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字元初

在醫院又多住了三天,沒什麽大毛病,淩頌被家裏人趕着出院。

畢竟高三了,多耽誤一天學習都是麻煩事。

他和溫元初一起返校的第一天,恰逢整個高三年級的集體動員大會。

校長和教導主任輪番上臺演講,慷慨激昂地激勵大家把握住最後一年的時間,争取讓成績更上一層樓。

淩頌聽得昏昏欲睡,小聲問溫元初:“上回叫你們排名靠前的來單獨開會,說了什麽?”

“考上最好的那兩所大學,有現金獎勵。”

哦,真現實。

淩頌撇嘴。

他也想考,前幾天堂叔還跟他說讓他想學考古就考P大,但是他現在這個成績吧,考P大還差得遠了。

哪怕從前的記憶回來,也不代表他的成績就能突飛猛進。

說來丢人,他以前也就年級三百多名的水平。

淩頌很失望地發現,他其實不是天才。

能在短時間內學完小學到高二的全部課程,是潛意識裏對從前學過的知識有印象而已。

同樣是人,他和溫元初的差距怎麽就這麽大呢?

話又說出來,高一升高二文理分科時,他本來是想學文科的,他的文科成績遠好于理科。

最後進理科班,單純是為了追溫元初,還死皮賴臉跟他做了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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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現在确實追上了,也不算太虧。

在愛情和學習方面,他至少兼顧了一方,現在還能靠愛情拉動學習。

勉強還過得去。

正胡思亂想間,主席臺上的教導主任忽然點了他和溫元初的名字。

淩頌一愣,就聽教導主任毫不吝啬一頓誇獎,極力贊美起他們見義勇為、舍己為人的高尚行為。

他倆被請上臺,衆目睽睽下接過教導主任頒發的獎狀。

淩頌呵。

他還從沒見過教導主任對他笑得這麽和藹可親。

話筒伸到面前,讓他們發言。

溫元初接過先說。

偉光正的套話說出口,他半點不臉紅。

淩頌忽然發現,溫元初這人,在人前還挺會裝的。

輪到他自己,淩頌想了想,說:“我當時其實沒想太多,看到有人落水就去救了,我就是個幫倒忙的,主要還是靠溫元初救了我們,溫元初他真的很好很厲害,什麽都會,多虧有他,大家向他學習就夠了。”

所有人:“……”

這叫什麽,抓緊一切場合和時機秀恩愛?

動員大會結束,學生們繼續平平無奇、單調枯燥的高三生涯。

每天除了排得滿當當的課,還要上晚自習,從七點到九點半,不帶叫人喘氣的。

周六也得補課一整天,每周只有周天放假。

溫元初和淩頌的一對一補課,也只剩下周天這一天。

淩頌十分郁悶,三天沒來,落下的試卷和習題能把他埋了,他還都得補上。

他趴到桌子上,動都不想動。

“喂,溫元初。”

淩頌側過頭,正想和溫元初發發牢騷,卻發現溫元初手裏正在做的習題冊,好像跟別人的不大一樣。

于是湊過去仔細看了看,看不大懂:“你這做的是什麽?怎麽題目這麽偏這麽難?”

溫元初掀起封面給他看,竟然是競賽題。

“你今年也要參加競賽啊?”

“嗯,數學、物理都報了名,我想直接保送。”

淩頌很意外:“之前不是說想自己考的嗎?怎麽突然改主意了?”

溫元初看他一眼,說:“如果确定了保送,之後半年我不用再上課,可以一門心思幫你提高成績,你不是也說想考P大?”

淩頌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他随口這麽一提,這人竟然當真了?

就他這成績,下輩子都沒可能考P大吧?

幫我提高成績,你還不如幫我去高考呢……

溫元初淡道:“最後一年努力一點,還是有希望的,考古系分數低,可以沖一沖。”

“……那我也得再沖個一百來分。”

“你要是信我,聽我的話,說不定能行。”

淩頌頓時樂了:“元初弟弟、元初爸爸,我當然信你了,你說行,那肯定行!”

溫元初點頭:“嗯。”

前座的張揚聽到他們說的話,回頭問淩頌:“閨女,你打算考P大學考古啊?”

“你有意見?”

“噗。”

張揚忍着笑:“沒、沒,你加油,你倆攜手上P大,蠻好的。”

淩頌揮手趕蒼蠅:“知道你看不起我,你等着,爸爸一定打你臉。”

“切。”

淩頌燃起鬥志,再不唉聲嘆氣了,坐直身撸高袖子,打開習題冊。

溫元初都說能行,他一定能考上。

他非得叫所有人都大跌眼鏡不可!

九月初,溫元初參加數學、物理競賽初賽。

他高二就已經拿過數競省一和物競省二,學校對他期望很大,這段時間他白天上課刷競賽題,晚自習參加學校的競賽輔導班,水平又提高了不少。

初賽那天是周日,數學物理安排在同一天,一個上午,一個下午。

地點在另一個區的學校。

淩頌陪着溫元初一起過去。

好不容易一天休息,他也沒睡懶覺,七點不到就爬起床,和溫元初一塊出門。

溫元初說讓他在家休息,淩頌不肯。

“我必須得去,我是你的福星。”

溫父叫了司機開車送他們過去,淩頌哈欠連天,一上車就倒到了溫元初肩膀上。

溫元初握住他一只手,無奈問:“我進去考試,一整天的時間,你準備做什麽?”

“找個能睡覺的地方睡覺。”

“……在家睡不好嗎?”

“不好,怕你在考場上太想我。”

溫元初:“……”

八點半,到達考試地點,又在門口等了十分鐘,考場開始放人。

淩頌幫溫元初把考試要用的工具和準考證、身份證都檢查了一遍,最後笑嘻嘻地和他說:“溫元初你加油啊,我可等着你保送之後帶我一起飛的。”

溫元初提醒他:“別到處亂跑,前面街有間大商場,你去裏頭玩等我。”

“嗯嗯,知道。”

目送溫元初走進考場,淩頌終于也體會了一把老父親操心崽的心情。

一直到打鈴關了校門,門口聚集的送考家長們陸續散了,他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去商場的路上,路過一棟老舊的公寓樓,淩頌擡頭看了一眼,忽然想起上回溫元初生日,他定的情趣酒店似乎就在這裏?

結果他那些計劃全部泡湯不說,酒店定金也沒能要回來,那個生日倒真過得是畢生難忘了。

想想就不甘心。

現在他們上高三了,更沒時間風花雪月,……他的處男身還不知道哪天能破。

商場裏也沒什麽好逛的,裏頭有間書吧,淩頌進去,随手挑了本,找了個舒服的懶人沙發,坐下一邊翻一邊打瞌睡。

夢裏和溫元初大戰三百回合。

溫元初過來時,淩頌書蓋在臉上,已然睡得無知無覺、昏天黑地。

淩頌一個激靈醒來,看到坐在身邊正看他的溫元初,愣了三秒。

趕緊擦了擦嘴角:“你考完了?幾點了?”

“十二點多了。”

淩頌一看手表,……他竟然睡了這麽久?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

溫元初指了指臨街的落地大玻璃窗,他剛從外頭過來,一眼就看到了淩頌在這呼呼大睡。

呃。

淩頌有點尴尬,他睡得如此不雅,豈不是過路的都看到了?

溫元初把他從沙發裏拉起來:“去吃飯。”

在商場裏随便挑了間餐廳進去坐下,溫元初點菜,淩頌憋不住地問他早上物理考得怎麽樣,能不能拿到名次。

溫元初喝了一口水,說:“應該沒什麽問題,挺容易的。”

淩頌就喜歡他說這話時自信的語氣:“如果能拿到省一前面的名次,那這次你得去參加省隊集訓吧?你去呗,不用管我了。”

“……你自己好好念書,別放松了。”

“放心放心。”

但溫元初對他一萬個不放心。

不過看淩頌這麽高興,懶得說了。

吃完東西離下午考試開始還有一會兒時間,他們又回去那個書吧,淩頌玩手機,溫元初坐一旁翻書。

微信裏有溫宴發來的消息,淩頌順手點開。

溫宴:周末跟元初出去玩了嗎?

淩頌:沒有,他今天參加競賽,我陪他一起,在考點外等他。

溫宴:你也不嫌無聊,對了,我發現了個好玩的事情。

淩頌:???

那頭扔了張照片過來,竟然是溫家的族譜。

這個淩頌倒是聽溫元初說過,他們家是少數還有族譜的,甚至可以追溯到幾百年前的老祖宗,族譜每十年修一次,由他小爺爺一家負責。

溫宴:最近家裏修族譜,我順便把之前的都翻了翻,永安朝的攝政王溫徹,也是我家老祖宗,他原來還有個字。

溫宴又扔過來一張照片。

泛黃的族譜上用毛筆字記載了溫徹的姓名、生卒年和人物志。

第一句便寫着,溫徹,字元初。

淩頌愕然。

溫宴:元初這小子的名原來是那位攝政王的字,你又跟永安帝一個名,你倆還挺有緣的。

後面堂叔又說了什麽,淩頌都沒再看進去,他愣在那裏,遍體生寒、如墜冰窟。

溫元初擡眼,看到他這副模樣,蹙眉喊他:“淩頌?”

淩頌渾渾噩噩地看過去,喉嚨滾了滾,話到嘴邊,一個字都問不出口。

“……你怎麽了?”

溫元初疑惑看着他,淩頌倏然回神:“沒、沒什麽。”

他低了頭,趕緊摁黑手機屏幕。

“時間到了,我送你去考場吧。”

他倆一起走回考場,淩頌一路上都沒吭聲,溫元初察覺出他的異樣,欲言又止。

到了學校外,淩頌低着頭小聲說:“到了,你進去吧。”

溫元初沒動,問他:“你到底怎麽了?”

“沒什麽,”淩頌依舊是這三個字,頓了一下,終究沒忍住問,“溫元初,你的名字,是誰給你取的?”

溫元初的眸光稍滞,說:“我爸。”

“……噢。”

淩頌想,應該是他多心了。

他哥的名字不也和從前一樣嗎?說不定,只是巧合而已。

強壓下心頭本能的不安,淩頌擡眼,沖溫元初擠出笑,又一次說:“你進去吧。”

“你……”

“沒事了,你趕緊進去,別磨蹭了。”

将溫元初推到進門處,淩頌後退兩步,沖他揮手:“快、快,進去。”

溫元初猶猶豫豫地往裏走,幾次回頭看他。

淩頌突然又怎麽了?為什麽問他的名字?

……他發現什麽了嗎?

淩頌心亂如麻,雖然試圖安慰自己只是巧合,可他心裏七上八下的總不得太平。

他回去書吧繼續等溫元初。

翻遍了書吧裏所有歷史類書籍,都找不到丁點相關資料。

用手機上網查,也毫無頭緒。

攝政王什麽時候多了個字,為什麽他不知道?

為什麽從來沒有人告訴過他?

淩頌蹲到地上,頭埋在雙膝間,又一次試圖說服自己。

不要想了,是你這個笨蛋想多了,自己吓自己。

他閉上眼,腦子裏揮之不去的,卻是溫徹看向他,那雙總是冰冷無情的眼睛。

元初、元初、溫元初……

不會的,一定不會的,淩頌掐緊手心。

溫元初不會騙他,他不信,肯定只是巧合而已。

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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