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謝姝瑜也不幹等,打了盆水,把毛巾浸濕,又擰了擰,附在謝姝墨滾燙的額頭上。

楚固钰看這個女人忙來忙去的,也跟着她守在床前。

謝姝瑜動手把謝姝瑜的衣袖撩上去,想給她擦擦胳膊,待看到少女胳膊上縱橫交錯的傷痕時,呼吸猛的一窒。

謝姝墨的胳膊不似一般女孩那樣纖細脆弱,看上去肌理分明,但是很白很白,映得胳膊上的青筋更為明顯,像是随時要突出來一樣。

和她的手一樣,不似尋常少女的纖弱,帶着股力量。

襯得那斑駁縱橫的傷疤觸目驚心,像是舊傷未愈又添新傷,反反複複被折磨地不成樣子。

到底是誰會對一個孩子下那樣的狠手?

這不是單純的欺負折辱,倒像是仇恨折磨。

下手的人不僅喪心病狂,而且心中有着滔天的恨意。

謝姝瑜心中滋味難言,有些魂不守舍,所以她沒察覺到在她少女的身體有片刻的僵硬,全身緊繃,完全處于防備狀态。

楚固钰感覺到她情緒低落,跳上床沿,想要探個究竟。

一看也驚了一下,倒不是因為猙獰扭曲的疤痕,而是因為這疤痕竟是出自閨閣少女身上。

待瞧見了謝姝墨泛紅的臉頰時,面色一陣古怪,忍不住想要湊近瞧個究竟。

謝姝瑜哪裏會給他這個機會,一只胳膊虛虛地攬着他,把他推至外側,語氣凝重:“團子乖,莫要搗亂。”

誰搗亂了?!

楚固钰只覺得這個女人真把自己當成了頑劣的小娃娃,更是一點信任也沒有,胸腔裏燒着一股無名火,既郁悶又氣憤,還有點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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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掙開她的懷抱,跳到一旁,屁股墩兒對着她,顯然是在置氣。

然而這哪裏是在生氣,這分明是在撒嬌求關注,若是真的生氣,他早該張牙舞爪呼上去了。

連楚固钰都不知道自個兒什麽時候氣量這麽小了,什麽時候這麽……幼稚了?

他盤着後肢,耳尖微動。

聽着後方的窸窸窣窣動靜,知道她們要收拾收拾回玉竹苑了。

罷了罷了,他楚小侯爺不是那麽沒風度的人,跟個小女子計較什麽。

當下換了副懶洋洋的作态,一副“我什麽都不在乎”的模樣,卧在地上,肚皮一涼。

等着,等着,沒等來謝姝瑜靠近的腳步聲,更別提那香軟溫暖的懷抱了。

楚固钰停止自己的臆想,終于轉了個身,眼睜睜看着謝姝瑜領着一幹人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裏。

別說是過來把他抱走了,連個頭不回!

好像完全忘了他的存在。

楚固钰傻眼了,不敢置信自己就這麽被抛下了。

胸腔中剛剛被壓下去的火又蹭蹭蹭地冒了上了來。

好不容易平息了一會兒,待他走到外室,卻見那只傻鳥不知什麽時候又飛了回來,正歪着腦袋看着他。

記吃不記打的東西!

楚固钰又躁動了起來,一個跳躍撲過去,這次他沒有失手,那傻鳥被他擒制着動彈不得。他沒有用嘴,而是用尖利的爪子死死地按着。

那雲雀不停地撲棱翅膀,又掉了不少灰羽,還試圖用喙啄他。

楚固钰當下也沒了興致,貓爪一松,走了。

在他走後沒多久,房間裏出現了一個人。

一個身着黑衣勁裝、戴着面罩的男子。

他小臂微屈,那雲雀立刻開開心心飛了過來立在上面。

片刻,一個閃身消失不見。

空氣中不曾留下任何痕跡。

……

玉竹苑。

年過半百的府醫眉頭幾乎要皺成了“川”字。

“劉大夫,可是有何不妥?”

府醫看了眼氣度娴雅的謝姝瑜,見她眼裏的擔憂不似作僞,這才斟酌着開口:“大姑娘,四姑娘這病來勢洶洶,想來是感染風寒所致。”

只是這脈象怎麽怪怪的?他又仔細看了看,确實是普通的風寒。

于是又開了副藥讓謝姝瑜按時給謝姝墨服用,猶豫再三,還是嘆道:“四姑娘的身子需要好好補補。”

他到底沒說什麽營養不良,底子極差,當着主人家的面,有些話不好開口。

謝姝瑜自然明白府醫的言外之意,坦然一笑,真誠道:“有勞您了。”

府醫搖搖頭,退下了。

四姑娘的情況他是知道的,但主人家的龃龉他沒資格摻和的,只能心裏憐惜,今日看大姑娘的作為,似乎還挺關心四姑娘的,這倒讓他詫異了。

但又想到那些高宅大門裏的腌臜事兒,也不敢揣測什麽了,長嘆一聲,離開了。

謝姝瑜命人去煎藥,她現在腦子裏一團亂麻,此刻仍是心驚不已,忍不住扶了扶額。

謝姝墨的遭遇,又有幾個知情人呢?

餘氏是她生母,不可能一無所知,可也未見她透露半分,還是說……

“姑娘,您真打算留四姑娘住在咱玉竹苑啊?”

謝姝瑜還沒來得及開口,門口傳來了一道拖長的女聲:“我來看看是誰要和我們阿瑜同住啊”

主仆三人轉頭一看,來人正是姚氏。

她平日裏慣是注重儀容,此刻卻連發髻都有些散亂,步搖發釵都算不上整齊,可見過來時有多心急。

謝姝瑜心中動容,連忙上去把手爐遞給她,道:“母親過來怎麽也不讓人通傳一聲,女兒好去迎接您。”

又親自沏了杯熱茶遞給她。

姚氏順勢坐在榻上,手撥弄着茶蓋,氤氲的水汽模糊了她的五官,看不清神情。

“阿瑜果然是長大了啊,從前可沒這麽貼心。”

還不待謝姝瑜接話,她又道:“長大了,什麽事兒都能自己做主了,從前你做什麽事,都是要問過我和你父親的意見的,怎麽,現在反倒與我生疏了?”

姚氏語氣平平,不辯喜怒,但謝姝瑜知道,她生氣了。

謝姝瑜自顧自地搬來矮凳,坐到姚氏膝下,一邊給她捏腿一邊委屈道:“母親可冤枉女兒了,女兒是心疼您不忍心事事都去煩您,怎麽就是生疏了呢,女兒巴不得天天湊到您面前讨人嫌呢,母親莫要嫌棄才是。”

姚氏也被她難得露出的小女兒嬌态給逗笑了,笑意卻沒挂多久,她本就是性急之人,當下也不擺什麽姿态了,教訓道:“聽人說你讓人請了府醫,你知道我這心有多急嗎,巴巴地趕過來,你倒好,給了我這麽大一個“驚喜”。

就在這時,從窗外蹿進來一個白色的影子,正是氣得在外面晃了半天又憋着氣忍不住跑回來的楚固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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