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威脅

準提神木所在的山谷當中,唯獨只長着一株樹木,便占據了谷內大半位置。而後氣根縱橫、漸漸有其餘的花草攀附其上,生長得日勝一日地茂盛。這二者共生共輔,相得益彰,倒像是準提神木本身盛開了五彩缤紛、大小各異、形态紛呈的百花一般。

自樹幹數十丈高處開始,每隔數百丈則結一個蜂巢,蜂群雖然采百花蜜時各自為政,卻與尋常蜂類有個極大的差異,即是這十餘個蜂巢共同供養唯一的一位蜂王。

此時正是清晨露水幹透時分,花香漸漸散開,最低層的鬼面蜂已經開始進出行動,四處采蜜。又有警戒的兵蜂出沒于山谷各個通道進行把守,這原本該是鬼面蜂群所渡過的有一個安靜祥和的日子才是。

然則卻有個龍眼大小的褐色圓球避開了兵蜂警戒,在半空劃出一道弧線後,悄無聲息地滾落到了準提神木的一根樹根底下。引信上的燃燒點竟也冷得如同晨露般,生不出半絲煙塵。蜂群忙忙碌碌,半點未曾察覺。

随即一陣刺耳哨鳴聲毫無預警尖利炸響,因來得太過突然,唬得躲在遠處的沈月檀不由驚得一跳,随即頭頂撞得鈍痛,且傳來沈雁州一聲悶哼。

他二人躲在幾塊岩石與灌木掩映中,沈雁州為遮蔽這小孩的氣息,将他整個藏在懷裏,沈月檀方才一驚,頭頂不偏不倚,撞在了沈雁州的下颌上。

這二人一個眼冒金星,一個咬了舌頭,各自按住傷處苦悶忍痛,因怕驚動了鬼面蜂,都不敢出聲。

沈月檀心有不甘,仰頭怒瞪那厮,不料卻被沈雁州抓個正着,那青年竟同他斤斤計較,一面獰笑,一面伸手在他臉頰擰了一下。

他擰得恰到好處,那小孩吃痛,整張臉皺成一團,卻仍然忍得住,不曾叫出聲來,愈發氣得沈月檀怒火中燒。沈雁州卻适時指了指前方,沈月檀頓時洩了氣,只得悶悶不樂繼續觀察香彈的效果。

刺耳哨響與驅趕魔獸時所用的退獸笛聲音極其相似,人類聽着尚能忍耐,落在魔獸耳中卻是魔音灌耳的痛楚折磨。連那俱摩羅童子獸也耷拉了腦袋,轉過身偷偷逃得遠了。

伴随聲響,又有彩霧騰騰升起,彩霧中有五彩閃電亂竄,并伴随苦澀的奇妙氣味往四處擴散,鬼面蜂群猝不及防,體內種種感官俱被攪亂,那鳴哨聲又含魔獸才懂的警示意味,蜂群更覺大難臨頭,個個慌張振翅,無頭蒼蠅一般往四面八方飛散逃離,嗡嗡聲混雜在尖響聲裏,愈發添加一份嘈雜慌亂。

更有甚者,辨不清方向,飛去撞上了準提神木的樹幹也分辨不清,徑直揚起尾刺,往樹皮上狠狠一紮,卻反倒折斷了尾刺,狼狽得歪歪斜斜跌落到了地面。

二人耐心躲藏,避開了頭頂偶爾竄過的幾只鬼面蜂。又等了約莫半柱香時辰,那令人眼花缭亂耳聾目盲的香彈才算耗盡,四散的蜂群又過了許久才回過神來,呼朋引伴重新聚集起來。這鬼面蜂到底也是魔物出身,略有幾分智識,察覺了這場天降橫禍是有人搗亂,便先在樹下仔細查找起來。下一步只怕還要派出兵蜂外出搜索。

沈雁州将手放在沈月檀肩頭示意,沈月檀心領神會,二人悄無聲息地撤離了原地。

随後行了數裏路,同程空等人會合。離難宗弟子在林中臨時搭建了涼亭,分散在四周警戒。

程空細細問過二人那香彈的威力、時長與鬼面蜂的應對,取了紙筆,一面塗畫一面沉吟道:“之前安慧已經調查過,樹上合計有十四個蜂巢,每個蜂巢中,鬼面蜂不下數百,若是再算上往高處投擲的距離耗損、驅趕的範圍與蜂群大小影響,合計要……”

Advertisement

沈月檀接口道:“若是六重香,合計需五十五粒;若是四重香,效力不過四分之一,則需二百二十粒,僅煉制下限之數目,未免捉襟見肘,還是煉個二百五十粒較為妥當。”

程空略詫異看他一眼,應道:“正是。”

沈雁州笑道:“難得有人算得比程空快,程空,我這小朋友是不是聰明得很?”

程空神色平靜,說道:“敏而慎,很好。”

沈雁州便笑逐顏開,仿佛沈月檀得了軍師誇贊是天大的喜事,連他也與有榮焉一般。

沈月檀難得見沈雁州如此看重一個人,心中頗不是滋味,卻仍是禮數周到行禮道:“不敢當,程先生謬贊。”

沈雁州又問道:“月檀煉香可有什麽困難?”

沈月檀又取出信紙,配方中的原料尋常,他信手配置不在話下,只是煉制手法頗多麻煩,便皺眉道:“請宗主撥個人幫我,我如今道力微弱,只恐煉制途中難以為繼。”

沈雁州颔首道:“好,我留下幫你。鏡蓮,你帶幾人巡邏,順帶捉幾只落單的鬼面蜂回來實驗用。程空,你帶人回去協助夏祯……總不能拖得太久。”

程空眉頭微皺,突然抓住沈雁州一只手,探了探脈,聲音便更冷了幾分,凍得連在場的沈月檀也察覺了寒意:“宗主受了傷?”

沈雁州混不在意笑道:“輕傷罷了,睡一覺就能痊愈,無足挂齒。”

程空沉吟片刻,取了個青玉瓶交給沈雁州,囑托道:“宗主切要以大局為重。”

沈雁州接過瓶子道謝,又正色道:“若是搶到準提花,本座修為如虎添翼,誰還能有本事害我?這自然是以大局為重。”

程空嘆道:“你總能找出道理。”

沈雁州大笑,衆人遂各自別過,分頭行事。

沈月檀跟随沈雁州尋了個林中僻靜之處,仍是以石丸開辟石室,俱摩羅童子獸卻進不去,急得扒在門檻上咪咪叫。沈雁州站在門口,兩手抱胸冷笑道:“咬了我還想進屋,做夢。你,往後就做只看門狗,有事切記大叫。”

俱摩羅童子獸憤怒不已,後背黑毛根根倒豎,朝着沈雁州喵喵嗷嗷地叫了幾聲,卻一直等不到沈月檀出面撐腰,只得沮喪垂下尾巴,爬上距離門口最近的一棵樹,無精打采趴在樹枝上打盹。倒當真充當起了看門的。

沈雁州這才關了門,房中一時清涼靜谧,令人覺出無限安祥之意。原來沈月檀又點燃了夜明琉璃香,站在書桌前全神貫注讀信。

他便盤坐在床榻上,服了程空給的丹藥,凝神調息。

待沈月檀将香大師所寫的種種煉制事項牢記下來,沈雁州也打坐完畢,便起身道:“可有頭緒了?”

沈月檀已經取出所需的各色原料,林林總總擺放了滿桌,應道:“要請宗主幫手。”

他将研磨用的石缽石杵放在地上,石缽足有半人高,石杵比他個頭高,沉得險些扛不住。沈月檀吃力将石杵靠在牆邊,先将滿滿一盒妄言之種倒進了石缽中。那種子呈灰白色,粒粒如芝麻大小,散發出略顯油膩的味道。

沈雁州面容有些僵硬,問道:“所謂幫手,就是幹苦力?”

沈月檀未曾察覺他面色有異,又朝石缽裏倒進一盒石縷果的種子,這種子則是黑中透紫的顏色。他用一根長柄的玉勺将兩類種子充分混合均勻,一面應道:“正是……二百五十粒香錠所需原料衆多,若是多次分批制作,未免差異太大,難以控制,不如一次完成。可惜我如今修為不足,用不了超大的磨杵,只得有勞宗主動手了。”

他混完了種子,這才擡起頭來,仍是滿臉無辜純良的神色,問道:“宗主?”

沈雁州擡手掩面,緩緩走了過去,說道:“交給我就是,如何動手,你教我。”

沈月檀便将煉香道內秘傳的手法教授給了他,說起來不過是搗碎研磨的簡單處理,然而只有一面研磨、一面往石杵中注入道力,充分滲入各色原料之中,才能将其研磨得細膩勻稱,且也是第一道煉制,用以引出香料的藥性、效用。是以手法細膩繁複,頗為考驗人。

然而沈雁州何許人?只需沈月檀言傳身教,帶動他的手操縱石杵運作,不過一時半刻便已盡數掌握了訣竅。

為了方便操作,他立在石缽前,兩手持石杵,沈月檀便被他兩手圈在懷中站立,兩只小小手掌按在他手背上,道力細弱滲透過來,令肌膚升起了異樣的感覺。

那小孩全神貫注、侃侃而談,沈雁州的心思卻早飛去了別處。嬌小身軀摟在懷中,卻偏生不帶稚齡孩童的幼嫩,反倒比尋常成年人更穩重沉着,就連自衣領中露出的纖細脖頸也自脆弱裏透出堅毅。

生死磨難、命途多舛都是磋磨,遇朽木則摧之,遇金玉則琢之。如今他懷中這位沈月檀,眼見得就被琢磨成了精美溫良的寶物。

是以不知不覺間,連沈月檀一本正經傳授技藝的言辭,落在他耳中也變了滋味:“這處要用力……放心,這石缽結實得很,只需盡全力搗下去。再順着紋路徐徐轉磨,次數不拘,直至觸感滑膩即可……”

沈月檀正講解得用心,那人卻突然松了手,後撤到一旁,他險些扛不住石杵,險些同往日一般脫口而出埋怨他。

不等他開口相詢,沈雁州突然笑道:“行了,都明白了。接下來包在我身上。”

沈月檀便不再追問,只守在石缽邊,判斷時機,适時加入原料,又時不時拿起香大師的信函仔細對照一番。

沈雁州道力渾厚,操控穩定自如,待得最後一盒樹皮倒入石缽中時,仍未出過半點差錯。

沈月檀也松口氣,不愧是他的雁州哥哥,果真從未曾令他失望過。

最後一樣原料要融合尚需些時候,沈月檀聽見那俱摩羅童子獸在窗外咪咪叫,便走出去查看。

卻見那小黑貓惬意趴在程空的懷裏,伸展着前肢,前掌張開,金燦燦的利爪自黑漆漆的肉墊中冒出來又縮回去。

沈月檀微微一愣,忙上前行禮道:“程先生來了,雁宗主一時脫不開身,請程先生稍候片刻。”

程空沉聲道:“不必驚擾宗主,我來尋你說幾句話。”

沈月檀頭皮發麻,不知這智者看出來什麽,只得佯裝出毫無心機的笑臉道:“程先生有何指教?”

程空屈膝,放下童子獸,又朝沈月檀走近兩步。他身量尋常,卻也比這小孩高大太多,低頭說話便難免有以勢壓人之嫌,他卻全然不放在心上,只冷着臉道:“我不管你是何方神聖,有什麽居心,一旦做出對宗主不利之事,無論有心無心,必将你誅殺。”

這青年也是個人才,寥寥數語就将沈月檀激怒了。

沈月檀怒極反笑道:“程先生言重了,我一個小孩,也當得起程先生另眼看待、不顧身份出言威脅。”

程空道:“我自拜別恩師下山以來,謀略算計從未落空,靠的就是從不輕視任何一點微不足道的隐患。沈雁州是我此生最大的賭博,自然容不得分毫閃失。沈月檀,沈氏子弟當中,唯獨你的容貌與先代月宗主最相像,僅憑這一點,便足以成為沈雁州的軟肋。偏生他不肯殺你也不肯将你帶回離難宗拘起來,只怕後患無窮。沈月檀,你好自為之。”

沈月檀若有所思道:“最大的賭博?程先生不像個賭徒。”

程空轉過身去,極目遠眺,透過郁郁蔥蔥的樹林,遠處仍能見到湖水波光粼粼,群山層巒疊嶂,正是山河壯麗、氣象萬千。他沉聲道:“修羅界有數百宗門,分別由四位阿修羅王統領。在四位阿修羅王之上,還有一位大阿修羅王。”

沈月檀眨了眨眼睛,訝然道:“程先生好大的野心。”

程空道:“我空有謀略,卻并無容人的度量、用人的眼光、服人的本事。能夠成為大阿修羅王的人,當世之內除了沈雁州,不作第二人想。”

沈月檀怔怔望着那如冰雪清冷的青年,露出前所未有的熱烈神色,滿眼的向往與堅定,宛若化身一輪刺目的白日,照得他無所遁形一般。

程空又道:“沈月檀,你若肯做盟友,自然往後攜手同心。你若阻了路,縱有十個沈雁州也保不住你。”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