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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裏，穆青也已經回來，在和奶奶一起整理采買回來的年貨，看到陸晚俞跟着時顏進來，沒什麽好臉色。

時奶奶倒是熱情的走過來，抓住陸晚俞的手，“哎喲，你們那個什麽訓練啊，怎麽把人弄成這樣兒了，看看臉上的胡子，還有這手怎麽這麽涼。也不多穿兩件衣服。”

時顏告訴奶奶陸晚俞報了個軍事訓練班，離開了幾天，自己身上的傷則說是不小心扭到了腳。

“我不冷，奶奶。”看到時奶奶，陸晚俞才緩和了一些臉色，勉強微笑着說。

“什麽不冷，趕緊去洗幹淨，把胡子刮了，才十七歲，不許這麽邋裏邋遢的，小夥子要把自己收拾得精精神神的才行。”時奶奶拉着陸晚俞去公共洗浴間。

時顏走到沙發邊把拐杖放下坐下來，見穆青端着果盤走過來，臉色仍然不好，不由得苦笑，“你怎麽跟個小孩子一樣。不是跟你說了不關晚俞的事嗎？你這樣，讓他在這裏怎麽住下去，不許擺臉色給他看！”

“你就護着他吧！”穆青負氣坐在一旁，“反正對你來說，除了我，誰對你來說都是最重要的。”

時顏沉下臉色，“那你要我怎麽做？他現在無依無靠，還這麽小，難道要我把他扔大街？如果你實在很介意，我可以帶着他和奶奶一起——”

“嘭！”穆青把水果盤重重放在茶幾上，“你真的有好好想過解決他的問題嗎？一天到晚想着要搬走，你把這裏當什麽？客店旅舍？”

時顏沉默，過了一會兒，伸手拉穆青的手，“抱歉，我不該這麽說。”

穆青仍然沒有消氣。

時顏只好繼續說好話：“我把這裏當成家，穆青，但是不是只有你和我，我還有親人。奶奶，晚俞，我不希望你不承認他們。”

“晚俞現在正是最艱難的時候，我不可能抛棄他，請你理解，穆青。等他稍微平靜一些了，我會送他回學校，可以嗎？”

穆青嘆口氣，“我是對他幫助他爸爸欺負你感到惱火，時顏，但是這是正常人的反應，我沒有反對他住在這裏，也從來沒想過排斥他和奶奶加入這個家庭。我只是，只是怕你忽略我，時顏，我不知道，我在你心裏到底有多少份量。”

時顏翻過他的手，展開他的手指，将自己的手覆蓋上去，說：“你看，我帶着你給我的戒指，穆青，我想和你過一輩子，你是值得我相信的，我希望你也能相信我。”

充滿疑問的目光落在穆青身上，令他有片刻感動，點頭：“好。我們以後不要再談這個話題了。這裏是你的家，是我們的家，我希望你在這裏有歸屬感，有支配感，而不是這樣随時随地能離開的不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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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究，他們之間有一個錯誤的開始，可能導致時顏在心裏上從來未曾認同過這個地方屬于自己。

晚上特地給陸晚俞燒了柚子葉水給他洗澡，祛除晦氣。

第二天一早，陸晚俞說要回島上拿一些東西，時顏不方便，讓穆青派人送他過去。

孟雲他們也過來幫忙辦置年貨，穆青家中酒會宴席不斷，以至于除夕當晚都不能過來一起守歲。

原本穆青想帶時顏回家過年，然而，一來，兩人在一起才第一年，馬上就要上趕着去登堂入室，顯得過于輕浮急切，二來，家中奶奶孟雲他們在，自己也不可抛下他們獨自去跟穆青過年。

穆青雖然表面上同意了，心裏多少有些不快，這才有了除夕晚上突然電話說不能回來一幕。

大約是快過蜜月期了，兩人之間的問題矛盾慢慢凸顯出來。

時顏不想一味妥協，兩人生長環境不一樣，價值觀不一樣，必定是會有矛盾的。

晚上吃完飯，江可卿說明天初一早上想吃餃子，幾個人便張羅着一邊看春晚一邊包餃子。

陸晚俞出乎意料的包得很好，還包了好幾種形狀。

“爺爺奶奶喜歡吃餃子，在老家的時候媽媽經常包給他們吃。”回憶起過去的事，陸晚俞神色冷漠。

他們母子到濱海也才不過一年多，結果現在已經家破人亡。

時顏拍拍他的手，“過去的事都過去了，晚俞，我們一起往前看。”

陸晚俞笑了笑沒接話。

到深夜十二點，時奶奶精力不濟先回房去睡了，江可卿也早早靠在孟雲肩膀上睡着，被他抱回房間。

時顏看陸晚俞一直困得不行，也把人勸回去睡，自己留下來踮着腳收拾餐廳桌上包餃子留下的東西。

原本以為今年過年會與往年有些不同的，結果還是一個人。

收拾幹淨餐廳後時顏到藏酒室拿了一瓶酒出來，到陽臺上去守歲，還有半個小時新年鐘聲就要響起了，現在外面一片噼裏啪啦的鞭炮轟鳴聲，時不時有煙花在天空炸開。

給自己倒了杯酒，時顏再次看手機，穆青整個晚上都沒消息過來。

可能喝醉了吧。

晚上打電話進來說不回來時耳邊吵鬧得很。

放在桌上的平板正在播放春晚最後的壓軸節目，陽臺拉門輕輕響了兩下，擡頭，看到孟雲身穿家居保暖服站在那裏，“可以一起喝一杯嗎？”

時顏指對面空着的一只杯子，“請。”

孟雲走到陽臺上，挑了挑眉，坐下來，“合适嗎？”

時顏苦笑，“你就不要看我笑話了。”說着給他斟上酒。

孟雲敲了兩下桌面，說：“感覺，你對他挺戒備的。對他的家庭和身份那麽介意？”

“換做是你你會怎麽做，孟雲？”時顏手撐下巴看着他問，頭有點眩暈。

孟雲沒有回答，擡頭看夜空，那上面，越來越多的煙花在半空炸開，将天空幾乎染成橘黃色。

“在愛情裏面，做個傻子，未嘗不是一種幸福，時顏。”

“我知道，我總是想得太多。也許不是對他不信任，是自己不夠自信吧。”時顏說不出來心裏那種感覺，始終無法敞開心懷接納穆青給予的一切。

他心裏的危機意識實在是太強烈了。

“你太害怕自己受傷。”孟雲一語點破，“你害怕自己愛上他。不過，其實只是在自欺欺人，不是嗎？”

是啊，時顏對自己說，我早就已經愛上他。

卻要逼自己說謊。

可是有什麽辦法。

穆青那樣的家世，一不小心就是萬劫不複。

平板電腦裏的直播最後一個節目已經結束，還有三十秒就要跨年。

時顏再次低頭看手機屏幕，還是什麽都沒有。

算了，等下給他發新年祝福吧。

孟雲仰頭喝下杯子裏的酒，站起來：“新年快樂，時顏，我要回房去陪可卿了。”

“新年快樂，孟雲，祝你在新的一年心想事成萬事如意。”官方而古板的新年祝福，兩人不由相視一笑。

孟雲走進客廳，正看到穆青急匆匆将大衣脫下扔在沙發上。

低頭看時間，還有十秒到零點，微微一笑，“新年快樂，穆青。”

“啊，新年快樂！”

穆青顧不上他，沖到陽臺上，“顏顏，我回來了！”

平板上新年的鐘聲響起，濱海上空傳來寺廟守歲的鐘聲。

時顏仰頭看氣喘籲籲頭發淩亂的男人，微微一笑，“歡迎回來，穆青，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穆青走過來抱住他，“幸好趕上了。”

時顏心裏的委屈此時已經煙消雲散，抱着他心滿意足閉上眼。

是啊，幸好趕上了。

房間裏，孟雲俯身對睡夢中的江可卿說：“新年快樂，寶寶，我愛你。”

低頭親吻他蒼白的嘴唇後，脫下衣服鑽進被子把人抱進懷裏。

穆青抱着時顏坐在床上給各個親戚發新年祝福和紅包。

辛晴給時顏包了一個大紅包，叮囑他明天要和穆青一起回家拜年還說家裏的老人想見見他。

雖然在上次宋榮殷婚禮算是已經正式見過家長，但是辛家和穆家的長輩還沒正式見過，也未曾登過門。

穆青緊張的看着時顏，安慰他，“你要是實在不願意，不去也可以。”

時顏搖搖頭，在微信上回複辛晴，“好的，媽，我明天和穆青一起回家給您和爸拜年。”

辛晴立刻發了一個歡天喜地的表情過來，“乖，媽明天給你們做好吃的。”

時顏面紅耳赤的從微信中退出來，擡頭看到身邊穆青看着他傻傻笑，似乎他在這段感情中的每一次進步，穆青都要很用力的去期盼經營才能得到回應。

這樣對他真是不公平啊。

時顏掰過他的臉仰頭吻上去，“穆青，我愛你。”

穆青身體明顯僵了片刻，随即把人撲倒，“我也愛你，顏顏。”

時顏主動解開穆青身上的襯衣，摸到內裏的睡衣，奇怪問：“你洗過了？”

穆青點頭：“原本打算在家裏過一夜的。”結果洗完澡後實在忍不住瘋狂的思念套上襯衣外套風馳電掣而來。

……

被抱着翻來覆去做，正面側面背後，如此這般，被穆青抱着迎來新年的第一個早上，時顏嗓子都哼啞了，腰酸得直不起來，不停央求穆青，結果每次他都說再等等寶貝，還有一會兒。

後面時顏忍無可忍，用枕頭甩他，大哭，“我不要做了，腰快要斷了，穆青你出去，我要睡覺！”

“寶貝，新年第一天哭不吉利，不要哭。老攻不做了，你睡覺。”好不容易把人哄睡了，穆青仍然沒滿足。

第二天睡到上午十點，從樓上下來時孟雲和江可卿他們已經離開回家去了。

陸晚俞陪着時奶奶出門逛街，在餐廳給他們留了早餐。

時顏沒睡夠，一直在打哈欠，穆青煮上餃子後對他說：“我跟媽打了招呼，等會中午十二點到就可以了，還早，不急。”

“嗯。”時顏趴在餐桌上，有氣無力的問：“要帶什麽禮物去？”

“等會在路上随便買點就可以了。我媽不講究這些。至于穆家其他的人，你完全可以不放在心上。”

“每次你都這樣說，臨到頭了害得我手忙腳亂。不聽你的，我們早點出門去挑禮物。”時顏撥弄着面前的碗筷，說：“穆青，奶奶的事，我想了想，你要是同意的話，把她接過來和我們一起住吧。她年紀那麽大了，我絕對不可能讓她老人家一個人生活的。”

穆青意外的回頭看他，“好啊。難為你能想通。顏顏，你放心，奶奶過來，我會和你一起孝順她。”

時顏勾了勾嘴角，笑着說：“我不擔心你。我只是擔心你家人不能接受，畢竟我已經占了你很多便宜了。”

哎，這就是門不當戶不對的壞處，穆青作為一個富三代，絕對不是自己這樣的打工仔一兩天就能養得起的。

對他們來說，說到底，所謂的談戀愛，不過是另一種形式的包養。

即便自己竭力否認，然而事實就是如此。

不得不拖累他。

若是太過謹小慎微事事計較就顯得自己小家子氣，要是大大咧咧理所當然去享受，又顯得自己不知好歹貪得無厭。

很難找到一個平衡點。

“我經濟獨立，家裏人的意見影響不到我，不用擔心。”

大概就跟家裏多養一只貓啊狗什麽的一樣吧，對這些有錢人來說，這樣的事不過舉手之勞，而接受這種好意的人就必須要感恩戴德，否則就是忘恩負義。

不過看穆青那麽高興，時顏沒忍心表現出自己的憂慮。

吃完早飯，換好衣服準備出門，奶奶和陸晚俞從外面回來，帶了很多應景的春節小禮物。

奶奶給穆青和時顏各包了一個小紅包，錢不多，應景而已。

時顏跟他們說要去穆青家拜年，下午不能回來。

陸晚俞有些緊張的問：“哥，晚上回來嗎？”

時顏看一眼穆青，見他皺眉，說：“不清楚，看情況。晚俞有事？”

陸晚俞搖搖頭，“那哥，你和穆青哥玩得開心。”

時顏笑，揉他頭發，“大過年的，開心點。晚上要是能回來，哥給你帶禮物，想要什麽？”

陸晚俞再次搖頭，“我給哥發微信吧。”

這孩子，養了好幾天了，臉色還是沒好起來，時顏也知道他心中心結一時半會是難以解開的，等過幾天再開導開導他吧，暫時不要把人逼得太緊。

穆家在濱海南區的老城區，一座老舊的中古宅子，已經被列為文化遺産，輕易不能修繕，因此看起來十分的破舊。

旁邊有一座同樣是文化遺産的以前穆氏家族的族學學堂，以及前幾年才修起來的穆家新祠堂。

穆寒山還跟老父親和幾個胞兄住在一起，一家人一個院子，關起門來過日子。

然而穆寒山住不慣老宅子，一年到頭也就辛晴在家經營，他少有回來的時候。

兩夫妻感情淡漠，大多時候是各過各的。

如果不是上面有老太爺壓着，穆寒山和辛晴早就離婚了。

辛晴在家就是千金大小姐，吃穿用度從來沒虧待過自己，到了穆家，也完全撇開穆家妯娌，自己開了個花藝館，經營得有聲有色，過得自由自在。

穆青他們十二點正到的。

家裏面在院子裏擺酒席，因為是初一，算是團圓飯。

穆青領着人到老太爺面前打了聲招呼拜年，之後就在辛晴身邊坐下來，辛晴大方的跟同桌的幾個叔伯妯娌介紹時顏，說是自己的兒媳婦。

穆寒山做色放下筷子：“不成體統！這是正式場合，平時你寵你兒子就算了，今天讓他把人帶回來是打爸爸的臉嗎？”

“我哪有你那麽大面子，我這兒子是正正經經在穆家出生入過族譜的，你帶回來的倒是不知道是從哪個菜市場撿回來的。”

辛晴針鋒相對，冷笑着說：“而且，這是我兒子，你算什麽東西，在我面前說三道四，你是長舌婦嗎？”

穆寒山臉色以變，“辛晴，你別以為我怕你——”

“你當然不怕我，把自己親生兒子當撿來的養，你狠着呢，穆寒山！”

“好了！”隔壁桌老太爺适時打斷兩夫妻的拌嘴，“為了一個外人，有什麽值當吵的。穆青還年輕，胡鬧是正常的。你們兩個一把年紀了，要吵到什麽時候？”

辛晴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穆青旁若無人你的給時顏夾菜，問他要不要喝飲料。

時顏要他不要做得太過分。

視線晃動間，看到穆淳皓坐在另外一桌上。

難怪剛才辛晴火氣那麽大。

穆寒山把私生子帶回來，看來是要徹底跟辛家撕破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