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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松開手,一臉的嚴肅,沉默走着,猜不透他在想些什麽。
晚晴自被曹丕這麽一呵斥,一路上大氣兒也不敢出,唯唯諾諾的。
回到府中曹丕便去了郭照的住處,我曉得他是要去安慰安慰郭照的,也就沒說什麽。
事情大抵也如我所料,曹丕晚上果然傳話來,說是宿在郭照處,就不回來了。我屏退了傳話的小厮,讓晚晴将燈熄了,自己躺在床上。月華清輝從開着的窗戶外灑進來,大雪過後竟無一絲風,月亮也變得格外明亮。只是月輝冷冷,照在房中地上好似鋪了層寒霜。
晚晴出門的時候問我要不要将窗子關上的,我搖搖頭說不用,才留了這一地美景。三五枝梅花擋在窗頭,白的高雅。我睡意漸深,不自覺便沉沉睡去,直到下半夜被一陣咳嗦驚醒,才發現自己有些冷意。怕是着涼了。
早上起來的時候果然是一陣陣咳嗦,身子也抖的厲害,晚晴見我如此,便要去禀告曹丕。我攔住她,只道:“去把杜大夫請過來看看就行了。”
晚晴見我堅持也不好再勸,便去将杜大夫請了來。
果然是受了風寒,杜大夫開了一些散寒驅邪的藥,晚晴拿了去煎。我将杜大夫留住,問他郭照的事情。
“二夫人現今身子可好些了?”
“其它已無大礙,只是生育上卻是不能了。”
我輕咳兩聲,道:“杜太醫也沒有辦法嗎?”
“這個……”他站起身來施禮,道:“老朽也沒有任何辦法,不過,若是華先生能過府一瞧,能治好也尚未可知。”
我吶吶,“可是華神醫回老家去了,聽聞說他夫人得了急症。”
“是啊,王爺催了好多次,卻依舊杳無音信的。”
我想了想,起身道:“如此,杜大夫便退下吧。”
他行過禮退去。
杜太醫走後沒過多久,曹植就來了,見我正在吃藥,模樣很是擔心。
我見他來,笑了笑,“怎麽今日來了?母親不是吩咐你近幾日在家中多陪陪父親麽?”
他過來坐下,回道:“父親今日有事和司馬太尉商議,我便尋個由頭出來了。剛才在哥哥那裏過來。早上一進府就聽曹銘說哥哥在曉香院,哥哥不知道嫂嫂身體不适嗎?”
我讓晚晴替他斟茶,“嗯,昨日裏便去你二妹妹那裏了,我是早上受了風寒,還未遞話過去。今日來是有什麽事情嗎?”
“嗯。”他喝口茶,“開春便要成婚了,想聽聽嫂嫂的看法呢。”
我撐腮看着他,眼裏含笑:“不是很好嗎?聽母親說是崔琰家的侄女,想必是個妙人,母親可是贊不絕口的。”
他苦笑了下,“嫂嫂你還倒是真會誇人,妙人?我見過崔芣一次,長得确然也算是個妙人吧,可這脾氣……”
“脾氣怎麽了?”我睨他一眼,悠悠看着窗外,驀地咳嗦一陣。
他從座上跳起,趕忙過來,晚晴卻搶了先替我錘着。見如此,他又退回去坐定,道:“嫂嫂還是趕快吃藥吧,早上也當穿的暖和些才行。”
我只是略略笑笑,岔開話題:“你見過你哥哥了?找他也是為了商議成親的事嗎?”
“不是。”他搖搖頭:“我找哥哥是為了近日父親籌建的銅雀臺一事。”
“銅雀臺?”我有些狐疑,“銅雀臺是?”
“也難怪嫂嫂不知道了,建安十五年初建,近兩年也該建成了。這還得從……”他看看我,無奈笑了一下:“得從父親将袁氏斬殺說起,有一日父親夜裏安睡,驚現金光,從地裏出現一只銅雀,傳說舜母夢見玉雀入懷而生舜帝,父親也以此征兆為大吉,遂命人在此修築銅雀臺。”
“哦”我點點頭,道:“原來還有這麽一說。”
“此事不說也罷,反正左右不過是一個觀景的臺子。倒是嫂嫂還未說說我這親是成與不成?”
我将藥碗遞給晚晴,晚晴臉色有些灰敗卻也不敢表現的太過明顯。
“你自己覺得如何便如何行吧,再說,嫂嫂倒是覺得成家這種事情,原本就該有你自己坐住。只是,若父親生氣,你又該當如何?”
他神色黯淡下去,默了好半晌,“這事我也不是沒考慮過,看來,便是不願意也不能違之了。”
我點點頭。便是王室子孫,便是位高權重又如何?多少事情只能聽君命,不可違?
“那麽,便歡歡喜喜的去成親,歡歡喜喜的去做世子。”
他露出一抹苦澀笑意,“嫂嫂說的也是,我這是在庸人自擾了。”
“是啊。”我嘆口氣,“世間本無事,庸人自擾之,你要行的路,注定不能按照自己的意志。何不欣然接受?”
“嫂嫂說的是。子建……”
“我還以為你回去了,怎麽竟到這裏來了?”
我和曹植都是一驚,曹丕悄無聲息昂的已經進到房中。我忙站起來扶曹丕到桌邊坐下,當中輕咳兩聲。
他轉頭看我,眉頭微皺,一眼又看到晚晴手裏端着的剩了小半口褐色湯藥的藥碗,語氣裏有些責備,“怎麽受涼了?這些丫頭們也真不會照顧。”
晚晴聽罷臉色煞白,我忙道:“不是不是,我自己挑選的人怎麽能這麽不上心?侍候的是極好的,只是這冬日裏天氣說變就變的,哪能那麽周到?就算裹得像粽子,也難免受個涼的,你也莫要對我這的婢子太嚴格了。”
他悶笑兩聲,湊到我耳邊輕聲道:“你倒挺會拉攏人心的。”
我幹笑兩聲,輕聲回他:“若不拉攏人心,還指望每次有危險的時候你從天而降?”
我扶他坐下,自己坐在另一邊,曹丕看看曹植,開口道:“子建怎麽了?”
曹植正暗自愣神,聽曹丕這麽一問,登時回轉過來,回道:“沒事,就是覺得嫂嫂的話說的甚為有理,子建禁不住就想贊揚兩句。本來是帶了字畫過來想讓嫂嫂幫着看看的……”
“你送給你嫂嫂的字畫玩意兒也倒是夠多的,難為你一片心意,我和你嫂嫂都不知道如何謝謝你,今次你大婚,這禮,我和你嫂嫂還要細心準備準備。”
“啊,那倒是不用,哥哥沒少送子建有用的,子建也沒什麽事情了,這就回去了。”
曹丕接過湯碗聞了聞,皺皺眉對晚晴道:“這般苦,就不知道加些糖,你們也真是粗心。”聽聞曹植一說,登時将碗放置桌子上,笑道:“這就回去了?關于銅雀臺一事,我也考慮好了,你回去複命,便告訴父親,若是能将漳河的水引過來,便是最好的天然瀑布,如此一來,氣派自然是有了。”
曹植起身,道:“那子建就回去了。”
目送曹植離去,曹丕伸手過來拉我,“怎麽這麽不小心?”
又是一陣咳嗦,我吶吶:“昨夜雪停了之後滿地銀白,月光很好,忍不住就多看了看,這一看便着涼了。”
“賞月看雪也要穿暖了去看,明知道冷還不多穿着。”他埋怨道。
我笑:“若不是這樣,怎麽把你從妹妹那邊搶過來?”
曹丕臉色變了變,我轉頭,郭照正站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自知失言,我尴尬笑兩聲,“妹妹過來了?”
她斂了眸子聲色淡淡:“若不過來,還不知道姐姐這是苦肉計呢。”
我了然一笑:“妹妹這麽聰明看不出來姐姐這是在和子桓說笑,也就罷了,說什麽苦肉計這樣的話,太嚴重了。咳咳。”
“喲,感情姐姐這病也是說笑的吧?眼見着這就開春了,往年府裏姐姐掌管着,也沒過一個像模像樣的年,丕郎說,今年王爺想辦個除夕家宴,此次一戰,漢中收複,眼底下也沒什麽征戰。今年妾同丕郎商議了下,今年就準備準備,到王府裏去陪王爺一同過節。姐姐意下如何?”
“自然是好。妹妹這麽體貼,姐姐怎麽能辜負妹妹這番好意?既然子桓也贊成,獨樂樂不如衆樂樂,大家一起聚聚也是極好的。況且,父親又很是喜歡睿兒,怎有不帶過去的道理。”
我這一番話不輕不重的說完,眼見着郭照的臉色發青,曹丕在這站着她不敢出什麽幺蛾子,我想,若是曹丕不在,指不準這會兒又該栽贓嫁禍些什麽才安心。
僵持半晌,終歸還是曹丕打破沉寂,知道郭照那是被我的話堵的不能言語,他圓場道:“紫金玉的神龛你可安放好了?”
郭照聽曹丕問話,聲音放低了,走上前兩步回:“放好了,這麽稀奇的東西,更何況還是給王爺準備的禮物,怎麽會不好生安放?”說罷睨了我一眼,嘴角彎了個弧度。
我暗自笑笑,紫金玉又稱永安玉,确實是難得的東西,更何況又是紫金玉做的神龛,便更是稀有了,一般神龛不過是檀木香木紅木所制,玉制的還是頭一次聽說。這東西是曹丕給郭照的,也就難為郭照這麽上心了,竟還當做炫耀的事情故意這般說與我聽……倏忽,曹丕這是別有深意?
“好生放着便是,這東西父親去年就想要,只是我給攔了下來上報說是中途丢失了,這次若是能呈上給父親,也算是功德一件。”
曹丕做事心思缜密,果然這次也是想從這件事情上增加曹操對他的信任。只是未免風險了些。
我悠悠接話:“你不是給父親準備了那麽大的禮了麽?有你為咱們府裏争臉面,姐姐我哪裏有什麽可擔心的?妹妹心裏,可不就是這麽想的麽?”
“你……”郭照恨恨看着我,臉上氣憤難當,卻還是壓下去怒火,聲音放得柔柔:“姐姐擡舉妹妹了,妹妹哪裏敢這麽想?只是好心提醒一下姐姐,希望姐姐鄭重對待。”
我打個哈欠,轉身向卧房走去,卻在轉過屏風的時候頭一沉……身體跌落在曹丕懷裏,他眉角挑笑,輕聲嘆道:“又不舒服了?”
我扯唇一笑:“裝的。”郭照啊郭照,你以為我就總是讓你一直欺負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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