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鋒芒

雨過添清氣, 風生愛縠紋。

直至申時,馬車才穩穩的停靠在別院淺烏色的牆沿外圍。

屆時邱韞衍早已回府,落座在能一眼看見門口的石板凳上等她。

妄想着告訴她,這個貌似是好消息的消息。

她或許不是個孤兒。

可奈何, 陳舊腐朽的木門後, 映照的是郁顏頹喪的面容。

耷拉着的小頭顱, 任誰見了都知道她有心事。

邱韞衍頓了頓,“今天怎麽這麽晚?”

郁顏有些別捏, 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他沒多問,看着她扭捏地走到自己跟前, 戲谑道, “下次再這麽晚回府,夫君晚上……可是要懲罰你的。”

郁顏嘴巴動了動,沒搭腔, 連害羞臉紅都顧不上。

像只無精打采的小玉兔似的, 垂着顆毛茸茸的小腦袋。

須臾, 撒嬌般張開雙臂, 撲閃撲閃的眸子盯着他,糯糯道,“抱抱。”

低笑了聲, 邱韞衍的大手攬姑娘進懷,故作嫌棄,“真是拿夫人沒辦法。”

她聽得出, 他的話裏是捱着甜的,“怎麽了?”

郁顏将臉悶在邱韞衍的心頭淺嗅了一口,熟悉的森林感襲來。

讓人舒緩放松。

下巴抵在男人的心尖上,郁顏偷偷露出兩只圓圓的黑眼睛看他, 柔軟的唇瓣卻舍不得離開,含含糊糊道出自己的心事。

許是小啞巴常年不說話的緣故,一開口便滿是語無倫次的斷字斷句。

就連她自己,也沒捋清楚自己在說些什麽。

好在邱韞衍聽懂了。

男人垂頭看她,眉梢微挑,“那……夫人想幫她?”

郁顏重新将眸子躲進邱韞衍的胸膛處,黏黏糊糊道,“……我不知道。”

她最怕做決定了,畢竟她的決定會在無形中傷害到別人。

手掌将姑娘摟得更緊了些,邱韞衍在她的發頂輕輕落下一吻,溫柔道,“顏顏過得快樂就好,沒必要操心這些。”

他承認。

他是有私心的。

他不想讓她冰清玉潔的雙手摻合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取而代之,他想讓她在遇見自己之後的每一日裏,都是笑着的。

一如春花般,爛漫的笑着。

若是這零星的花骨朵兒,想要一直亭亭綻放在淤泥的天邊,不願入凡塵;

他願意做她的騎士,被她依偎,任她哭鬧,斬除一切蔓延的荊棘,讓她純潔如初,不被世俗沾染。

奈何難得糊塗,才高八鬥的邱韞衍也難得錯了一回。

他不知道,一旦離開了他的庇護,初蕊的花兒或許在一瞬間就會被摘入淤泥。

下巴蹭了蹭郁顏柔和的黑發,邱韞衍無奈的嘆了口氣。

懷中的人兒這幅心事重重的模樣,叫人還如何說邱子墨一事,給她徒添煩惱呢?

還是暫且擱淺吧。

不過是多了個兇暴的哥哥,待到尋清了根底再說也不遲。

說來也怪,數年前是如此,現如今也是如此,泱泱大國,姓殷的府派似乎一夜間憑空消失了似的,找不到任何痕跡。

難道是隐居求志的詩人之子不成?

時間荏苒,紅了琵琶,綠了芭蕉。

霜序下旬,風平浪靜。

郁月對此事只字不提,恍如一切都是她杜撰出來的。

她心裏清楚,要想讓郁顏加入她的陣營,心急是吃不了熱豆腐的。

可她不再說,不代表郁顏不再想。

高牆內的人兒已經為此苦惱了将近一個月了,淡淡的陰霾密布在眉間,總也消不盡。

頹廢的悶悶不樂裏,幾乎每一日,邱韞衍都變着把戲哄她開心。

“顏顏,陪我去成衣鋪。”

“顏顏,陪我去茶館。”

“顏顏,陪我去鬥蛐蛐。”

……

季白午後,晴絲缭繞。

白皙得快要透明的小下巴抵在八仙桌上,熟悉的腳步聲映入耳畔。

郁顏的耳朵動了動,沒等邱韞衍張口,便條件反射的站直了身子,口中囔囔,“走吧。”

一彈指,纖細的手腕被邱韞衍提起來,挽上自己的臂彎,“走。”

小臉這才擡起,晶亮的眸子望着他,“夫君今日準備帶我去哪兒?”

“無可奉告。”

切。

邊塞使臣前來觐見,随身帶了支雜技團,作為進獻給見丞帝的玩物。

愛民如子的皇帝便直接将這雜耍團面向平民,不需銀兩即可進場觀看。

邱韞衍從三姨那聽來的,料想到郁顏沒見過此般新鮮的玩意兒,便領她一同前往。

正巧也看看這群即将發動戰争的人有什麽鬼把戲。

烏泱泱的人群将棚內外圍得水洩不通。

邱韞衍将小小的人兒懷抱着護在懷裏,穿過擁擠的人群落座後排。

容納不下的賓客被哄趕了出去,眼巴巴的趴在棚外的圍欄上窺視。

邊塞人似乎是對見丞帝的指令不太滿意。

滿口唾棄着說着周遭人群聽不懂的外來語,“……憑我們的水平居然要為下等人表演?”

小喽啰們跟着附和,“就是啊,首領分明讓我們來打聽京城的情況。”

“随便糊弄糊弄得了。”

“小點聲,哦不對,反正他們也聽不懂我們在說些什麽哈哈哈。”

邱韞衍微微颦蹙,滿眸不屑,邊塞進獻的……就是這種貨色?

他轉頭看向身邊的人兒,語氣說寵就寵,“顏顏,你想看嗎?”

剔透的眼珠如琉璃般清澈,郁顏看了眼邱韞衍的手臂,“唔,先看看吧。”

……好歹也是夫君護着我擠過人群進來的。

第一場雜耍是射箭。

雖然沒有解說,可明眼人都看得出,雜耍團的頭目要将手中的箭射中十米外的那顆蘋果。

頭目的态度不屑一顧,任誰見了,都以為他對自己的劍技成竹于胸。

哪曾想,箭脫手而發,直愣愣便朝郁顏的方向飛了過去。

偏的離譜。

邱韞衍眼疾手快地奪下那支懸在半空中的飛箭,單手摟住懷裏吓得不輕的人兒。

輕聲安慰,“顏顏沒事吧?”

郁顏木讷的點了點頭,眸眶卻不受控制變得水水的。

冷冽的眸子對上臺上的人,邱韞衍的眼底是點點星星之火。

臺上的人似乎并未覺得自己有所過失,也不避開,正面對上邱韞衍的眸子。

一身腱子肉仿佛在說着:我沒在怕的。

看客們的目光随着飛箭的方向移動,齊刷刷看向邱韞衍。

衆目睽睽之下,他笑了,笑得清狂痞氣,“誰要是敢欺負我家娘子……”

聲線卻冷若正月下落的寒霜。

他似笑非笑的望着臺上知錯不改的頭目,骨節分明的手掌玩味的轉了轉手中的箭。

措不及防的“咔嚓”一聲後。

強攻勁弩被折成了兩半。

他漫不經心地将半支扔在地上,繼而肆意的将剩下的半支箭扔向臺上的人。

語速極慢,透着危險的氣息,“下場就和這支箭一樣。”

箭頭不偏不倚,剛好穿透頭目的衣袖正中棚後大寫的“好”字上。

呵,好什麽好,都欺負到我家娘子的頭上來了?

滿座嘩然。

即使是練武之人也難以徒手做到的行動……手無縛雞之力的纨绔卻輕而易舉的做到了?

團內的看客很多,其中包括隐在暗處的邱府管家。

許是人多,又許是受驚不淺,郁顏沒由來一陣心慌氣短,軟綿綿的指尖微微拉了拉男人的衣角,“我們出去好不好?”

狹小的空間裏盡是灰塵沙礫的氣味,隐隐夾雜着些許汗液、粉黛和□□草。

她不喜歡,或者說,很讨厭。

“嘔。”

沒等到邱韞衍搭腔,她的胃裏便開始翻江倒海地犯起了幹嘔。

手掌輕撫姑娘的酥背,邱韞衍擔心道,“好。”

可雜耍團的頭目卻不樂意,帶着一幫小喽啰圍住了二人。

面色不善,寫滿了“我不好惹”。

微微颦蹙,邱韞衍輕啧了聲,垂頭在郁顏的耳邊低語,“解決了他們……就回府。”

郁顏怔了怔,乖乖聽了他的話。

她相信他,可以搞定。

來意不善的十人堵在邱韞衍的周圍,打趣似的看着他,互相調侃着,“這小子不識擡舉啊?還真以為自己有多厲害?”

你邱三爺肯定厲害啊,沒什麽不會的。

藏得深罷了。

頭目看了眼被護在身後的郁顏,吹了聲口哨,“喲……他這媳婦是真好看啊。”

“怪不得我的箭直飛向她呢?”

話音落下,一幫人捧腹大笑。

邱韞衍的唇角勾了勾,跟着露出一個瘆人的笑,“我媳婦當然好看,不過……”

四目相對,陰冷的冰塊中像是有火團即将溢出,“她是你能看的?”

居高臨下的睥睨為首的頭目,邱韞衍按了下後頸,操着一口流利的外來語,“這裏地方小,出去打?”

邱韞衍帶着一群小喽啰走到空曠的土地上,氣宇不凡。

他捏了下耳垂,确定郁顏站在原處沒動後。

沒等一口外來語的頭子說完不堪入耳的詞藻,“京城還有會說我們……邊塞話的……”

便掄起拳頭直直的對着頭目的下巴颏。

郁顏的雙手下意識捂住自己的下巴,距離很遠,卻不妨礙她聽見了骨頭碎裂的聲音。

邱韞衍沒有停手的打算,拽着他的頭發向下拉,膝蓋上提,重重的擊中頭目的腹部。

頭目沒來得及回手,就被邱韞衍的另一只手正中了右臉。

傻愣在原地的小喽啰們見大哥被打得如此慘兮兮,前赴後繼的朝邱韞衍撲過去。

卻沒有想過,頭目都打不過的人,豈是你們一幫小喽啰能打得過的?

邱韞衍三兩下處理完了一群手下敗将,甩了甩冷白色指尖上的血液。

啧,真髒。

他走向躺在地上站不直身子的頭目,單膝蹲在他面前,寡冷的手掌再次将他的頭發拽起,直直的看着他,“你三爺肯定厲害啊,還有……”

“我邱韞衍的媳婦……你也敢看?”

“還真是……不怕死。”

他松開手掌,任由頭目的頭顱直直墜下,重聲落地。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空蕩的石板路上,多了十個奄奄一息卻吊着一口氣不至于死亡的壯漢。

仿佛一身的腱子肉,是用來做擺設的。

邱韞衍穿過圍觀的人群,徑直走到他的姑娘身旁。

勾起臂彎,示意她挽住自己。

桃花眼中含着秋波,“夫君的手髒了,不能牽你了。”

衆人呆若木雞:原來邱三爺這麽厲害?而且……居然還是個寵妻狂魔?

作者有話要說:  邱韞衍啧了聲:是你媳婦嗎你就看?留你狗命是我最後的溫柔。

郁顏os:嘎啊啊啊夫君好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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