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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緣無故!烏桑,我說過,你不是那種濫殺無辜之人!”

“我也說過我就是!”烏桑看着朱離,眼神認真,聲音冷得像寒冰裹着的石頭,“再說,我是不是,又與你何幹?”

朱離額角青筋輕跳,他點了點頭,話語卻還輕慢平穩:“确實,你烏桑是不是嗜殺成性,冷酷無情,自然與我無關。但就楊家一事,是我朱離朱存之不想你被人妄殺!”

烏桑眼神輕蔑:“是麽?不想我被妄殺,就要押我回逞州,為楊家主持公道,要我在柳家以死謝罪?”

朱離一步逼近烏桑跟前,抓着烏桑衣領的手輕微顫抖:“我不是為楊家主持公道,我是為你,為你主持公道!”

烏桑狠狠打落了朱離的手,推了朱離一把,盯着朱離的眼神有些狠:“我不需要!”他掙紮着站起來,轉身就走。

朱離不差,反被推地往後退了兩步,他搶上去扯住烏桑手臂:“你不需要公道?你自己要去送死?!”

烏桑使勁掙了一下也沒掙脫,他逼視朱離,殺氣頓現:“放開!”

朱離也瞪着烏桑:“我若不呢!”

“朱大俠要搏仁愛正義之名,還請找別……”烏桑這次話沒說完,已被朱離一腳踹在大腿上,烏桑踉跄了一下,還沒站穩,朱離又飛起一腳踹在了他肩上。

烏桑肩上有傷,白天被朱離用劍鞘戳過,這會兒又被踢了一腳,疼的倒在地上抱着肩膀半天動不了。

朱離呼呼喘了兩口粗氣才平靜下來,臉上那種生氣時的淡漠又回來了,他從懷裏摸出那個小巧精致的瓷瓶,從中倒出一粒滾圓的藥丸。

烏桑看着朱離拿着藥丸逼近,急忙中一胳膊照着朱離的臉掃了過去,朱離躲了一下,一手探出,飛快地扼住了烏桑下巴,使勁一捏,将藥丸塞了烏桑嘴裏,他不顧烏桑掙紮時揮動的拳腳,伸手捂着烏桑口鼻,強迫烏桑将藥丸吞下去。

朱離離得近,又忙着灌藥,無暇躲避,烏桑的拳腳盡數落在朱離身上,若是他好着,有平時一半勁力,也能将朱離打個半死,可惜現在沒有力氣,最多就在朱離身上踹出些青紫傷痕。

烏桑懊惱之間忽然瞥見朱離挂在身側的長劍,他目光森然,已探手握住了朱離的劍柄,離得這麽近,不需要什麽劍招,他看了一眼朱離,伸手拔劍時劍刃傾斜,只往朱離身上劃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沒稿子了,然後要隔日更了啊~但是不會斷更,也不會棄坑。就醬~看到文的有緣人,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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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針鋒相對(四)

兩個人離得這樣近,烏桑拔劍時朱離已有所察覺,但他不敢松手,只怕烏桑将藥丸吐出來,倉皇之間瞥了一眼烏桑,搶先在烏桑背後拍了一掌,烏桑嗆了一下,藥被他吞了進去。

但烏桑劍刃出鞘時,朱離只來得及扭動了一下腰身,只聽哧地一下,他肋骨上一疼,烏桑這一劍還是刺中了他。

烏桑一擊得手,他雖沒力氣,劍招還在,傷了右肩,便左手使劍,以劍撐地,又站了起來,朱離似乎有些愣怔,烏桑乘隙捏個劍訣,劍尖一抖,刺了過去。

朱離身無寸鐵,不敢硬接,躲了一下,便見烏桑神色沉着,劍招頻變,招招緊逼,朱離明知烏桑此時不濟,他但凡有一劍一刀,烏桑在他手下都走不過三招,但此時他卻力有不逮,一時三刻之間竟被烏桑逼的退了兩三步。

烏桑劍招毒辣,招招都指着他的要害之處刺來,朱離被逼的心頭火氣,他看中烏桑腳步浮虛,行動略微遲緩,在烏桑一劍向他腰間刺來時,他俯身一避,搶進一步,蹂身而上,飛腳而起,以往烏桑腿上連踢了三腳。

朱家劍法輕靈見長,朱離習劍之外,更苦練輕功,他輕動迅速,見烏桑被他逼得退了一下,又飛身而起,橫腿只掃烏桑後背,烏桑腳步一錯,正要回身出劍,刺朱離腳腕,哪知只是揮劍之初,便覺胸腹間一股熱流沖散開來,他腿一軟,還沒來得及轉過身,就往地上跪了下去。

這是朱離喂給他的藥丸生效了。

朱離這一下本向着烏桑後背而去,他沒料到烏桑會忽然跪倒,竟陰差陽錯又踹在了烏桑肩上,他氣惱之下全無餘力,烏桑肩上又有傷,被這一腳踹得撲在了地上,忍不住的痛呼溢了出來。

烏桑即使再疼,也是隐忍的,連聲音都帶着幾分惱恨的悶,朱離聽得心頭微顫,但他無暇顧及烏桑傷勢,先劈手奪過了自己的劍。

烏桑瞪着朱離時眼神冷得像冰,“怎麽,惱羞成怒,要殺了我?”

朱離見烏桑唇角帶血,他自忖并未往烏桑內腑上用力,不會有嘔血之症,心裏先定了幾分,“你要找死,想殺你的人排着長隊,輪不到我!”

烏桑伸手摸了一下唇角血跡:“我不會去逞州,你打斷了我的腿,我也會逃!”

朱離點了點頭:“就看你逃得過逃不過!”他提着烏桑衣領将烏桑拉起來,“回去!”

烏桑兩腿發軟地只往地上墜,不吭聲,也不動。

朱離拽着烏桑衣領拖了一把,将烏桑拽了個踉跄:“我不用打斷你的腿,那藥能叫你連碗都端不起,不信你跑一個試試看!”

烏桑掃了一眼朱離:“除非你殺了我!”

朱離笑了一聲:“我能拖你回去,也能扛你回去!”他說着手上用勁,真将烏桑拖翻在地,拽着走,衣裳與泥地摩挲的聲音有些沙沙地刺耳。走了不過半裏路,朱離便又将烏桑拽了起來,伸手攔住烏桑腰身,運起輕功往回奔去。

烏桑若不配合,這個姿勢朱離也覺得吃力,他走了一陣又将烏桑放了下來歇了一陣。

緩過口氣後朱離手搭在烏桑腰上,正要将烏桑扛起來,卻見烏桑擱在身側的右手手背腫起了三指寬的一道,看來他那一劍鞘當真使勁不小。

朱離又看了一眼烏桑,見烏桑還是面無表情地閉着眼睛,若非還平緩地喘着氣,簡直沉靜地像是個死人!他略一猶豫,伸手捏起了烏桑身側的右手。

朱離才捏起這只手,烏桑便倏地睜開了眼睛,這反應吓得朱離捏着烏桑的手一使勁,立刻就見烏桑眉頭蹙了蹙。

“……我是想看,這個,手骨有沒有,斷。”

烏桑瞥了他一眼,沒吭聲,又閉上了眼睛。

朱離原本只是想單純地看一看,現在卻是要看一看骨頭有沒有斷,他伸手捏了捏烏桑腫着的手背,只摸到腫硬的一條棱,骨頭是好的,有些疑惑烏桑的手那麽瘦,怎麽能腫起來這麽高!

烏桑毫無反應,只在朱離捏到腫痕時蹙了蹙眉。朱離将烏桑這只手小心輕放在原處,對着無動無衷的烏桑道:“我……背不動了,要扛着你!可能,比較難受。”

烏桑還是沒動靜,朱離手上一使勁,将烏桑扛在了肩上。

扛着還是不得勁,但好在這裏已離他的小院不遠,朱離沒再換姿勢,一直将烏桑扛進了屋裏。

黎明前的夜色,黑得深沉,小院裏那間左手邊的屋子裏還亮着燭火,烏桑忙着跑路時換了自己濕衣服,在地上又滾又拖,青黑的衣裳上全是灰撲撲的泥巴,朱離不能将他就這樣扔在床上,只得将他放在地上,他拿過他那一身烏桑白日穿過的衣服丢在烏桑身上:“換了!”

燭光下烏桑臉色青灰,他垂着眼睛,一腿曲着,一腿伸直坐在地上,沒有動靜。

朱離帶着烏桑這個毫不配合的人走了一路,心頭的怒氣都累散了,他額頭帶着汗,有些倦怠的臉上挂着暖暖的一絲笑看着烏桑:“你若不方便,在下可以效勞。”

烏桑挑起眼皮看了朱離一眼,伸手撿起了朱離丢在他身上的衣衫。

朱離雖在人前沉穩大度,行事有君子之風,但也是個說搜身就能搜身的人,難免會說幫忙換衣服,就真幫忙換衣服!

朱離唇角帶笑,微微偏過了頭不去看,只聽着一陣一陣衣料摩擦的窸窸窣窣聲,夾雜着烏桑時輕時重地呼吸在身邊響着,朱離想起自己踢在烏桑肩頭的一腳,“你肩上的傷……”

身後的烏桑并未答話,只聽着他忍痛的吸氣聲。

朱離有些困,等着身後的響動停了,他撐着睡眼回頭,烏桑已經換好了那一身有點短的衣裳,閉目靠坐在木床邊,還是那個一只膝蓋曲着,一條腿伸着的姿勢。

朱離又将凳子靠着門邊拼回去,他往凳子上躺地時候看了一眼烏桑:“你這次不會再跑了吧。”

烏桑還是那個姿勢靠着,仰着頭,聲音淡淡地,連憤怒都沒了:“除非你殺了我。”

朱離忽的又坐了起來,這時候才覺出肋條上的疼痛,他吸了口氣,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衣服顏色淺,已被鮮血暈染出一大片血跡,他有心不管,但看烏桑新換的衣衫上肩頭的位置也被血跡浸透了,于是嘆了口氣,又跳下了凳子。

秦氏給他的小包裹裏東西俱全,朱離拿出傷藥繃帶,輕輕撕開了自己傷口邊的衣衫,只見肋骨靠後的地方一道劍傷,只有淺淺地一道口子,兩端的地方已結了血痂,他不由往烏桑那邊看了一眼。

當時他與烏桑離得那麽近,躲避又不及時,這道傷口這樣淺,若非烏桑手下留情,便是他的劍刃鏽了!

朱離心裏微微一動,但見烏桑還是一副消沉如死人的樣子,便沒做聲,先簡單清理包好了自己的傷口,才過去蹲在烏桑跟前:“我先幫你弄肩上的傷。”

“不用。”烏桑眼皮也沒擡一下。

朱離笑了一聲:“那只怕也由不得你!”他伸手去扯烏桑衣領。

烏桑這時反應倒快,伸手推了他一下,但他沒力氣,推了跟沒推一樣,朱離動也沒動,還含着笑:“我說過了,這□□霸道,能叫你連飯碗都端不起的。”

烏桑渾身無力,懶得發軟,索性不動了。斜眼裏瞥見朱離已順利剝開了他的衣領,也不知他肩頭傷地怎樣,只感覺朱離輕輕地往他傷口上吹了口氣,烏桑蹙眉躲了一下,“你到底想怎樣?”

朱離拿着藥退開了一些,看着他的眼睛:“想先躲在這裏錯過追你的那些人,再在柳家殺你之前安全帶你回逞州,為你讨個公道,不能叫別人又欺淩你江湖伶仃,還搏個大仁大義的好名聲!”

烏桑別開了眼:“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朱少爺是……太閑了。”

朱離心裏一動,伸手捏着烏桑下巴,将他的臉掰過來對着自己,他又迎上烏桑眸光,神色黯然地搖了搖頭:“哎,我一進了徐州城就被父親派來的人捉了回去。為了你……為了楊家這件事,我與父親鬧了一場,他打了我一頓,将我關了起來。”

烏桑只在朱離說到自己被打了一頓關了起來時,眼神在朱離臉上轉了一瞬,便又垂下了眼眸,他伸手撥開了朱離捏在自己下巴上的手:“你本不該管!”

烏桑會避開自己的眼神!

朱離忍着笑,沒再就這事繼續逗弄烏桑,他湊過去清理烏桑傷口。

烏桑肩上的傷被他蹂/躏了兩次,傷口腫脹開裂,有些慘不忍睹,朱離掏出手巾遞給烏桑:“可能有些疼,咬着會好些。”

烏桑聞言愣了一下,半晌才接過手巾放在了木床床邊:“無妨,我……會喊出來。”

話是這樣說,但烏桑卻抱着膝蓋繃緊了背,整個過程一聲也沒吭。

“其他的地方……”

“不用了,我想睡。”烏桑撥開了他,有些遲緩地挪到了木床上。

朱離也又困又累,完全不想管外面已經透出的天光,他重新回到門邊拼着的小凳上躺了下來。

烏桑聲音有些沙啞:“我要想走,堵門是沒用的!”

朱離看着靠裏側卧的烏桑,木床上餘出大片空地,他笑了一下:“那可未必!”

以烏桑現在的狀況,他自然不必堵門,可是這裏只有一張床。

作者有話要說: 快看,慢熱作者把他們的感情處理地好慢(捂臉~),到現在了還沒讓他們說個喜歡(捂臉)!努力碼文中~

☆、同車而行

朱離這一次睡得昏天黑地,再醒來時只見屋裏屋外都天光暗淡,他一時分不清身在何處,也不知此時是何時,看着屋裏朦胧的擺設發了一會兒怔,才明白過來,他在凳子上活動了一下酸痛的筋骨,覺得似是哪裏不太對勁。

吹亮火折之前朱離往木床上望了一眼,雖則光線模糊,他還是能看出床上空無一人,而屋裏的窗格卻開着一格。

“烏桑!”朱離叫了一聲,氣恨莫名,他一把摸過自己的佩劍,拉開門追了出去,烏桑現在還不如地裏勞作的一個農夫,這樣跑出去可真是送死了!

外面一輪淡淡的月牙,看來這是晚上!

朱離心急如焚,三步奔到院子門口,一拉院門,差點撞在眼前人的身上,他慌忙往後退了一下,才看清眼前的人是烏桑,正扶着門框往裏走,穿着短了半截的衣裳,一身的汗意。

朱離一把捉住烏桑手腕,“你去了哪裏?!”

烏桑自知掙了也是無用,任由朱離将他拽進了院門,看了一眼朱離有些嚴肅的神情,他反倒神色淡淡:“我餓了,去找吃的。”

“吃的……”朱離又看了一眼天邊的月色,摸了摸額角:“吃……那你找到麽?”

烏桑搖了搖頭:“沒有!”他餓的四肢發軟了,朱離還捏着他手腕,他動了一下手腕掙脫了,一邊往屋子裏走着,頭也沒回:“只摘了幾個蓮蓬,夠不着!”聽着朱離在他身後沒忍住笑了一聲。

不笑人短處是朱家少爺的涵養,雖則想到江湖傳言厲害之極的烏桑辛苦奔波找不到吃的,連蓮蓬都夠不着摘時有些忍不住,朱離還是很快就繃住了臉上的笑:“我去弄些吃的,你一起去?”

“不,我很累。”

“咳,那個……”朱離腳尖一點,掠到前面,攔着就要進屋的烏桑:“一起去吧。”

烏桑瞥了朱離一眼,他顯得有些局促:“我不逃,逃不動,你去吧。”

朱離笑了一下:“不止因為這個。我給你喂的□□會使人渾人無力犯懶,越是歇着越難受,走動一下會好些……真的。”

烏桑聽完臉色深沉,最終還是點了點頭:“走吧。”

這個時辰村子裏已是一片寂靜,朱離和烏桑并肩而行,為照顧烏桑,兩人走得有些慢,夜風送來一陣涼意,夾着陣陣荷葉的清香,朱離剛起來時不覺得餓,這時被這荷風一熏,肚子裏先是一陣咕咕亂叫。

烏桑的肚子像是應和一般,跟着叫了一陣。

朱離嘆了口氣:“蓮子味道其實不錯,剔了蓮心,一股清香。”

烏桑嗯了一聲,補充道:“不頂飽。”

朱離忍不住笑了一下,他背着身子,正對着烏桑,倒退着走:“其實地裏很多莊稼都能熟了,你問別人要點烤來吃,也不必挨餓了!”

烏桑只嗯了一聲,不再答話,朱離看他微垂的眼角,不覺有些懊悔自己說錯了話。

蒼霞山上的殺手聞名江湖,要的是悄無聲息取人性命,從小練得不是偷得毫無動靜就是搶的絕不失手,怎麽能像自己一樣光夢正大去要。

朱離又轉過身子和烏桑并排走着,“你怎麽不叫醒我?”

烏桑看着眼前的路:“叫了,你沒醒。我翻窗時跌了一跤,你也沒醒。”

“……你沒事吧。”烏桑現在不比從前,翻窗肯定動靜不小,自己竟然毫無知覺,可見睡得夠死。

拿劍鞘往他傷口上戳時毫不手軟,現在摔一跤要問有沒有事!烏桑蹙眉看了朱離一眼沒說話。

朱離話雖不多,但也不是冷場之人,可近幾日和烏桑相處,也不知是不是烏桑太能結束談話,他屢屢覺得和烏桑談話三句後就能沉默下來,幹脆決定吃飽之前不再開口。

程大娘早已睡了,朱離敲了半天門才把人叫起來,他和烏桑坐在程大娘家廂房裏飽餐一頓,又拿了次日的早飯才告辭而去。

臨出門時程大娘拉住朱離衣袖跟朱離咬耳朵:“這就是你說的朋友?他是不是……”說着指了指自己腦袋。

“……沒有……吧。”

程大娘拍了朱離胳膊一把:“你也不當心!”說着看了一眼烏桑背影,拉着朱離背轉了身:“我今日白天看他在地裏攆兔子,哎喲,追了半裏地就摔了個大馬趴,他也不吱聲,翻起來又去摘蓮蓬,我家地北邊兒那個池塘你知道?我看他一不小心就要栽進池塘裏去!今晚吃飯你沒瞧見?吃得頭都不擡一下,也不說話!”程大娘說着搖了搖頭。

朱離使勁捏着自己的腿繃着笑:“大娘,我今日沒來拿吃的,他餓了!”

“餓成了這樣?”程大娘給還不能相信,“你可當心點!”朱離道了謝,從程大娘的小屋裏走出來時烏桑就在不遠處的路畔坐着,一條腿伸直了橫在路中間。

“怎麽了?”朱離白天睡醒了,這時候酒足飯飽,清醒地有些憂傷。

“累!”烏桑看着自己腳尖。

這時候看着烏桑确實臉色不好,坐在路邊時全身都是松散的樣子,有點可憐。

其實是挺可憐,攆兔子都能摔跤!朱離咬了下唇內細肉,伸手去拉烏桑:“我……背你回去?”

烏桑掃了他一眼:“不如給我解藥!”

“解藥……”朱離讪讪收回手,“這藥沒有解藥,九天過後藥效過去,你就能與往常……”他沒說完,烏桑已撐着地站起來往回走了,雖走得不快,但卻是頭也沒回。

朱離默默一路跟了回去,早飯就擱在桌頭,烏桑抱臂靠在牆角閉目養神,朱離推了他一下:“你睡一下吧,咱們明日出發去逞州。”

烏桑沒睜眼:“你睡吧,不用堵門,我不跑。”

朱離許久沒在床榻上睡過,看着平整軟實的床鋪只覺得渾身都要酥軟,他不再推辭,而是又推了推烏桑:“我不放心,你睡裏面,我在外面。”

烏桑看了他一眼,躺到了靠裏一側。去逞州他還是不情願,但此時他連只兔子都追不上,逃跑無異與尋死。

昨日邀朱離同床是以為他身上有解藥,如今兩人都睡夠了,清醒異常,什麽也幹不了,何況今晚朱離明确說給自己喂得藥沒有解藥,躺在朱離跟前連半點意義也沒了。

烏桑枕着手臂閉目養神,聽着身邊朱離平緩有節奏的呼吸,聽得正困,忽然腿上被人碰了一下,他疼的驚醒過來,哼了一聲,就聽朱離的聲音在他耳邊響着:“怎麽了?”

“你打的。”烏桑躺着沒動。

朱離蹭地坐了起來,“有這麽嚴重?我剛翻身不小心碰到……似乎腫的很厲害,我給瞧瞧!”說着要摸下床去。

烏桑抹黑拽了他一把:“別折騰,沒斷。”

誰也沒再說話,朱離在床邊靜坐了一陣才躺回去,避着木床的邊沿,與烏桑隔着二尺遠。

第二日兩人洗漱收整,朱離臉上抹了些泥灰,戴一頂竹篾編的帽子遮陽,又在衣裳上染了些草痕泥土,将烏桑也如法炮制,遠遠望去,這兩人就像普通莊稼人無異。

朱離臨出門前又用布帷遮住木床上的被褥,只關了院門,兩人一路步行出去,也不去徐州城,只在就近的小鎮集市上買了一輛馬車,兩匹瘦馬,又給烏桑買了兩身合身的粗布衣裳,朱離親自趕車,兩人繞路去逞州。

瘦馬腳程慢,傍晚時候才到另一個鎮上,這鎮上人口稠密,這時候集市上還行人絡繹,朱離駕車進鎮,忽然籲了一聲,鑽進了馬車,推了一把烏桑:“你去趕車,随便走,快點!”

烏桑被推出車外,趕着馬車在人群裏緩緩穿行,他雖身上無力,但警覺習性還在,不過幾步路的功夫,已瞥見人群裏有幾人兩兩結伴,東張西望,似是在尋人,看着馬車與轎子時都要相伴打打岔,期望從車帷轎簾裏觑見裏面的人。

聯想朱離行徑,這些人是朱府派來尋朱離的人無異了,烏桑心裏不覺一動,朱家家仆已迎了上來,腳步踉跄就要往馬前撞去,烏桑一拉缰繩,馬兒往旁邊讓了一下,這人才撞了個空。

烏桑駕車駛過,掃了那人一眼:“行路小心!”

那仆人拱了拱手:“多謝提醒!”看烏桑要走,急着伸手來扯烏桑:“這位小哥!”

烏桑避了一下躲開了:“有事?”

那仆人往車簾裏觑了一眼便退開了,“想問小哥下馬石路怎麽走?”

烏桑搖了搖頭:“我也是路過。”他現在還不能甩脫朱離,他身上的藥力還得七八天才能過去,他現在讓朱家的人帶走朱離,只怕自己挨不到那時候,就得被人斬殺。

機會近在眼前卻不能走脫,烏桑不免冷着臉,打馬向前走了幾步,回頭往馬車裏看時,風正掀起半邊車簾,只見朱離壓低了竹篾涼帽的帽檐,臉上遮了塊素色手帕,只露出一雙鳳眼,眼神含羞帶怯,一只按着手帕的手還翹着手指。

難怪那仆人只看了一眼便走開了,朱離這個樣子,真像是頭回出門的大姑娘!烏桑背上一層惡寒,忙在瘦馬臀上抽了一鞭子,趕着往鎮外走。

這鎮子上是沒法安心住了。

直到鎮外人煙稀少了,朱離才鑽出馬車來,拍了拍烏桑肩頭,笑道:“方才多謝你,我若現在被捉回去,定要被爹爹打斷腿。”

斜陽如金,清風舒爽,烏桑沒再進馬車裏面,并排與朱離坐在外面,一條腿挂在車轅上,随着馬車行進晃着:“不謝,朱少爺自己演技了得!”

朱離笑了一聲:“承蒙誇獎!出來走江湖,沒點手藝怎麽行!”

烏桑瞥了他一眼,晚霞璀璨的光亮照在朱離臉上,他整個人又像是沉浸在了佛祖顯靈的聖光裏,光亮刺得烏桑別開眼:“好好趕路,不然地露宿荒野。”

朱離拿馬鞭在馬背上輕輕點了點:“怕什麽,天地為席才夠豪爽。”看了一眼有些沉悶的烏桑,笑着道:“其實這裏距下個鎮子得半日的路程,趕也趕不上了。”

“……”烏桑不想說話。

作者有話要說: 慢熱作者說:那個其實感情還是有進展的嘛,人和人的喜歡和欣賞還得有個大的刺激才會有大的進展吧(作者不确定的說),自言自語有點奇怪~最近偏頭痛,尤其從坐着到站着的這個過程,痛地想一頭磕到地上去!

☆、同車而行

既然趕不到下一個鎮子,朱離趕車時便毫無壓力,優哉游哉又走了半個時辰,兩人找個隐蔽處卸了馬車,馬兒讓它去山丘上吃草,他兩個拿幹糧裹腹。

兩人靠着樹幹看夕陽跌落山後,夜幕忽然環抱大地,弦月漸漸升了上來,朱離從随身的包裹裏扯出幾件衣裳在草地上墊了一下,躺了上去:“咱們這樣走法,再不過幾日就到逞州了。”

烏桑只倒頭躺在草地上,嗯了一聲,轉過身子去睡了,他心裏一片迷茫——逞州不能去,可他竟一路走到了這裏!被朱離下/藥強迫是事實,可那是全部麽?

烏桑想不清楚,困了,索性就睡。

他身後的朱離摸了下額角,臉色有些莫名。朱離自覺和烏桑說話,現在連三句都要湊不夠了,他拿手遮着眼睛,擋住涼寂的月色,也閉上了眼睛。

地上有陽光曬出的熱度,但不一陣兒就下去了,朱離迷糊中覺得有些冷,換了好些姿勢,又扯出身下墊着的衣服蓋着,半夜卻還是被凍醒了,他睜開眼的一瞬間,先在蒙蒙的月色下看到了近在眼前的粗藍布的顏色。

這個顏色他極其熟悉,是他買給烏桑的衣服的顏色,又醜又粗又平凡,跟在地裏勞動的莊稼漢沒有任何區別,不會引人注目。

朱離動了一下,才發現自己緊靠着烏桑的一條腿躺着,一只胳膊還搭在烏桑腿上,而烏桑不知何時醒的,正背靠着一株樹坐着,一邊從懷裏摸出一個滾圓的藥丸塞進了嘴裏,一邊望着天邊一輪彎月出神,他在聽到動靜後問了一聲:“冷?”

“嗯。”朱離覺得鼻子都有點堵了,他翻身起來,挨着烏桑坐了,不覺往烏桑手裏的藥丸多看了幾眼,奇怪烏桑半夜怎麽吃起藥來了!

他的目光太過直接,烏桑順着他的目光往自己手上看了一眼,以為他想吃,拿了一顆藥丸遞到了他嘴邊。

朱離愣了一下,就着烏桑的手将藥丸吃到了嘴裏,嘗了一下,酸甜的味道刺激地他皺着鼻子:“這是山楂圓子?”

烏桑臉上似乎有點笑意,但并未笑出來:“毒/藥!”他說得有些冷硬。

朱離滞了一下,有些尴尬,烏桑竟然這麽記仇!他嚼着山楂丸,後味酸甜滋潤,味道不錯,說話時聲音都小了:“靈琪被你挾持,緊張害怕之下,嘗不出來也是有的。”

烏桑回頭瞪了他一眼,朱離繃着沒回避。

“他還試圖搜檢我身上的東西。”烏桑聲音微冷。

夜裏有些涼,尤其朱離剛睡醒,他縮着肩膀往烏桑跟前挨了一下,笑道:“你一身傷一身血地挾持了他,進了他的屋子,他懷疑你也太……”

烏桑臉上還是毫無表情的樣子,朱離卻明顯覺得他周身的氣場都冷了些,不明白自己的話有什麽叫烏桑不痛快的,但還是打住了沒再說,只問,“搜到了什麽?”

烏桑又瞪了他一眼,眼神裏的不滿溢出來。

朱離咳了一聲掩飾尴尬,靈琪半點功夫都沒,怎麽可能搜查得手!

朱離看烏桑臉色清俊,也沒再說話,他盤膝而坐,氣沉丹田,試着運轉內力,過了盞茶功夫,才覺身上好些了。但看烏桑還是那副樣子垂着眼睑坐着,動也沒動,想到烏桑中了自己喂給他的毒,不能運功禦寒,又有些愧疚。

朱離将自己的幾件衣裳撿起來,拿出外袍遮在烏桑肩上:“先将就些吧,我們沒帶厚實的衣……”朱離說着想到烏桑那件青黑的罩袍,那倒是件禦寒的寶物,然而他竟然将那件衣裳忘在了家裏,若是母親發現了……朱離心裏一陣奇異地難堪。

他趕緊拉回了思緒,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那件衣服,他看着烏桑:“遇到胡人那晚,你本來逃了,怎麽又會回來?”

烏桑聞言神色明顯一頓,愣了一下,才別過頭冷冷地道:“你說的什麽,我不明白!”

朱離心裏那點難堪也被烏桑這個矯揉造作地掩飾給沖散了,他忍着笑:“那件衣裳,我見你穿過,衣裾上還有道口子!”

烏桑抵賴不過,自顧自又拿出一顆山楂丸喂到了嘴裏,才神色淡淡道:“我那是,逃命有暇!”

烏桑實在有一雙能傳情達意的眼睛,只有看着這一雙深潭樣的眼眸裏的光彩,才能略過他冰冷的話語和清淡的神情裏的疏離,才能不受語言的欺騙。

朱離笑地眼睛有些彎:“那可多謝你撥冗來替我治傷!”

烏桑只看了一眼朱離的笑容就別過頭,手指在膝蓋上敲着:“少俠客氣了!”

朱離看他手背上那到被自己劍鞘抽出來的腫痕已經消了大半,手指修長,骨節勻稱,看着十分舒服,也別開了眼:“腿上的傷好了麽?”

烏桑瞥了他一眼:“你說呢?”

朱離想起自己昨晚不小心碰到烏桑腿時覺得腫的特別嚴重,他伸手去檢查,這次烏桑卻反應十分迅捷,他一邊說着“好了”一邊伸手在腿上擋了一下,朱離的手沒摸到烏桑的腿,摸到了烏桑手。

有些涼,這只手。

烏桑沒動,看着朱離的手又說了一聲:“快好了。”

朱離點了點頭,笑了一下:“那,那就好!”他拿開了自己的手:“去,去馬車裏吧。”

“太小了,你去吧。”烏桑看着朱離笑容輕輕浮在臉上,不及眼底,那是掩飾的笑,他便沒動,也沒再看朱離。

朱離點了點頭,順着山坡往下走了兩步,又折了回來:“我不放心,你跟我一起去……我坐在外面。”說着收拾了地上的衣裳。

馬車裏比外面稍暖一些,烏桑覺得身上舒服了些,車簾的縫隙裏看着朱離靠着車門坐着,他不覺問了一聲,“你累麽?”

“不累,瞌睡也凍沒了!”朱離掀開車簾探頭進來:“你呢?”

烏桑靠着車廂壁有些懶:“累,但不是想睡覺的累。”

“那……”朱離望着他:“月色這麽好,咱們趕路吧。”

烏桑愣了一下,點了點頭。

朱離跳下馬車去牽馬了,烏桑揭開車簾看着朱離的背影蹙了蹙眉,他還要跑麽?不跑是送死,跑,也可能是送死!

而況朱離……烏桑還沒想清楚,朱離已牽着兩匹馬從月光下走了過來,這人即便是葛布粗衣,牽着兩匹瘦馬,也溫潤而從容!

烏桑放下了車簾。

天亮時他們到了近處的鎮子上,天色還早,店鋪都沒開門,路邊只有幾家賣早茶早飯的攤點,朱離為防着府裏有人等在街上堵他,換了烏桑去駕車,烏桑勒住馬兒,買了幾個熱包子來,不經意似的問:“這裏離下個鎮子多遠?”

“兩個時辰左右。”

烏桑頓了一下:“我困了,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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