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逢場作戲01
藺滄鳴輕仰着頭,靠着霁涯撐在他背後的胳膊屈膝坐在地上。
脆弱的咽喉暴露在別人指下,剎那前還千鈞一發的危險,現在卻從刺痛裏傳出讓人懈怠的,酥麻的癢意。
他不由自主地咽下些許緊張,接着便感微弱的壓力覆上喉結,他升不起戒備,在這一刻毫不理智地盲信霁涯不會傷害他。
霁涯從牙縫裏抽進一口涼氣,甩了甩手,拿出藥瓶棉簽給藺滄鳴擦藥。
“你手安分點,就不會受傷了。”藺滄鳴故作冷淡的目光從眼角投下來,涼絲絲的警告。
“我與主上有難同當,足以體現出我對主上赤膽忠心。”霁涯樂呵呵地說。
藺滄鳴心說行吧,他感受到一道直白的審視,就針鋒相對地偏頭瞪了過去,然後看見靳笙反剪了花落月的手臂把人綁了起來,正若有所思地看他。
沒等他出言質問,靳笙的視線在他和霁涯之間轉了一圈道:“屬下需要暫且回避嗎?”
藺滄鳴:“……”
霁涯的腦仁疼了一下,暗忖你回避就回避,還請示什麽,匆匆給自己手上也抹了兩把收起藥盒,把鬥篷解下來披回藺滄鳴身上。
藺滄鳴起身轉過去卸下易容戴回面具,花落月被擒,他才終于有精力看一眼這座毫無生息的宅邸。
身後影壁還殘留着黑褐的痕跡,刀劍斬下的缺口裏是經年未褪的血,枯死的樹幹上幾個并排的孔洞,他還能清晰的憶起自己是怎樣抱着小妹沖進火光,被迎面而來的箭雨逼得狼狽逃竄。
“主上?”霁涯放輕了聲音,伸手虛扶藺滄鳴。
藺滄鳴氣息不穩,濃重的殺意逸散開來,在殘破的院子裏刮起陣陣陰風,他低了低頭,面色冷沉地吐出一口淤血,擋開霁涯走向花落月。
千機堂主臉色發白,動了動嘴角:“我要見閣主,就算你是少閣主也沒權處置我。”
“院中的陣法有何作用?”藺滄鳴直接問道,“為何要來藺府?”
“我是為堂裏尋找合适的新鑄材。”花落月堅持道,“帶我見閣主,我自然與閣主坦白,靳峰主是閣主最信任的人,你一定知道閣主不會讓人随便動我。”
靳笙思索片刻:“我不知道,閣主有過吩咐,在修真境需遵少主之令。”
“你們……哼,要殺便殺,我倒要看看你們敢不敢動手。”花落月冷笑一聲,“我與閣主關系非同一般,即便是閣主親臨,他也定會聽我解釋。”
“哎,這位堂主大人,您是不是誤會什麽了。”霁涯插了句話,真誠地欠了欠身,“大家都是文明人,何必張口喊打喊殺,我們就是問個陣法作用而已,您那百年不忘的好徒弟該招的都招了,不就是傀師嗎,又不是不可告人的秘密,日後閣主若是與傀師合作,憑堂主大人的身份,兼職使節未嘗不可。”
“你算什麽東西,也配在此大言不慚。”花落月一看霁涯金丹期的修為,頓時又擺起堂主架子,“什麽傀師,不知所謂,我見不到閣主,不會回答任何問題。”
霁涯瞄了眼暗暗握拳的藺滄鳴,忽然把他扯向一邊,湊到他耳畔低聲道:“我冒犯一下閣主,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随便。”藺滄鳴毫無壓力地答應了,花落月若真不答話,他也不能對幽冥閣的堂主怎麽樣,畢竟他的少主名頭只是逢場作戲,幽冥閣就像流沙海,他動作越多,就陷得越深,越抽退不開。
霁涯得到免死金牌,回身就趾高氣揚地挑釁起花落月,笑得刻薄又淺陋:“您和閣主關系好,好到什麽程度?你還爬上閣主的床了不成?原來您的堂主之位是賣來的,我說那嘉鴻真人對您念念不忘,原來您還有這等本事。”
花落月聽得一愣,須臾之後拼命掙紮起來,瞪着霁涯目露兇光,若非靳笙壓着他的胳膊肩頸,他只想馬上将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撕碎。
“你污蔑我便罷,還敢口出狂言诋毀閣主!我定要禀報閣主将你碎屍萬段!”花落月怒吼。
藺滄鳴眼皮一跳,為自己方才的輕率失言感到萬分後悔。
“哦,原來沒有啊,那你說什麽關系非同一般。”霁涯輕蔑地打量他,然後豎起三根手指,“我當場發個血咒誓言,讓你看看什麽叫非同一般——閣主對我可是十分上心,在我面前衣衫不整,還溫柔地笑着稱我‘紀公子’,連我從前有個說不清關系的男人都會寬容的給我解釋的機會。”
花落月下意識的擡頭看天,星河燦爛,沒有半分烏雲聚集。
若用靈力發下血誓,與誓言不符相悖便會引動天雷,要抵擋天雷不難,有所準備也不至于被劈死,但霁涯一點挨劈的意思都沒有。
他愈想愈驚,愈想愈氣,胸口的傷還斷斷續續的滲血,傷在右邊,現在連左邊也開始疼,哇地嘔出一灘赤紅。
“你……你敢勾引閣主!”花落月雙目通紅,“賤人!無恥!”
霁涯放下了手,摩挲着指甲吹了吹:“閣主已經不要你了,我與少主靳兄可是同一陣線,難道不能說明問題嗎?聰明人及早站隊,何不傀師少主兩邊押,大家都無恥,不如無恥的更徹底一點。”
花落月沉默下來,臉色陰晴不定,又有幾分頹然地坐倒。
靳笙也沉默下來,平靜的臉上出現一堆裂痕,想開口又不知從何問起。
藺滄鳴不想沉默,想擡手打人。
霁涯一陣模棱兩可的造謠,頓時把幽冥閣的局面變成結黨營私黨同伐異,只要心中稍有懷疑,這顆不安的種子就會在不斷的猜忌中破土而出,蓬勃生長。
“堂主是聰明人,好好想想吧。”霁涯好言相勸,拽着藺滄鳴退到一邊,像是要給花落月考慮的時間。
站到屋檐下時,霁涯忽然打了個哆嗦,幹咳一聲,對冷氣源頭藺滄鳴标準且誠摯地作揖賠禮。
“對不住,我确實說得過分了,不僅侮辱了堂主的人格,還無中生有中傷閣主,我認罰。”霁涯鄭重地道歉,“我個人十分尊重閣主,絕無非分之想,完全是為了讓堂主配合供述,才出此下策。”
藺滄鳴托起他交疊的雙手,捏着細瘦的腕子用了些力:“堂主閣主我是無所謂,但你自己說出那些話,你也無所謂嗎?”
霁涯正待思考說辭,藺滄鳴冷道:“馬上回答。”
“我一想閣主笑裏藏刀的威脅我就脊背發涼,我這都是為了主上啊!”霁涯可憐地說,“你掐疼我了。”
藺滄鳴聽着他故意放輕的尾音,心頭又軟了下來,甩開他的手哼道:“我有底線,再有下次,小心我罰你一個月不準開口。”
霁涯一聽,這應該是迄今為止最有效的一個警告了,他想想不能說話就覺得可怕,趕緊承諾道:“絕對沒下次,主上的底線那就是屬下的底線,我勢必擁護主上一切決定!”
藺滄鳴稍微舒坦了些,沒過多久靳笙也跟了過來,複雜地看着霁涯,金瞳都暗了下來,盈滿沉重的黑色,好像對人類的感情失去信心。
霁涯一拍腦門,心說忘了靳笙啥都當真的毛病。
“紀公子,解釋一下?”靳笙扯着僵硬的嘴角,試圖擺出一個和善的表情。
“呃,都是優美的南疆話産生了誤會。”霁涯擦了擦汗,“其實是鑽了一點血誓的小空子,閣主只是在和主上的傳音雲圖裏跟我打了聲招呼,問問我從前的履歷而已,我們非常清白,靳兄千萬不要誤解閣主。”
“好。”靳笙聽了這番保證終于扳回表情,“花堂主打算合作了。”
藺滄鳴聞言直接閃身過去,霁涯正要跟,身後令人血液凍結般的威勢鋪天蓋地襲來,仿佛在黑暗中倏然被一雙熒光閃熠的森冷獸瞳盯上,他腳步一僵按住劍柄,這股寒毛直豎的殺氣又轉瞬消失。
“做人最好專心,否則容易喪命。”靳笙從霁涯身邊經過,語氣沉穩,不知是勸告還是警告。
霁涯松開劍鞘倒沒生氣,靳笙讓他專心又沒讓他遠離藺滄鳴,說明他這個種田下屬的身份也不是問題。
多麽和諧友愛的邪派啊!
藺滄鳴回頭看了看,霁涯輕快地追了上來,抱着胳膊看花落月一臉郁色。
花落月盯着地面,略帶不甘地說:“陣法能找出藺滄鳴的位置,用一件藺府中藺滄鳴用過的東西放在乾位,再尋一個藺滄鳴身邊之人踏在坤位,陣法啓動後便會在這面羅盤顯示出藺滄鳴的所在方位和大致距離範圍。”
藺滄鳴心中一緊,接下羅盤看了看,指針正漫無目的的轉悠。
霁涯探頭一瞅,羅盤是最普通的那種,想必陣法才是關鍵,便開始琢磨着怎麽能借用一下。
“傀師需要還念草,我想找到藺滄鳴,只要交出藺滄鳴便是大功一件,屆時我便有足夠的材料研究偃甲。”花落月勉強笑了笑,“我只是喜歡偃甲而已,就算為傀師做事,也沒有危害過幽冥閣,藺滄鳴是修真境之人,和幽冥閣并無關系。”
藺滄鳴不理會他為自己辯護,追問道:“傀師的老巢在何處?”
“我不知道,傀師若是需要,會以偃甲之姿尋我,我之所以這般勞心勞力,就是為了徹底取得傀師的信任。”花落月說。
藺滄鳴只對傀師感興趣,花落月說不知道,他失望地啧了一聲,卻又冒出一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念頭。
傀師行事如此謹慎,但既然傀師想要還念草,他便裝作被抓送上門去,豈不是省了找人的時間……
“少主,閣主不願讓你涉險。”靳笙忽然提醒一句,又對花落月道,“花堂主說沒有危害幽冥閣,那對墨煞堂的細作是全然不知了?”
“什麽細作,我完全不清楚。”花落月扭頭不認。
藺滄鳴對接下來的審問不感興趣,他擡手掐訣想要毀去陣法,霁涯出聲阻止道:“主上,我們不留着陣法試試嗎?”
“嘉鴻真人已死,還怎麽試。”藺滄鳴掐着雷訣不動。
“但玉霄派還有人啊,玉霄山上與藺滄鳴接觸者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何愁找不到陣法目标。”霁涯苦口婆心的勸,“有了藺滄鳴就等于找到傀師!”
藺滄鳴一時不知該不該誇獎霁涯為了組織盡心盡力,他苦澀地想我就在這,根本不用找,你讓我怎麽說。
“若是用……藺滄鳴做餌,确實釣出傀師,但藺滄鳴因此身亡,你有何感想?”藺滄鳴探究地問。
霁涯心想他和男主又不熟,但這個上司似乎有一些奇怪的正道執着,就折中地說:“我對此表示深深的歉意和遺憾。”
藺滄鳴:“……”
藺滄鳴劍指一劃,一道驚雷沖破天幕,轟然落在陣上,陣圖的光芒頓時碎裂消散,緩緩歸于沉寂。
霁涯趕緊跳開,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多了,覺得藺滄鳴似乎在針對他,炸開的雷電追着他爆出刺目的白花,他跑了幾步雙腿發麻,躲到藺滄鳴身後揪着藺滄鳴的鬥篷,雷電這才熄下。
“把他帶回栖州嚴刑審問,自然能得到有用的消息。”藺滄鳴扯回鬥篷冷聲道。
“好,我明白主上的意思了。”霁涯無奈地跺跺腳,彎腰揉着大腿抱怨,“不做就不做嘛,我都被你弄麻了。”
藺滄鳴隔着面具往後掃了一眼,被餘下的幾分不悅驅使,沖動地嘲弄道:“既然不做,你麻什麽。”
霁涯:“……”
霁涯不禁大駭:“行啊主上,進步神速,接得妙。”
藺滄鳴話音落下回過味來,對上霁涯玩味的眼神臉上一熱,別開頭沉聲道:“你還記得你在飛花城說過什麽嗎?”
“什麽?”霁涯一愣。
“你再說你是狗。”藺滄鳴語氣淡然地重複道。
霁涯:“……”
霁涯尴尬地說:“那我給你表演個專業的十級口技犬吠?”
藺滄鳴在口技兩字上琢磨了一會兒,還沒等戴上眼鏡,幸好靳笙拿着玉簡闖入了兩人的閑侃氛圍,讓他得以給被霁涯帶偏的腦子喘口氣。
“狗的問題稍後再說。”靳笙一本正經道,“閣主有令,帶花堂主前往瀚城暗樁據點。”
“随你的便。”藺滄鳴黑着臉說道。
“少主也要同行。”靳笙補充道。
“與我有什麽關系。”藺滄鳴皺起眉,“我不想知道瀚城哪裏有幽冥閣的暗樁。”
靳笙微微低下頭:“抱歉,閣主之命更為優先,若少主不從,屬下會直接動手。”
藺滄鳴咬了咬牙面帶愠色,他一動氣胸口又隐隐作痛,憋不住幾聲咳嗽。
“主上別氣,吃藥。”霁涯上前拍拍藺滄鳴後背,順手把一顆止痛藥送到藺滄鳴嘴邊。
藺滄鳴下意識的吞了,然後惱火地一甩衣袖:“用不着,你回客棧老實待着。”
“閣主吩咐,紀公子也要到場。”靳笙又追加道。
藺滄鳴:“……你能不能把話說完?”
“屬下以為您走到哪都帶着他。”靳笙實話實說。
藺滄鳴:“……”
藺滄鳴的抗議無效,最終還是和霁涯去了幽冥閣的據點,霁涯又體驗了一次靳笙在空中神奇的走位,四周漩渦般的煙霧散開時狠狠深吸口氣,甩掉腦中混亂的眩暈感。
他眯着眼睛打量周圍,視線掃過一圈頓時清醒,只見他正身處一間廢棄已久的宅院,正屋在夜色下沒有一點燈火,黑黢黢的藏在陰影裏,東西廂房檐上雪白的燈籠随風搖曳,已有不少破損,地上還有零星的紙錢,他腳下踩着一張,正在風中一下下扇着。
“哼,弄何玄虛?”藺滄鳴不耐地問靳笙。
靳笙邁步靠近正房,輕輕推開房門時也稍感意外,随後便單膝跪下,規矩地行禮。
霁涯看見飄在正廳八仙桌上那團藍紫的鬼火時,一瞬間大腦轟鳴,牆上大大的奠字格外惹眼。
藺滄鳴擡臂将他往身後擋了一下,低聲道:“無需慌亂。”
“我沒慌。”霁涯把他的胳膊壓回去,“我信得過你。”
靳笙将花落月送到正廳,拱手道:“是屬下辦事不力,勞閣主親自前來。”
“不,我這次主要是來看看紀公子。”鬼火在桌上規律地躍動,聲音輕柔聽不出半點興師問罪,似乎完全忽略了神情複雜的堂主,“不知這幾日,紀公子過得還好嗎?”
藺滄鳴和霁涯踏入屋內,房門便哐的一聲關嚴了,霁涯不卑不亢地躬身行禮,給了藺滄鳴一個安撫的眼神。
“回閣主,屬下一直跟在少主身邊,安分守己盡職盡責。”
鬼火飄上前來,圍着霁涯轉了轉,霁涯垂着眼目光放空,絲毫不受威脅。
藺滄鳴從乾坤袋裏拿出個小盒,往空中一抛說道:“朔風丹,別忘了我的條件。”
鬼火猝然漲大,吞噬了那枚木盒,昏暗的正廳內變成鬼氣森森的藍。
“哈,感謝少主吧,本座看在他的面子上,暫時放過你了。”雲寄書飄回桌上,這才去注意跪在堂前的花落月,“花堂主,你怎麽這副模樣,若是嫌原來的臉不夠花顏月貌,本座可以為你烙一張新的。”
花落月的臉抽動了一下,不多時便扭曲組合,恢複了本來面目。
霁涯悄悄往邊上小幅度地挪了幾步,終于看清他的側顏。
與之前所見雲寄書的邪煞氣質不同,花落月散着長發,一時雌雄莫辨。
他聽着雲寄書果真管霁涯稱呼紀公子,語氣還那般平和,不由得露出幽怨,哪怕他早有二心投靠傀師,卻仍不能接受以為掌握之中的人突然變心。
“閣主,靳峰主出手如此狠辣,都不給我解釋的餘地……咳咳。”花落月佯裝傷重,嬌弱地咳了兩聲,“我所做一切都是為了幽冥閣,我對您一心一意,您真忘了我嗎?連本相都不舍得讓我一見。”
“倒不是不舍,本座是怕挨少主的罵。”雲寄書語帶笑意,火光逐漸淡下,勾勒出一個坐在條案上斜倚板壁的慵懶身影。
霁涯扭頭看了看藺滄鳴,心說這可真二十四孝老爹。
藺滄鳴見他總算把褲子靴子穿齊全了,這才沒嫌棄地挪開眼神,但雲寄書似笑非笑居高臨下的望着花落月,他忽然有種雲寄書什麽都知道的感覺。
“吾兒好像中了摧心散,本座記得這是你鱗甲上的毒吧。”雲寄書一眼就看出藺滄鳴頸上傷口的異樣,“幸好他練有冥火,否則本座豈不是晚年喪子。”
花落月表情一僵,連忙解釋道:“是誤傷,我當時引來玉霄派的逃亡掌門,想逼他說出情報,卻沒想到那是少主僞裝,我馬上就放手了!”
“那這樣吧。”雲寄書想了想,在桌上俯身下來用食指挑起花落月的下巴,“藺瀛,摧心散是花堂主最致命的毒,你也用酆都宴誤傷他一次,本座就不計較了。”
藺滄鳴瞟了一眼在雲寄書手下面色慘白的花落月,無動于衷地拒絕道:“你見到靳笙押來花堂主毫不意外,說明你早知靳笙跟蹤的是什麽人,又故意透露給我靳笙要去瀚城,如今親自過來演這場戲,直說用意吧,我看膩了。”
雲寄書慢慢冷下臉來,松開手跳下桌面:“藺瀛,殺了他。”
藺滄鳴尚未驚訝,花落月先大驚失色。
他難以置信地揚聲問道:“閣主,你就算什麽都不問,難道忘了這麽多年我對您的心意嗎?您不是……”
“不是什麽?”雲寄書暗紅的眼底沒有半分溫情。
“幽冥閣衆多高層,您只允許我近身,我親手做的糕點您從不拒絕,甚至…我送您的衣裳您也會穿……”花落月怔怔地絮說。
他看起來失魂落魄,像難以相信這都是自作多情,連旁觀的藺滄鳴和霁涯都不免為之觸動。
雲寄書露出一抹嘲諷:“所以你就有恃無恐地背叛幽冥閣?本座的長老院和四大堂主只有你喜好這些無聊的小玩意,本座不介意滿足你,但你不會以為幽冥閣真有感情這種危險的東西存在吧?”
花落月張了張嘴,下意識的回頭看向霁涯。
霁涯沒在雲寄書臉上捕捉到一絲恻隐,他瞟向藺滄鳴,藺滄鳴也沉着臉,他第一次覺得藺滄鳴的面具礙事,讓他沒辦法在昏暗中看出藺滄鳴的眼神。
“花堂主,你既然如此天真,為何沒試試爬上本座的床呢?以色侍人可比你身兼數職輕松多了。”雲寄書不留情面的譏諷,“吾兒不聽為父的話了嗎?你是少主,幽冥閣除我之外,上下皆要聽從你的號令,花落月敢傷你,你便殺了他,以儆效尤,從今往後幽冥閣将再無反抗少主之人。”
正廳內彌漫着森然寒意,又詭谲地充滿火焰的溫度,霁涯在碰撞的氣勢中抿了下唇。
他終于意識到雲寄書為何讓他也跟來。
以儆效尤,也正是在警示自己,不要動歪念頭,藺滄鳴要保他,雲寄書就要他明白在幽冥閣沒有感情可言,任何人都不值得相信。
以雲寄書的修為殺他不費吹之力,無非是給藺滄鳴面子,霁涯喉嚨發幹,并不是怕藺滄鳴擋不住,而是想到藺滄鳴哪天覺悟了,放棄感情專心做少主,那他呢?也跟着專心搞事業嗎,還是在被滅口之前趕緊跑路?
正當霁涯越想越消極,藺滄鳴卻轉過身一拉他的袖子打算走了。
“我若要殺他,在藺府便已動手,我若不想殺,誰也不能逼我。”藺滄鳴拉上霁涯果決地說,“走了。”
雲寄書揚手甩出一叢火星,落在門上眨眼蔓開,不毀建築擺設,卻透出驚人的熱度,話中藏着怒意:“你是少主,你休想撇清!”
“我不姓雲。”藺滄鳴轉頭冷冷提醒,看不出多少惱怒,卻沉靜得可怕,他并指用一道劍氣劈開門栓,“閣主,望你不要入戲太深。”
霁涯一時震驚于這個消息,恍惚間閃過諸如把這玩意染成綠的等等想法,又看見雲寄書向他投來如刀般的視線。
霁涯趕緊捂上耳朵道:“屬下剛才開小差,什麽都沒聽見。”
花落月看着雲寄書身邊陷入從未有過的争執,又注意到霁涯抓緊藺滄鳴胳膊的手,突然爆發了,他悲憤地質問雲寄書:“閣主!我以為你傲骨霜節,從不屑讓慣用三流手段的人上位,是我看錯人了,連那種貨色你都下得去手,還讓他在外到處炫耀!”
雲寄書一愣,順着花落月憤怒的眼神看去,正對着霁涯,霁涯往藺滄鳴身後躲了兩步,他的目光也跟随過去。
又是霁涯。
“都回來。”雲寄書沉聲問道,“怎麽回事。”
“呃,這個,都是誤會。”霁涯硬着頭皮說,“我發誓,我只是把那天您警告過我說了一遍。”
“什麽警告,他說您在床上對他溫言軟語的,還親切喊他紀公子,連他和從前的情人藕斷絲連您都原諒他!”花落月惡狠狠地控訴。
雲寄書:“……”??
藺滄鳴苦悶地捂上了面具,霁涯滿臉菜色,深切的感受到以訛傳訛會有多嚴重的後果,人一定要不傳謠不信謠。
雲寄書露出幾分茫然,然後不怒反笑:“好想法,吾兒不如割愛,把他獻給本座如何?”
“閣主請自重。”藺滄鳴蹙眉,“他是我的人。”
“你的人?你真看上他不成?”雲寄書恨鐵不成鋼地問。
藺滄鳴閉了下眼,硬是答道:“是,我…我喜……欣賞他。”
霁涯抓了抓頭發,又不自在的摸摸鼻子:“承蒙主上擡愛,我一定為主上和幽冥閣鞠躬盡瘁。”
“哈,好。”雲寄書環顧兩人碰在半空的對視,點點頭,深吸口氣,“你在綠鳶樓直接出現,很容易暴露身份,本座還得替你擺平羅裳門。”
“有多少任務盡可以安排,唯獨霁涯你不能動。”藺滄鳴一步步退地說。
雲寄書擡手整了整袖子,像是在拼命壓着脾氣,花落月還想再說什麽,他眼中血色一閃,回手直接按上花落月天靈。
藍色火焰燒下去,又悄無聲息的消失,只剩一團裹在火苗中的青煙,被雲寄書甩向立在一旁的靳笙。
“拿着,有空翻翻他的記憶,看能不能找到傀師所在。”
“若無他事,我先告辭。”藺滄鳴轉身欲走。
“等等。”雲寄書五指一合,握起一道火焰凝成的長鞭,“受本座這一鞭再走。”
藺滄鳴稍感愕然,但還是原地站定了,從容道:“請。”
雲寄書揚起手,凜冽的勁風頓時劃破空氣,霁涯腦補過的狗血套路不是白補的,想也沒想就擋了上去,急道:“他還有傷……”
勢如破竹的火焰長鞭快要抽在霁涯身上時,卻陡然繞了個彎,輕飄飄地搭在了藺滄鳴肩上。
藺滄鳴看着擋在面前的霁涯有些百味雜陳,昔年霁霞君親手打他,如今霁涯給他擋招。
但這一鞭并無實效,落在肩上将一陣暖意送入體內,解開了他自封的修為,疏導靈力平複內傷。
“行了,走吧,回去靜心閉關。”雲寄書背過身去滄桑地揮揮手,瞄着霁涯的态度略微減了些殺氣。
藺滄鳴摸了下肩膀,輕聲嘆出口氣,簡單拱手道:“多謝,告辭。”
“屬下告退。”霁涯也行了個禮,緊跟藺滄鳴出去。
雲寄書用餘光确定兩人走遠,這才過去撿起劈壞的門栓,指尖燃起火來又把它熔了回去插上,有些迷茫地問靳笙:“我做錯了嗎?我不能時刻看着他,這世上唯有實力和權力能保護一個人,庭洲有實力,卻不願掌權,只在瀚城當個逍遙閑客,縱然他交游廣闊,死後又有幾人肯為他奔走?”
“他并非不理解。”靳笙搖頭道,“他和藺庭洲一樣,固執己見,放棄吧,你改變不了他。”
雲寄書坐回桌上,撐着下巴嘶聲道:“牙疼,小子還傳了什麽烏七八糟的東西敗壞我的名聲。”
靳笙糾正道:“紀公子傳的,他确實有些……劍走偏鋒,我看不懂他。”
“你看得懂誰……等等。”雲寄書擡起一只手,“紀涯親口編排我?放肆!我剛才就應該就地斃了他!”
和藺滄鳴走出老遠的霁涯猛地打了個噴嚏,他又回了下頭,發現那間隐在黑暗中的廢棄宅院是附近遠近聞名的兇宅,傳聞動不動就有鬼火出沒,連本地人都不敢靠近。
他今日見到了鬼火的真相,看了看藺滄鳴,似乎完全沒被鬼火動搖,忽然笑了起來,重複了一遍道:“原來主上喜……欣賞我啊。”
藺滄鳴耳根一熱,色厲內荏道:“那是為保你性命,臨時權衡之語罷了。”
“可我也欣賞主上。”霁涯笑盈盈地歪了下頭,“不是權衡的,認真的那種。”
作者有話要說:雲寄書:放開我本座現在就去打爆他的狗頭!
靳笙:別去,耽誤人家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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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