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秘密

? 蜀山巍峨險峻，陡峭難行。蜀山派就坐落在蜀山頂峰。

“不爬了，歇，歇會兒！”晴天喘着氣道。

一行人中只有晴天沒有武功。鑒于作者大人并沒有給她開金手指，此文也不是小白言情文，所以自然沒有俊朗的男子莫名其妙地被她吸引，繼而深深地愛上她，更沒有人溫柔體貼道：“累了吧，我來背你！”于是，她只好按照正常模式氣喘籲籲地癱在路上歇息。

幸而白少爺對她很有好感，也并不毒舌，只揮揮手，令大家都停下來等她。

“晴天，你生病了？”白少爺有些不解地問。

“沒，”她喘着氣答道，“你讓我歇會兒。”

“少爺，”一名機靈的随從答道：“她不懂武！”

“哦，原來普通人的體質這麽弱！”白少爺裝模作樣地感嘆。

——怒！對于一個出生于武林世家，學武就像吃飯，就連手下的廚子、車夫都懂幾招的家夥來說，我們普通人還有沒有活路了！晴天心中寬面條淚！

蜀山沒有臺階路，只有踩出來的一條蜿蜒小路。這種路最難走了，一不小心就會滑倒，有時候還得抓住雜草、岩石、灌木枝向上攀爬，有時候，身子還得緊貼着石壁，一腳踩空就會掉入懸崖。

晴天膽戰心驚，累得半死，爬到半山腰，才找到了一塊平坦的地方坐下來休息。

“蜀道難，難于上青天！我從來沒有爬過這麽陡、這麽高的山！”她感慨道。

“走慣了山路就好了。”那位和善的随從安慰她說。

晴天坐在一棵楊樹下休息。他們爬的是主峰，此時已能平視別的山頂了。這個季節，山上的草全都失了水分，滿山齊膝蓋的金黃色羊草在空中搖曳，秋日的陽光暖暖地照耀着，那些山坡就像是一群正要打滾的毛茸茸的小獸。在那金黃色的幹草的海洋中，有白色、黑色的山羊點綴其中，不時地傳來“咩”的叫聲。

樹樹皆秋色，山山唯落晖。那一樹樹的金黃色，就像舉起的火把，又像一把撐起的雨傘。金黃的色澤在陽光裏是那麽地純粹，金子般地美好、薄脆。山風吹來，樹葉“嘩啦啦”地響着，有葉子蝴蝶般一片片飄下來。山雀在樹枝間跳躍，草窠裏蟲鳴唧唧。有小松鼠突然跑過去，在陽光裏，那大尾巴的毛發根根可見。

山間白霧缭繞，如仙女的輕紗，在腳下嬉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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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藍色的天空如一泓秋水，白雲絲絲袅袅，在水中蕩漾。

晴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幹淨的溫暖的秋天的氣息！

她喜歡這裏！

天黑前，他們終于爬到了頂峰，站在了九級石頭臺階的黑色大門前。

随從上前去敲門，給了賞銀，那看門人歡天喜地的将他們迎了進去。

“白家小少爺來了！”有仆人飛奔去報。

“我們幫主去平京參加二小姐的訂婚宴了，夫人在花廳設宴等侯！”帶路的仆人恭敬地說道。

山上的建築都是依勢而建，時高，時低，或閣樓，或亭臺，緊傍着古木，山石。

庭院大氣磅礴，和整個險峰融為一體，似乎高危地一腳踩空就會摔得粉身碎骨，然而又堅定地伫立在那裏，形成一道絕妙的風景。

他們拾級而上，經過一處走廊，最後來到花廳。

年輕貌美的夫人出面，盛情款待了白少爺，她自稱嬸娘，不過看年齡比寧姑娘也大不了幾歲。

宴畢，有仆人領他們回房。

“那位夫人真年輕！”晴天感慨道。

“當然喽，那是我大伯新娶的繼室。”白少爺說。

“你母親和蜀山是什麽關系？”晴天好奇地問。

“簡單地說呢，我娘的爹是蜀山幫主的哥哥，很久以前就故去了。”白少爺大喇喇地說道。

“真是複雜呢！”晴天說。

天色昏暗，星光璀璨。仆人挑着大紅的燈籠在前面引路。白少爺走着走着背起手，擺出一副大人的模樣，大搖大擺地吩咐道：

“喏，跟着我來的人都是我最看重的，小的們好好招呼，事後，少爺我重重有賞！”

“噗嗤”一聲，跟在不遠處的随從們不禁笑了出來。

“嗯？”白少爺扭轉身，一擡下巴，努力地擺出一副威嚴的模樣，用鼻音重重地責問道。

“是的，少爺！”仆人們紛紛忍笑，躬身答話。

——不管怎麽說，白少爺還是挺看重自己的手下！這一點，挺好！

不遠處，有路過的丫環捂住嘴巴偷笑，笑他少年的模樣說大人話！

不過，白少爺領來的人，衆人卻不敢怠慢，細心地去安排了。

白少爺住的地方是他的母親以前住過的院落。這院落，緊挨着一處懸崖。

仆人們挑高了燈籠，仔細地在前面引路，嘴裏提醒道：

“天黑，那裏的懸崖千萬不要走近了，以前有人摔下去過。”

“然後呢？”晴天随口問道。

仆人愣了一下，不禁失笑了，說：

“哪裏有然後！掉下了懸崖，哪兒還有生路？”

晴天暗自說道：在武俠小說裏，掉下懸崖的人不僅有生路，還會撿到秘籍！

她忽略了那些掉下懸崖的人通通都是書裏開着金手指的主角。（所以，天下夏天溫馨小提示：普通人還是小心一點不要掉下懸崖哦，真的會死人的！）

休息一夜無話！第二日，一起床，晴天還特意跑過去了看那武俠故事中必不可少的懸崖，她稍微探出頭去——哎呦媽呀，那也太吓人了！濃霧如海浪般翻湧，深不見底！而那緊挨着懸崖的地方光溜溜的，草都不長一根！看上一眼就有些頭暈，再一想那整整爬了一天的山高，乖乖，摔下去真的會死人的！

蜀山是一個大幫派，每日清晨都由大師兄領着衆人在山上練武，“嘿哈”聲不絕于耳，一派朝氣蓬勃的景象。

說起來，晴天他們住的院子外，懸崖旁，也有一塊平坦的練武場地。每天天不亮，青竹就去了那裏練劍。白少爺自然是睡懶覺，據說他的武藝也不差，就是沒有人知道他什麽時候練的武！

晴天得了一處廂房的住所，跟那些丫環們一起做糕點、學繡花、講些好玩的笑話，小日子過得不錯。那些丫環們見她是跟着白少爺來的，自然都高看她一眼。

那一天，她們在廚房裏做糕點，聊起天來。

“我爹爹說，有一次回目族的商人從蜀山腳下經過，見過二小姐一身白衣，在河面上用輕功飛過去，當時就有人跪下來磕頭，說看見了神仙！哈哈哈！”丫環碧兒用炫耀的口氣說道。

晴天想起那一日的琴聲歌聲，還有那三人在水上的潇灑輕功，不禁神情恍惚起來。

“聽說十幾年前，我們幫主将兄長的遺女撫養成人，風光大嫁，十裏紅妝吶，可惜我沒有看見！這一次，二小姐的婚事，我可得開開眼！”丫環伊兒笑道。

“鬼丫頭，你是愁嫁愁瘋了吧！”碧兒調侃道。

“難道你不羨慕？”伊兒反問。

“那可是二小姐，豈是平常人就有那福氣的！”碧兒道。

“可惜幫主年年做善事，修路搭橋，也只在中年得了一女，真是可惜了！”燒火的丫環妮兒嘆道。

“幫主是個大善人，說不定啊，這善事積多了，老天爺會保佑他老來得子！聽說有人行善，就連那白狐貍、桃樹精什麽的都會變成美女來報恩呢！”碧兒笑道。

“白狐貍、桃樹精我沒有見過，我只見過一只知道感恩的小花貓。”晴天一本正經地說。

“說來聽聽啦！”伊兒催促道。

“有一天啊，我家養的那只小花貓跟着鄰居的大黑貓學上樹，‘刺溜’一下就上去了，上去了之後不敢下來！”晴天說。

“你騙人！貓還怕上樹？”伊兒反駁道。

“它還小嘛，又是第一次上樹，當然怕喽！”晴天用懷念的語氣說道。

“伊兒別打岔，晴天繼續說啦！”碧兒催道。

“那一天，天都黑了，它也沒有回來，我着急地到處找，發現它還在那棵樹上，縮成一團，眼睛睜得好大，可憐兮兮地看着我，就是不敢下來。我沒辦法，就搬來一把梯子靠在樹上，上去把它抱了下來。它那時候在我懷裏乖乖的，就跟我說話了，你們猜猜它說的什麽？”晴天問。

“貓不會說話！”伊兒斷言。

“它又不是啞巴，它說了！”晴天道。

“它說‘謝謝’。”妮兒猜道。

“不是！”晴天搖頭。

“我知道，它埋怨你了，它說：‘你怎麽這麽晚才來？’”伊兒偷笑道。

“不是！”繼續搖頭。

她們又猜了幾個，還是猜不中。

“不猜了不猜了，它究竟說了什麽？”碧兒笑着追問。

“它說……”晴天故意停頓，“喵！”

廚房裏先是靜默，忽然爆笑了起來，伊兒不服氣地追過來要擰晴天的嘴。晴天連連讨饒。

白少爺在院子裏梅樹下坐着喝茶，全都聽得真真的，“噗嗤”一聲樂了。

“聽聽，晴天又在那兒唬人呢！”他說。

青竹也不由得微微挑起嘴角。

不過，山下的人說起蜀山來，确實尊敬得猶如對待仙人一般。那樂善好施的幫主，更是他們心目中的大善人。連在蜀山幫派裏做仆人都與有榮焉，更不用說被收為蜀山派的徒弟，更是崇敬師傅崇敬得不得了。

晴天在這裏受到尊重，又和同齡人玩成一片，與白少爺、青竹的關系也不差，心情自然舒暢，只覺得再也沒有比蜀山更美更舒坦的地方了。

白傲山來到蜀山，也是如魚得水。他沒有什麽正經事，每日就是吃喝玩樂，猴子樣上蹿下跳，左鑽右突，只把蜀山裏裏外外、上上下下玩了一個徹底。

那一天，他們在院子外那重重疊疊的亂石上說笑，嬉鬧間，不知道怎麽一推，那偏僻處掉下來一塊石頭，露出來一個黑黝黝的洞口。

“诶？這裏有個洞！”白少爺新奇道。

“裏面有什麽？”晴天兩眼放光道。

青竹出馬，三兩下，洞口擴大，三個人依次鑽了進去。白少爺興沖沖地在最前面，晴天居中，青竹跟在他們身後。

那洞似乎向下拐了一個彎，漸漸地沒有了光亮。

“我們回去吧！”晴天有些膽怯了，說道。

“沒事！少爺我武藝高超，會保護你的！”白少爺從懷裏拿出了一顆夜明珠，用來照明。

“好，弱女子我，就拜托給武藝高超的白大蝦啦！”晴天笑道。

那條路越來越深，忽然來到一個三叉路口，白少爺只覺得好玩，想也不想，就奔左邊的那條路而去，還沒忘了說一聲：“你們跟緊我！”

而另一條路上，突然卷來一陣陰風，晴天還沒有反應過來，青竹已經上前替她擋住了攻擊！

一瞬間已是判定了生死，三招過後，兩人稍微分開。晴天安然無恙，青竹臂上滴血，那位黑衣人手裏拎着把明晃晃的匕首！

晴天不禁驚出了一身冷汗，就在剛才，她差點被人悄無聲息地用匕首捅死！

“誰？”白少爺喝道。

他拿着夜明珠轉過身來。黑衣人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英氣勃勃、怒目而視的少年的臉！他突然就有些癡了，果斷扔下匕首，跪在地上拜道：

“參見小主人！”

白少爺吓了一跳，連忙道：

“你趕緊起來，主人可不是亂喊的，你是誰呀？”

“我是黑護，歷代守護蜀山密道的黑護啊！”那黑衣人說道。他擡起頭來，原來是位面貌滄桑的老人，他的眼睛裏閃着淚花，激動道：“太像了，小主人與主子太像了！當初主子被那賊人寧志高所害，小姐孤苦無依，幸虧老天有眼，小姐嫁人，得生貴子，我才能見到小主人。”

“怎麽回事？誰被害？”白少爺聽得有些迷糊，摸着夜明珠問道。

“就是您的親外公，上一任的蜀山幫主啊！”黑護咬牙切齒道，“那老賊寧志高設計害死了他的親哥哥，逼得嫂嫂上了吊，這才繼任幫主之位，假惺惺地撫養小姐。”

——啊！晴天驚訝地幾乎要叫起來，蜀山幫派看似繁華榮耀的背後怎麽會藏着這等龌龊黑暗之事！

“我怎知你說的是真是假？”白少爺強行冷靜下來問道。

“有此密道為證！”老人斬釘截鐵道：“這密道直通山下，是歷屆幫主才能得知的秘密！因他篡位，沒有上任幫主相告，所以至今，他還不知這山上有此密道。我本來還在猶豫何時将此秘密告訴小主人，誰知今日小主人就誤闖了進來，真是老天開眼，小主人應該改姓寧，繼承蜀山。”

“我，姓白。”白少爺說。

“呸！那孤傲山莊以前只不過是個二流門派，若不是跟着那老賊做了一樁惡事，又娶了我們小姐，怎麽會發展成如今的盛景！也虧他們臉皮厚，敢叫什麽孤傲山莊！白家都是一幫道貌岸然之徒！還他媽的敢稱君子！”老人激動得口不擇言道。

——孤傲山莊莫非還有什麽不堪的秘密？

晴天更驚訝了。

“可憐的小姐啊！”老人痛哭流涕道：“主子走時，小姐才七歲，那老賊想讓她自然夭折，大冬天的，屋子裏沒有炭火，小姐穿着單衣，還被下人欺負！小姐好不容易長大，那老賊還三番兩次地試探，想從她那裏知道蜀山的秘密。那老賊最後确信小姐也不知道這秘密，才放心将她嫁了出去！”

“這蜀山，本就是你娘的，是你的，你該叫寧傲山！”

白少爺大驚失色。

他将臉隐在了暗處，沒有人知道那一刻他的內心多麽震撼，他的表情多麽失态！

他從小看他的娘親绫羅綢緞，珠玉滿匣，在府裏說一不二，頤指氣使，受盡了寵愛，怎麽會跟那個故事裏受苦受氣的可憐小姐拼湊到一塊兒！

盡管呆呆地聽到了真相，白少爺最後仍然不死心地反問：

“這，你說的都是真的？

“唉，我還騙你不成！小主子，你年紀還小，今兒就當聽了個故事，以後管住你的嘴，別給自個兒召來殺身之禍！當初，我被主子舍身相救，又在世上無所牽挂，這才自請專門看管密道。這條密道只有幫主和守護知道，然後一代代相傳。那老賊是篡位得來的，自然不配知道。我老啦，在我心裏你就是主子，所以今日，我把這條密道交給你。若是機會未到，少爺你就快快樂樂過你的日子，如有機會，別忘了報仇雪恨！我這一把老骨頭，臨死前還有幸告知你，也算是瞑目了。”老人嘆道。

“哦！”白少爺站在黑暗裏，他四肢冰涼，身體僵硬，腰背下意識地挺得筆直。

得知了這個隔了一輩人的彌天大仇，可惜他如今還是個未成年只知玩樂的少年！

那少年的身體在夜明珠的光暈中顯得那般單薄！

他是否擁有足夠的堅韌和理智撐起這複仇的重擔！

晴天不禁上前去握住了他冰冷的手。他馬上緊緊地反握住了。

“小主人，這兩個多餘的人要不要殺掉？”老人陰狠的說道，語調尖冷地像冬天的厲風。

“不！”白少爺馬上否決，“他們是我的朋友！我們……先回去，我要好好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