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一頓飯不歡而散,酒席結束,辛晴直接走到老太爺面前,将一張紙遞給他,“老太爺,今天大過年的,原本我也不是不識大體的人,既然穆寒山做了初一,我就不得不奉陪十五了,這份協議,我已經委托律師處理,請穆家盡快安排律師與我的律師接洽商量財産分割事宜。穆家這個爛攤子,我辛晴也就奉陪到這裏了!從此以後我帶着兒子天南地北,與你穆家再無瓜葛!”

“辛晴!”穆寒山想不到她早有準備,頓時感覺自尊心受損,站起來要再次發怒,不過辛晴沒有給他機會,轉身招呼穆青,“兒砸,斷頭飯吃完了,跟你媽我走,媽帶你出國旅游吃香喝辣去!”

說着繞過穆寒山不屑看他一眼,“穆先生,穆總,二十五年,我十九歲與你結緣,今天緣盡于此,你好自為之,我辛家這幾十年付出的,我會讓我兒子慢慢的一個子兒不留的讨回來,你們做好準備!”

“辛晴,你給我站住!”穆寒山氣得話都說不出來,大吼一聲,後面老太爺更是一陣劇烈咳嗽,吼了一句:“胡鬧!”

辛晴把院子裏的騷,,動當耳旁風,潇灑的挽上穆青的手,“走吧,你媽我在這個院子裏困了二十五年,今天你得親自帶我走出去!”

讓人無端心酸的語氣,時顏走到她另一側,牽起他的手,“媽,我也陪你一起。”

辛晴紅了眼,點頭,“好。”

本該一團喜慶的大年初一,因為穆寒山帶回私生子想認祖歸宗,辛晴破釜沉舟毅然與穆家決裂而變得愁雲慘淡。

穆寒山更是一路追着辛晴到大門外。

後面好幾個兄弟跟着跑出來,“嫂子,嫂子,有話好好說,大哥這事确實做得不地道,不過咱們穆家一向是把你供着的,這,這,突然之間的——”

走到轎車邊,辛晴回頭看穆家這群眼裏只有錢的寄生蟲,那份離婚協議,她已經放在身邊近十年,為了自己的兒子一直忍耐至今,今天終于爆發。

深深吸一口氣,有種揚眉吐氣的感覺,對着穆寒山,揚起燦爛的微笑,“學長,我和你的緣份早在穆晴從我肚子裏掉出去的那一刻就結束了。當年要不是你的算計,讓我後來又有了穆青,我也不會被困在穆家這麽多年。今天謝謝你給我一個徹底解脫的借口。你自由了,我,也自由了,我們各自安好吧。”

說完,決絕的坐進車裏。

穆寒山臉色鐵青,叫住準備進車的穆青,說:“你勸勸你媽媽,讓她不要意氣用事。辛家和穆家早就融為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們穆家現在——”

穆青實在對自己父親的涼薄感到寒心,笑了一聲對他說:“爸爸,看來你對我們母子真的一點感情都沒有。到此時此刻你都還想着你的穆家,你的錢。哪怕是一句挽留也好,媽媽為穆家付出了二十五年啊,爸爸。”

穆寒山臉色一白,目光落在車裏看着另一邊的辛晴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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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她是大學校友,因為家族利益走到一起,穆寒山不确定自己一開始對她是否産生過感情,因為在那之前有一段求而不得刻骨銘心的感情讓他放不下。

追憶往昔的時間裏,穆青已經坐上車帶着母親和時顏離開穆家。

“媽,去我那裏住幾天。”車上穆青安慰辛晴說,辛晴搖搖頭,“不了,我得回你外公家,跟穆寒山離婚,一大堆麻煩事沒處理呢。你們好好玩,就不要操心我的事了。不過,過年之後,穆青你恐怕就沒去年那麽輕松了。”

穆青嚴肅點頭,“媽,你放心,我曉得輕重。”

辛晴拍拍他的手,“你啊,就是太懂事了。我和你爸爸感情不好,反倒要你這個做兒子的來安慰媽媽,這麽多年,辛苦你啦,兒子。”

“誰叫我的媽媽這麽好呢。”穆青親昵的抱了一下辛晴,“過去玩幾天吧,時顏的奶奶也在,我們一家人坐在一起好好說會話。”

“不急在一時,來日方長嘛。”辛晴還是拒絕,扭頭對時顏說:“穆青跟我訴苦說你總是不願與他過分親近,我們這樣的家庭,你心裏有顧慮,媽媽能理解,不過感情的事如果界限劃分得過分清楚反而會傷害彼此哦。”

時顏漲紅臉,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辛晴笑了笑沒有繼續逼他,反而敲了穆青一個毛栗子,“你也是,日子是要細水長流過的,那麽着急做什麽,你們在一起還不到一年,就要逼着人家承諾這個承諾那個的。而且時顏才剛滿二十一歲,大學還沒畢業,連婚都不能接,你想怎麽着啊,你給我适可而止一點啊,小心為娘我教訓你。”

穆青吐吐舌頭,讨好她,“媽,我知道錯了。我這不是怕他被搶走嗎。”

“喲,你可長點心吧,你娘我這才剛剛決定要離婚呢,你就來給我喂狗糧。”辛晴抛開心裏的抑郁,笑着調侃起他們兩個來。

穆青繞到她身後向時顏勾手指。

時顏不明所以,湊過去想問他什麽事,沒想到被吧唧響亮親了一口,“媽,這才叫撒狗糧。”

時顏臉皮薄,當即羞得把頭埋進手裏不敢看辛晴。

辛晴樂呵呵開心笑起來,“你們開心就好。”

中途與辛晴分開,時顏和穆青坐上後面跟着的老李和小曾開過來的車,時顏不無擔心的問:“這樣真的好嗎?穆青,你不陪在你媽媽身邊?”

穆青搖頭,“她回家有事要處理,我在反而放不開手腳。不用擔心,這十幾年她早就看開了。”

明天初二要去外公家拜年,穆青慎重的選了好幾樣貴重禮品備下。

孟雲他們在微信上發了幾組照片,在公園放風筝、劃船,以及到寺廟參拜,照片上江可卿笑得很安靜。

那次的綁架将他心裏的快樂全帶走了一般,讓他再也無法開心笑出來。

關于他可以懷孕的事,孟雲請醫生銷毀了檔案,也不準他人查問,不知道究竟怎麽回事。

想來可能是基因變異之類的導致的吧。

時顏不着邊際的想。

不過,如果兩個男人相愛,又能留下後代,也許這樣的變異反而是一件美事不一定。

如果自己可以懷孕的話,一定會給穆青生好多個小孩,一家人在一起快快樂樂的。

“時顏,你在想什麽?”穆青從拳擊室出來,看到時顏站在茶櫃旁端着茶壺,不知道在想什麽,耳朵紅紅的,眼中水光晃動,嘴角一抹羞怯幸福的微笑。

“啊!”時顏被他突然出聲吓了一跳,手裏的茶壺差點打了,連忙放下東西,“沒,沒什麽。”

哇,自己到底在想什麽啊,這種不切實際的事怎麽可能随随便便就發生。

見他想逃走,穆青追過來把他抱進旁邊的影音室,兇惡問:“說,在想什麽?老攻就在旁邊,你還給我心猿意馬,哪個狐貍精把你的魂勾走了?”

“才沒有。”時顏那裏敢說,連忙搖頭矢口否認,墊腳環上他的脖子,“你身上好多汗。”

“給你摸摸腹肌。”穆青撩起濕透的汗衫。

時顏仰起頭輕聲哀求:“穆青——”

穆青抱着他倒在沙發上,再次問:“剛才在想什麽?告訴我!是不是在想昨天晚上我有多厲害?”

時顏羞怯的說:“那個,就——就是——孩,孩子——”

“嗯?”穆青含笑看着他,“什麽孩子?”

“就,就是江可卿可以生孩子。”

“所以?”

“如,如果——我也,我也可以生的話——”時顏臉色通紅。

這兩天不知道怎麽了,兩人一靠近他就情難自已。

“你願意給我生孩子?”穆青停下來問,胸口暖暖的。

時顏漲紅臉,都不知道怎麽面對他,實在是太自甘堕落了,明明是個男人——卻把自己當成女人一樣——

穆青見他想逃避,不依不饒壓着他親,“寶貝,快說,你願意給我生孩子?”

時顏依偎在他懷裏激動地哭起來,“如,如果——可以的話——穆青,你不要嫌棄我——嗚嗚,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如果我們能有寶寶就好了,這樣你就不會離開我,我也可以光明正大的把你留在身邊了。”

“我這樣是不是很可怕?”

穆青愛憐的吻掉他的淚水,“沒有,寶貝,我開心極了。”

“你想給我生孩子,我都要開心死了。”穆青激動地抱他起來,“老攻要努力一點,争取早一點造出一個小小顏,像你一樣漂亮溫柔。”

“要,要像你才行。我喜歡穆青,寶寶要像穆青。”

穆青吻住他,“不說了,寶貝,不說了,我怕弄壞你。”

“沒關系,穆青你把我弄壞掉。我想給你生孩子。”

做到傍晚時分,時顏累得昏睡過去,本來昨晚就鬧到淩晨五點才睡下,下午又做一場,最後一次時他已經撐不住跪在穆青身下沉沉睡去。

從影音室出來已經是傍晚時分,夕陽晚霞落滿客廳,時奶奶在廚房做飯,穆青抱着時顏上樓,在客廳戴着耳機玩游戲的陸晚俞聽到動靜,取下耳機站起來,叫住他,“穆青哥!”

穆青抱着人轉身,小心低頭看懷裏蓋着毛毯睡得正熟的人,光滑白皙的小腿還露在外面,得趕快上樓,別感冒了。

“什麽事?”

時顏與這個人親近,但是不代表他需要給這個人好臉色,而且,年前那場綁架,他還反咬過時顏一口,時顏大度,他不需要。

陸晚俞目光幽幽落在時顏臉上,輕聲說:“請你照顧好哥,他很愛你。”

“不用你說。”穆青冷淡回了一句,轉身抱着人上樓。

陸晚俞動了動嘴,還想做什麽,最終只能含淚看着那漸漸遠去的背影。

晚上時顏太累,睡到深夜十一點,穆青看他實在醒不過來才把人拉起來喂了一碗小混沌之後讓他繼續睡。

第二天早上,房門被敲響時時顏剛醒過來在看着睡夢中的穆青發呆。

起身打開門,看到時奶奶拿着便簽紙站在門口,“顏顏,你快看看,早上我去叫晚俞起床出門散步,被子疊得整整齊齊的,到處都找不到人,床頭留着這張紙。”

時顏拿過來安慰一句:“奶,別急。”低頭看紙上的字,“哥,我走了,保重。”

“別找我。”

時顏心裏一痛,立刻轉身去拿手機撥打陸晚俞的電話號碼,結果說是號碼已經停用。

這突然之間的,他又沒朋友,能去哪裏,時顏腦中嗡嗡作響,六神無主的搖醒穆青,“穆青,穆青,晚俞不見了。”

穆青揉着眼睛起身,“怎麽了,顏顏?”

時顏把他拉起來,“快穿衣服,晚俞不見了,我們趕緊去找。”

“奶,您先下樓,我們馬上出門去找,您放心,晚俞已經十七歲,不會出事的。”一邊催穆青起床,一邊扶奶奶下樓。

“奶,別擔心,他那麽乖,不會亂來。”

“這孩子,發生了什麽事,怎麽一聲不吭就走了。”時奶奶擔憂的抓着時顏問:“是不是被人欺負了啊,我看啊這兩天都沒笑過,總是一個人愁眉苦臉的。”

時顏嘆口氣,搖頭,“沒有,奶,他家裏發生了點事。您就別問了,我馬上要出門去找人。”

匆匆忙忙穿戴好,連口都沒漱,就和穆青一起下樓。

已經聯系孟雲,讓他也幫忙找人。

但願那孩子不會想不開吧。

今天初二,交通還沒恢複,他到底想去哪裏,能去哪裏?

時顏毫無頭緒,先和穆青開車去陸荊陽住的房子看了看,敲了半天門,鄰居說沒看到人進出,去保安室調早上的監控也沒看到有人回來,只好到他們曾經住過的小別墅去查看,也是冷冷清清雜草叢生的,看樣子也沒回來。

打電話問他的老師和同學,都表示很久沒有聯系了。

就連在國外的宋榮臻都打了電話問陸晚俞最近幾天有沒有聯系過他,雖然可能性不大,但是病急亂投醫,也只能問一問,誰知道宋榮臻立刻在那頭炸了鍋,要回國。

時顏沒理他,讓他哥宋榮勤去處理他的事。

接下來又找了好幾個地方,都不見蹤影,天大地大,人海茫茫,時顏真的不知道要怎麽去找到那個傷痕累累的少年。

也許他只是想找一個地方躲起來療傷吧?

時顏只能這麽想。

快中午時,孟雲打電話過來說是在鐵路系統那邊查到陸晚俞的消息,他買了當天的普列北上,目的地是北方一座小城。

時顏無暇追問他哪來的關系查鐵路系統,仔細詢問發車時間和地點後和穆青趕往車站。

“讓他一個人靜一段時間也沒關系,時顏,你別着急。”穆青開着車看時顏急得額頭冒汗。

嘆口氣,時顏揉太陽穴,“我知道,我只是擔心那孩子承受不住,這半年實在發生太多事,他一個半大孩子,要承受父母的背叛辱罵毆打,最後還要面對母親死亡父親坐牢——”

說到這裏,時顏說不下去了,含淚頓了片刻才說:“就算他要走,也要好好跟我告別才行。”

是下午一點的車。

到火車站前稍微堵了一會兒,差十分鐘發車,穆青和時顏趕過去,事先在網上買了兩張短途票,到車站後直接檢票沖進候車室。

由于是始發站,提前半個小時檢票進站。

時顏他們趕到站臺後往陸晚俞的車廂跑,大年初二,出行的人不多,這個時候大部分人都已經上車,時顏一眼看到那在門口徘徊張望的少年,大喊一聲,“晚俞!”

陸晚俞扔掉小小的背包,跑過來,“哥!”

時顏腳上的傷還沒好徹底,跑得太快撕到傷口差點摔跤,被穆青扶起來。

陸晚俞不等靠近,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抱住時顏的腰埋首在他懷裏撕心裂肺痛哭,“哥!哥!”

旁邊車廂的旅客紛紛趴到車窗上來看熱鬧,列車員也出聲警告,“公共場合,請不要大聲喧嘩。”

時顏把人扶起來,看了一眼表,還有五分鐘發車,檢票員也在催促陸晚俞上車。

“晚俞,有什麽話你好好跟哥說,好不好?這樣逃走,解決不了問題的,而且你媽媽的屍體還在法醫那裏,你不去認領嗎?”

陸晚俞低垂着頭,只是掉眼淚。

時顏看着他單薄的身體,不忍心繼續說他,伸手摸他鬓發,“好吧,你要出門散心,哥不反對。答應哥,整理好心情就回來。你媽媽的屍體我會去認領和安排火化,葬禮等你回來再舉行,好嗎?”

陸晚俞擡頭,滿臉的淚水,“哥,可以請你別管我了嗎?你這樣,我真的好痛苦。爸爸對不起你,我也——”

時顏無可奈何嘆口氣,把他拉進懷裏抱住,“都這麽大的人了,怎麽還這麽喜歡哭。”

陸晚俞嗚嗚抽泣,雙手狠狠把時顏捁在懷裏,而後驟然把人推開,痛苦的大喊:“要是從來沒遇到哥就好了!都怪哥,如果不是你,爸爸不會起貪欲,如果不是你,爸爸不會要跟媽媽離婚,如果不是你,爸爸不會坐牢。都怪你,是你害得我們家破人亡!我恨你,我恨你!就讓我爛在泥裏好了,你裝什麽好人啊!不需要,我不要你假仁假義的同情!爛好人!我根本一點都不感激你!恨死你了!”

一番歇斯底裏的發洩後,陸晚俞轉身頭也不回飛奔而去,撿起車廂門口的背包沖上車。

時顏身形不穩的後退一步,淚如泉湧,顫聲問:“穆青,我做錯了嗎?”

火車響起刺耳的鳴笛聲,車站廣播通知旅客停止上車。

車站工作人員在确認穆青他們不上車後回到崗位上等待發車。

笨重的火車發出轟隆隆的聲音,灰敗的綠皮火車慢慢向北方出發。

陸晚俞所在的車廂經過眼前時,穆青看到他趴在窗口哭得聲嘶力竭,而時顏受不了打擊依偎在他懷裏低聲哭泣。

看着陸晚俞的身影漸漸消失,穆青沒由來的心裏一陣爽快,這個人終于走了,他看時顏的眼神那麽露骨貪婪,穆青可不希望他死皮賴臉在時顏身邊長大,有一個陸荊陽已經讓他快要受不了了。

現在好了,陸荊陽解決掉,永無翻身之日,陸晚俞,也自動消失。

沒人會再跟他搶,懷裏這個人以後就屬于他,不會再為他人所傷,也不會再為其他人分心了。

真好!

回到家裏,時顏簡單跟奶奶說明了情況之後便到樓上去休息。

陸晚俞臨走前給他一擊重擊,讓他一時半會接受不了。

真的是你之蜜糖,我之□□啊。

時顏想不通,對這個孩子,自己從始至終都是真心對待,小心而尊重的。

卻得到這樣的結果。

簡直就像被毒蛇咬了一口,有着令人心寒的狠毒。

穆青因為推不掉家裏的事,必須得回去一趟,而且辛晴離婚,牽扯各方利益太多,作為兒子,不可能缺席。

時顏知道他的難處,原本想陪他一起回去一趟,但是擔心自己現在的狀态影響到他,便再三叮囑他不用擔心自己,安心把家裏的事處理完了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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