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罪案片修羅場(33)

“密碼是1007。”埋首在袁森懷中的林歇突然出聲道。

“嗯?”袁森一怔, 低頭看他。

林歇這才擡起了臉:“白啓書房的密碼。”

袁森撫了撫林歇的眼眶,滿是冷厲的臉龐上, 帶出了點兒柔情的味道:“好, 我知道了, 我會轉告其他同事。”盡管這一刻落入袁森眼底的,是林歇極其平靜的模樣。但袁森始終覺得, 這一刻的林歇看上去孤獨極了,又孤獨又說不出的悲傷。

袁森更用力地抱緊了他:“小趙, 開車。”

被稱作小趙的小警員懵了懵,但他轉頭一看——沒毛病,袁隊的确騰不出手來開車,那就他開吧。

小趙相當敬業地坐上了駕駛座的位置,袁森則是帶着林歇坐上了後排座位, 兩個男人将後車廂擠了個滿滿當當。

袁森的懷抱溫暖又寬闊, 林歇想了會兒, 還是沒有掙紮着坐起來。

這段路很不平穩, 車子搖搖晃晃地漸漸遠離了這個地方……

·

X組織的資料燒毀了小部分, 而大部分都沒能帶走, 更沒能銷毀。警局的收獲可以說是相當大的。上面很快就發下來了表彰。

袁森也即将迎來升職。

到這裏為止,一切劇情線都被打亂了。

按照原本的劇情,袁森破案并不容易, 中途女主會多次深陷危機之中,再由男主屢次救出,從而對犯罪分子百般憎惡, 經過長達幾月的鬥争,他們終于扳倒了反派,而女主也在過程中愛上了男主。

之後女主的家人又牽扯進危機之中,同時男主發現副局長邵章與邪惡組織有所勾結,邵章出手陷害男主。男主憤怒地離開了警局,繼承了家族,一手将女主在警局裏扶持起來,之後他才再又回到國家崗位,只是這次空降成為了副局長……

過程極其的曲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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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的隐藏身份極其的霸道總裁惹人愛。

但現在呢?

一個月不到,兩個組織都被扳倒,邵章早已經死在了醫院,連同他的兒子都進了警局。袁森得到上面的重視,獲了二等功,當然也不可能再離開警局,男配韓景也沒有和男主争搶女主……

林歇強行将劇情推前了,原本跌宕起伏的劇情被抹了個幹淨。

就差他了……

他可不能死。

但下手把男主殺死呢,想想還是有那麽一點的不舍。畢竟回想一下,袁森實在當得起“器大活好”四個字了。

正想着的時候,袁森突然滿面疲憊地推門進來了,他手裏端着空空如也的咖啡杯。但就算是這樣,林歇也聞到了他身上濃郁的咖啡味兒。

袁森将咖啡杯放在了飲水機出水口下,林歇起身走過去,将咖啡杯拿走了:“你不能喝了。攝入過多的咖啡,會心跳過速的。”

袁森疲憊的面孔上這才露出了笑容:“……嗯,好。那我就喝點白水吧。”

“還沒結束嗎?”

“沒有。”

袁森已經加班加點好幾天了,但卻還沒有順利了結完手頭的事。

按照現在的形勢,完全還有可能加班半個月。

袁森低聲道:“我先送你回去休息,你不用在這裏陪我。”

警局暫時沒什麽用得上林歇的地方,林歇整日整日地坐在警局裏,也只是為了陪着袁森。

林歇推開了他的手,移了移身下的椅子:“不,我就要等着你。”

“那你等着我。”袁森說完這句話,卻沒有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而是朝着出警局的方向去了。

林歇大概都能猜到袁森想要做什麽了,袁森不通什麽浪漫,不過按點投喂他倒是記得牢牢的。現在俨然是又到了該吃晚飯的時間。

林歇轉動了一下身子的椅子,重新轉回面對電腦的方向,然後順手點開了一個掃雷玩兒了起來。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辦公室裏的警員都走得差不多了。

一陣腳步聲在安靜下來的警局裏格外清晰。

那腳步聲越來越近了。

來人走進來,擡起雙手搭上了林歇的椅背。

“袁森?”林歇轉過了頭。

入目的卻是白大褂。

“韓法醫?”林歇擡起頭。

韓景笑了笑:“看見是我,不是袁隊,很失望嗎?”

“的确有一點。”林歇很認真地點着頭。他是真的有些餓了,韓景兩手空空,有什麽可值得期待的?

韓景心底一空,也有些失落。但他沒有表現出來,只是拉過椅子在林歇跟前坐了下來:“邵明馬上就要宣判了……”

“嗯?”

韓景看着林歇平淡地擡起頭看他,心底動了動。他忍不住湊近了林歇,在他的耳邊道:“殺死谷父的人不是邵明是嗎?”

“你屍檢的時候發現了什麽有趣的東西嗎?”林歇不答反問。

“……是。”韓景的喉頭動了動,随即他不自覺地攥緊了指尖,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遏制自己在林歇面前本能的激動。

他和林歇從來都說不上話,林歇根本就不往法醫室去,林歇對他毫無興趣,或者換句話說,他在林歇眼底大概就是乏味的。除了在林歇發現他和邵章的組織有關系後,才多和他有了一點交集外,別的時候,林歇的目光都不會往他掃上一眼。

韓景覺得林歇身上承載了太多的神秘,他對自己簡直有着一股近乎致命的吸引力。

所以啊,只有努力在林歇的耳邊說上更能挑動他神經的話,才能換得林歇短暫的關注。

韓景哪裏會知道,原本林歇也是将他看進眼中了的,但林歇勾引袁森的路途實在太順利了,就連扳倒其他反派都順順當當,如果說原劇情就是一個跌宕起伏的故事,那麽林歇覺得,從他的視角來看,現在就成了個爽文。

所以韓景的價值也就失去了,他哪裏還有別的心思留給韓景呢?

“所以呢?”林歇反問:“所以韓法醫要檢舉我嗎?”

“……不。”韓景的喉頭動了動,低聲道:“你維護了我的秘密,我當然也會維護你的秘密。我只是很好奇,你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什麽樣的人?敢于殺人的人。”林歇擡起手湊近了韓景的喉嚨:“就這樣,毫無畏懼,幹淨利落的可以解決掉一個人。”

韓景動也不動,他舍不得動。他能感受到林歇溫熱的手指靠近的溫度……

林歇沒能見到韓景驚詫的神色,頓時興趣缺缺地收回了手。

韓景看着他的動作,突然忍不住脫口而出:“林歇,前年在國外聲名鵲起的‘審判者’,是你嗎?”

林歇挑了挑眉:“其實他們更樂意于叫我‘東郡屠夫’。審判者,聽上去太中二了。”

韓景的心尖顫了顫。

他太喜歡林歇自信又微微透着絲邪惡的樣子,可為什麽他遇見林歇的時候那麽遲?以至于他遲遲沒能窺見林歇的動人之處。

玻璃門突然又被人推開了,林歇想也不想就推開了韓景。但等朝門邊看去的時候,卻發現門外站着的是顧蓉蓉。顧蓉蓉腦中全然沒有什麽男男的想法。

她笑着走過來,甜甜地和韓景打了招呼,然後又看向了林歇:“林顧問,警局外頭有人找你。”

林歇正要站起身,顧蓉蓉卻又伸手将他按了下去,連連搖頭:“不行不行,這次不能讓你去了,萬一又有什麽人想要綁架你怎麽辦,那袁隊回來看見你沒了,會把我拆了的。”

“我陪着林歇出去看看,應該沒事了。萬一是什麽重要的人找林歇,耽誤了時間就不好了。”韓景道。

顧蓉蓉卻根本不知道韓景的那點小算盤,她猶豫了一下,道:“那……那我也一起吧。”

“好。”林歇應了聲。

韓景郁悶不已,卻也不好再說什麽。要是再有不滿表露出來,那他對林歇的心思就不打自揭了。

“走吧。”韓景說完,就牢牢跟在了林歇的身邊。

顧蓉蓉想了想,要是并排三個人走一塊兒,那就有點堵過道了,于是只能憋屈地跟在後頭,落後幾步。

很快,他們出了警局的大門,顧蓉蓉指了指不遠處的一輛銀色轎車:“就是那輛車。”

随着顧蓉蓉話說出口,那輛銀色轎車的門也打開了。

“林歇。”人未至,聲先至。

那是一道低沉的男聲。

沉沉夜幕之下,依稀能分辨出兩個人正在朝他們走來。一個個子高些,一個矮一些。

慢慢的,他們更近了。

韓景和顧蓉蓉也才看見一個穿着黑色的中山裝,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鏡,和林歇平日裏的打扮頗有一股系出同款的風味。這是個足有六十來歲的男人。他眉間帶着深深的紋路,可見他經常皺眉不悅。而事實上,他此刻冰冷的五官也正诠釋着“不悅”這個詞。

而另一個穿着黑色的上衣,黑色的長褲,腳上踩着布鞋,腦後的長發一絲不茍地紮成了發團。這是個五十來歲的女人,她的身材很好,但卻渾身都透着刻板的味道。她的五官很漂亮,哪怕是此刻的面無表情,也能看出來年輕時的風韻。不得不說,這又是個和林歇系出同款的。

“這是誰?”女人直接看向了韓景,目光不善。

不等林歇開口,女人已經口吻尖銳地道:“又是你的男友嗎?一個邵明已經夠了,還要來第二個第三個嗎?林歇,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我以為這次回國,你會有所改變,卻沒想到你半點變化也沒有。”

顧蓉蓉已經呆住了。女人的這句話信息量實在太大了。什麽叫一個邵明已經夠了?還有男……男友?

韓景也愣了愣,但随即他心底湧起的就是憤怒。毫無疑問,這個女人的身份應該是林歇的長輩,甚至可能是母親。但女人的口吻實在過分尖銳,完全沒有将林歇當親人來看。

韓景倒是想要承認自己是林歇的男友,奈何他并不是。到這時候,連維護林歇都沒有足夠的立場。

“他不是。”林歇淡淡地道:“父親母親有什麽事嗎?”

“回國有個會議。”林父冷聲道。

林母卻已經看向了背後的顧蓉蓉:“那她是誰?你的女友嗎?”林母大概是希望得到肯定答案的。

顧蓉蓉緊張地掐住了手掌。

“不是。”林歇很是幹脆地道。

顧蓉蓉雖然心底有些失落,不過卻還是松了口氣。她雖然很喜歡林顧問,但是林顧問大概更适合像男神一樣放在心底吧。林顧問太厲害了,她要是真有能得林顧問青睐的那一天,她或許反而還會覺得手足無措。

但這頭林母的反應就相當大了。

她沉下了臉,眉間怒氣現了出來:“難道你還喜歡男人嗎?”

正好這時候袁森提着滿滿當當的食物,從大門外頭進來了。林歇掃了他一眼:“是啊。”

一旁的韓景心一緊,他都做好這對父母動手打人,他趕緊擋下來的準備了。畢竟這兩人看着雖然像是很有學問的樣子,但說出口的話實在不敢恭維,那滿面的冷色也絲毫不像是來見兒子的樣子。

但林母根本沒有動手。

她只是冷聲道:“這件事我們擱後再說,我和你父親過來,是要和你一起吃頓飯。有些事你父親要問問你。”

袁森走上臺階,提着東西站在了林母旁邊:“這是去哪兒?”袁森問林歇,但他的目光卻是緊盯着林母,提防又銳利。畢竟前面幾次林歇突然從警局離開,都是被白啓帶走了。現在白啓雖然已經不在了,但袁森還是對這樣的事情極為敏感。

袁森人高馬大,站在一旁目光又銳利,看着不像是警察,倒像是什麽悍匪。林母當即就被吓住了,臉色變得難看至極:“林歇,這位是?”

“我們警隊隊長。”林歇道。

袁森從兩人的對話中聽出了點兒不同尋常的味道,而等他一打量這對中年男女,袁森就立刻察覺到不對勁。這兩人……難道是林歇的父母?

這個猜想就如同在袁森心底丢下了一顆雷,快要将他生生炸翻了。

袁森立刻收起了銳利的目光,轉而彬彬有禮地道:“兩位好,我是袁森。”但就算是這樣,袁森看起來也依舊給人造成了極大的心理壓力,這種心理壓力讓人本能地對袁森感覺到了畏懼和厭惡。

林母皺了皺眉,沒說話。

畢竟以他們夫妻在學術界的地位,與其他政界人士的交好程度來看,一個警隊隊長還真沒被他們放在眼裏。

“走吧。”林母催促道。

林歇卻搖了搖頭:“不了,我的晚飯已經有了。”說着,林歇主動接過了袁森右手裏提着的食物。

林母的臉色自然變得更難看了:“林歇,父母至,你難道不應該迎接嗎?”

林歇指了指腳下:“現在不正是在迎嗎?”

林父開口就更嚴厲了:“林歇,這是你必須做的,快點收拾東西。明天你也不用來警局了。你到警局擔任顧問的時間該結束了。”

袁森的臉色一變。

林歇想了想:“袁森,你和我一起。”

“嗯?”聽見林歇的聲音,袁森的戾氣微微往下平了平。

林父皺了皺眉:“林歇,這是家宴。你這是想幹什麽?”

“是啊,家宴。”林歇微微一笑,眼底的光芒絢爛,“帶上他才是家宴啊。”

袁森幾乎被這句話釘在了當場,半邊身子都麻了。林歇的言下之意太清晰不過了。

袁森從來沒想過,林歇會這樣光明正大介紹他們之間的關系。

林歇是喜歡他的!

巨大的喜悅幾乎将袁森整個吞沒。

但這頭的林父和林母卻是快被憤怒所淹沒了。

後頭的顧蓉蓉被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而韓景早就知道這一點,所以當這一刻來臨的時候,他的心底也只剩下巨大的苦悶和失落。還有那麽一些嫉妒。林歇對袁森實在太好了!

“死不悔改!”林母厲聲喝道:“既然這樣,那這頓家宴也就不用進行了。”

林父同樣滿面冷酷之色:“我不希望我林家被人嘲諷,生出來的兒子愚鈍至極,倒不如父母一半。更不希望我林家被人嘲諷絕了香火。林歇,你好自為之!”

說完,林父當先轉頭離開了。而林母也絲毫的留戀也無,她的臉上只有滿滿的失望和憤怒。她冷眼掃過袁森之後,就立刻跟上林父的腳步一同離開了。

等他們上了車離開,憋紅了臉的顧蓉蓉才終于忍不住出聲道:“林顧問的父母怎麽能這樣?他們,他們……”顧蓉蓉原本想說“實在也太過冷酷了”,但這話顧蓉蓉愣是沒敢說出來,她怕反而引得林歇傷心。

可實際上,林歇的神色冷漠至極。

原主最早的時候是渴望得到父母的認可的,但随着一次一次遭遇冷酷對待,原主漸漸失去了所有的期望。至于林歇,當然更不會對林父林母有半點的期待了。

而林父林母是永遠不會覺得自己哪裏不妥的,他們醉心學術,對待手底下的學生都比對待原主要好,他們很少提起原主這個兒子,因為在他們看來,這樣一個蠢笨的兒子,實在不值得他們去提起。說起來,都只會辱沒他們林家的名聲。他們對待原主也足夠好了,給吃給穿,給好的教育。哪怕原主再蠢笨,他們也從未動過手。多好啊……

林父林母認為原主是不知足的,甚至是荒唐的。

“我早已經習慣了。”林歇低聲道。

顧蓉蓉動了動唇,眼圈紅了。

袁森沉下臉,他極力壓制着怒氣,要不是看在那兩人是林歇父母的份兒上,他的脾氣已經按不住了。

袁森伸手将林歇用力往懷中一帶,緊緊抱住。袁森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他心疼,心疼極了,但這時候什麽也說不出來。他只能帶着林歇轉身朝裏走去。

“那就我們兩個人一起吃飯。”袁森道。

“嗯。”

袁森擡起手,用指腹摩挲了一下林歇眼底下的皮膚:“我買了很多你愛吃的。”

“嗯。”

看着兩人走遠的身影,顧蓉蓉松了一口氣,心想有袁隊在的話,林顧問的心情應該不至于那麽糟糕了。

但韓景卻是……嫉妒極了。

進了辦公室,袁森開始将他買回來的飯菜一樣一樣地往桌上擺放。

“我去洗手。”林歇起身往外走。

林歇放在桌面上的手機卻恰好響了起來。

袁森瞥了一眼,上面閃爍着兩個字——“父親”。袁森的臉色冷了冷,他很想要接通電話将對方大罵一通,但最後袁森還是忍住了。他不能擅自接林歇的電話,而且那對父母看上去不是怒罵一通,他們就能知道自己的錯誤的。

電話鈴聲響了十秒就挂斷了。

緊跟着,手機屏幕又亮了亮。袁森瞥了一眼。

“你太令我和你母親失望了,如果你選擇一直堕落下去,那麽我林家可以沒有你這個人。”

袁森額上的青筋跳了跳,突然有些後悔剛才那麽輕松放那對父母離開了。這一刻,袁森也終于明白過來,為什麽林歇當初那麽排斥提起國外的事情了。因為和這樣的父母生活在一起,的确……又有什麽可提起的呢?

袁森心痛極了。

就在這時,手機屏幕再一次亮了。

袁森冷笑一聲,拿起了手機。

他們還能怎麽樣羞辱林歇?

但當袁森看向新短信內容時,卻發現那是一個名為“無號碼”的用戶發來的,內容也很令人摸不着頭腦,因為那是一長串的英文。袁森恰好對英文并不陌生,只是一眼,這些句子就自動翻譯成中文映在了他的腦海中。

——“恭喜您,阻攔您腳步的障礙都已悉數除去。我和他們時刻都在等待着您回到這裏。我最敬愛的審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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