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罪案片修羅場(8)

在下班以後, 林歇也如約來到了邵家吃飯。邵家過去很照顧原主,除卻邵明那個混蛋玩意兒外, 邵家上下都是相當不錯的。

哦, 當然, 忽略掉邵章在原劇情中是個小boss的話。

“來來來,林歇快坐。”邵太太将林歇摁在了位置上坐下, 熱情地先遞了一碗湯給他:“暖暖胃,最近天氣開始轉涼了。”

“謝謝阿姨。”林歇接過去喝了兩口。

這時候, 廚房裏又出來了一個人。

那是個年紀約三十歲的男人,穿着白襯衣,黑長褲,打扮和林歇還頗有些相似。不過那人的氣質瞧着是真的舉止有度,溫文爾雅。

男人端着菜放到了桌面上, 看着就是個純正的宜家宜室好男人。

“這位就是林師弟嗎?”男人問邵太太。

“對對, 就是他了!”邵太太笑得兩眼都微微眯了起來, 顯然很是喜歡這個男人。

“這跟你是一個學校畢業的, 他比你早幾年……”

男人笑了笑, 接口道:“算是師兄。”“你好, 我是白啓。”

邵太太又笑了:“林歇啊,在你沒回來之前,你邵叔叔經常去請教他一些犯罪心理學上的問題。”

林歇聽見這個名字就沉默了。

他看見男人那張臉時還真沒和劇情中的角色聯系起來。但當聽見名字那一刻, 所有的劇情都立刻和這個名字串了起來。

白啓,策劃這一系列案件的組織頭頭。

“你好,林歇。”林歇伸出手和男人簡單地觸碰一下, 就立即分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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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突然低下頭,瞥了一眼他的手,然後低低地笑了一聲。

邵太太沉浸在喜悅中,并沒有注意到這樣的細節。

“很高興見到你。”白啓說着,在林歇的身邊坐了下來。

邵太太看着這一幕,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

這時候,門外傳來了鑰匙開門的聲音。

随着門被推開,邵明父子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了。

“來了啊。”邵章滿面笑容,也不知道這三個字是對林歇說的,還是對白啓說的。

白啓起身接過了邵章手裏拎的東西,放置在一邊後,白啓才又坐了回去。

邵明走在後頭,等他慢吞吞地走上前來,還不等胃部因為林歇而作出反應,他腦子裏就快先炸了。

林歇身邊的位置被占了!

被白啓給占了!

邵明心底的妒火噌地一下就竄了起來。

邵明走上前,沒有坐,就那麽站着。

“杵在那裏幹什麽?”邵章皺了皺眉:“快坐。”

邵明直勾勾地看了一眼白啓,白啓卻沒看他,而是在低聲和邵太太說話。邵明知道要回那個位置的可能性很低了。

不過邵明在心底暗暗給這人記上了一筆。

邵明拉開椅子坐下去,毫不掩飾自己的不快。

白啓掃了他一眼,只是輕笑一聲,就挪開了目光。

“為了慶祝林歇回國,來,我們幹一杯。”邵章舉起了酒杯。

玻璃杯中盛着色澤鮮豔的紅酒,碰撞一下過後,林歇舉着玻璃杯送到了唇邊,他只淺淺抿了一口,唇邊卻沾染上了紫紅的色彩。

白啓瞥了一眼他的唇,然後若無其事地又和邵太太說起了話。

邵太太卻是朝林歇努了努嘴,道:“你和林歇都是一個專業領域的,你們肯定聊得上。年輕人,多聊聊……”

要不是他們性別相同,邵太太的樣子都像是在給他們做媒了。

邵明也注意到了這點,他的臉色立刻變得更加難看了。

盡管知道白啓并沒有別的意思,但邵明還是覺得心頭一陣意難平。而等林歇還真依了邵太太的話,和白啓低聲說起話的時候,邵明心底更覺煎熬了。

這一頓飯難捱極了,哪怕邵太太親手做了她平日不常做的拿手菜,邵明也頭一回感覺到了食不知味究竟是個什麽滋味兒。

等到終于吃完了飯,邵明還沒能松一口氣,就又聽見邵章道:“林歇不太識路,白啓,你等下送他回去。”

“好。”白啓應了。

邵明的臉卻綠了。

林歇推開了手邊的玻璃杯:“謝謝阿姨款待。”

“還這麽客氣,路上小心啊。”邵太太笑着将他和白啓送到了門外。

邵明跟尊門神似的,一聲不吭地跟在了邵太太的身後。

林歇和白啓走到門外,林歇轉身過來向邵太太揮手的時候,正對上了邵明那充滿怨怼的目光。

林歇別開了臉。

一個炮灰。

不值得花心思。

邵明看着林歇頭也不回地跟着白啓進了電梯,心更揪着疼了。

林歇還真夠狠心的,連回頭看他一眼都沒有。

等進了電梯,林歇和白啓誰也沒有說話。

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這時候白啓卻擡頭瞥了一眼電梯一角的監控,然後和林歇并肩走了出去。

“你是gay?”白啓問。

林歇沒出聲。

白啓會看出來這一點并不奇怪,畢竟他們都是同行。白啓的洞察力當然也不可小觑。

“你和邵明曾經是情侶?”白啓又問。

眼看着,他們就要走出這棟居民樓了,白啓卻突然頓住了腳步。

林歇沒有回答,步子也沒有停下,他依舊往前走去。

“我的問題令你很難回答嗎?”白啓抓住了他的手腕。

白啓這個人,看起來溫文削瘦,和邵章的氣質相近,但實際上,他和邵章一樣,隐藏在這層皮囊下的力量,是誰也不可小觑的。

比如現在,林歇掙紮了一下,竟然沒能掙紮開白啓的手臂。

白啓上前一步,幾乎貼在了林歇的背後:“邵明這個人家境優越,受到的教育良好,他長成一個翩翩公子的同時,也擁有了驕傲放肆的脾性。這個人,太孩子氣,不夠成熟。他不适合你。”

林歇輕挑了一下眉,轉頭看着白啓:“難道白先生看不出來,我和邵明已經分手了嗎?”

白啓微微一怔:“還真看不出來,畢竟現在看上去,哪怕只是我坐在你的身邊,都能惹怒邵明,他的感情似乎還很深……”

“你也說了他是個不夠成熟的人,哪裏有什麽深厚的感情?只是他的占有欲和不甘心在作祟而已。就好比孩子的心理——我玩膩的玩具,也絕不會将它送給任何人。”

白啓微笑了一下。白啓的眼睛很好看,頗能傳達出溫柔的味道,很輕易就能蒙騙他人的感官。

“那你覺得我怎麽樣?”

“什麽?”林歇一怔。

“你這樣聰明,也沒能瞧出來我是個同性戀嗎?”

林歇:……

劇本裏可不是這麽寫的啊。

為了保持這個組織的神秘感,組織頭目的出場不多,神秘味兒十足,也正因為這樣,他身上所給人帶來的壓迫也就更深重了。

所以從頭到尾,壓根就沒提到過白啓的性向究竟是直是彎,更沒提起過他是否有喜歡的人了。

而且一個破案的世界,需要談什麽戀愛呢?

林歇被組織頭頭是個基佬這個消息沖擊得一時間沒能回過神來。

白啓松開了他的手腕:“走吧,你住哪裏?我送你。”說着,白啓已經先邁出了居民樓。

外面的陽光投射到他的身上,看起來還真是個翩翩君子,要換作一般的gay,當然是免不了心動一二的。

但林歇卻清楚知道,這張皮底下是個什麽模樣。

林歇走了出去,報了地址。

白啓拉開了車門:“請上車。”俨然一副甘當司機的姿态。

林歇沒出聲,坐上去以後就閉上眼小憩了起來。

白啓也坐上了駕駛座,他轉頭看了一眼林歇,眼底飛快地掠過了驚嘆的光芒。

怎麽會有一個人,恰好這樣的合他的胃口呢?

“到了。”白啓低低的聲音在林歇耳邊響起。

還分外好聽。

可惜是個變态。

林歇睜開眼:“謝謝。”

林歇推開車門走了下去,而白啓并沒有跟上,他又很好地維持起了距離,仿佛之前在居民樓裏握住林歇的手腕,就已經是他所能做出的最出格的動作了。

“林先生。”就在林歇剛走到小區門口的時候,有人叫住了他。

林歇回頭去看,林逸凡正背着書包,站在距離他不遠的地方沖他微笑。

“嗯。”林歇應了一聲。

林逸凡幾步走到了他的身邊,随後指了指白啓那輛車:“林先生,那是送您回來的車嗎?”

林歇點頭。

林逸凡深深地看了一眼那輛車,笑着牽住了林歇的袖口:“林先生,我們一起進去吧。”

簡直跟小女孩兒上廁所非得牽個手一塊兒似的。

“走吧。”林歇也懶得拒絕。好歹林逸凡和主線也有一些關系呢。

等上了樓,林逸凡卻沒有急着開門進去,而是先轉頭對林歇說了聲:“晚安林先生。”

“嗯,晚安。”

說完,林逸凡就急匆匆地開門進去了。

林逸凡關上門後,靠着門板急急地喘了幾口氣。他擡手撫着胸口,感受着那裏傳來的劇烈心跳聲。撫着撫着,林逸凡就笑出了聲。

“發什麽瘋?跟得了癔症一樣。”林太太看向他,皺了皺眉,竟是滿臉的嫌惡。

林逸凡冷冰冰地回視了他一眼,然後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裏。

這個時候,林逸凡掏出了手機。

……

·

在還沒能抓住背後操縱自殺的兇手時,警局就又接到了報警電話。

一中有學生想不開要跳樓自殺。

警局上下哀嘆一聲:“完了完了,再這麽下去,遲早被局長訓斥。”

“快點!”袁森冷着臉催促。

換誰的心情也好不起來。前頭才剛自殺死了一個人,現在就又趕上了有人要自殺。

“現在的家長啊,如果生了孩子不管不顧的話,那當初為什麽非要生他們下來呢?”有警員這樣哀嘆了一聲,然後才急匆匆地上了警車。

等警車呼嘯着抵達了一中的時候,一中裏的學生已經被疏散得差不多了。畢竟跳樓這樣的事,能及時救下來最好,可若是不能及時救下來,也得避免讓其他學生看見,留下心理陰影就不好了。

不過就算是這樣,大樓下還是圍滿了學校裏的其他工作人員。

“讓讓,讓讓……”警察們艱難地進入到了警戒線內,然後一群人這才開始往樓上爬。

韓景雖然看着平時不大動,但這時候卻相當有力氣。袁森更不用說了。

只是等他們才剛爬了兩層樓,袁森就突然回過頭,問林歇:“撐得住嗎?”

“還好。”林歇面不紅氣不喘。畢竟這樣純粹的體力勞動,原主的身體或許不能承受,但林歇本身是可以承受的,所以他可以完全壓抑住身體的疲勞不表現出來。

袁森自然是不信的。

林歇看着就瘦弱,他胃又不好,平日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

“那你撐不住了,一定要告訴我。”袁森嘴上是這樣說,但心裏想的卻是,一旦林歇掉隊,他就會立刻将林歇背起來。

“嗯。”

林歇應了一聲後,轉頭往背後看了看。

的确是有人體力不支,但那個人是顧蓉蓉。小姑娘哪裏吃過這樣的苦頭啊,偏偏他們都惦記着樓上那個快要跳樓的學生,這會兒誰也不敢停下,顧蓉蓉只能拼命地扒拉着欄杆,拼命地往上挪。

這棟樓有八層高。

不算特別高,但足以将人摔死。也能将短時間內快速爬樓的人累死。

終于——

他們登上了頂樓天臺。

林歇始終一步步緊跟着在袁森的身後,而顧蓉蓉在爬上來的那一刻,就忍不住攀住了一旁的欄杆。

袁森此時的心神都在自殺者的身上了。

不過随着越走越近,袁森皺起了眉。

天臺上已經圍了人了,有校長在,還有那個自殺者的父母在。他的父母哭得嗓子都啞了,拼命喊着自殺者的名字,但自殺者始終不為所動。

他眼神冰冷而漠然,他勒着懷裏的男生,像是要拖着那個男生一塊兒跳下去。

“林先生……”他懷裏的人突然顫聲開了口。

林歇終于看清了自殺者懷裏勒着的是誰。

那是林逸凡。

林歇環視一圈天臺。沒有。林逸凡的父母并沒有來。

林逸凡臉色煞白地靠在那個自殺者的懷裏,尤其是在看見林歇之後,林逸凡的睫毛抖了抖,幾乎落下淚來。

他的眼圈都紅了。

這時候校長走了過來,胖胖的臉上滿是汗水。大約是因為袁森過于具有壓迫性的緣故,校長站在他的跟前愣是沒敢擡手擦汗水。

“這個王寧要自殺……本來大家都上去勸他,林逸凡是他的同桌,惦記着同學情深,也就跟着上來一起勸了,可誰知道啊,這個王寧居然一把就将林逸凡拽過去了。之後就一句話也不說,就這麽勒着林逸凡的脖子,看着像是随時随地都可能會跳下去一樣……”

校長的口吻幾近咬牙切齒。

畢竟王寧要死也就算了,居然還拖着林逸凡一起。

這要是真的一下死兩個人,一中的名譽往何處放?

袁森此時也認出了林逸凡,他皺了皺眉:“這人自己尋死,怎麽還拉個墊背的?”

“誰知道呢。”校長苦笑。

“從他站上天臺邊緣,他一共說過多少句話?分別是什麽?”林歇出聲:“現在,向我複述一遍。”

校長轉頭看過去,見是個戴着眼鏡的文弱少年,正準備因為他的外貌而輕視他時,少年的聲音卻冥冥中好像有一種魔力,當校長張開嘴的時候,說出來的還真就是少年問的答案。

“他要求見自己的班主任,父母……以及,以及媒體。”說到最後的時候,校長的神色有些尴尬。

畢竟誰見過這樣的人啊,都要自殺了,還要求見媒體。這算怎麽回事兒啊。

林歇的目光閃了閃:“還有呢?”

“沒、沒了。他要的人我都請來以後,結果他反倒不說話了。他的父母要求和他對話,他不理會。哪怕他的母親在這邊哭得都快要暈厥過去了,他也沒有回頭看一眼。”

校長頓了頓,說:“還、還有,媒體要求采訪一下。但這關頭……我哪裏敢讓媒體上來啊?有些無良媒體說話是不責任的。萬一再刺激了他,王寧不管不顧,拉着林逸凡就跳下去怎麽辦?林逸凡可是個難得的尖子生啊!”

“讓他們上來。”

“什麽?”校長愣愣地看着林歇,幾乎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我說,讓那些媒體上來。”

“不,這怎麽行……”

袁森看了一眼林歇,林歇神色平靜,眼神能傳遞給人以力量。袁森義無反顧地相信了他:“按照他說的做。”

顯然,袁森的威懾力更強,校長雖然打心裏抵觸這個決定,但他還是乖乖轉頭去照辦了。

“王寧不理會父母的哀求,那說明他是真的想要尋死。因為但凡心裏還有點感情殘留的人,都不會在面對父母的時候無動于衷。”

“嗯。”袁森應了一聲,表示自己在聽。

而其他警員也不自覺地湊了過來,聽着林歇往下說。

“可就是這麽一個死志堅定的人,卻沒有立刻跳下去,而是先讓校長找來了自己的班主任,自己的父母,以及媒體……”

“他甚至知道學校會報警,但等到警察和消防員來了以後,他依舊無動于衷。”

“他沒有跳下去,他也沒有驚慌。他只是挾持了林逸凡,看上去像是要帶着林逸凡一起去死。”

旁邊有個警員忍不住插了句嘴:“這得跟他的同桌多大仇啊……死都要拉着人家一起。”

“可他還沒有跳樓。為什麽?”林歇說。

“他在等待什麽。”袁森道。

林歇點頭。

他體內的疲勞漸漸有些壓抑不住了,腿部的酸麻開始蔓延出來。林歇忍不住走動了兩步,短暫緩解了一下酸麻的滋味兒,緊跟着才道:“他一直沒有什麽訴求,只有一個,是校長至今還沒有滿足他的,所以他始終都在僵持。”

“讓媒體上來!”袁森接口道。

“是的,這就是他在等待的東西。”

顧蓉蓉瞪大眼:“那、那現在讓媒體上來,他等會兒見了媒體,不就去死了嗎?”

林歇搖頭:“等媒體上來,我們可以将主動權掌握在我們的手中。”林歇頓了下,道:“先說說他為什麽要見這些人。”

“為什麽?”一旁的韓景忍不住問。

其實這裏根本沒有用得上他的地方,畢竟并沒有死人。

但韓景站在不遠處,看着林歇目光熠熠生輝,侃侃而談的模樣,心底突然就生出了一股極為強烈的,想要和林歇交談的欲望。

“班主任,也許曾經壓迫過他,所以他要當着班主任的面跳樓自殺,好給這個傷害過他的人,留下永遠令對方愧疚的陰影。”

“再是父母,他能如此冷漠以待,說明他和父母的關系并不好,甚至可以說極度的惡劣,他就是想要自己的父母看着自己跳下去,好讓他們悔恨痛苦,以作報複。”

“最後是媒體……他希望媒體報道這件事,最好采訪一下他,他才能在死前,借用最後的機會來宣洩自己心中的憤怒,發洩自己的絕望。”

“當然,還有個原因,也許是他背後的人,要求他這麽做的。畢竟一中學生跳樓的事件,如果大幅度報道,将會引起多麽劇烈的社會反響?這應該是背後人非常樂于看到的。”

顧蓉蓉一臉被繞暈的表情:“原、原來是這樣……林歇你好厲害。”

“現在,他前面所有的目的都達到了。就剩下最後一個了。”

就在這時候,校長喊了一聲:“到了到了!”

“袁隊,我們先去見一見媒體?”林歇轉頭問袁森。

袁森不自覺地攥了下手掌,“好。”

他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可怕。

因為剛才那一刻,他竟然會有種想要将耀眼的林歇攬入懷中,狠狠裹住的沖動。

他太出色了……

可世界上出色的人多了去了,他為什麽偏偏,唯獨,對一個男性生出這樣的沖動呢?

袁森擡頭看了一眼等在樓梯間的媒體們,然後狠狠壓下了腦子裏那些糟污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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