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清清白白茉莉花的将軍

池雲非呆呆看着馬上的男人,溫信陽沒什麽表情,他懷裏的溫念炀也學着親爹板着臉,兩人的神色竟幾乎一模一樣。

溫念炀的鼻子嘴巴真的很像溫信陽,撇開圓潤的臉頰,小號的身形,這幅模樣簡直就是縮小版的溫将軍。

池雲非忍不住湊過去問:“下次是什麽時候?”

溫信陽不自覺舔了下嘴唇:“得等你好了。”他又看了眼懷裏的孩子,皺眉道,“以後不要在旁人面前聊這些。”

池雲非想笑又得忍着,點頭:“好。”

溫念炀看了眼爹爹,又看池雲非,一臉“雖然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麽,但我也是堂堂男子漢”的模樣,跟着親爹皺眉,學話道:“不要,聊這些。”

池雲非哈哈大笑:“炀炀想學爹爹?”

溫念炀懵懂點頭。

“想像爹爹一樣厲害,是吧?”

溫念炀唔了一聲,似有些不好意思,偷偷去看身後的溫信陽。

溫信陽摸了摸孩子的頭,眉眼透出暖意,仿佛萬裏冰山融化般,溫聲道:“炀炀很厲害,比爹厲害。”

溫念炀瞪大了眼睛,滿臉雀躍。

待騎夠了馬,溫念炀累了,被溫信陽背着慢慢往主帳走。

肉乎乎的小腿在高大的男人身體兩側一晃一晃,虎頭小鞋子眼看要掉了,池雲非便伸手脫了孩子的鞋,抓在手裏,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溫信陽聊天。

“我看封影其實挺喜歡騎兵隊的,為什麽他之前一臉不情願的樣子?”

溫信陽目不斜視:“為什麽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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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這營裏這麽多人,為什麽只提他?”

池雲非眨巴一下眼:“因為我就認識他呀。”

溫信陽沒答話,隔了會兒才道:“他十五歲就去過前線,其實是個很有實力和潛力也有一定運氣的人。當年還立過戰功,只是被上頭的人冒領了。”

池雲非一時沒回神:“啊?”

“如果不是對方冒領貪功,以他的實力和年紀,在金蛟營的地位不會太低。”

金蛟營,池雲非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

所有人都知道,溫家的金蛟營就是百戰百勝的存在,其中精英遍地,将領更是代代出自忠勇的武将世家,一個個都是鐵骨铮铮,備受池雲非這樣的年輕人尊崇。

池雲非小時候,在戲院就聽過不少金蛟營的故事,那時候他就下定決心要進金蛟營,可結果他長得不夠高,池家也不允許,導致他一次次被刷下來,最終只得放棄了參軍這條路。

哪知如今陰差陽錯,竟還是半只腳踏進了金蛟營——以将軍夫人的身份。

想想也是啼笑皆非。

城防大營不屬于金蛟營,如今的局勢不明,金蛟營幾乎都在邊境鎮守,同北鎮軍遙遙對峙,互不相讓。

而金蛟營目前的鎮關總将,是溫信陽的一位堂兄,年逾四十,經驗豐富,傳說是位手段狠辣将疑兵之計用得爐火純青的真猛士。

“封影是從金蛟營出來的?”池雲非有些震驚,“那他……”

“他那日沒敢對你下狠手,而且你的打法和他熟知的不同,一時沒能應付也是事實。”溫信陽道,“小看對手,他輸得不冤。”

池雲非轉念一想,那封影估計得氣夠嗆,不想搭理自己也是理所當然。

可被冒領功勳就有些匪夷所思了。池雲非蹙眉:“是誰冒領了?你知道嗎?金蛟營怎會允許發生這種事?”

“據說是當時的騎兵隊副将,高浒城的上官季。”溫信陽往上托了一下背上睡着的兒子,放輕了聲音道,“上官家也是世代武将,祖宗祠堂裏還供着免死金牌,功勳卓著。但……上官季的爹不願同袍相殘,南北之戰初始便解甲歸田了,據說後來出了家。”

池雲非一愣,倒不知道還有這種事。

他想了想:“高浒城……我記得也是溫家的同盟城之一。”

溫司令掌管三省十一城,其中封城、秦城、高浒城三城同溫家關系最親,算得上是嫡系。

林子清就來自封城林家。

“是。”溫信陽點頭,“上官大人不願同袍相殘,皈依佛門,他兒子卻是個不省油的燈。仗着家裏的免死金牌,平日作威作福,雖說有實力但人品不太好,在金蛟營騎兵隊很是惹了些麻煩。可……現在的金蛟營和以前的金蛟營已經不同了,我爹也不能想讓他離開就讓他離開。”

池雲非了然——以前的金蛟營團結一致抵抗外敵,百戰百勝,是孩子們心中的英雄。

現在的金蛟營因為南北開戰的緣故,其中利益牽連早已和往日不同。他也聽說過,金蛟營在南北開戰後,有一部分被北鎮軍說動,去了北邊,他們的心已經不齊了。

“金蛟營裏許多人的妻兒都在北邊。南北開戰,就是逼着這群人背井離鄉。”溫信陽沉沉道,“他們之中有的人要離開金蛟營回家鄉去,都是人之常情,我們無法阻止他們。”

可金蛟營的名字又是一種标志,金蛟營不能倒,溫家也不能倒。

否則如今剛剛穩定下來的南北之戰又會重燃戰火,受苦的只會是普通百姓。

為了平衡各方勢力,營裏自然會出現因為利益牽連而資質參差不齊的人員,曾經的精兵力量也自然會有所下降。

這其中最典型的,就是類似上官季這樣的官宦子弟,不再是以功勳戰績搭梯子,而是空降。

上官季都算好的,好歹上過前線,有實力也有魄力,更多的都是根本沒去過前線,也不會打仗,連兵書都沒怎麽讀過的纨绔子弟。

這自然會引起下頭人的不滿。

俗話說得好,兵熊熊一個,将熊熊一窩嘛。

池雲非懂了:“上官季冒領了封影的功勞,封影一個小兵沒處說理,于是一氣之下離開了金蛟營。”

“之後我把他招攬了過來。”溫信陽點了下頭,“想讓他進騎兵隊,他不願意。上官的事後,他不太信任我們這些人了。”

我們這些人——自然也連同池雲非在內。

回了主帳,池雲非腦子裏轉來轉去,将所有事連在了一起。

他剛來的那夜,溫信陽飯都沒吃,滿桌擺滿了賬簿。

軍漢們不願聽溫信陽的命令,甚至需要打擂臺來服衆。

所有的隊伍要重新編排,但很顯然沒人願意配合。

強者為尊,他能理解。但溫信陽個人能力不差,金蛟營的威名也是有目共睹的,這群人今後如果想在這條路上走得長遠,有必要将溫家繼承人得罪到這份上嗎?

這只能說明一點,金蛟營內部的事早已流傳出來,其他營房人心不穩,溫信陽剛回國就接手岳城的城防,因為岳城是溫家大本營,這裏絕對不能內亂。

這是溫司令對獨子的考驗,而溫信陽要做的,就是清理城防內部問題,重新穩定人心,甚至還得收攏一批心腹精銳,才能徹底站住腳跟。

但這談何容易?

金蛟營內部已被層層利益牽連,而其他營房也有樣學樣,所謂千裏之堤毀于蟻穴,這其中種種複雜恐怕連溫司令本人都頭疼許久,溫信陽又如何能在短時間內徹底清理幹淨?

白家、柳家,只是這千裏之堤上密密麻麻蟻穴的冰山一角罷了。

池雲非理清了頭緒,面上卻未露出分毫,溫信陽将孩子放進床裏,脫掉衣服讓他好好睡,拉上簾子出來後,話題竟是利落地一轉,不再提軍中事,只道:“你拿了些什麽藥?我看看。”

池雲非:“……”

這特麽就很尴尬了。

他去找簫棠,主要是拿床笫之事時用的藥膏,會幫助潤滑,止痛去淤的只拿了一瓶。而且他還藏了一本那什麽的畫冊。

池雲非喉嚨動了動,溫信陽敏銳地看了過來:“怎麽?不方便?”

池雲非:“……”

哪怕池雲非覺得自己臉比城牆厚,此時也有點心虛起來。如枝頭綻放的茉莉花般清清白白的溫将軍,在看到這些玩意的時候,确定不會把他給休了嗎?!

空氣幾乎凝固了,如果仔細看,能發現無所不能的池少爺額頭正浮出薄汗,嘴角微微顫抖,幾乎要站不住。

池少爺這輩子沒遇到過這麽進退兩難的局面,簡直可以稱得上是生死關頭!

不管将軍信不信,他其實有一顆為革-命永恒奮鬥的決心,他可以和将軍一起秉燭夜談三天三夜只聊軍中正事,不談其他,他是非常有事業心的!只求将軍給個機會!

可溫将軍不給他機會,他眯起眼走到池雲非面前,伸出手:“藥。”

池雲非:……死就死吧!!

他竭力鎮定地從懷裏摸出一個藥瓶,幾個藥瓶都長一個樣子,只有上面貼得小條寫着不同的藥名。

他心裏暗暗祈禱,祈禱自己混了這麽多年賭坊的運氣能降臨在身,一次就摸到對的那瓶藥。可他一眼掃過藥名,就覺得五雷轟頂:紅招散。

這玩意兒幾乎無人不知,是出了名的男人之間用的……那啥藥。

雖然名字取得莫名文藝,甚至像是武俠裏的某種內功藥,但也掩蓋不了它那啥的事實。

天要亡我!池雲非發出了無聲地吶喊。

溫信陽翻看藥瓶,蹙眉:“這是什麽藥?”

池雲非:“……”

池雲非:“???”

池雲非已做好了抱大腿嚎哭躺地上撒潑甚至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準備,然後他就僵住了。

溫信陽……不知道這是什麽東西?

啊哈!他清清白白茉莉花一樣的相公啊!

天無絕人之路!!

于是池雲非深吸口氣,一臉肅穆仿佛舉着革-命的火炬道:“這是一種治內傷的藥,也能去淤止痛,生肌活絡。”

“你從哪兒弄來的?”溫信陽拔開瓶塞聞了聞,“什麽配方?好用的話讓大夫再多配一點……”

“不必!”池雲非立刻道,“很好用,用兩天就沒事了。這是,這是人家的祖傳機密,不能外洩。”

溫信陽點了下頭,脫了外套挂在衣架上,轉身道:“我幫你上藥,過來。”

池雲非:“……”

這跌宕起伏的劇情!戲本都不敢這麽寫!

溫信陽在床邊坐下,擡頭見池雲非還呆呆站着:“?過來。”

池雲非舔了下嘴唇,幹巴巴地:“我自己來就可以……”

溫信陽蹙眉:“是我弄傷了你,自然是由我來。而且你也不方便。”

池雲非吞咽了一下:“方、方便的,你、你來我、我會害羞。”

溫信陽聽得好笑,随口道:“昨天可看不出你半點害羞來。”

池雲非:“……”讓你浪!浪!浪出事了吧?!

池雲非磨磨蹭蹭過去,他轉身先小心地将外套裹着其他的藥瓶和畫冊放在椅子上,确保不會被發現後,才又慢吞吞地解開裏衣的衣扣。

外頭天還沒黑,溫信陽看着他露出的白皙肌膚和一截鎖骨,喉嚨動了動,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不用脫衣服,褲子就行。”

池雲非:“……”

池雲非深吸口氣,慢慢解開腰帶,他動作太慢,所有動作細節在溫信陽眼裏放大,反而顯出幾分暧昧的暗示。

池雲非卻心不在焉,他慢慢褪下褲子,露出一雙修長雪白的雙腿——池雲非個頭雖不高,但身材比例還行,腿長且直,大概因為練搏擊的緣故,肌肉恰到好處,大腿的肌肉線條十分流暢好看,用力時有種原始力量的性-感。

想到這雙腿昨晚還勾在自己腰上,溫信陽眼神暗了暗,拉過池雲非将他按趴在床鋪裏,從背後欺身過去,幾乎是貼在對方耳邊道:“你傷沒好,別想些有的沒的。我不會做的。”

池雲非愣了一下,随即在心裏無聲地淌下了眼淚。

不做?

那等上藥之後,我豈不是更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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