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私情
烈日灼心,驕陽似火。
圓荷浮小葉,細麥落輕花。
蘭秋三日,是徐氏的五十大壽。
身為邱府的三夫人,她理應回來幫忙打理大大小小的事物。
只是此刻的她正獨坐在庭院裏,呆呆的看着後花園內的一汪清池中。
三只魚兒無憂無慮的游蕩。
她的長得可愛軟糯,和京城中的女子大不相同。
一眼便能看出膽小敏感的性子,邱府的下人們怎敢讓這個柔若無骨的邱三夫人幫忙呢?
想必她早已被邱三爺那個纨绔子弟折磨的不成人樣了吧……
仆人們經過後花園走向小廚房,想着想着便看見邱三爺從長廊中信步走來。
手握白絹蒲扇,腳下如霧生花。
“夫人怎麽獨自坐在院內?”
男人徑直坐在郁顏的身邊,合上蒲扇,輕敲姑娘的發頂。
見姑娘愣愣的望着池子裏的魚,他低笑,“夫人,喜歡這月光蝶?”
魚兒浮出水面吐了幾個泡泡,郁顏的嗓音有些沙啞,“原來這魚……叫月光蝶嗎?”
“是啊,你這小腦瓜是不是全都用來學醫術了?”
沒等郁顏回複他的打趣兒,便被身後管家溫文爾雅的嗓音打斷了。
“三爺三夫人,老夫人有請。”
雖然她沒來及表明自己的心跡,可這并不妨礙次日清晨,別院的荷花池旁就出現了一只月光蝶。
徐氏穿了件平日裏不怎麽喜歡穿的高領粵桂色長衫,完全遮住了自己白皙的脖子。
卻依舊不乏高貴優雅,落落大方。
郁顏本以為此次壽宴将會是邱府的全家福。
只是沒想到,自己親生母親的壽宴,邱子墨和自己的夫人都沒來露個面。
心中暗想,原來昔日的小男孩竟是這樣一個孤僻且不近人情的人嗎?
郁白薇是想去廳堂的,她知道邱子墨是因為不願讓外人知道自己殘廢的事,才不願踏出房門。
不必說,她也不想。
只是邱子墨讓她也別去壽宴,她就不能這麽想了。
她好不容易沉住氣,等到了今天。
準備在這盛大的壽宴中,在這衆多朝堂官員面前,在她一見傾心的男人面前,誣陷郁顏和邱子墨有私情。
要是不去怎麽成?
她盡量克制自己對他的嫌惡,“夫君,畢竟這是娘的壽宴,你不去,至少讓我代去祝賀祝賀啊,不然在賓客眼中我們倆像什麽樣子啊?”
只是邱子墨不為所動,平靜的翻閱着手中的書冊。
對她的話置若罔聞。
郁白薇見他把自己當空氣,心中禁不住低咒。
要死啊,看書不去書房,專門杵在房裏擋老娘的好事?
這點倒是沒猜錯,他信不過她。
信不過她不會出去嚼自己的舌根,讓自己苦心經營的國家棟梁形象毀于一旦。
郁白薇見曉之以理不成,便準備動之以情。
她緩蹲下身子,雙手覆上男人的四輪車,“白薇是真的很喜歡娘,将她當成自己的親生母親,妾身真的不想讓娘傷心難過啊……”
說罷,硬生生擠出幾滴淚珠。
不料擡起眼,就望見男人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好一個……親生娘親。
邱子墨的腦海中浮現出新婚第二日的情形。
郁白薇當初不願敬茶,便直接将滾燙的茶水破向徐氏。
若不是徐氏反應快,稍稍動了幾下,恐怕那道觸目驚心的傷疤就要出現在她的臉上了。
有意思。
真有意思。
他狠狠捏起女人的下巴,眸子裏清晰的望見了她眼中的厭惡,笑着,“……想去?”
郁白薇點點頭,接着就被他重重的摔向一旁,“不可能。”
力道很大,卻沒足以讓郁白薇摔在地上。
只是她掖在衣袖中的香囊,不合時宜的掉了出來。
郁白薇趕緊伸手去撿,卻還是沒能逃過邱子墨尖銳的眼睛。
他颦蹙道,“什麽東西?”
“沒什麽,”郁白薇試圖控制自己微微發顫的嗓音,卻未果,“妾身的一個随身物件兒罷了。”
“拿過來。”邱子墨臉色鐵青。
見郁白薇一動不動,又重複道,“拿過來!”
郁白薇有些慌了,可若是這東西給了他,或許她就再無見到和離書的機會了。
她對上邱子墨的眼睛。
既然軟的不行,那就直接硬碰硬。
如果對手只是個坐在四輪車上的殘廢,她覺得自己有足夠的勝算。
見郁白薇沒有收手的打算,邱子墨朝屋外守着的下人喊了幾聲。
專門負責照顧邱韞衍日常起居的下人機警地走了進來。
他臉色發黑的下着命令,“別讓二夫人出去。”
下人頓了頓,“奴才遵命。”
只是郁白薇連邱子墨的話都敢違抗,又怎會怕他小小的一個奴才呢?
她仗着自己是女兒身,便對着下人張牙舞爪,“區區一個狗奴才還敢擋我的道?你今日若是敢碰我,明日我就送你去衙門!”
下人本尋思着或許只是小夫妻吵架,床頭吵床尾和,沒真要攔着她的意思。
可她的話,每句都直戳着他的脊梁骨。
男人的自尊心告訴他,他忍不了。
既然不好碰邱二夫人,下人便用自己的一身腱子肉阻擋在房門前,不讓她出這扇門。
郁白薇也不是吃素的,瞪了他一眼後直接扒在窗棂邊大叫,“非禮啦!非禮啦!”
她的聲音極大,且穿透力很強。
雖說不能直接讓廳堂內的老爺子老夫人聽見。
卻讓去廚房端菜上桌的小丫鬟聞聲,間接的告訴了二老。
徐氏的臉色變了變,挽住邱老爺子的臂彎和他竊竊私語。
賓客們不僅調侃,“邱老爺子和夫人真是好生恩愛啊!”
殊不知邱源耳中聽見的那條爆炸性新聞。
好在他在朝廷中經歷過大風大浪,不動聲色的寒暄道,“哪裏哪裏,邱某先和夫人一起去廚房看看晚膳準備的怎麽樣了,失陪一下。”
郁顏乖乖的跟在邱韞衍的身側,撲閃撲閃的眸子像是在羨慕什麽。
須臾,眸光偷偷瞥了眼邱韞衍的側顏。
唔,等我老了之後……夫君還會像最初那樣體貼嗎?
邱韞衍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索性壞笑着對上她的眼,“夫人這麽直勾勾的盯着我……我會不好意思的哦。”
郁顏支支吾吾道,“剛、剛才有個髒東西在你臉上。”
邱韞衍沒捅破那層薄如蟬翼的窗戶紙,語氣極慢,“那……現在還有嗎?”
她吸了下鼻子,“沒了。”
邱韞衍沒再繼續那個話題,“手給我。”
含笑命令的語氣像是像個擁有無數座城池的君王。
而她,就是他的不二忠臣。
他伸出一截冷白的食指,在她的掌心慢吞吞的寫着什麽。
酥酥麻麻的觸感從手心湧上脖子。
有點癢。
為了讓姑娘辨認,他一筆一畫寫的很認真。
一共十二個字。
“我會一直愛你,直到海枯石爛。”
不久後,下人們便叫三爺和三夫人去二爺的房間一趟。
說是……有要事商量。
郁白薇死死的盯着邱子墨,手中緊攥着個小小的物件兒。
硬要等郁顏和邱韞衍來了,才肯拿出來。
徐氏拗不過她,只好吩咐下去。
見郁顏來了,郁白薇不由得一陣冷嘲熱諷。
“喲~這場笑話的女主人公來了呀?”
郁顏愣了愣,沒聽懂她在說什麽,下意識勾住了邱韞衍的臂彎。
卻被男人牽在了手裏。
陰厲的眸子掃過二人緊握的手,郁白薇冷笑,“還假裝恩愛呢?”
她緩緩的移步人群正中央,确保所有人都能看見後,才将手中的物件兒垂下。
是個香囊。
雕着金色花邊的香囊。
諾大的“殷”字刻在表皮上。
幾乎和郁顏的那款一模一樣。
刺繡的手法很特殊,再經過郁白薇的這麽一雕琢,仿佛是二人刻意定做了兩個款式相同的香囊,作為定情信物。
一個绛紫,一個月白。
相得益彰。
只是取向奇特,一般都是男子拿绛紫,女子拿月白。
他們倆倒好,正巧相反。
郁白薇沒細想,默認這是他們掩人耳目的雕蟲小技,一心撲在趕緊拿到和離書上。
郁顏頓了幾秒,似懂非懂。
她早已認定邱子墨就是當年的小男孩,自顧自的認為,他當初沒能找到她,便定制了一個和她一模一樣的荷包,作為線索。
幾乎是潛意識裏的條件反射,郁顏一眼也沒看邱子墨,而是擡頭望向邱韞衍的神情。
所有人都可以誤會她。
可她偏偏不希望他誤會自己。
邱韞衍的臉色是黑着的,郁顏有些慌了,小手微微顫抖,“夫、夫君,你聽我解釋……”
可惜沒等她說完,邱韞衍便邁着長腿踏出了房門。
她默默的曳着小步,跟在身後。
一肚子委屈。
邱韞衍重返廳堂,小聲對着邱烨,“娘忽然身體抱恙,大哥你去和賓客們說聲招待不周,改日定請各位再來歡聚一堂。”
他想借邱烨的口,說出這番話。
究其原因,就是不想讓自己纨绔子弟的形象受到懷疑。
邱烨沒什麽腦子,聞言便脫口而出母親病倒了,将衆多賓客晾在一旁,只身火急火燎的跑回房間。
邱韞衍教他的客套話,被忘得一幹二淨。
如此真實的反應,賓客們自然相信。
窸窸窣窣讨論了片刻,便各自悻悻離去。
散席後,邱韞衍才想起緊跟在自己腳後跟的那顆糯米團子。
此刻的郁顏像個做錯了事情,卻不敢開口解釋的膽小鬼。
見邱韞衍垂頭看着自己,便小心翼翼的扯了扯他的衣袖,“夫君……真的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聲音輕的像是要虛化了。
男人只是緊緊盯着她,沒說話。
他不相信郁白薇的鬼話,可又沒法給自己一個像樣的理由。
究竟為什麽……自己的夫人會和二哥擁有定情信物般的兩個香囊?
他強忍惱火,“那是怎樣?”
郁顏聽得出男人很生氣,急得快哭了,“我以前遇見過一個小男孩……”
邱韞衍挑了挑眉,嗓音依舊低沉,“然後呢?”
郁顏鼓起勇氣,剛準備搬出那段陳年舊事,就被慌慌張張跑來的丫鬟打斷了。
“不好了不好了,老夫人昏倒了。”
邱韞衍沒想到自己一語成谶。
徐氏一貫硬朗結實的身子骨,竟真的被郁白薇不知廉恥的話,給氣得心梗了。
二人一前一後進屋的時候,徐氏正被攙扶着躺上邱子墨的床榻。
幾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徐氏那張蒼白無力的臉上。
沒人看着郁顏。
可她卻還是害怕。
郁白薇不知道邱韞衍不相信自己,自以為占了上風,深情地看着邱韞衍,眸子裏似乎在說着“我才是那個最愛你的人”。
當着老爺子和老夫人的面,她不知羞道,“休了郁顏,娶我吧,我是真心喜歡你的。”
她并沒有因為徐氏的暈倒而停止計劃的想法。
反而變本加厲。
覺得這是邱府人心惶惶的絕佳時機。
邱源轉過頭大喝一聲,“郁白薇!你還沒胡鬧夠嗎!”
下巴颏長長的胡須像是下一秒就要豎到天上去。
郁白薇以為自己是抓出私情的頭號功臣,不服道,“呵,邱家老爺子就知道偏袒自己的兒子,現在這是……連醜聞都要怪罪到我的頭上了?”
“你、你給我滾出邱府!”
邱源和邱韞衍一樣不相信郁白薇的話,卻不像他那樣不确定。
畢竟,早在許多年前他就見過那個香囊。
或者說,那個特殊的香囊,正是他在男孩滿八歲的那年,親自交還給他的。
作者有話要說: 郁白薇你等着,再作妖我就安排你去火葬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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