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蘇繡演技上乘,體型相貌都有翻天覆地的變化。
一時間,穆丞還真沒認出她,以為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孩子,手忙腳亂地安撫。
倒是穆青,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心裏的那個想法更加确定。
眼前這人,确是蘇繡無疑。
歸真,也是被她拿走了。
慶幸之餘,穆青又有些擔憂。
他讓穆丞将蘇繡抱過來,然後拿出方巾,給她擦淚。
“謝謝爺爺。”蘇繡摸了把淚,說。
乍然聽到這個稱呼,穆青手一抖,把杯中茶水全灑了出來。
茶水沿桌面留下,一滴滴落到地面。
蘇繡看着桌上水跡,心裏突然有了主意。
那毒蛇把她帶到這裏來,就是想要知道她的真實身份,确認她是不是服用歸真以後的蘇繡。
若她所料不差,這屋外定有人監聽,他們在這裏邊說了些什麽,毒蛇都能知道。
所以,她絕對不能與他們相認。
可穆丞就像是一粒老鼠屎,壞了一鍋粥。
他把蘇繡放到椅子上後,半蹲她身前,細細端詳她相貌。
然後,十分驚奇地來了一句:“師父,這小孩兒好像我師姐啊!”
說着,他還十分新鮮地把蘇繡揉來搓去,似想要将過往的那些仇全都報了。
蘇繡被他揉搓得面目扭曲,心底怒火熊熊燃燒。
偏又不能像以前那樣給他一腳。
蘇繡憋屈得要命,“哇”地一聲,淚水決了堤:“你這個壞人!你欺負我嗚嗚嗚……我要讓我爹爹打死你!”
小孩子的哭聲刺耳,穆丞被她吓到,手忙腳亂地想安撫。
卻引得她哭聲更大。
無可奈何之下,他轉頭看穆青,可憐巴巴地求助。
穆青嘆了一口氣,揮了揮手,示意他到另一邊去。
穆丞如臨大赦,忙退到了裏屋。
一時間,偌大的外間就只剩了穆青和蘇繡兩人。
“好了好了,小姑娘別哭了。”穆青一邊說着,一邊用指尖沾了茶水,在桌面寫下兩字:歸真。
問她是否是蘇繡,服用過歸真。
蘇繡看到那兩字,抽抽噎噎的點頭:“好……我不哭。”
她吸了吸鼻子,指尖也沾了點水,寫字詢問:“可安好?”
“勿念。”穆青寫下這兩字,開口道:“唉,你這孩子也怪可憐的,怎麽就淌進這趟渾水了呢。”
蘇繡擡頭看他,問:“爺爺,你為什麽會在這裏呢?你也是被壞人抓來的嗎?”
穆青嘆息:“也不算,這應該是命運,對我的報應罷。”
恍然間,蘇繡似想起他之前所說的那些話。
他說歸真是禍根,是不堪的存在。
難道這具有返老還童之效的神藥,果真引起過混亂?
蘇繡有些失神。
愣了愣,她忙說:“爺爺莫怕,我爹爹,一定會救我們出去的!”
估摸着時間,裴敘也應該要來了。
穆青卻搖頭,自嘲地笑笑:“小姑娘的好意,老夫心領了。且不說你我本就是萍水相逢、毫無關聯,老夫也沒有任何的理由跟你走。”
蘇繡震驚得有片刻失神:“可那些人……不是壞人嗎?你在他們的手裏,一定的會死掉的!”
穆青依舊笑着搖頭:“對我而言,他們不過是讨債人罷了。”
“讨債人……”蘇繡低聲念這個詞,心底升起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異樣情緒。
正此時,外邊響動漸近。
裴敘帶着人過來了。
聽到動靜,蘇繡轉頭看向門口。
臨行之前,她将一疊瓦片用粗繩綁起,懸在承塵,而繩子的下方,又放置了燭臺。随時間的推移,繩子被燭火逐漸燒斷,從承塵掉落了下來。
聽到屋內動靜的護衛進屋察看情況,就能發現她事先留在桌上的求救紙條。
再加上,她剛才被抓時,解開了腰間香囊,這一路都留有标記。
除非裴敘是傻子,才找不到她。
下一刻,聰明人裴敘一腳踹開房門,氣定神閑地站在門口。
旁邊,還有為他撐腰的顧家護衛。
蘇繡看到他之後,瞬間入戲,哭着向他跑去:“爹爹,你怎麽才來啊!筱筱在這裏好害怕……爹爹帶筱筱回去好不好!”
小姑娘哭得梨花帶雨,怪可憐的。
裴敘彎腰把她抱起,指腹輕拭去她眼角淚水,眉梢一挑,低笑:“好醜。”
蘇繡眼淚汪汪地看着他,一個沒忍住,“哇”地一聲大哭出來。
被她的哭聲一吓,裴敘手裏一滑,險些把蘇繡給甩了出去。
還好蘇繡眼疾手快,及時摟住了他脖頸,吊在了他身上。
這才免于摔地。
這邊的響動很快驚來了毒蛇的人。
毒蛇已經穿好了衣服,領着一大群人守在他們身後。
手一揮,就命令那些人将他們給團團圍住。
被困其中,裴敘倒不顯慌亂,還異常從容地調整了一下抱蘇繡的姿勢。
蘇繡在裴敘的身上擦了把鼻涕眼淚,一只小手伸出去指控:“爹爹,就是他!就是這個壞人,把我抓到這裏來的!”
裴敘點了點頭:“哦。”
然後就準備抱着她離開。
“公子請留步。”毒蛇話一出,就有人逼近一步,把他們給攔住了。
裴敘淡淡地掃他們一眼,似笑非笑:“好狗不擋道。”
毒蛇也不惱,維持着得體笑容:“公子可要管好這小孩,莫要讓她闖了禍。”
裴敘笑:“闖了禍,我也能收拾,就不勞你費心了。”
毒蛇緊盯着他,笑意愈深:“那現在,公子準備如何處理她給我留下的麻煩?”
“多少錢?”裴敘抱着蘇繡轉身,直面對射,問。
似覺得他不可理喻,毒蛇輕嗤:“公子還真會說笑,你以為這個小孩給我們造成的損失,是金錢可以彌補的嗎?”
裴敘笑:“你也知道是小孩,小孩子……能做出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來?”
話音落下,他又轉頭看顧氏的手下,說:“給他們五百兩,不夠的話,就一千。”
蘇繡一聽這話,愣了,忙捂住他的嘴,兩眼帶淚的怒視毒蛇:“你這個老爺爺好壞,你就是想坑我爹爹的錢!我除了你房裏的屋頂,什麽都沒有弄壞!房頂之所以被弄壞,也是你們故意打我下來的!再說了,這房頂又不是你家的,要賠錢也不是賠給你!人客棧老板都還沒說話呢!你這個大壞蛋!壞老頭!”
毒蛇保養得當,看樣貌也不過三十,怎樣不像蘇繡口中聲讨的老頭。
他聽了蘇繡這個稱呼,登時變了臉色,就連嘴角慣有的笑意,也逐漸消失。
沒有了這一層僞裝,他的眼神愈顯狠厲,真如毒蛇一般,危險又陰毒。
蘇繡對上他視線,驚了一驚,然後害怕地躲到了裴敘懷裏:“嘤嘤嘤這個老爺爺他要殺了我……”
這地方到底是客棧而非私宅,這樣的動靜很快引來一衆人圍觀。
不明真相的旁觀者開始議論紛紛,話頭全是指向毒蛇,說他欺負小孩子。
毒蛇有些怒了。
但他此次前來本就是秘密行動,不宜聲張,所以此時的屈辱只能暫且忍下,道:“我們之間可能有些誤會,但公子要知道,是這個孩子偷偷摸摸爬到我們房頂,也不知道……是想要為她背後的大人做些什麽。”
聽到這話,裴敘長眉一挑,看向蘇繡。
那小姑娘兩眼紅紅、淚水汪汪,瘦小的肩膀微微聳動,抽噎着答道:“筱筱……筱筱只是想爬到爹爹的房頂,吓爹爹一跳而已嘛……”
這個解釋使得裴敘眉頭微蹙:“吓我?”
蘇繡怯怯點頭:“……嗯。可是誰知道,這個壞老頭在爹爹的房間裏邊,還把我從房頂打了下來。”
裴敘:“……”
真是慶幸,這丫頭先被人給打下去了。
不然,也不知道這丫頭會想出什麽法子折騰他。
回想起之前,蘇繡在大庭廣衆之下胡編亂謅毀他清譽,裴敘就有些發怵,莫名感激起毒蛇來。
生了這幾分惺惺相惜之情,他與毒蛇一拍即合,将此事翻篇。
毒蛇沒有管裴敘索要賠償,裴敘也能自然而然地帶蘇繡回去。
回屋之後,裴敘惡狠狠地警告蘇繡:“你給我老實點兒。”
蘇繡淚水漣漣:“爹爹,我做錯什麽了嗎?”
裴敘:“你錯就錯在叫我爹。”
蘇繡:……
她倒是挺樂意聽他叫她爹的。
警告之後,裴敘棄她而去。
蘇繡折騰了這麽久,也沒有精力再鬧事。
确認師父師弟暫時無憂,她這天晚上睡的還不錯。
不過等第二天早上起來,她的心情就不怎麽樣了。
因為毒蛇帶着她家師父師弟,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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