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大喜
良久,郁顏吸了吸鼻子,後退兩步,溫吞道,“多謝二少爺的好意,奴婢願代替小姐嫁給邱三少。”
無波無瀾的語氣,是他沒有預料到的結局。
郁枞的雙手顫了顫,一絲難以置信從眼底劃過,須臾又灰飛煙滅。
就像郁顏起初聽見他的表白時的那樣。
木桂的芬芳在空氣中流動着,神情不一的五人似乎各懷心事。
向來自诩明事理的郁宏輕咳了一聲,默默垂眼望了望夫人,“既然郁顏自己願意……”
幕容沒說話,移眸看他,悄悄點了點頭。
他頓了頓,“那就讓她代替白薇嫁進邱府吧。”
從頭到尾,一個字都沒有提到郁枞,仿佛從未聽見郁枞的話。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堂堂郁府二少爺,若是擡了個丫鬟作夫人,是要讓人笑話的。
老爺夫人走後,郁白薇笑着走上前,惺惺作态地握了握郁顏垂在身側的玉手,“恭喜你啊,我的好姐姐。”
看似真切的眸子背後,透着狡黠虛僞的綠光。
郁顏下意識将自己的手抽了出來,淺淺道,“……謝謝。”
郁白薇倒也沒生氣,哼着小曲兒跨出了木門,三步并作兩步追上了自己的爹娘。
霎時,諾大的廳堂內只剩下二人。
郁顏垂着眸子,率先打破了安靜的氛圍,仍然溫吞,“二少爺不必為了救郁顏,而斷送了自己的好親事。”
那顆腦袋始終低垂着,不越過主仆之間的界限。
郁枞徐徐起身,低頭看着她,嘴角勾了勾,是抹笑。
略帶苦澀的笑。
她第一次來郁府的時候,還是個襁褓中的孩子。
而他也不過5、6歲。
檀木美人榻上柔軟的棉織布料緊裹着嬰兒的身軀。
那般瓷白軟滑的肌膚他第一次見,似乎真的有一個小美人從天而降在了自家的美人榻上。
他靠近了些,女嬰忽閃的眸子水水的,将大拇指吮吸在嘴裏,笑嘻嘻的咧開嘴看他。
他走近的時候,她是笑了的。
可能是那個時候吧,郁枞的心就再沒屬于過自己。
郁府雖說仆人衆多,可年輕丫鬟也就郁顏和寧翠二人。
郁顏知道:如果自己不依,小小年紀的寧翠就要被逼和一個素未謀面的人成親。
寧翠的眼底有她被歲月磨了的活潑開朗。
那樣珍貴的東西,她希望她能一直保存下去。
即使不能……至少,她不能親手毀掉。
怕夜長夢多,郁白薇出了廳堂便繼續在郁宏耳邊吹風,催促他盡快舉行婚禮。
“對郁顏的婚事這麽上心?”
“白薇這不是想讓姐姐盡快找個好夫君嗎?”
春日午後,陽光正媚。
微爍的日光透過花梨紅木窗沿灑進來,穿過公子骨節分明的指尖,打在墨字白紙上。
邱韞衍神色寡冷,此刻正窩在狹小的書房裏習文。
可惜,沒過幾秒,應超刺耳的呼喊就打破了一室的寂靜。
“不好了三爺,”應超火急火燎地沖進書房,半蹲在地,揚起顆顆細細的灰塵在陽光中沉浮。
邱韞衍眉眼微皺,眼也沒擡,指間還夾着那一頁即将看完的薄紙,鼻腔輕哼,“嗯?”
似乎很不滿他的魯莽。
應超雙手搭在膝蓋上,喘着粗氣道,“奴婢剛從二姨那聽說,郁家小姐不逃婚了!”
他口中的二姨倒不是自己真的二姨,只是邱三爺府上的一個掃地做飯的婆子。
為人熱心,平日裏一閑得沒事,就喜歡到處走走逛逛,對搜集鎮上的流言蜚語還是很有一套的。
邱韞衍也不制止,反倒覺得她的興趣不算毫無用處。
“而且大喜之日還提前了半個月,”應超越說越起勁,将二姨的話全盤供出,“說是郁家小姐迫切想嫁過來,現在郁府上上下下都在張羅喜事呢!”
他掰了掰手指,數秒後驚覺道,“就是後日!”
邱韞衍坐在金漆木雕花椅上,沒說話。
須臾,單手緊合上書,丢在一旁。
指尖輕握陶瓷茶杯的把手,徐徐轉了兩圈,漆黑的眼底看不出一絲情緒。
袅袅的白茶汽氤氲在眸光裏,他輕笑一聲,“真有意思,依那郁大小姐的脾氣……”
他頓了頓,朱赤色的唇輕抿杯壁,語氣極慢,“是絕不會嫁給我邱韞衍的。”
修長的右腿翹在左腿上,邱韞衍眼底閃過一絲玩味,像是在和茶杯說話,更像是在自言自語,“那這次要嫁給我的是誰呢?”
不知怎的,郁顏那張清白素雅的小臉兒出現在微泛漣漪的淺綠色茶水面上。
眉梢輕挑,他放下了手中的白茶。
目光透過窗,望向庭院裏散落了一地的櫻花瓣。
嘴角微勾:看來,今晚得去郁府瞧一圈了。
當天夜裏,邱韞衍便換了身便衣,準備獨身前往郁府內部打探。
食指剛觸到門沿,略帶顫抖的小奶聲就從屋外傳來。
“對不起。”
“我把香囊弄丢了。”
輕輕軟軟的自責聲落在邱韞衍的心尖上,簡直要把他的心融化。
指尖抽搐了下,他默默收回了自己的手,拽了拽肩上的行裝,蹲在牆角。
姑娘的聲音很低很低,即使只隔了一扇門,也難以聽得清楚。
“再過幾日我就要嫁人了,”郁顏的嗓音有些嗚咽,泛起的淚珠在眼底打轉兒。
“嫁給邱府的三少爺。”
她擡頭望了望後門木雕上的兩個字,心中的哀愁和憤憤有些難捱。
“我不能帶着香囊去見你了。”
郁顏眼角噙淚,又迅速被自己抹掉了,“你掉在這裏,是不是上天的指示呢?”
她擠出了個微笑,甜甜的笑,“我會過得很好的,你要放心。”
“倒是你,別再被兄長欺負了。”
“矮個頭也不知道長得多高了。”
“瘦瘦小小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媳婦。”
“可能是天意吧,”
“讓我忘了你。”
“忘了那段苦苦支撐我的回憶。”
聲線和當年一樣清澈幹淨,字字都足以讓他淪陷。
邱韞衍摘下行囊,随手扔向一旁。
雙手後撐,大剌剌地坐在木門前的臺階上。
一條腿屈起,另一條懶散地敞着,揚起的下颌在月色地照耀下,拉扯出一條流暢堅毅的線條。
在木門裏面安靜的傾聽着姑娘的心事。
傻瓜,看來我用不着費心去郁府了。
兩日後的戌時,紫禁城內黃色的琉璃瓦上還籠罩着一層迷霧。
此刻的郁顏已在嬷嬷的催促下換好了衣裳。
銅鏡中的人兒,柔柔烏發被绾成髻,鳳冠霞帔着一身绫羅嫁衣。
杏眼褐瞳,膚若凝脂,傾國傾城,像極了一株不食人間煙火的白玉蘭。
美得不可方物。
只是唇上的那一抹嫣紅,在郁顏眼裏卻更似諷刺。
她面容素潔如蓮,泛着佩玉般晶亮的光澤,媚眼如絲,卻空洞無光,周身透着一股清冷和疏離。
仿佛今天的新娘不是自己。
“呀,姐姐這麽着急就換上嫁衣了?”
郁白薇倒是難得的勤快,單手拂過新娘閨房門前挂着的玉珠,笑眯眯地靠近面無表情的姑娘。
眉目淡淡,郁顏像是一具雕塑般“嗯”了聲。
郁白薇沒生氣,歡喜地将手掌扣在她纖細的肩頭,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像鏡中的自己。
須臾,湊近郁顏耳邊,“長得再美又有何用,現如今……只得嫁個財大氣粗的廢物。”
花梨木梳妝臺前,郁顏冷淡地重複道,“妹妹就那麽想嫁個相貌堂堂的公子嗎?”
郁白薇頓了頓,松開握在她肩頭的雙手,後退一步微微笑着,“當然。”
“就算對你不好?”
“嗯,就算對我不好。”
天公不作美,沒等郁顏坐上花轎,就淅淅瀝瀝地飄起了小雨。
也不知郁宏從哪兒找到的媒婆,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硬扯出些什麽情比金堅之類的陳詞濫調。
泛着細細裂紋的青石板在雨水的層層沖刷下露出了本來面目。
炮竹慶賀,四野喧鬧。
京城的男女老少都圍在府前,水洩不通。
幾乎所有人都對皇上的這道聖旨好奇的不得了。
雖說和親只是為了消除郁邱兩家積累已久的恩怨。
可男方傳聞面容奇醜無比,女方嚣張跋扈。
窮兇極惡的二人撞在一起的場面,不用想也是別開生面。
“你說,他們見了面會不會打起來啊?”
“啧,你怎麽說話呢?打什麽打,人邱三少長那麽醜能抱得美人歸,還不得樂壞了?”
“你見過郁大小姐?”
“說句實話,倒也不算好看,可配上邱三少,還是綽綽有餘。”
颠簸的小路走了很久,閑言碎語終于慢慢消失。
陰雨綿綿悶得她喘不過氣,郁顏擅自掀開了蓋頭,食指勾起花轎側面桂紅色的窗簾。
“仙、仙女。”
誰曾想花轎外依舊是人頭濟濟。
“你是多久沒見過女人了?郁白薇也能算得上是仙女?”
她迅速收回自己不聽使喚的食指,繼續做她平日裏的那個木偶人。
嘤,不小心被人看見了。
良久,花轎停在了邱府門前。
郁顏偷偷在蓋頭下瞧了幾眼,富麗堂皇,的确要比邱三少的別院氣派的多。
霧氣漸漸從遠處的江面上暈開,郁顏在媒婆的攙扶下,緩緩走進廳堂。
人聲鼎沸,賓客滿堂。
坐在正中央的是郁宏和邱韞衍的父親邱頌,旁邊坐着大大小小的親戚。
她能想象到的唯一一幅畫面就是,郁白薇正竊笑着看她的嘴臉。
殊不知此刻的郁白薇,手掌已緊攥成拳。
郁顏一言不發,眼珠子一刻不停地在豔紅蓋頭下打量視線範圍所及的事物。
倏忽,新郎骨節分明的手映入眼簾。
真紅袖口微微翻起,露出一截冷白削瘦的手腕。
骨子裏透着怠倦和懶散。
郁顏不由得皺了皺眉,那天夜裏,邱三少的膚色分明是古銅,怎得今日卻……
幾秒後,她的眼裏閃過一絲荒唐。
司儀适時制止了她無止境的想象,嗓音大得像只打鳴兒的公雞,“吉時已到,拜堂。”
也罷,郁府都找了她這麽個替罪羊,她沒理由向邱府聲讨些什麽。
“一拜天地,”
郁顏朝後轉身時,小指不小心微微蹭到了身邊人兒的手背。
左上方傳來低沉熟悉的戲谑,“冷?”
是擅自帶她進出邱府的那個仆人。
邱韞衍感覺到了她的驚愕,輕佻的笑道,“噓。”
“二拜高堂,”
姑娘有些茫然,轉身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
邱韞衍沒說話,大大方方地挽住她的小手,拉她轉過身。
她隐約聽見一個女聲低低喊着,“衍兒!”
可覆在女孩手心上的手卻握地更緊了些。
很暖。
“夫妻對拜,”
此刻的郁顏已完全失去了主導,被邱韞衍牽着走。
對拜時,邱韞衍嘴裏好像吐了句“你終于來找我了。”
只是她還沒聽懂。
“送入洞房。”
就被司儀的話無情打斷,被不知何人拉去洞房了。
新郎官還在外面陪賓客們喝酒,郁顏獨自坐在花雕床沿邊沉思。
想不到邱府也用了“冒名頂替”這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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