話。”

藺滄鳴匆忙擡袖遮住下巴,啞聲道:“既然迫不及待要走,怎又回來。”

“我沒有錢啊。”霁涯苦惱地撓頭,“身無分文去煙花之地,萬一被當場打出來,還怎麽跟蹤監視。”

藺滄鳴聽罷一陣頭暈,他凜若冰霜的師尊不僅要去逛……逛窯子,還管他要嫖資。

“靳笙。”藺滄鳴強撐口氣,擡手疲憊不堪地揮了揮,“看好他……過去的事就一筆勾銷。”

靳笙也不太理解看好他是怎麽個好法,只當是別讓霁涯受傷,就果斷拱手道:“屬下遵命,少主保重。”

霁涯才剛豎起耳朵好奇,就被靳笙用眼神逼退了兩步放開房門,他從靳笙慣常充斥着野性的雙眸中看出一絲歡快,試探着問:“主上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奇怪,他身體不舒服嗎?”

“沒有大礙,他有數。”靳笙回答得坦蕩,“他不想讓你去,氣的。”

“呃,是嗎。”霁涯被靳笙的替人直球打得措手不及,“靳兄覺得主上如何看我?”

“不知道,我又不關心你。”靳笙面色如常地吐出句十分傷人且不給面子的話。

霁涯:“……”行吧。

他揣摩着靳笙有種斷然的直接,仿佛不屑一點虛與委蛇,意圖都表現在眼裏,偏又磊落得讓人哭笑不得。

同行的人沒有了藺滄鳴,靳笙自然走在前面,霁涯盯着他的背影,有些驚奇地發覺靳笙走路沒有半點聲音,一身黑衣踏在樓閣陰影中,敏捷又仿佛時刻暗藏殺機。

“靳兄,留個印記方便聯絡?”霁涯在客棧樓下叫住靳笙,“最近手頭有點緊,我再厚顏向靳兄借些盤纏。”

“可以。”靳笙伸手在霁涯玉簡上點了一下,又甩給他一打銀票,“借條記得補,我在綠鳶樓接應。”

霁涯暫時和靳笙分道揚镳,他捏着玉簡又給藺滄鳴留了條傳音,清清嗓子認真道:“此行大概不用勞動主上大駕,靳兄為人爽快,借錢也二話不說,我們已經加過雁書,若有危險我一定向靳兄求援,主上不用擔心!”

在客棧中的藺滄鳴聽見霁涯雀躍的語氣,氣血上湧差點又吐出一口,撐着桌沿起身後悔想要跟上,結果眼前發黑心髒直跳,只能揚手放出一只烏鴉,推開窗戶讓它跟去,全神調息梳理混亂的靈力。

霁涯循着紙鶴的位置一路跟到宿玉街,空氣中傳來混雜的香氣和歡聲笑語,青樓倌館賭坊迷∫藥都彙聚在這片街區,似乎只要邁入一步,就能忘卻所有不快,在美酒佳人織出的蛛網中飲鸩止渴,流連忘返。

嘉鴻真人站在燙金的宿玉街三字路牌下,他此時的面容平平無奇,眉眼樸實,穿着靛藍長衫黑色布履,與其說去尋歡作樂,倒更像毫無修為來混口飯吃的窮書生。

霁涯不遠不近的停下,他的玉簡依舊沒有消息,不禁令人湧起些如鲠在喉的不滿。

他左思右想也不知何處得罪了藺滄鳴,滿臉郁悶地嘩啦一聲展開折扇,花花公子般傲慢地從嘉鴻真人身邊路過,故意撞了他一下,然後惱怒回頭。

“呦,宿玉街的管事撈了多少橫財啊,什麽窮酸玩意都往裏放,碰髒了東西舍得重新裝修還耽誤姑娘們生意呢。”霁涯掐着眼睛把嘉鴻真人從頭打量到尾,從鼻子裏哼出一聲鄙夷的嘲笑,“撞了小爺還不快跪下道歉!一點禮儀都不懂,杵在這亂晃爪子,真不知道是哪個窮鄉僻壤來的土狗。”

嘉鴻真人被這突如其來的找茬搞懵了,愣愣地看着趾高氣揚的霁涯,他當玉霄掌門這些年,誰對他說話不是恭敬有加,上次聽見這些粗俗的挑釁還是年少時在黑市謀生不堪回首的過去呢。

“你……你找死!”嘉鴻真人臉色一沉目露殺意,自從被嚴氏誣陷以來他就滿腔怒火無處發洩,此時看着這個金丹期的纨绔子弟,若非周圍人來人往他就直接下手讓霁涯永遠閉嘴。

霁涯合起扇子揚手抽到嘉鴻真人臉上,他這下混着靈力用了些巧勁兒,發覺嘉鴻真人臉上并不是普通的易容,應該是用術法僞裝。

“再說一遍?小爺沒聽清。”霁涯捏着扇柄在嘉鴻真人肩上敲了兩下,“小爺今天不爽快,你再罵幾句,我也好讓手下侍衛把你帶回去好好招待。”

嘉鴻真人臉上腫了道引子,眼睛氣的發紅,半晌後咬牙切齒地低下頭道:“對不住,是在下冒犯。”

“什麽?你他娘沒吃飯是不是?”霁涯見嘉鴻真人退讓,便确定了他果然是前來見人的,恐怕不能耽擱,就伸手抓住嘉鴻真人的領子惡狠狠道,“給小爺跪下道歉,大點聲,不然我找個茅房讓你吃飽了再說。”

嘉鴻真人屈辱的握緊了拳頭,但到底是魚龍混雜的黑市混出來的,能屈能伸,腿一屈跪了下去,頭往地上一伸,低吼道:“對不住!小人給大爺道歉了,小人眼瞎沖撞大爺,您大人有大量,求您別和小人計較。”

霁涯在心裏嚯了一聲,這前老板還真有覺悟,不愧是見男主大軍壓境就能馬上出賣自家副掌門的人。

“行了,滾吧。”霁涯狀似大度地揮揮扇子,嘉鴻真人爬起來跑的飛快,直接消失在街巷轉角。

霁涯覺得藺滄鳴沒跟來也不錯,不然當着藺滄鳴的面罵,污了上司的耳朵實在不好意思。

他追蹤着紙鶴的位置一路深入宿玉街,最後嘉鴻真人果然出現在綠鳶樓門前,被一個溫婉的姑娘挽着手帶入後院花園。

霁涯并未直接跟進去,綠鳶樓占地頗廣,假山流水園林亭臺一應俱全,後院牆內布置了一層結界,巡邏的護院三五成群,如果有人硬闖或是欺負姑娘,随時都能一擁而上把鬧事者打個半死。

他找了個被樹葉遮擋的園林一角,攀着牆頭瓦片輕輕一躍,壓低了身子踏在牆頂,雨燕般順着院牆掠過數丈,眼中精光劃過,找到了嘉鴻真人的位置。

嘉鴻真人并未見什麽人,而是跟着那位姑娘來到花園一角的僻靜之處,姑娘柔弱無骨地倚在他身上,纖纖玉指撫過嘉鴻真人紅腫的臉,便頃刻間為他治愈了傷勢。

霁涯暗說絕對有問題,綠鳶樓向來是姑娘挑客人,前去的男人無不修為精深容貌俊俏,憑嘉鴻真人現在這個僞裝,這姑娘居然能相中,奇了。

他暗中掐訣運使捕風傳信,加強聽力的小術法附在自己身上,嘉鴻真人和姑娘的談話便清晰可聞。

“……原來如此,先生若不嫌棄,小女可為先生介紹一份文書工作,讓先生有個安身立命之所。”

“唉,想不到在下如此落魄,竟峰回路轉得姑娘襄助,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在下萬分感激,日後必會百倍回報姑娘恩情。”

霁涯集中精神監聽片刻,嘉鴻真人也沒說道什麽關鍵信息,打算和姑娘回樓裏,綠鳶樓設有隔音術陣,捕風傳信也聽不見聲音。

他等了少頃,轉身打算下去,親自進綠鳶樓一探究竟,結果剛扭頭就吓了一跳。

靳笙不知何時出現的,蹲在牆頭微微躬起腰背,雙手撐在身前指尖搭着瓦片,沒有半點動靜,連捕風傳信都未能察覺靳笙的動作,金眸醞釀着冷靜無情的審度,低聲開口道:“他們回房了,與傀師手下相距甚遠。”

“哪個房間?”霁涯問道。

“天字第六。”靳笙指了個方向。

“能聽見他們說話嗎?”

“有陣法,聽不到。”

“哦,那他們有什麽可疑動作嗎?”霁涯又問。

“上床。”靳笙毫不委婉地說,“可疑嗎?”

霁涯一口氣沒續住,腳下一滑直接跌下了牆。

他後腦勺磕得生疼,終于能換位思考一下藺滄鳴的感受,在心裏給藺滄鳴真誠地道了個歉。

對不起主上,我不該言語輕浮屢次冒犯,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

霁涯到底也就是嘴上說說,但靳笙不管何時都正兒八經的模樣,比嬉皮笑臉說騷話更讓人莫名羞恥,他爬起來搓了下臉道:“靳兄繼續盯着傀師手下吧,我去一趟綠鳶樓。”

“好。”靳笙點頭答應。

藺滄鳴若是知道靳笙根本沒領悟看好霁涯的意思,絕對不會放霁涯大張旗鼓的踏入綠鳶樓大門。

霁涯笑吟吟地搖着折扇邁上臺階,撲面而來的香粉氣并不嗆人,花香木香交融着,令人若沉醉幻夢,飄然登仙。

大堂內滿是暧昧的紅燭羅帳,燈籠的暖光在層疊的輕紗之中,首飾輕靈的碰撞聲都柔軟起來,二樓坐着個彈奏琵琶的姑娘,樂聲悠長纏綿,引得不少客人靜坐欣賞,曲罷紛紛拍手稱贊。

城中客棧內,藺滄鳴靈力運轉數周,不安的蠱毒總算停歇不少,但心中焦躁卻分毫未減,窗外夜色漸濃,好似昭示着讓人不耐的醉生夢死,他的思緒又跑到霁涯身上,他無法平靜下來,再勉強試圖突破境界也只是徒增危險。

他看着玉簡徘徊在妥協和不甘之中,但還沒等他下決定聯絡霁涯,玉簡便閃出溫潤的光。

藺滄鳴一拂袖,玉簡投射出一幅刺眼的雲圖,漆成朱紅的中庭圍欄邊靠着妩媚的樂師,旁邊還有男女不知廉恥的摟摟抱抱,藺滄鳴閉眼關了雲圖,霁涯壓低了嗓音的傳音中還有膩歪的笑聲。

“主上,我到綠鳶樓了,小姐姐們個個都是人才,說話又好聽,怪不得去過都樂不思蜀。”

霁涯站在角落裏說完這句話,把玉簡挂回腰上,對端着酒杯過來的宛月姑娘點頭輕笑。

宛月唇角輕抿,把酒杯送到霁涯手中,手指伸出去,卻沒能碰到霁涯的掌心。

“有勞姑娘了,在下喝不得烈酒,還讓姑娘刻意去換,實在見笑。”霁涯不着痕跡地避開宛月的手。

宛月略感失落,她明目張膽地審視霁涯,衣着并不寒酸卻也沒多華貴,相貌談不上驚豔,但仔細看來卻像沉入春日清澈溫暖的湖水,笑容親切和煦,開口便能勾起好感。

“哪裏,人各有所好,有喝得烈酒的豪放男子,自然也有只飲清茶的文雅郎君。”宛月輕聲細語地攬住霁涯的胳膊,一雙秋水明眸帶着男人都拒絕不了的柔情蜜意,“房內尚有我親手沏好的熱茶,公子不妨嘗嘗,為我提些意見。”

霁涯卻是稍顯慌亂地抽回了手,臉上飛起薄紅,連聲道:“好,好。”

“哼,公子是嫌棄宛月嗎?”宛月佯裝嗔怪,心裏竊笑沒準遇上個雛兒,“樓裏的姐姐們都嬌俏苗條,只有宛月這般蠢笨難看,也怪不得公子不喜歡了。”

“哎,宛月姑娘莫氣,在下不是這個意思。”霁涯趕緊拱手道歉,“無論苗條豐腴,如姑娘芳名,天空皓月有圓有缺,皆是女子千般風采,怎會難看呢,在下自覺與宛月姑娘投緣,十分願意與姑娘徹夜長談,實在是怕唐突姑娘,絕無嫌棄之意。”

宛月這才嬌笑起來,陪霁涯上樓,嘈雜聲中誰也沒注意到綠鳶樓外落在琉璃窗上的一只烏鴉,雙目盯着樓內,閃着點點妖異的紅光。

身後房門關嚴的一刻,那種被窺視的如坐針氈感終于消失,霁涯動了動肩膀,若有所感地往後瞥了一眼。

宛月的身材微胖,魅力不減半分,霁涯第一眼就看中了這個姑娘。

他趁着宛月為他倒茶,從容過去伸手搭到她的背上。

宛月微微一愣,暗忖莫不是遇到個故作青澀的登徒子,結果下一刻便覺耳邊轟的一聲,倒地不省人事了。

“對不起,借姐姐衣服一用。”霁涯對着趴在地上的宛月欠了欠身,這位姑娘為了掩蓋身材穿的寬松厚重,他深吸口氣,把宛月搬到床上,眯着眼睛毫無非分之想地扒了兩件衣服下來給自己套上,尺寸還算相當。

房間不是姑娘們的住所,沒有衣櫃,但梳妝臺上飾品妝粉齊全,霁涯做了不少心理建設才決定犧牲至此換上女裝,卻也沒研究過怎麽化妝打扮。

他不想暴露自己帶着易容法寶,在梳妝臺上翻了一遍,找出個挂着珠簾的面紗,戴上之後又勉強比劃着給自己刷兩筆眼影,往眉心粘了個花钿,散下頭發挽到腦後,別上珠釵步搖。

做完之後,又從乾坤袋裏拿出一個小盒,盒中是乳白的膏脂,他像抹護手霜似的把藥膏在雙手上抹遍,往袖口紮了幾根長針,在裙下綁好短刀。

霁涯的玉簡亮了一下,但他沉迷鏡中美顏沒注意到,對着鏡子退後兩步轉了一圈,複雜地驚嘆道:“卧槽,還特麽挺好看,早知道我有吃這口飯的天賦,以前也不用活那麽高危了。”

他帶着種迷之羞恥和成就感走出房間,直接往嘉鴻真人所在的天字第六號而去。

走廊沒什麽人走動,偶爾遇見一個,霁涯扭着頭掩面匆匆經過,倒也沒引起懷疑。

他捋着門牌站在嘉鴻真人的門前,做好了被辣眼的準備,輕輕敲響了房門。

“打擾了,請問我能進來嗎?”霁涯拿腔作調地說。

內門安靜了一會兒才回:“誰?”

“姐姐是我,方才我在門口,有執法堂的人問我見沒見過他,我就實話實說了。”霁涯柔聲道,“捕役要我把姐姐的客人約出來,我思來想去,還是想告訴你們一聲。”

霁涯才說完,屋內地板就傳來一陣淩亂的腳步,随後房門一開,赤∫裸着上半身的嘉鴻真人伸手直接把霁涯拽進屋去,面帶怒容地罵道:“賤人你敢亂說話!”

“放手,救命!”霁涯十分代入地驚呼,手腕被嘉鴻真人捏着按在牆上,就慌張地看向坐在床邊只着裏衣的女子,“姐姐救我。”

女子表情鎮定,像是思考了一會兒霁涯是哪個姐妹,然後起身披上外衣跑到門口:“先生放了她吧,我去看看,綠鳶樓自有規矩,不會讓客人吃虧,若是捕役前來問話,我會把他們支走。”

“多謝了。”嘉鴻真人聞言松了口氣,臉上擠出的猙獰也消散不少,扯着霁涯把他按到桌上,“小賤人,今天我就教教你這張嘴該怎麽用!”

霁涯雙手抓着嘉鴻真人的胳膊想把他拉開,餘光一掃,發現桌邊擱着封推薦函,忽然想通了嘉鴻真人為何沒見任何人,目光一凜提膝就往嘉鴻真人腿間一撞。

“我這張嘴您在大街上還沒領教夠嗎?”霁涯翻身起來看着彎下腰表情精彩的嘉鴻真人,毫不猶豫地又補了一腳,開門就追方才離開的女子。

嘉鴻真人渾身發麻,想要喊人卻連舌頭都迅速腫脹僵硬,一看方才被霁涯不輕不重抓着的小臂竟然浮起黑紫的指印,顯然是中毒了。

門外霁涯輕輕提起過長的裙擺,下一刻便騰空躍起,驚鴻般閃過寂靜的走廊,衣袂翩飛着追到下樓的女子,擡手自背後捂住她的嘴,輕巧地将人重新綁回了屋內。

睜大了眼睛的女子和躺在地上的嘉鴻真人一起瞪着霁涯,霁涯雙臂交叉擺了個優雅的起手式,低笑道:“南疆黯玄手,最殘忍的毒功,若無解藥三刻間便會全身腐化,我現在開始問話,三刻鐘內讓我滿意,我就給你們解藥。”

女子和嘉鴻真人對視一眼,雖然不知道黯玄手是個什麽功夫,但一聽前邊南疆兩字,都不禁露出些許忌憚,女子更不知為何嘉鴻真人看着她時眼皮都快眨抽筋了。

霁涯從梳妝臺上拿起一面鏡子,對着女子晃了晃,只見女子臉上漆黑的一道手印,活像有人拿蹭過鍋底的手給了她一嘴巴。

“姑娘放心,只要讓我滿意,絕無後遺症。”霁涯收了鏡子拿出一根銀針,“我先問這位姑娘,但三刻鐘是有限的,排在後面的人也別太緊張,聽天由命就好。”

他把銀針刺入女子咽喉,女子咳嗽幾聲,怨毒地盯着霁涯:“你想問什麽?”

霁涯拆開桌上的推薦信,表面确實是一封介紹工作的信函,但上面卻隐約覆着術法氣息,顯然是遮掩了本來內容。

“這封信是何人令你拿給他的?”霁涯抖了抖信紙放入乾坤袋。

“……是一位客人,他昨日便走了,我們羅裳門的人偶爾也負責傳遞情報,不問來去。”女子低聲說。

“是嗎?”霁涯緩緩蹲下,五指依次挨上女子脖頸,笑容溫和,“如果你只是個傳遞情報的人,為何他會如此信任于你,聽見你說支走執法堂捕役便信了?他清楚自己在通緝令上的身價,紫虛仙門親自追捕的通緝犯,你們窩藏得起?”

女子額上滑過一滴細汗,不等說話,霁涯又拉長了音調:“你看,我說出紫虛仙門時你一點驚訝都無,看來早知道他就是嘉鴻真人,你不老實啊。”

“是他在床上一時得意才吐露身份的。”女子焦急地解釋,頸上卻忽然一痛。

“看來姑娘不能讓我滿意了。”霁涯眼睫失望地扇了兩下,指尖稍稍用力劃破脆弱的皮膚,撈起一點血跡,随手在面紗上擦了擦,留下三道殷紅的痕跡,優雅又殘忍,“現在你只剩一刻鐘。”

旁邊嘉鴻真人拼命蛄蛹着往霁涯身邊湊,生怕耽誤了時間,嗚嗚地哼着,霁涯給了他一針,嘉鴻真人欲哭無淚的道:“你是為了那懸賞金嗎?”

“自然,錢誰不想要。”霁涯說,“但你的接頭人可是筆大生意,我需要他的行蹤,你并非南疆人,大概不清楚。”

“我可以給你錢,告訴你暗中與我聯絡的人身份,你拿了錢去做你的生意,放我走,我們從此井水不犯河水。”嘉鴻真人稍稍定下心來提議。

霁涯掀開一點面紗吹了吹指甲:“倒也不錯,真人您在正道也混不下去了,沒準兒我們往後還能交個朋友。”

嘉鴻真人不理女子殺氣四溢的視線:“他仍在樓中,是南疆幽冥閣的千機堂堂主,我此來便是聽聞他在修真境,特來投奔,想請他助我入南疆改頭換面。”

霁涯聽得一驚,靳笙給的消息是傀師手下,到了嘉鴻真人這就變成千機堂堂主,如果嘉鴻真人沒說謊,那說明這傀師手下還在幽冥閣當細作。

這情報可不得了,霁涯當即拿起玉簡,剛要給藺滄鳴發個消息,忽然一陣冷意從心底泛起,他下意識地往旁邊就地一滾,堪堪躲過兩道揮舞的長鞭,肩上卻有些星星點點的刺痛。

女子雙手皆是偃甲,霁涯低頭一看,肩上紮了幾枚鋼針,他顧不得拔下來一手抓住嘉鴻真人掠向牆角,同時吞下一枚解毒丹。

偃甲完全沒有靈力波動,霁涯不敢貿然放開了還擊,他動作太大容易引來綠鳶樓的護院,若是讓傀師手下聞風脫逃,又是麻煩。

考量片刻拔出裙下短刀擋住幾次攻擊後,霁涯幹脆抓起嘉鴻真人,拿他當盾擋住一條掃過來的長鞭,一手握住另一條,短暫制住偃甲機關運作,手起刀落拿刀背砍暈了女子,卸下她兩條偃甲手臂裝進乾坤袋。

“這……你快給我解藥,她想滅我的口,你救我一命,我肯定和你站在同一條陣線。”嘉鴻真人忍着殺氣游說道。

“誰稀罕你站。”霁涯指上用力拔出肩上鋼針,解毒丹還算有用,左臂只是略感沉重,揚手把嘉鴻真人也打暈了,起身整理好衣裙,打算先出去和靳笙彙合,再想辦法把嘉鴻真人也弄走。

房間隔音不錯,他們這番打鬥并未引起注意,霁涯把兩人都挪到床上,又熏了點迷煙,這才開門離去,走下樓梯時眼前突然有些花,左肩傷處泛起一點微弱的灼熱感。

他捏了捏胳膊沒太在意,步履輕盈自然地走下樓,沒有一點心虛緊張。

霁涯心說穩了,距離大門只能幾步遠,還沒人懷疑他。

“這位姑娘,可是身體不适?”有人在他身邊關心地問,“走路晃成這樣,還是讓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霁涯反應了一會兒,才猛然驚覺這人是在對他說話,偏過頭去發現那位穿金戴銀的大少爺正伸手去扶他,他想閃開拒絕,但左手卻不聽使喚地發顫。

“姑娘?”大少爺有些疑惑,碰到她的肩背時擔憂道,“好燙,姑娘莫非染上風寒發熱了嗎?”

“我沒事,多謝。”霁涯晃了晃腦袋,艱難地擡起右手,想推開他,但使不上力,反倒被大少爺攬得更緊,左肩上的熱度像奔流的岩漿,飛快地充滿四肢百骸,又彙入下腹,讓人頭腦蒸得迷蒙,湧起失控的渴望,想要有人來平息體內沸騰的躁動。

“這怎麽沒事。”大少爺詫異了一下,見霁涯拼命眨動雙眼,頓時明白過來,拿出張銀票一招手,“夏姐,我送這位姑娘回去休息了。”

夏姐是綠鳶樓的管事,負責在大堂招攬生意照顧姑娘,她看着遞過來的銀票數額,正要接過,卻見一張晶卡直接擺到面前。

“那位姑娘,我要了。”晶卡的主人帶着半張面具,流動的暗紫雕刻像毒蛛瑰麗的花紋,聲音冷沉,嘴角挂着若有若無的笑。

夏姐也是見多識廣的人,一看便笑嘻嘻地接下抹了靈識印記的晶卡,走到大少爺身邊勸道:“秋霜今天正好有空,剛才還說要見你呢,別讓她等太久啊,何必為了個不認識的姑娘讓秋霜生氣呢。”

大少爺想想也是,就賣了個面子給夏姐,剛想放開霁涯,霁涯便擡起手推開了他,主動走到門口,垂着頭道:“公子随我來吧。”

夏姐拿着晶卡略一查看,笑意更深,等霁涯帶着人走上樓才恍惚地想,剛才是哪個妹子?雖說蒙着面紗,可還是有點眼生啊。

“夏姐,秋霜在後院嗎?”大少爺問了一句。

“在,老地方等你呢。”夏姐很快放下疑慮熱情地招呼起客人,反正錢到了她手裏,還能有別家的姑娘做好事幫她工作不成。

霁涯握緊了拳踏上樓梯,堅持走回嘉鴻真人的房間關上門,便吐出口氣靠着門緩緩滑倒,摘下面紗喘息着苦笑一聲。

“主上怎麽到這種地方來了。”霁涯聲音嘶啞,“我事辦得不利索……”

“你還想怎樣利索?”藺滄鳴語氣陰沉地揪住霁涯的領子,見他面色泛紅,嘴唇咬出一道血色,腦中像有一根弦轟然崩斷,“宛月姑娘,徹夜長談?”

霁涯怔了怔,随後了然道:“果然是你在監視我,我就說……怎麽老覺得芒刺在背。”

“我耽誤了你的好事。”藺滄鳴冷笑着譏诮,“姑娘的衣裳穿得有模有樣,我真是低估了你。”

霁涯咳了兩聲,他看不太清藺滄鳴的臉,但能感到他此時盛怒,就輕輕笑了起來,“哪有好事,即使真出賣色相,也都是為了主上犧牲嘛。”

“好,好!我看你能為我犧牲到何種程度。”藺滄鳴對霁涯輕飄飄的态度升起一股暴虐,也不知要做什麽,只覺得霁涯身上粉白的衣裙礙眼,順着他的衣領往下一扯,直接撕開一片脆弱的布料,露出肩上幾個通紅的針孔,又霎時愣住。

霁涯腹诽這次玩大了,趕緊推了推藺滄鳴正經道:“抱歉,我只是拐了個姐們兒進門就打暈而已,還給她留了衣服,絕對沒任何逾越……你離我遠些,我中了毒,不太控制的住。”

“什麽毒?”藺滄鳴強壓怒氣松開手,“症狀感受?”

“呃,您看我這德性,還用解釋嗎。”霁涯抹了把額上薄汗,藺滄鳴的大夫問話讓他稍感尴尬。

藺滄鳴瞄着霁涯劇烈起伏的胸口,霁涯熱的難忍,就順着藺滄鳴扯壞的領子往下一拽,把層層衣衫拉向兩邊。

“我看看。”藺滄鳴口吻煩躁,閃開眼神去抓霁涯的手腕。

霁涯趕緊躲了一下坦白:“不用看了,春∫藥!我手上抹了麻毒,你先別碰,給點強效解毒丹把我扔浴間放點冷水,讓我冷靜一會兒就好,床上是嘉鴻真人和傀師的手下的手下,聽嘉鴻真人說傀師的手下就是千機堂堂主,這封有術法痕跡的信你也先收着……主上?”

藺滄鳴的重點停在那兩個字上,一路趕來的怒氣和晦暗都化作未曾接觸的感受,慌忙後退了幾步轉過身去,故作不屑也藏不住語中窘迫。

“如此下作的手段也能中招!簡直丢盡我的臉,我不是讓靳笙跟着你嗎?他在何處?”

霁涯看着藺滄鳴抽下晚雨铳欲蓋彌彰的檢查藥匣,忍不住笑得前仰後合,靠強大的意志力一邊哆嗦一邊擦汗:“主上,這個時候提別人,太煞風景了……不來幫我嗎?”

作者有話要說:藺滄鳴:我高冷的師尊是不會被x藥打倒的,泡冷水去吧!

霁涯:……淦

靳笙:我都看在眼裏,但我不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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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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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