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怎麽辦

溫元初提前了半小時交卷出來。

淩頌坐在考場學校外的花壇邊發呆,溫元初走到他身邊,他都沒察覺。

“淩頌。”

溫元初輕喊他。

聽到溫元初的聲音,淩頌的目光動了動,緩緩回神,擡眼看過去。

“你、你考完了……”

淩頌看一眼手表,離考試結束還有二十多分鐘:“你怎麽就出來了,提前交卷了嗎?”

“嗯。”

溫元初沒有說,他在考場上一直心不在焉,腦子裏反複出現的,都是淩頌站在考場外沖他揮手時,那個仿佛要哭了一般的表情。

他靜不下心,這一場考得一塌糊塗,幹脆提前交卷了。

淩頌“哦”了一聲,又不說話了。

溫元初看着他,遲疑問:“淩頌,你到底怎麽了?”

“……沒什麽,”淩頌站起身,臉上勉強堆出笑,“考完了,我們回去吧。”

往前走時溫元初忽然扣住了他手腕。

淩頌下意識地擰眉。

“你到底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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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吧,”淩頌沒看他,低下聲音,“我累了,我們回去好不好?”

溫元初放開他,到底沒再說什麽。

沒叫家裏的司機來接,他們自己坐地鐵回去。

在地鐵上溫元初牽過淩頌一只手,輕輕扣住。

淩頌下意識地掙了一下,回握住了溫元初。

誰都沒再說話,就這麽默不作聲地并肩坐着。

對面的車窗玻璃上,映出兩張同樣沉悶的臉。

淩頌移開目光,不願再看。

進家門之前,溫元初又一次喊住淩頌,猶豫問他:“晚上,還補課嗎?”

淩頌垂下腦袋,小聲嘟哝:“随便。”

“我看你昨天寫的生物作業錯題有不少,幫你總結了一些生物必考的題型,晚上集中跟你講一下吧,不需要太久的時間,兩小時就夠了,你回家去先吃飯,我七點鐘過來。”

淩頌聽得心裏不是滋味,拒絕的話到嘴邊說不出口,點了頭:“好。”

“那晚上見。”

溫元初目送淩頌進家門,心中惴惴不安。

……淩頌他到底怎麽了?

淩頌回房,翻出了之前溫媽媽送給他的那本相冊。

他一頁一頁翻過去,試圖在溫元初從小到大的照片中找出一些端倪來。

照片裏的溫元初,大多板着臉,神情嚴肅。

像那個人,又不像那個人。

之前溫媽媽說他從小就這個性,比同齡人早熟。

其他同學也說溫元初是高嶺之花,不好接近。

連他哥淩颉都說過類似的話。

淩頌一直以為,溫元初,他就是這樣的,不愛說話的酷男生并不少見,他之前從未起過懷疑。

淩頌不敢再深想。

不可能的,他安慰自己。

溫元初雖然不愛說話,但他溫柔體貼,會幫人會誇人,跟那個人完全不一樣。

……他們絕對不可能是同一人。

淩頌倒進床裏,瞪着頭頂天花板發呆。

許久之後,他擡起手,一巴掌拍上自己的臉。

不許懷疑溫元初,不許。

溫元初晚上七點準時過來,帶了一本筆記本,是他昨晚上完競賽輔導班回家後,又花了一個多小時總結出來的高考生物必考題型。

全部按照淩頌的思考習慣歸納總結,比外頭賣的那些輔導書更合用。

淩頌拿在手裏翻了翻,心情更加複雜。

“你今天要競賽考試,昨晚回去還熬夜幫我弄這個啊?這又不急,今天或者明天弄不也一樣的嗎?”

溫元初淡淡說:“我是想趁着今晚有時間跟你講一下,不然又得拖到下周,拖過這個月的月考了。”

淩頌頓時就說不出話了:“……謝謝啊。”

溫元初沒再說什麽。

他拿起筆,一道題一道題,認真和淩頌講解。

九點之前,溫元初果真把該講的全部講完。

沒再繼續,他合上筆記本,說:“早點睡吧,明早還要開晨會,我回去了。”

站起身,淩頌卻忽然拉住了他的手。

身體比腦子更快一步,淩頌貼上去,抱住了溫元初的腰。

溫元初回攬住他,往上一提,調換位置,抱着淩頌坐進椅子裏。

溫元初略急促的吻覆上來。

淩頌啓開唇,本能地回應他。

溫元初的氣息讓淩頌躁動了一下午的心緒逐漸平緩。

一再地親吻,唇齒交融,用最親密的方式安撫彼此。

最後淩頌額頭抵在溫元初的肩膀上,低喘着氣,一句話說不出。

溫元初側過頭,不停啄吻他的臉頰。

淩頌輕笑出聲,手指勾着他的襯衣扣子,說:“溫元初,你再這樣,我不放你走了。”

“随你。”

淩頌的眼珠子轉了轉,想想還是算了,家裏人多眼雜,他不敢。

溫元初還是回去了。

淩頌的心情好了不少,拿起手機猶豫之後給溫宴發一條微信。

淩頌:宴哥,你能不能把你家族譜上,關于那位攝政王的內容全部拍下來,給我都看看?

溫宴:你對他很感興趣?

淩頌:我好奇,我想學考古嘛,多點知識儲備應該的。

溫宴:感興趣直說啊,剛好我之前就拍了。

那邊很快發了幾張照片過來。

溫家歷經六百多年,名人輩出,溫徹又是其中特別出息的一個,族譜上關于他的生平記載十分詳盡。

大致的內容都與淩頌所知道的,和他來這裏後看過的那些史料上的相差無幾。

只不過這份溫家族譜上多了一些世人所不知道的細節。

例如溫徹的字。

再例如溫徹死後并未曝屍荒野,是他的忠仆為他收了屍,卻沒有将他葬入溫家祖墳,具體葬在哪裏,溫家後人也不知道。

淩頌呆愣片刻,心裏說不出的唏噓。

他又給溫宴回了一條。

淩頌:為什麽其它地方都沒有記載過,攝政王還有個字?

溫宴:這有什麽奇怪的,如果字是在他當上攝政王之後才有的,一般人誰敢喊?只怕根本沒有幾個人知道,所以沒有流傳下來呗。

是這樣嗎?

不過确實,當時所有的人,包括自己這個皇帝,都稱呼他攝政王。

他對那人敢怒不敢言,只有心下抱怨時才敢直呼其名。

但他從不知道,溫徹的字是元初。

元初、元初,……這個字究竟是什麽意思,他又為什麽會有個這樣的字?

溫元初的微信消息進來。

溫元初:還不睡覺嗎?我看你房間裏燈怎麽還是亮的?早點睡。

淩頌收斂心神,給他回:我睡不着。

溫元初:睡不着也躺下把燈關了,閉上眼睛不要玩手機,很快就能睡着。

淩頌心裏驀地湧起一股沖動:我去你家吧,等我。

不等溫元初再回,他收了手機,興沖沖地從椅子裏跳起來。

快速去沖了個澡,換上睡衣,蹑手蹑腳地出門。

溫元初果然在家門口等他,他一過去,一把将他抱入懷。

在玄關處摸黑抱了一會兒。

淩頌輕推了推溫元初的胳膊:“上樓去。”

手牽着手放輕腳步跑上樓,一關上房門,溫元初便像抱小孩一樣,正面托着淩頌的腿将他抱起,腳步踉跄地幾步走到床邊,雙雙倒進床裏。

淩頌嘻嘻哈哈地摟住溫元初的腦袋,沒來得及說什麽,溫元初鋪天蓋地的熱吻已經落下。

黏黏糊糊的一個吻,輾轉反側。

到都憋不過氣時才分開。

淩頌的雙手圈着溫元初的脖子,貼着他一陣悶笑。

溫元初一下一下啄吻他的唇角,啞聲問:“你怎麽又跑過來了?真睡不着?”

“我過來你不喜歡呢?”淩頌理直氣壯,腿貼着他的腿故意蹭。

明明動不了真格的,但他就是喜歡這麽撩撥溫元初。

溫元初捉住他越蹭越過火的那條腿,輕捏了捏小腿肚,将人按下去:“趕緊睡覺,明天要上學。”

淩頌不依:“急什麽,這才九點多,哪裏睡得着?天黑了就該做點天黑了才能做的事情。”

溫元初假裝沒聽懂他的暗示,提醒他:“明天一大早就要開晨會,就算不晨跑也得提早起來。”

淩頌沒将他這煞風景的話當回事,貼到他耳邊,暧昧吐氣:“那我們快點,半小時足夠了。”

半小時确實足夠了。

溫元初還在猶豫,淩頌不給他多想的機會,将人拉下,再次送上唇。

周身的熱度不斷攀升,溫元初的手揉上淩頌後頸,用力按住,反客為主。

親吻也變得更加肆意熱烈。

後頭兩個人又一起去浴室重新沖了個澡。

躺回床上後,淩頌伸腳趾去勾過來給他吹頭發的溫元初,變着法子地騷擾他,半點不老實。

溫元初覺得淩頌有點怪。

下午情緒低落不肯說話,這會兒又興奮得不行。

但猶豫再三,沒有問出口。

幫淩頌吹幹頭發,最後一拍他屁股:“趕緊睡覺吧,別再鬧了。”

躺進被窩裏,溫元初摁黑床頭燈。

淩頌靠着他抱住他胳膊,小聲喊他的名字:“溫元初……”

“嗯?”

“……沒什麽,我就是喊你一句。”

“睡吧,明早我叫你。”

淩頌點點頭,在溫元初身邊,他的那些胡思亂想才能少一些。

終于安心阖上眼。

等他逐漸睡沉了,溫元初小心翼翼地換了個姿勢,将人抱進懷裏。

悄悄松了口氣。

轉天一早,不等溫元初叫,五點半一到,淩頌自己就爬了起床。

在溫元初臉上用力親上一口,給他丢下句“我回去了”,他做賊一般出了房門,準備溜回家。

他哥每天六點就會起來,他要是再晚點回去,不定又得被抓個正着。

但很不湊巧,下樓時卻碰上了溫元初爸媽。

看到淩頌從樓梯上下來,溫媽媽似乎半點不驚訝,笑眯眯地問他:“小頌昨晚在元初房裏睡的嗎?怎麽這麽早就起來了?這還早呢。”

淩頌尴尬得手腳都沒處放,讪笑:“阿姨,你們也起的這麽早啊?”

溫媽媽随口說:“沒辦法,你叔叔今天要去出差,趕飛機呢。”

說了幾句話,淩頌趕緊告辭,出門時,忽然又鬼使神差地問了溫媽媽一句:“阿姨,溫元初的名字是叔叔給取的嗎?”

“你說元初這個名字?哪裏啊,他自己取的。”

淩頌愣住:“他自己?”

“是啊,元初是在國外出生的,一歲多我們才把他帶回國上戶口,名字是那會兒才取的,當時我和你叔叔都想不到什麽好名字,幹脆拿那種識字卡片給他自己挑,結果元初就把他的名字挑出來了。”

溫媽媽一邊說一邊笑:“你還別說,他當時那樣可好玩兒,一本正經的,完全不像是随手撿了兩張卡片,倒像是認認真真在那堆卡片裏特地挑出了那兩張,我還跟你叔叔說元初這小破孩,怕是投胎的時候沒喝孟婆湯吧。”

說者無心,聽到這話的那個卻愕然當場。

好半天,淩頌才找回聲音:“……真的是他自己特地挑出來的這兩個字嗎?”

溫媽媽笑眯眯地回憶往事,并沒有發現淩頌的不對勁,點頭說:“可不就是,後來他長大了點,有一次我還特地問過他,知不知道他的名字是自己選的,他說知道,還跟我說這兩個字挺好。”

淩頌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的家。

他的腦子裏一片空白,甚至沒有了思考的能力。

溫元初說他的名字是他爸給取的,但他媽媽說那兩個字,是才一歲大的他自己挑的。

溫元初騙他。

六點十五,溫元初發來消息說在他家門口等,讓他吃完早餐就出門。

淩頌走去窗邊朝外看了一眼,溫元初推着自行車,果真在他家門口。

他握着手機,下意識地捏緊。

淩頌:我身體不舒服,坐家裏的車去學校,你先走吧。

溫元初:怎麽了?病了嗎?

淩頌:沒有,就是昨晚有點沒睡好,不想坐自行車了,你先走吧。

溫元初:要實在不舒服,就請假一天吧。

淩頌:不用。

溫元初還停在原地,似乎在猶豫。

淩頌閉了閉眼。

他有一瞬間的茫然,然後是夾雜着憤怒的恐懼。

溫元初騙他。

如果溫元初真是那個人,……他該怎麽辦?

正欲離去的溫元初出似有所覺,擡頭朝窗戶的方向看過來。

淩頌閃身躲到一側牆後。

等了片刻,再探頭看去,那裏已經沒人了。

他用力帶上了窗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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