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四舍五入就是贏了

在場的人可從來沒遇到過這種好事,青天白日的一位不愁吃喝,穿得人五人六的富家少爺來求揍,揍完還可以不擔責任,嘿,不自量力到了一定地步,那就不單單是愚蠢這麽簡單了,根本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真是良言難勸該死的鬼。”一位小兵在下頭嘀咕,“這池家少爺腦子怕是不太好使?”

“管他呢?”另一個人道,“他自己說的,将軍也聽見了,那就得他自己負責。”

“你們啊,還是好好想想吧。”有人不屑道,“人答應了你們就敢上手揍?也不怕之後被将軍穿小鞋。”

“說話得算話,富家公子那一套可不能拿到我們軍營來,不算話沒人服他!”

一群人嘀嘀咕咕,那頭已經有人主動躍上了臺。

來人打着赤膊,剃着寸頭,看起來又幹又瘦年紀也不大,但面容陰狠,額角到眼下有一道淺淺的疤痕,說是當兵的更像是市井混混。

這樣的人池少爺可見得多了,他扭了扭脖子,深蹲了一下又“咔嘣”一下按響了手指,笑着道:“這位小哥怎麽稱呼?”

“……封。”

“封小哥。”池少爺道,“看這架勢,學過?師出何門啊?”

“岳城第一拳師炳師父!”

封小哥擡手抱拳,微微低頭,懶得多說:“請指教。”

池雲非笑了一下,也沒急着擺出個手勢,只點了下頭:“請。”

劉慶川眼角抽了一下,又去看溫信陽,就見溫信陽也死死皺着眉,雙拳緊握在側,像是十分擔心。

別人不知,劉慶川卻是知道這封家小子身份的。早年混跡市井,是個打架鬥毆出了名的混混,家中爹娘死得早,堂兄弟雇他做保镖,窯子、賭坊裏都幹過,是個心狠手辣的。

十六歲時有幸入了岳城第一拳師的眼,拜入門下,算是正經的練家子,這要真下了狠手,一拳打死也是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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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見臺上,池雲非半點不慌,腳在臺上小跳了兩下,還沒落地,年輕男子已經微微彎腰閃電般沖了上去,直拳狠擊面門。

衆人發出嘩然,只覺這‘一局定勝負’怕是要換成‘一招定勝負’了,也不知小少爺會掉幾顆門牙。

連溫信陽也不由往前走了一步,瞳孔迎着光瞬間緊縮。

可下一秒,池雲非突然矮身避過,一把抓住那只還沒收回的手臂,腳下一個旋轉,将人往肩上一扛飛速掄了半圈轟然将人砸在了地上。

這一摔又狠又準,冷靜非常,池雲非拍了拍衣擺直起身來,往後錯了兩步,笑容微斂,眼裏閃着戲谑,終于一前一後拉開了手勢。

封姓男子在地面上懵了片刻,目光挪移到池雲非的手勢上,見他以掌慢慢握拳,下颚輕點,是個招搖放肆的模樣,根本沒把他看在眼裏。

“???”

衆人一頭問號,嘩然起來:“這是怎麽回事?”

“他反應好快……”

“他那手勢好奇怪啊……”

溫信陽只覺這一刻腦子轟然炸響,心跳加快,渾身血液在四肢百骸裏胡亂沖撞。滿腔熱血和亢奮竟被池雲非簡單一招就給引了出來,忍不住地喊了一聲“好!”

那頭池雲非卻并未分心,盯着姓封的爬起來,對方扭了扭手臂,低聲道:“倒是我小瞧您了。給您道個歉。”

池雲非沒答話,男人一個錯步上前,雙拳幾乎成了殘影,從下往上直搗池雲非下颚。

這一拳要是中了,依池少爺細皮嫩肉的模樣,估計下颚骨都得碎了。

可池雲非顯然早就有所預料,他迎頭而上,偏頭、矮身,右拳從對方臂下繞過,有樣學樣,直搗男人下颚。

男人沖力在前很難收住,整個人瞬間上半身往後仰了快九十度,擡手猛抓住池雲非手臂,正要将人拉下來,池雲非全是一腳橫掃他下盤,将人摔了個四仰八叉,随即一個貼地反絞,一手掐了男人脖頸,一手将對方手臂一拉一扯,幾乎将人手腕扭斷。

這種貼地打法衆人并不陌生,是剛從西洋那邊流傳過來沒多久的自由搏擊,和傳統格鬥有許多不同的地方。

衆人睜大了眼睛,直直盯着池雲非的手。

那雙小手看着十指不沾陽春水,掐人卻是力道很大,直教男人滿臉漲紅,眼睛幾乎凸出來了。

但池雲非比人個頭矮、力道不夠的劣勢依然存在,男人發狠一掙立刻脫出鉗制,随即一拳揍偏了池少爺的頭,當場池少爺的鼻血就流出來了。

溫信陽瞳孔一縮,只覺心頭狠狠被捅了一刀似的,登時一股邪火沖上頭頂,不由自主就往前沖了幾步,卻見池雲非擡手比了個“不要過來”的手勢,手背随意一擦鼻血——那個喜歡耍賴,喜歡哼哼唧唧,仿佛一點苦都受不得的嬌氣少爺,此刻卻是吭也沒吭一聲,嘴角甚至勾起了笑容。

男人一腳當胸踹開池雲非,還沒翻身站起,就被池雲非矮身抱住了腰,男人怒吼一聲,完全不知這是什麽娘們兒打法,一手肘狠狠撞在池雲非背上,那一下就聽一聲悶響,那背部肯定要烏青一片了,池雲非卻是沒有松手,直将人幾步頂到擂臺邊緣的繩索上,在對方重心不穩時從背上直接将人扛了起來。那小小的身子裏很難想象藏着這般巨力,臺下衆人早已是目瞪口呆,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他狠狠将人倒栽摔在地上,然後從背後跨-騎上去,反絞對方雙腿,笑罵:“服不服!”

男人只覺自己腿部關節被扭得要斷了,一手狠狠按在地面,手背暴起青筋,罵道:“這是什麽招!”

池雲非呸掉一口血沫,悠然道:“老漢推車。”

“……”

衆人一愣,萬萬沒想到這麽個少爺青天白日地竟當衆開黃腔,愣了幾秒後登時爆發出轟然大笑。

但這招很好破解,因為池雲非在體格上并不足以完全壓制對方,男人雙手一撐地面将半個身子幾乎都立了起來,池雲非重心不穩往下滑,不得不松了手,還沒起身,被男人一把拽住腳踝,“砰”地一下拉砸在了地上。

男人有樣學樣,可還沒扭住池雲非腳踝,池雲非已抱膝一滾,雖說毫無體面可言,但反應極快,讓對方錯失了贏面——要知道同樣的招數用在個頭小小的池少爺身上,那就足夠定勝負了。

池雲非充分發揮了自身優勢:小巧、靈活、得手就跑絕不戀戰。

不知不覺臺下人都鼓掌叫好起來,這群兵痞子就服強者,你要是有真本事,人家就願意服你。

一局時間已到,未分出勝負,封家小子卻已是大汗淋漓,膝關節劇痛,被砸摔了兩次的背也隐隐抽疼。

當然池少爺也沒好到哪兒去,滾了一身灰,滿臉鼻血,背部和胸前都淤血了一大片。

劉慶川在下方比了個“平局”的手勢。

封家小子不甘心地氣喘了一會兒,最後低頭抱拳,道:“是屬下輸了。”

雖然是平局,但他在這位小少爺手裏沒沾到半點便宜,那就相當于輸了。

池雲非抱拳一禮:“承讓。”

這一刻,臺下爆發出熱烈的鼓掌聲,不少人吹哨以示敬佩,許多人都對池雲非刮目相看。

溫信陽站在擂臺一角,眼裏隐隐湧動亮光,直直地盯着池雲非,一顆心劇烈鼓動,拉扯着神經亢奮不休。

只見池少爺撈起白褂随手擦了把鼻血,露出平坦白皙小腹,小巧圓潤的肚臍一閃而逝,打鬥中他腰帶松了些,褲子松垮挂在腰間,露出一點不明顯的人魚線,這狼狽模樣竟比他裹着狐裘,端着茶盞時看着性感多了。

溫信陽喉嚨上下動了動,不合時宜地想起了昨夜種種。

那熱烈的吐息,撒嬌般的鼻音,暧昧的啧啧水聲,還有那雙手撫摸過自己身體帶來的興奮顫栗——溫信陽手臂肌肉剎那繃緊了,幾步上前将人一把抱了起來,冷聲對臺下道:“今日就到這裏,都散了。”

臺下衆人見了池雲非那般有技巧有實力的狠勁,哪裏還像之前那般躍躍欲試——上臺不可怕,輸給一個纨绔少爺才可怕。

衆人都是要面子的,自然心生了猶豫。

将軍卻沒放過人群裏臉色鐵青的封家小子,冷聲道:“封影!”

封影立時站直了:“到!”

“願賭服輸嗎?”

封影嘴角動了動,最後厲聲道:“願賭服輸!”

溫信陽一揚下颚,眸色冰冷殘酷:“去騎兵隊,就這麽定了。自己去報道。”

封影咬住下嘴唇,顯然是不想去的,好一會兒才後腳跟一碰,繃緊了肩背自暴自棄似地道:“是!”

池雲非被溫信陽抱在懷裏,立刻就沒了那股子揍人地狠勁,眼神軟了下來,水汪汪地倒映着心上人的面孔,腦袋在溫信陽懷裏蹭了蹭,撒嬌道:“疼……”

溫信陽心疼又好笑:“活該。”

池雲非見他笑了,愣了一下,興奮道:“啊你笑了!再笑一個?”

溫信陽瞬間斂下嘴角,眼底卻帶着一點溫軟笑意,答非所問:“自由搏擊是跟誰學的?沒想到你還會這個?”

池雲非還不是“會”而已,技巧可以說是相當醇熟,而且深知自己體能、身高上的劣勢,非常善于揚長避短。

池雲非嗐了一聲:“學着玩的,當年陪我爹去外地看過幾場比賽,覺得挺有趣就找了個西洋師父學了。”

他小小聲道:“那個封小哥的師父,岳城第一拳師炳師父還是我師父的手下敗将呢。”

溫信陽挑了下眉,道:“學得不錯,但有一點我要提醒你……”

“嗯?”

“今天你也就仗着大家不懂這個,才把人玩得團團轉。以後大家回過味了,你這招就不管用了。”溫信陽道,“自由搏擊對人的體能要求太高,你不适合,下回我教你些适合你的。”

池雲非眨巴一下眼,登時高興起來:“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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