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大師兄冷靜

半炷香。

禁锢住伽伽羅與濯日子的那些灰霧,徹底散去。

陽光下,它們發出細碎的光,就像是萬梧靈木反射的陽光一般剔透炫美。

這只在魔界游蕩了一生的大魔,帶着濃濃的無趣和淺淡的喜悅,消散在天地間。

‘我與大師兄兩心相許……’

‘大師兄愛我愛得轟轟烈烈,失去我,他必定每日以淚洗面,苦不堪言!’

‘若是将來有機會遇到天極宗的大師兄崔敗,請替我告訴他,濯日子是壞人。”

“沒,沒別的要告訴他了……’

‘我把你當朋友,說好了要幫你嘗遍世間美味!’

他一生無聊,唯一的亮色,便是這尾意外降臨的小紅魚。

他最終還是放手了,為她舍棄了永無止境的生命,燃燒自己,為她保駕護航,幫助她和那個她心心念念的男人平安離去。

他第一次感覺到了心酸,卻又因為狠狠臭了那個白衣男人一頓,而沾沾自喜。

那個男人,肯定氣炸了,卻無計可施。

呵呵呵呵呵……

她,以後都會和兩心相許的人在一起了,她一定會笑得非常好看……

所有的記憶,回歸本體,猶如親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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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敗強行忍下顱腦中的劇痛,極慢極慢地擡起了眼睛,盯住面前茫然失措的女子。心情複雜,難以言說。

居然……是他的劫身啊……

這個隐患的存在,可是給他帶來了不少的麻煩。

沒想到,竟然這般陰差陽錯地解決了。

他狠狠盯住了面前的魚初月。

她睜着那雙清淩淩的眼睛,眼角已急出了淚水,嫣紅小巧的唇瓣更加誘人百倍。

她正在緊張地喚他:“大師兄……大師兄……”

他不知道自己的劫身為什麽會是一只魔。

他只知道這一刻,胸中的愛意如烈焰般熊熊燃燒,根本無法遏制。

他幾乎笑裂了唇角。

“你愛我嗎?”聲音嘶啞,帶着最熾烈的痛意和啞意。

魚初月呼吸一滞。

心髒突兀地漏了兩拍,這一刻,崔敗雙眸之中再也沒有半絲清冷,燃燒的烈焰與最深沉的黑暗交織在一起,像傳說中的沉淪之淵,要人性命,卻帶一種最原始最本能的誘惑力。

她看着他的眼睛。

這雙眼睛裏,全是她看不懂的情愫。

他愛她!

魚初月心跳更亂了。

他伸出手,鉗住了她的下颌。

在他吻上她之前,她及時找回了清醒的思緒:“大師兄,你冷靜!”

他那漂亮的長眉微微抽搐:“你要我如何冷靜!”

“我與劫,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魚初月摁住了‘怦怦’亂跳的心髒,一本正經地解釋道,“你不要把醋意爐火誤認為愛,這樣是不對的。”

崔敗:“……”

記憶回歸的劇痛如撕裂一般,切割着他的魂魄。他想開口說話,卻只擠出一個猙獰的微笑。

“大師兄,我明白你此刻的心情。”這只無知無覺的紅魚仍在傻乎乎地解釋,“但我希望你冷靜下來,想清楚之後再談我們之間的事情,千萬不要沖動,以免将來後悔。”

“我為什麽要後悔。”他咬牙切齒。

魚初月擡起手來,撫了撫他的臉。

“大師兄,你現在的狀況很不好。”她擔憂極了,“你是不是受傷了?”

他盯着她。

半晌,唇角扯出一個帶着三分邪氣的微笑:“嗯。”

魚初月瞳仁收緊:“大師兄,你冷靜,千萬不能走火入魔!”

崔敗:“……”是入魔了啊。

眸光一閃,斂下過于明目張膽的掠奪之色。

他不動聲色挑了挑眉:“濯日子和伽伽羅都在找我們,我沒有把握能将你平安帶回去,你我,興許沒有明日,你有沒有什麽話想要對我說?”

魚初月張了張口:“我……能和大師兄死在一起,我了無遺憾。”

他失笑,眼睛望向天空,大手摁住她的腦袋,把她摁進了懷裏。

“嗯,知道了。”

魚初月猶豫了片刻,小心翼翼地擡起自己的細胳膊,輕輕環住他。

再猶豫片刻,手指悄悄攥住了他身後的衣裳。

“他很喜歡你呢,魚。”崔敗淡淡地說道。

這句話,他是替‘自己’說的。

這一刻,他覺得自己的腦袋分成了兩半,一半是冰,一半是火。

一半甜蜜,一半痛楚。

她把臉蛋埋在他的衣襟裏,輕輕搖了搖頭。

“大師兄,我根本不可能去想那樣的事情。你知道為什麽嗎?”

他眸光微變,一邊唇角微勾,另一邊唇角抿緊。

說話仿佛有了重音:“為什麽。”

“因為我看着他,卻總是想起你。也不知為什麽,面對着劫,我老是想起你在本源境中的樣子……”

話一出口,她恨不得給自己幾個嘴巴。

這說的都是什麽屁話!

設身處地一想,久別重逢,崔敗若是告訴她,他找到了另外一個小師妹,哪哪都像她,他與那個新的小師妹其樂融融……

她可能會想閹了他。

可是說出的話又吞不回去。

魚初月嘶了一口涼氣,只覺無比牙疼。

“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她趕緊擡頭看他的表情。

未說完的話被他用唇封了回去。

她被他緊緊箍住。

力道大得好像要殺死她。

輾轉間歇,他恨恨吐聲:“傻魚!”

确實是個傻魚。她這麽想着。

這個吻,和往常不太一樣。他的攻擊性和目的性太強,強到令她心驚膽戰。

她忍不住睜眼看了看他。和她想象中一樣,崔敗的神色不複清冷,眼尾泛着紅,呼吸很重,時不時微微張開的雙眸中,流出少許癡迷狂亂的暗芒。

她的心跳驟然加劇,很快就喘不上氣了。

再這樣下去,他們恐怕會在這萬丈魔淵斷崖上發生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幸好崔敗還保有一絲理智。

他松開了她。

大手狠狠在她腦後薅了一把。

她伏在他的懷中,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想嗎?”他問。

聲音低沉暗啞,暗示意味十足。

魚初月呼吸驟停。

崔敗發出了愉快的悶笑聲。他把她重重往懷裏摁了摁,啞聲道:“想屁,給我靜心調息!”

她恨恨地偷眼看他,見他眉梢挂着得意之色,唇角勾起,就差吹幾聲口哨。

魚初月:“……”

這個大師兄,怕不是被人奪舍了吧!

他命令她原地坐下調息。他用靈氣護着她,不讓魔息沾染。

他掏出了許多丹藥塞給她吃,然後用靈氣助她化解藥性。

大半日過去,她細細的喉嚨裏仿佛還殘留着被塞藥丸的觸感,圓滾滾地咯得難受。

不過內傷倒是好了許多。

“大師兄,我們是不是得盡快趕回去,将消息告訴聖人?”

這麽大的事情,他也太沉得住氣了。

“你擔心什麽?”他問。

“啊?”魚初月茫然道,“濯日子是壞人,他恐怕會對旁人不利……”

崔敗挑眉:“對誰不利?”

魚初月:“你啊!”

“我不是好好的?”崔敗一本正經。

魚初月:“……大師兄!”

她認認真真地着急,他卻和她詭辯。

崔敗笑着搖了搖頭:“濯日子為什麽想殺我?”

“诶?”魚初月眨了眨眼,“我不知道。是因為大師兄身上那個不可告人的秘密嗎?”

濯日子、伽伽羅、崔敗和劫對決的時候,魚初月已被敲暈了,并沒有聽見他們的對話。

‘不可告人’這四個字讓崔敗嘴角一抽:“他以為我是守護者的劫身。”

“什麽是劫身?”魚初月一臉茫然。

崔敗仔細地向她解釋了一遍。

魚初月一聽就明白了:“寧殺錯,不放過。因為你很像那個人,所以他害怕了。那,大師兄你是劫身嗎?”

她緊張兮兮地注視着他。

“當然不是。”崔敗唇角微勾,摁住她的腦袋,“想什麽呢!”

魚初月點頭:“哦哦!”

“所以,只要我不在宗裏,濯日子就什麽事也不會做。”崔敗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就像之前一百年。”

“可是他和妖、魔勾結……”

“相互利用罷了。”崔敗眯着眼,“長生子還與伽伽羅的女護法相約飲酒。”

魚初月:“……”

憋了一會兒,她道:“反正濯日子壞得很!他還大言不慚,說他做的是正義之事。”

崔敗淡淡地笑了下:“誰說不是。”

像是在回那句濯日子壞得很,又像是在回那句正義之事。

……

在崔敗的靈氣和丹藥雙重加持之下,魚初月的內傷好得七七八八了。

“大師兄,我們是不是該回去揭露濯日子的陰謀了!”

“不急。”崔敗示意她施放逆光訣,然後帶着她潛入了魔淵之下,“魔界有一塊本源碎片,取了它,将你修為提升至元嬰。”

他需要一點時間徹底融合劫身,在魔界辦這件事情最好不過。

魚初月略有些茫然地望着他——魔界環境那麽糟糕,他怎會知道哪裏藏着本源碎片?

不過崔敗好像一向都是無所不知的樣子。

……

他攬着她,行走在魔界陰暗黑沉的大地上。

他的靈氣渾厚濃郁,他護着她,就像一粒大水球,裹住她這條小小的魚,帶她到岸上暢游。

走上一段,見她有些無聊,他便會攬着她一掠而起,輕飄飄地躍出一大段,在黑霧之中攪起陣陣小漩渦。

魚初月總覺得他好像在緬懷什麽,又像在炫耀(?)。

她被自己奇怪的想法弄得腦袋暈暈的。

很快便到了那座山前。

“大師兄,”魚初月實在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為什麽你對魔界這般熟悉?”

崔敗:“……來過。”

“唔。”魚初月覺得肯定不是‘來過’這麽簡單。

他這副輕車熟路的樣子,就像是把這裏當成了家。

真是十分奇怪的錯覺。

崔敗把她保護得很好,雖然在黑色霧霾之中穿梭,但自始至終,魚初月都沒有聞到半絲魔界獨特的冷黴味。

他時不時便會撫一撫她的手心,看看她的體溫有沒有變低。

一旦她有絲毫冷意,他便不走了,将她整個環在身前,下颌抵着她的發頂,用靈氣溫養她,一直捂到她的身上開始冒熱氣為止。

好像在彌補某種缺憾。

就在不久之前,他眼睜睜看着她的身體一點一點冷下去,卻無計可施。

當時便已心疼了,只不過那時還不懂什麽是‘心疼’,記憶回歸,這份心疼便生生複刻成了兩份,令他恨不得把這只楞頭楞腦的小憨魚燒死在懷裏。

魚初月被他過度的關心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想,這大約就是別人常說的小別勝新婚吧?他本以為失去她了,便會特別珍惜一些,過上幾日,應當就會恢複正常。

像崔敗這樣的清冷谪仙,動起情來,實在是很像走火入魔。

她得幫助他,讓他冷靜克制下來。

魚初月操碎了老母親的心。

爬到半山腰時,崔敗再一次停住腳步,将她往身前一拽,然後死死摁住。

魚初月都有一點被他抱習慣了。

她順手環住了他,把腦袋偎依到他的懷裏。

他的語氣不是那麽友好:“這裏全是你留下的刻痕。”

“啊,”魚初月随口回道,“當時劫和濯日子在戰鬥,我就想着逃遠些,到處留些記號,或許能被你發現。總之,絕對不能讓壞人陰謀得逞。”

“真是心懷天下。”他冷冷地說道,“往後給我記好了,任何情況下,保命第一。”

“啊?”魚初月愣愣地從他懷裏探出了頭。

此刻兩個人都施了逆光訣,她看不見他的神情。

她茫然極了。

天極宗乃是正道魁首,首席弟子大師兄崔敗不是應該正氣凜然地教導她一切以蒼生為先,個人生死事小嗎?

他是不是說反了。

“聽見沒有。”

她委屈地回道:“我那不是沒辦法嗎。”

“呵。”崔敗冷聲道,“若不是浪費許多力氣處處留痕,你便可以順利撐到我來尋你,而不是差一點就死了。”

剛融合的記憶還有些混淆。此刻觸景生情,他便想起了自己匆匆尋來,卻險些看見她被衆魔物分而食之!

此刻想起,心髒不禁陣陣抽搐絞痛。

魔身還不太能理解生和死、得到和失去,這會兒倒是結結實實地重溫了一遍。

簡直是寒毛倒豎,幾欲發狂。

他的魚,差一點就沒了。

“大師兄,你怎麽知道我差一點就死了?”魚初月納悶地問道。

崔敗呼吸一滞。

片刻,冷聲道:“我查過痕跡。”

魚初月點點頭。

幸好劫及時趕到,救了她。

她忍不住望向周遭無邊無際的黑霧——劫,會不會沒有死,就藏在霧中某一處?

“在想他?”他陰恻恻地問。

第一次談情說愛的魚初月有點手忙腳亂:“不是那種,大師兄,就算是只狗子,這樣救了我,我也不可能完全不在意啊……”

“沒良心的東西。”他掐了掐她的下巴,“為你連命都丢了,你就把人當狗麽!”

魚初月:“……”

她悶悶回道:“大師兄你就別釣魚了,反正我快要死的時候,心中想的全是你,只有你。想念你的氣息,你的懷抱,你的溫度,還有你的食人花大花苞。”

他也用了逆光訣,她看不見他,很自然就說出了一句大實話。

她當時也的确就是這麽想的。

崔敗:“!”

這憨魚,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崔敗屏住了呼吸,生怕被她發現自己心跳驟停。

魚初月發現他的身體變得極為僵硬,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竟厚着臉皮對他說了一句那麽火辣的情話。

臉蛋騰一下就熱了,她垂下頭,用額抵着他,心髒‘怦怦’亂跳,羞得無地自容。

“對了對了!”她視線飄忽,岔開話題,“大師兄,我差點兒被那蘑菇害死了,幸好我機智,及時編出瞎話蒙混過關。這東西,真是個禍害!”

“怎麽不順手烤了?”他很随意地道。

魚初月驚愕:“大師兄也去了萬梧靈木那裏嗎?”

他連她做了燒烤都知道!

“嗯。”崔敗大言不慚,“你走過的地方,我都追過了。”

“大師兄真厲害!”魚初月由衷地感嘆。

她緩緩吐了口氣,道:“我也想過把它殺了一了百了。但是,殺了它,便等于是切斷了與‘那個世界’唯一的連接。明明知道有恐怖的強敵環伺,卻主動閉上眼睛,像鴕鳥般把頭埋在沙堆裏面,這樣不對。我斟酌過,即便它在伽伽羅那裏引發了一場風波,我還是決定盡可能地保住它,将它留給你,以備不時之需。”

崔敗有一會兒沒說話。

魚初月不禁有些緊張:“大師兄,我做錯了嗎?”

半晌,感覺到他胸腔悶悶地顫了下,頭頂傳來一聲極好聽的笑聲:“做得很好。”

面對強敵,可以迂回,但絕對不可以逃避。

只有弱者才逃避。

世界并不太平,弱者注定要被淘汰。

修為不高可以想辦法提升,心态若是弱小,那便無藥可救。

這只魚,看起來小小軟軟的,沒想到膽子是真的大,想得也長遠。甚合他的心意。

他把她往懷裏摟了摟,不經意地嘆息:“想吃魚。”

魚初月:“!”

他帶着她,攀到了山頂。

這會兒天氣不好,魔霧翻騰太高,掠不出雲層。

沒能和崔敗一起欣賞雲海中的萬梧靈木,魚初月反倒舒了一口氣。

那只名字叫‘劫’的魔物,多多少少,還是給她留下了一些難以抹除的印記。她不願這麽快便用其他的記憶來覆蓋了它。

……

崔敗帶着魚初月翻過這座高山時,她想起了另一件事:“大師兄,我還遇到一件奇怪的事情!”

“唔?”崔敗有點心不在焉。

有一瞬間,魚初月心中浮起了詭異的錯覺——他翻山的态度好像很無聊,很慣性。

她說:“那株萬梧靈木,我可以聽到它的聲音,像個絮絮叼叼的老頭子。它還偷吃了貘魔,偷就偷吧,還敢嫌難吃。若是讓人知道是它幹的,肯定得扒了它的皮!”

崔敗動作一頓,半晌,呵地笑出聲:“知道了。”

極遠處,銀色老樹莫名其妙地打了個寒顫,抖落了不少葉片。

“它是什麽?”魚初月問。

“或許是世界本源呢。”崔敗毫不在意地說。

魚初月眼珠子都快瞪掉了:“哈?!大師兄你莫不是在說笑!”

“自然是在說笑。”崔敗輕笑。

魚初月:“……”

這次死裏逃生,她發現她的大師兄好像變了一點。

又行了千餘裏,魚初月忍不住問道:“大師兄,為何走了這麽久,卻一次也沒有遇到伽伽羅的手下?也沒有碰到魔族的城池?”

崔敗:“……”

他太熟了,下意識地繞開。

“右邊三裏外便有一座城,你看不見罷了。”他道。

魚初月望過去,眼前只有一團團翻滾的黑色濃霧。

“啊……”

在魔界穿行了這麽久,除了無盡的霧便是一模一樣的黴濕的黑土,她都要誤以為整個魔界只有一片荒蕪了。

“快到了。”崔敗的語氣隐隐帶上了幾分殺意。

魚初月:“?”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的腳步輕快了很多,變得躍躍欲試,好像想幹這件事很久了。

他攬住她,急速飛掠。

很快,她便聽見了隐約的風聲。

再近些,只見前方的黑霧翻湧得異常厲害,‘嗚嗚’的狂風呼嘯聲從霧中傳來,好像有一處巨大的風口。

崔敗的手指落到了魚初月的唇上,示意她噤聲。

魚初月感覺到了風。

她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被崔敗牽着,穿出了黑霧。

眼前驀然一清。

魚初月擡眼一看,當場驚呆。

只見一只高逾十丈的黑金大蛤魔瞪着雙眼,腹部漲圓得像只大球,巨大的嘴巴扁撅成一個圓,正收着腮幫子,貼着地面‘呼呼呼’地吸氣。

氣流極為狂暴,黑色濃霧翻滾着,被這黑金巨蛤魔吸入腹中,清理出一大片空曠幹燥的場地。

“這蛤魔叫吞霧。”崔敗語氣幽幽,“這些吞霧,是伽伽羅的護法媚傾城豢養的。”

吞霧。

顧名思義,這黑金蛤魔,便是以霧為食,吞霧為生。

繞過這一只黑金蛤魔吞霧,視野更加開闊明朗。

正前方立着一座八角樓閣,建得十分精致,門窗雕着繁複的花紋,檐角卷滿了粉色和橙色的鲛紗。

樓閣周圍八個方位上,各蹲着一只巨型吞霧,将周遭的黑霧清理得幹幹淨淨。樓閣每一層都有延伸向外的木檐,木檐上也伏着無數拳頭大小的小型吞霧,一張張小嘴不斷地開合,清理掉那些漏到樓閣附近的霧氣。

放眼望去,整座閣樓清爽幹淨,不像是在魔界。

它的主人是媚傾城。伽伽羅麾下八大護法之一,一只容色傾城的媚魔。

這裏藏着本源碎片?

看着這些賣力吞吃霧氣的黑金蛤魔,魚初月忍不住想道,果真是一物降一物,霧魔若是遇到這些吞吃黑霧的蛤魔,應當會無比頭痛。

崔敗攥着她的手,大步繞過吞霧,揚眉吐氣地來到八角閨樓下方。

他低低地嘀咕了一句什麽。

魚初月沒聽清。

精致無比的雕花琉璃門從裏面拉開,兩名媚色動人的女魔擰着腰肢踱了出來。

一魔壓低了嗓門,悄悄說道:“這次別再拿那些中看不中用的小白臉兒啦,沒玩幾天就壞了,平白惹護法大人生氣。”

另一魔回道:“還不是怨你,給他們下那麽重的藥幹嘛?”

“那我不是怕他們自身實力不行,惹護法大人嫌棄嘛。”

崔敗攬着魚初月,從這兩個女魔身旁閃進了樓閣。

樓閣中擺滿了鮮花,都是來自凡界和仙域的名品,還有好幾盆催開的靈昙。

萬花叢中,放置了一張巨大的卧榻。

一個極致妖嬈嬌媚的女聲從漫卷的鲛紗帳中飄了出來——

“怎麽辦,妾身睡不到那個劫,心中老是惦記,朝思暮想的,別的男人,都變得沒滋沒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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