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纏綿

也不知過了多久, 沈月檀只覺鼻尖氣息灼熱纏繞, 呼吸難以為繼, 趁着唇分的間隙忙道:“雁州……唔……”

沈雁州卻不給他機會, 稍稍一分,又再度貼合。侵入糾纏、貪得無厭, 手掌穩穩扣着沈月檀後腦,不容他有絲毫躲閃。

沈月檀幾次試圖抵抗未果, 只得順從仰頭。沈雁州侵略愈深, 攪得他腦中只剩熱騰騰的漿糊,回過神時早已氣喘籲籲,氣血湧動如熔岩, 燒得他神志不清。

沈月檀察覺到異樣,愈發窘迫地并攏雙膝, 他整個人被禁锢在沈雁州懷中,稍稍一動就被明察秋毫。沈雁州眼神幽暗, 終于大發慈悲往後撤了撤,笑意卻加深, 意味深長伸手在他腿上輕撫, 低聲笑道:“圓圓也到成家立業的年紀了。”

沈月檀耳根紅得通透, 仿佛滴水就要立時燙成水霧蒸騰,被撫觸處更是滾燙酥麻, 僵硬得肌理宛若瀕臨寸寸崩斷。

他蜷起了身軀, 只覺頭頂視線燒得令頭皮發麻刺痛, 自暴自棄般閉上眼, 聲音細若蚊蚋:“魔獸亂世,無、無處安家。亂世不平,我、我不成家。”

頭頂突兀響起一聲嗤笑,沈月檀又羞又惱,才要開口反駁,卻被那人手掌一握,腰間驟然一酸,頓時呼吸淩亂不堪,啞聲哼了出來。

“嗚……沈、雁、州!”

沈雁州聽他咬牙切齒,心中也漸漸燃起火熱,一本正經應道:“喚本座何事?”

他嗓音低啞肅然,手指卻游刃有餘,輕薄悱恻,逗弄得那少年漸漸輕顫。

沈月檀明知二人如此處境十分不妥,心中卻不過半是困惑,半是歡喜,至于沈雁州一反常态做出這些舉動,他竟然分毫不覺排斥。

然而到底生澀窘迫,雖然不反抗,卻紅着臉惡狠狠道:“你也不許成親!”

沈雁州聞言卻停了手,低低嘆息一聲,将沈月檀抱在自己腿上坐着,撫了撫少年清秀面頰,動作透着十成十的旖旎親昵,随後嘆道:“我對你做了這些事,若是轉頭就去成親,恐怕要被你天涯海角追殺、千刀萬剮責罰。在下是萬萬不敢的。”

沈雁州停手時,沈月檀誤會他待要就此放棄,頓覺心中空落,猛沉到無處安放一般。不料短短幾息峰回路轉,令心緒大起大落,沈月檀如何把持得住?先前止住的哽咽頓時化作了嗚咽,傾身靠在沈雁州寬厚肩頭,卻因忍得辛苦,身軀再度微微顫抖,這一次卻非關情念,而是得償所願的欣喜。

“沈雁州……沈雁州……”

沈雁州這一世聽過無數人喚他姓名,千錘百煉下,無非是如風過耳。就連夜離當年臨死之時飽含情誼哀傷喃喃念他,也不過令他有一絲道義上的歉疚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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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分明是聽慣的少年嗓音,抽抽噎噎喚了幾聲,卻宛若妙音天神自天界降臨,撥動了連神王也無法抵禦的美妙琴弦,任你強如亘古冰川,也只得軟化臣服。

宛如逃不開的前路魔障、命中劫數,卻叫人非但無怨無悔、甘之如饴,更生出無限歲月靜好的欣喜。

沈雁州低聲應道:“我在。”

他注視少年愈發漲紅的面頰與閃爍喜悅之色的雙眸,眼底也泛起不加掩飾的笑意。哪怕懷裏這人身負降魔聖印,遲早要背叛他,卻仍只覺內心寧和甘美、充盈富足,惟願此刻能持續長長久久,不要終結才好。

沈月檀卻憶起數年之前,那位離經叛道的竹林宗侍女私下裏同他傳授的經驗來:若兩情相悅,自然水到渠成。

他到底做賊心虛,便愈發坐立不安,低聲道:“雁州哥哥,我、我想……”

沈雁州卻好似洞徹他心思,慢條斯理拉着腰帶一端輕輕一扯,應道:“我也想。”

只是出乎沈月檀意料之外的是,分明水到渠成,竟也依然苦不堪言。途中他幾次三番抵抗掙紮,待要逃離,最終沈雁州忍無可忍,将他翻身壓得結實,竟分毫不留情面地叫他痛了個徹底。

待雲散雨收,沈月檀早已怒不可遏,作勢欲踢。沈雁州卻在他額角輕輕落吻,柔聲道:“圓圓,我可是重傷之人。”

沈月檀待要反唇相譏:先前生龍活虎,橫征暴斂,絲毫看不出有半點受傷的征兆,如今卻來示弱?然而眼角瞥到仍然散落地上的零碎玉石,不禁胸口一抽,半個字也說不出口,再多不滿也煙消雲散,只留下愁容滿面:“這、這如何是好?”

沈雁州卻随意擺擺手,玉刀碎屑自動收攏消失,他方才笑道:“不必擔心,我有法子。”

沈月檀也不再贅言,順勢枕在沈雁州肩頭,二人沉沉睡去。

他心中已打定主意,回宗就去同香大師商議,如何避開香道禁忌,提升修為,盡早打開六道貝葉經全本,則必定能尋到修複脈輪、重生道種的法子。

只是任憑沈雁州運籌帷幄,卻也有失算的時候。

他二人在靈山療養時,武鬥會已将入尾聲。葉鳳持于擂臺賽連挫數十名世家精英弟子,如今奪冠呼聲日益高漲。

他身為鐵城犁宗的破門弟子,明面上諸多門派礙于首宗的顏面不與他多加往來,私下裏卻頻頻示好,令得鐵城犁宗諸位長老大為光火。

然而事件再度峰回路轉,決賽在即時,葉鳳持卻遭人暗算,險些丢了性命。後續無力再戰,與冠軍寶座失之交臂。

暗算他那人随即落網,竟然是自問道宗斷罪堂中逃出來的犯人。

這犯人不過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少年,名為侯赟,亦是自十絕關中破關而出的那名混血魔種。

雖為魔種,外形卻與修羅衆無異,又天賦異禀,沈提生了幾分惜才之心,不忍将他處死,便關押在斷罪堂牢獄之中,拟待武鬥會之後再作決斷。

将其捉拿之後,這少年無視自己身陷囹圄,仍是雙眼赤紅,反複怒罵葉鳳持是他殺母的仇人,只恨自己力有未逮,未能取其頭顱、祭奠高堂。

沈提又着人去查,然而下屬回來禀報時,卻令得事件愈發破朔迷離。

這少年自幼跟随娘親長大,住在距離雙河城以北九百餘裏、西臺河畔的龍須前村中。侯赟未曾見過父親,連姓氏也是跟随娘親,母子二人在村中受盡冷眼,過得十分辛苦。這少年身藏魔種之血,也敢只身前來悟道士雲集的武鬥會冒險,亦是指望以他卓絕武力在修羅衆裏換取一席之地,讓娘親過得好一些罷了。

三日之前,侯赟的娘親慘死在龍須山腳一片密林之中,屍身慘遭腰斬、斷為兩截。

然而更令人疑惑的是,三日前葉鳳持也确實離了問道宗,行蹤不明半日方回。

沈提不顧自己體虛,前去葉鳳持病榻前詳細問詢,葉鳳持道:“當初我聽聞消息,龍須山中有天蛇王餘黨出沒,是以前去查探,卻撲了空,才知道……被騙了。”

沈提低低咳嗽了幾聲,才問道:“什麽人傳的消息?”

葉鳳持說了個名字,又道:“事後我就尋不到他蹤影了,少宗主也莫再白費心思。那些人既然設了陷阱,必定早将這些喽啰滅了口。你若再追查下去……”

葉鳳持點到即止,閉口不言,只輕輕搖搖頭。

沈提接連咳嗽了一陣,便跟着苦笑起來。

斷罪堂內緊外松,侯赟得以逃脫,必定是得了旁人協助,且極可能正是斷罪堂的內鬼。然而,斷罪堂如今在宗主沈鴻轄下,沈提不能深究、亦無能深究。

他這少宗主不過是父親為幼子開路的棋子,若反噬其主時,自然說棄就棄了。他尚有重任在身,卻不能因為這節外生枝的變故提前與沈鴻一系撕破臉。

最後只得搖頭笑道:“葉鳳持,你太弱了。”

葉鳳持橫他一眼,冷然道:“彼此彼此,你也太弱了。”

此事來龍去脈清晰,顯然是因世家不容葉鳳持一介草根獨占鳌頭,才設計陷害葉鳳持。而後鐵城犁宗宗主的侄子唐信奪了武鬥會第一,沈鴻的幼子沈搏位列第二,第三則歸了五字明宗宗主的嫡長孫邵英航。

——不過是将各家适齡的精銳弟子捧出來,照着家世排了個序罷了,竟當天下人都是瞎的。

然而以其對付葉鳳持的手段之簡略粗暴,也足見這群所謂十大宗門、名門望族,傲慢至極,絲毫未曾将葉鳳持看在眼裏。

修羅界這些世家望族把持權勢、翻雲覆雨,交錯連橫成遮天巨網,這千百年孕育而成的龐然大物,任你武功蓋世也難以撼動。是以無論沈提亦或葉鳳持,不免都生出了一聲喟嘆:你太弱了。

不料随之而來的遽變卻再度将他二人這認知沖擊得七零八落、不堪修補。此事容後再表。

沈雁州那邊只收到消息,既然葉鳳持并無性命之憂,便算不得大事,他到底傷了兩處脈輪,不敢貿然離開靈山,便決意再休養兩日。

沈月檀問起時,便隐去了事關刺殺的細枝末節,只道:“葉鳳持被人算計,錯過了武鬥會決賽。鐵城犁宗欲落井下石,因缺席賽事要将他除名,好在以我離難宗為首,另有多個宗門力挺葉鳳持,最終得以位列第四席。”

沈月檀又問過前三的人士後,皺起細長眉毛,嫌惡道:“唐信雖然對外自稱四脈輪的天才,實則有一個是硬植的道種,最多算三個半。且脈力虛浮,境界全靠天材地寶強行拔高,與我……以前旗鼓相當。何況他為人刻薄、氣量狹小,宗門內但凡有人嶄露頭角、超越他之上就要被打壓欺淩。口碑之惡劣,與他堂妹唐琪不相上下。至于沈搏,自幼嬌生慣養,性情卻十分陰鸷狠辣、荒銀無道。若不是伯父看得緊,只怕早就堕了魔。這二人拔了頭籌,恐怕德不配位、必有災殃。”

沈雁州摸摸他頭頂,寵溺笑道:“還是我家圓圓看得透徹清楚。”

沈月檀耳根微紅,心中卻又甜又暖,重新趴在沈雁州懷裏,一下下拿腿壓着他要害磨蹭,“那群迂腐老物,心心念念只有眼前利益、舊日榮光,一葉障目,自然看不明白,世道已經變了。”

他聽見沈雁州氣息變沉,磨蹭處也宛若眠龍初醒,熱辣辣地昂然探出頭來,便用力在沈雁州胸口狠狠一咬:“然而雁州哥哥未免變得也太快了。”

沈雁州猝不及防吃痛,悶哼一聲,毫不留情在他臀側掴了一掌,啪一聲清脆悅耳,咬着牙笑道:“你這妖精,倒學會惡人先告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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