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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場,沒叫我餓死街頭。楊行天帶人殺進來那天我睡在門房,他們只往院子裏沖,才漏掉了我,我看着他們殺了好幾個人,才想起該跑!”

烏桑停了一下,艱難地咽了一下,嘴裏幹的要冒煙:“他後來追出來,應該是發現羅家少了一個人。”

朱離挪過來坐在了他身邊,大概實在無言安撫,他沒說話,只是跟他挨得很緊。

朱離的手就在烏桑膝頭,朱離的手長得像是姑娘的手,真正的指如蔥根,手背上也有層軟肉,伸直時骨節處又淺淺的窩,他手心練劍磨出的繭子和手背上的柔軟簡直難以匹配。

烏桑揪着自己的衣襟,才沒有握住朱離的手。

“我們在胡地為奴時,是在拓耶将軍府上,羅家那時有頭有臉,掌管內院,将軍總摩挲把玩《仰止書》,羅家才以為那是至寶,盜了《仰止書》跑路,往回逃的那一路上,後面胡人追的緊,生死一線,他們還是一有空就捧着那本書看……”

朱離輕輕哼了一聲,烏桑側頭看時,他已合着眼睛,呼吸均勻,像是睡着了。烏桑沒再說話,靠坐着等了一陣,見朱離沒了動靜,才拉着朱離躺好了。

朱離從始至終都沒有醒來,烏桑手指搭在朱離手腕上試了一下,也試不出所以然來。

烏桑沒再睡,抱膝靜坐,直至聽到外面輕輕一響,他已披衣而起,如一頭敏捷的豹子般跳下了床追了出去。

他不放心朱離,出門時聲響巨大,同行之人的屋子緊鄰着,有人聞聲起來往他屋裏走去,他才拔腿追了出去。

這夜只有半輪弦月,視物不清,追人卻夠亮了。

前面青衣的人影好幾個,追過岔路時卻分成兩股,往不同的方向去了,烏桑看不出端倪,只随意追了一撥人,但不過一陣,往另一條路上跑的人影卻從後面趕了上來,有人喝了一聲,是胡語,烏桑停了下來。

那人在月光下看着烏桑的面容,看了好幾眼,烏桑眼風如刀掃視過去,那胡人才移開目光,往後退了一步,話語生硬,态度卻算客氣:“朋友,我們做個交易。”

烏桑沒搭話,長劍出鞘,直往那人刺了過去,那人不防,退了好幾步,才祭出彎刀與烏桑戰在一處,對方人多,将烏桑團團圍住,但那人卻喊了幾句,烏桑聽懂了其中意思,不由往後退了一步,收劍立住。

那個人用的胡語,喊得卻是“不許傷人!”

烏桑停了手,那人便也揮手制止了手下人的躁動,他用生硬地官話道:“我們做個交易。”見烏桑冷臉站着,氣勢凜然,全是做交易,倒是索命的架勢,他才又道:“你的那位朋友,他中了我們的‘五香凝血丹’,你也發現了,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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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慢性□□,中毒的人開始時會有輕微惡心,飲食不振,夜裏嗜睡不醒,半月之後才會髒腑腐爛而死。”

烏桑握着劍鞘的手青筋突出,“他和此事無關!”

那胡人似乎笑了一下:“若是給你下毒,你會拿《仰止書》來換麽?這東西與你們都毫無關系,你們留着也是無用,還要惹禍上身,不如換你朋友一命!”

烏桑劍鞘中的劍嗡嗡直響,但他還是忍了下來:“先給解藥。”

那人遲疑了一下,還是抛過來一個瓷瓶:“取一粒化在清水裏服用,天亮就好,明日三更,我來取書。”

烏桑點了點頭,轉身欲走,那人卻又叫住了他:“朋友,有人要取你性命……”

烏桑站住,回頭看着他們。

那人被烏桑目光所懾,怔了一下才開口:“今日早晨,放在你面前的包子有毒,你的朋友跟你換了,他們似乎不想傷你朋友,才急忙演了外面那一出,你們出去後他們又換了一次!”他看烏桑目光銳利,打住了話頭。

“你們是什麽人?”

那人想了一下:“胡人,只要《仰止書》的胡人。”

烏桑冷笑了一下,昨夜裏若非朱離及時趕來,他只怕早已沒命。

那人似乎也想到此處,按着胡人禮節行了個禮:“昨晚事出誤會,一時解釋不清,得罪了!”

烏桑沒再理會,回去時衆人都等在客棧大堂,朱離倚牆站着,見他進來才把撐開一線的眼皮睜開了,烏桑只說人追丢了,他臉色不好,也沒人細問,只道人沒事就好。

烏桑拖着朱離回了屋裏,先将那胡人給的解藥自己吃了一顆,等了一個時辰也沒見異樣才放下心來。

烏桑等不及天亮,硬将朱離從夢境裏拖出來,給他喝水。

朱離又迷糊又不情願,半杯水幾乎是烏桑強灌進去的,灌完朱離才清醒些,睜着一雙眼睛看着烏桑不說話。

烏桑不慣說謊,被朱離看着更是想不出什麽理由來解釋半夜将人拖起來灌水的這件事,只含糊着把朱離往床裏推了推:“睡吧。”

朱離沒再問,往裏挪了挪,背對着烏桑睡了。

連着兩晚被攪了美夢,這一日大家都起得有些晚。

烏桑早醒了,聽着外面沒有動靜,便躺着沒動,閉目養神,不一時就聽身邊的朱離肚子裏一陣歌唱似的響動,朱離應聲坐了起來,聽着嘆了口氣,伸腳踢了踢他的小腿:“烏桑?”

烏桑躺着沒動 ,只睜開眼睛,看着朱離鬓發零亂地抹着肚子,他心裏一陣寬慰:“少俠,你還惡心麽?”

朱離笑了一下:“不惡心,但是很餓,你餓麽?”

“餓!”兩個人起來,出了客棧不遠處就看見賣油炸金糕的攤點,朱離走快了幾步,買了好幾個熱乎的,自己咬了一個,往烏桑跟前遞了遞:“你嘗,特別好吃。”

烏桑愣怔了一下才接了,不知道他心中是否還和十年前一樣,油炸金糕比燕窩貴重。

朱離是真餓了,咬了好幾塊,吃的眉目舒展:“從前他們不給我吃這個,祥伯偷偷塞給我一塊,我都舍不得吃。”他說着看烏桑,想起從前他似乎在烏桑跟前提過,一盞燕窩可以爽快地分食,若是只有一塊油炸金糕,他該三思而行。

烏桑吃得很認真很小心,還很慢。

朱離急忙又遞了一塊給他:“我還有很多呢!”似乎這樣說也不對,又笑道:“就算我只剩一塊,也分你一半!有福同享才是患難……兄弟嘛!”

烏桑聽着這個患難兄弟,一時不防,重重咬在嘴唇上,血珠瞬時冒出來,他臉上神色未變,只舔了一下,看朱離笑的眉眼彎彎,掏出手帕遞給他。

回去時別人才起,等衆人吃過早點,才駕車往鎮外趕去,這戶人家只有一對老年夫婦,順着朱離問話一句一句答着,全無緊要信息,朱離聽得心裏發急,“除卻這些,您還有沒有注意到別的?”

那老婦往衆人臉上掃了一眼,低頭道:“那領頭的人似乎脖頸上有道傷疤!”

朱離和烏桑對視一眼:“不可能!”

柳城則冷冷哼笑了一聲,十分不屑。

那老婦慌張地扯了扯衣裳:“怎麽不可能?”

“那夜有雨,漆黑一片,不可能看得清。誰教你這麽說的?”

那老婦抵賴不過,才吞吞吐吐道:“是有人給了老婆子錢,不過那人蒙着臉,老婆子也沒看清!羅家出了那等事,老婆子只聽趙家的說她看到蒙面的人提着大刀,他兩家緊挨着都能沒看清,老婆子能看見什麽!”

這話到無可辯駁,他們也無法為難老婦人,只問:“那給你錢的人……”

“說了沒看清長相,就聽見他說話翹着舌頭,有些怪!”

朱離和烏桑看了彼此一眼,異口同聲道:“胡人!”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我們研究的命題是:為什麽昨天更新了兩章結果還掉了兩個收藏(羞愧),我到底寫的有多差?

我知道自己對文章的節奏感不強,昨天在知乎上看了個如何把握文章節奏的帖子,今天為了試驗就寫了删删了寫差點折騰出神經病來。但是沒關系,我要多練習,寫得更好些。所以特別感謝能耐着性子看到這裏的你們,更感謝非但看到了這裏還投雷的葡萄瑪芬同學,來,鼓掌感謝(啪啪啪啪)!剛寫完,去吃飯!

☆、水落石出

聽烏桑和朱離兩人異口同聲說出“胡人”二字,別人臉上都神色莫測,這次不用柳城開口,已有人開始質疑:“胡人為什麽會插手此事?”

“胡人為何要唆使她說謊?”

“莫不是……”

柳城笑看着朱離:“賢侄,現在你總該知道這個烏桑底細不幹淨了吧?這位婦人說的是假的,其餘兩家說的只怕也未必是真!胡人要為自己洗刷罪名,還要嫁禍楊家!賢侄年輕,不識人心,只怕這個烏桑早和胡人達成了什麽協定,帶着我們白兜圈子呢!”

別人目光都落在朱離臉上,倒是那婦人暗自嘟囔了一句:“羅家那檔子事發生的第二天,趙家的婆子就說她看見那群人提着大刀,這倒不是說謊。”

同行的胡爺咳了一聲,“這烏桑一路都和我們在一起,就算要和胡人有甚糾葛,只怕也沒有機會。”

有人反駁:“他昨晚單獨追了出去。”

柳城看向烏桑:“那不如你來說說,你昨晚有沒有和胡人達成什麽約定?”

“對,昨晚你一個人追了出去,當真沒追到胡人麽?”

烏桑搖了搖頭:“那和此事無關!”

他這态度即刻招來不滿。

朱離伸手制止了衆人:“既然胡人已經插手,羅家這邊再問下去也無益。”他伸手招了招衆人,低聲道:“晚輩上次為查楊家被滅門一事來過醴曲,當時便打聽到了楊家舊日在醴曲的住址,本想去探問消息,後來柳家兄弟病了,才沒來得及,不如現在再去問問,咱們臨時決議,胡人想來不會搶到咱們前頭做手腳。”

“楊家舊日的鄰居還能親眼看見楊家殺進了羅家不成?”

胡爺慢悠悠道:“十年前的舊事了,再也沒有別的證據,咱們既然在醴曲,多問一問也無妨。”

朱離向那胡爺投去感激的一暼,胡爺摸着胡須哈哈笑了:“老頭子誰也不幫,只幫着理。”

一行人随着朱離浩浩蕩蕩來到楊家舊日的住址,這裏倒還似舊日一般,透着一股陳舊僵硬的喧鬧,朱離将左鄰右舍集到一起詢問,都說楊家在此地時深居簡出,與鄰舍沒有過深交情。

問起十年前舊事,許多人都搖頭嘆息,“我們都是第二天才知道的,那幾天下雨,我們都早早就睡了。據說是胡人幹的,哎,還是楊家命大,那一日躲了出去,才逃過了一劫。”

朱離忙問:“您的意思是,那一晚楊家不在?阖家不在?”

那人不好意思地抓了一下脖子:“我也是聽李家的媳婦說的,她家就住楊家隔壁,那一晚她說去借東西,楊家一個人也沒有。本來這種小事誰也不在意,等第二天聽說了羅家的事,我們才回過味來,都說楊家躲得及時。”

“那位李家的……”朱離一時想不出這位媳婦是何年紀,該作何稱呼,倒是那漢子搶着回答:“她去了地裏。”

他們又一路尋到地裏,問了那李家的媳婦。

據她所說,那一晚楊家确實沒人。

初時她敲門無人答應,以為是雨天早睡了,便又敲了一陣,農家柴扉,她使了兩下勁兒,門就開了,她站在院子裏叫了好幾聲,楊家也沒有人應。

羅家的事發生後不幾天,楊家就搬走了。

有人耐不住性子,抱怨起來:“就算楊家當晚阖家不在,也不能證實他就是殺進羅家的罪魁禍首!這能知曉此事的人我們都問了個遍了……”

朱離斟酌了一下:“晚輩這裏還有條線索。”他看了一眼烏桑才道:“羅家被滅門,烏桑逃出來的那一日,我正和管家路過逞州,他撞到了我馬車前頭。後來追他的人追了上來,我家車夫和那幾人打過照面。晚輩想着,咱們得去問一問那日的車夫。”

柳城笑了一聲,意味深長:“原來如此!”

朱離本來坦蕩,此時也毫不做作:“那時我确實救過烏桑一命,但不過幾日,烏桑便走了,此後再無相見,直到晚輩和烏桑在柳爺府上落難時,晚輩這才認出他來。”

柳城還不說話,只笑看着朱離,不信的神色再明顯不過。

朱離抱拳對衆人行禮:“各位前輩,柳爺知道晚輩是為了查出真相逃家出走的,我家那個車夫後來上了年紀,便去了徐州郊外的一處莊子上看門,就算晚輩預蔔先知,有心串供,也來不及,這條線索值得一問。”

別人看向柳城,柳府門前柳城為了拿下烏桑,拿朱離離家出走一事逼過朱離,此時只得點了點頭。

“那時晚輩年紀還小,但卻分明記得當時追烏桑的人看到我們馬車時意欲盤問,但卻又在看到朱家風燈上的标志後繞道走了,若當時追着烏桑的是胡人,只怕對徐州城太熟悉了些。”

立時有人出來圓場:“咱們先去問過朱府上的車夫再說。此時天色将到午時,咱們先去飽餐一頓,還要上路呢!”

胡爺也笑了一聲:“今日我來做東。”

飯罷已是午時末,他們趕到天色擦黑還未到逞州,便在近處鎮上尋了家客棧落腳,衆人房間緊鄰,朱離回房後不一時便來敲烏桑房門:“我今晚……”

烏桑想起與那個胡人約定三更時分交《仰止書》,只得回絕:“今夜不會有事。”

朱離已自顧自從堵在門口的朱離身邊擠進了屋裏:“你怎麽知道不會有事?”

烏桑回頭時,朱離眼神晶亮看着自己,似乎一切都已了然,他心頭有一絲煩亂:“有事我也能應付!”

朱離點了點頭,“好。”他也不問昨晚的事,只閑閑坐在那裏笑看着烏桑:“此去徐州也不過二三日路程,到時不管結局好壞,你我終将一別,說來咱們一路匆忙,只顧着這些事,還未敘舊,不如今晚抵足而眠,徹夜長談。”

烏桑看着笑意盈然還自顧自倒了杯茶來吃的朱離,他心上像是被細細的絲線勒了一下,緊,輕微的疼,出其不意地悶,還有使不出力氣來的憋屈。

但朱離說的太對,聚日無多了。

烏桑坐在一旁,有些沉悶,只等油燈爆出一個燈花,他才推了推支稽坐着的朱離:“上半夜你睡,下半夜我睡,有事我會叫你,去睡吧。”

朱離沒再堅持,自去睡了。

這半夜一直平安無事,将近三更時烏桑掩門而出,直在客棧外候到三更初刻,才見幾個蒙面青衣的人影在夜色隐掩下奔了過來,那帶頭之人見到烏桑,只伸了伸手。

烏桑怕朱離醒了找下來,已拿出了《仰止書》要遞過去,卻又用胡語說了一句:“你遲到了……”

話未問完,對面那人劈手便去奪書,同時袖中暗器遞出,徑指烏桑面門,而那緊随其後的青衣人都紛紛使出暗器,往烏桑身上招呼過來。

烏桑猝不及防,先側頭避了一下,一本書被他二人從中撕開,他借勢平地拔起,往後退了出去,只聽一陣暗器釘進門窗上的聲響,其中還夾着一人的怒斥:“又使陰招暗算人,卑鄙!”

是朱離提劍從屋子的窗口一躍而下,已挺劍直刺,與那些人過了兩招。

對方見着朱離愣了一下,随即一聲呼嘯,迅速撤退,朱離仗劍要追,烏桑扯住了他:“別追了!小心有詐。”

朱離還劍入鞘,臉色有些冷峻:“想不到你如此大方!這《仰止書》既然重要,在你身上藏了這麽久,他們拿到書後就不會殺人滅口?”

烏桑聲音有些意想不到的輕:“這些人不是胡人,胡人說,只要《仰止書》!”

朱離聞言回頭,眼神一瞬不瞬落在烏桑臉上。

烏桑自知失言,難得辯解了一句:“但我并沒有要他們收買那個婦人!”

朱離笑了一下:“這還用說。”他沒再問烏桑拿《仰止書》換了什麽,兩人并肩回去時,同行之人都聚在柳城門口等着他們,“這回難道又沒見着胡人的面。”

烏桑點了點頭。

柳城笑了幾聲,看着朱離:“賢侄也沒遇到麽?”

烏桑挑眉看了一眼柳城,替朱離答道:“他也沒遇到,這些人不是胡人,他們不懂胡語。”

“怎麽還有別人來搶那什麽《仰止書》?不怪我等要多問一句,這本書到底有什麽東西,怎麽別人都趨之若鹜?咱們一路帶着這本書,再也得不到安生了!”

見烏桑搖了搖頭,柳城笑道:“你不知道,又為何從楊家拿回這本書?”

那位胡爺靠着門框笑呵呵道:“我看他是真不知道。你想,這書是寶藏也好,武術秘籍也好,他但凡知道一二,還能跟着咱們在這裏閑逛麽!”

衆人這才散了。

朱離看烏桑将剩下的半截書扔在了桌上,這本書他随身攜帶日久,上面沾滿了血跡:“方才這些人是什麽人,你心裏有數麽?”

烏桑搖了搖頭:“你追我的那時候,除了胡人和西湖三怪的人,還有一撥人也追着我。”他說着蹙了蹙眉:“但又不像一夥的,那時那幫人只是追着,甚少動手。”

而這些人,該是那個胡人所說的,要自己的命的人,他頓了一下,鄭重道:“以後我屋裏的茶水點心,我面前的吃食,你都別碰。”

朱離想起那屜包子,神色僵了一下:“為何?”

烏桑看着他:“他們會下毒。”

兩人正說着,窗格輕響了一下,一枚石子從窗口飛了進來,兩人湊到窗邊看時,客棧下面又站了幾個人,烏桑捏着半截《仰止書》從窗口一躍而下,朱離緊随其後,只聽烏桑和那胡人叽裏咕嚕說了幾句,将剩下的那半本書遞了過去。

而那人對烏桑行了個禮,又看着朱離點了點頭,才帶人走了。

朱離看烏桑神色舒緩,不由笑着問了一句:“你竟真的給了他們?半本他們也要?”

烏桑看了一眼朱離笑臉:“他們來遲就是因為跟方才搶書的人起了沖突,剩下的半本他們憑本事去拿。這東西我留着無用,只不過當一件過去的舊物。”他看朱離還望着自己笑,移開了目光才問:“怎麽了?”

“這個胡人對你很是客氣。”朱離心想,烏桑這是吃軟不吃硬了,打死也未必服氣,和言順語哄着,倒幾乎乖順。

烏桑嗯了一聲:“不過,我并不認識他。”

朱離又笑了一下。

從此去徐州的路不過兩三日,沒人半夜打擾,衆人心情好了許多,到徐州城外時已是下午,衆人也不進城,跟着朱離徑直去了朱家在徐州城外的莊子。

田莊上的人見着朱離,只差奔走相告,有頭有臉的管事聚了一屋子想來回話。這是難得一見的少東家,東家的獨子,未來的東家,就算沒事禀報也要尋出兩件事來。

誰知忙亂了半天,朱離指名點姓,只要看門的秦老頭,一衆人高漲的熱情無處排遣,聚在院子裏等着秦老頭。

秦老頭給朱家趕過車,比起田莊上的人,算是見過些市面,見了朱離親切之情較多,朱離給他看了座,秦老頭目光在衆人臉上巡索一遍,才道:“少爺叫老頭子來是要問什麽?”

朱離笑意和善:“秦伯伯,存之是來問一樁十來年前的舊事,您記得就說,不記得……”

秦老頭咧嘴一笑:“十年前的事兒?那是挺久遠的了,不過老頭子記心不壞,還記得十年前老頭子駕車時勒停了馬車,害得少爺手上燙了個疤,哎喲,沒被朱祥罵死……”說着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

朱離聽他提起這事,心裏不禁多了幾分指望:“存之要問的正是這件事,那一天咱們救了一個被人追殺小孩子,您還記得吧?”

“怎麽不記得,要不是那小子突然沖出來,老頭子怎麽會突然勒停馬車!哎喲,他一下子撲倒在馬車前頭不起來了,可把老頭子吓壞了!”

朱離笑着看了烏桑一眼:“後來咱們将他挪到了馬車上,走了不一陣兒路,就有人追了上來,您和那些人打過照面,可還記得那些人什麽模樣?”

秦老頭想了一下:“模樣……他們提着刀,從後面趕上來時還将咱們的馬車往邊上擠咧!不過領頭的人倒是識貨,看見是咱們府上的馬車,攔住了手下的人。那領頭的人老頭子還有點印象,是個中年的漢子,伸手時手腕上一道傷疤,脖頸上也有一道傷疤。”

朱離嘴角微翹,卻收斂了幾分臉上的笑意,才回頭看着柳城:“那位楊爺脖頸上的傷疤烏桑曾在晚輩跟前提過,晚輩敢問,這位楊爺手腕上是否也有傷疤!”

再要辨出楊行天手上的傷疤是左手還是右手也沒了必要,柳城板着臉不說話,只看着在場的人。

朱離向衆人行了一禮:“各位前輩都是有名有望的人,見識自然卓越,此事還請各位前輩做個評斷!當日那幫人未追上烏桑,事後還在客棧搜尋,就算他們當時蒙面行事,相信也會留下蛛絲馬跡,各位如若還不信秦伯伯的話,咱們還可再去逞州的客棧問一問,那家客棧就是朱家名下的,舊日的夥計們大都還在。”

秦老頭不明真相,只順着朱離話頭笑着道:“可不是,我們少爺病了,住在客棧裏,那幫人還時不時變着法子詢問一趟那小孩子的下落,逼得那小孩子待不住,傷還沒好就偷偷走了,這可把我們小少爺着急壞了,差點哭出來!”

衆人本來氣氛凝重,被秦老頭這一攪和,都忍不住笑了。

作者有話要說: 差點寫成看門的焦大o(╯□╰)o這章好長~

後天就回家了,由于我家住在遙遠的郊外的小村莊,沒有電腦沒有網,所以過年期間不會更文的,回來再更。追兇這一章基本就完了,下一卷叫懷璧,懷璧的一卷裏會說明這個仰止書到底有什麽用,當然,我們主要是談戀愛,朱離和烏桑兩人總有一個會憋不住撩另外一個的。

今天先祝福看文胖友們過年胖五斤,過完年回來大家一起組隊去減肥(別打)。

明天再祝一遍,我就滾回家過年了~

☆、離別淺唱

朱離正為着柳城和烏桑這檔子事着急,秦老頭的話說出口時他倒沒覺有何不妥,等見衆人一邊笑着一邊看他,他才有些赫然。

他下意識回頭去看烏桑時,烏桑的目光也正落在他臉上,這人眸子又黑又深,臉上分明沒有表情,朱離卻看出其中的凝重,和一些他無法讀清的情緒來,他迅速回轉頭避開了烏桑的眸光,笑着對衆人道:“存之當時年幼,叫各位見笑了。”

那時小,他無人陪伴玩耍,親手救來的人,一起膩着過了好幾日,忽然不見了,傷心是自然的。

他再說話時往烏桑跟前挪了幾步,站在烏桑身前:“柳爺,這一路晚輩和大家同行同食,就連住宿,大家也緊挨着,更未曾往外傳遞書信,不能和秦伯伯串通,那秦伯伯所說,自然是真的。柳爺要為楊家報仇,是柳爺義薄雲天,在下敬服,只是楊家狡詐貪婪,辜負了柳爺對楊家的一片赤誠之心。”

縱使朱離這話給足了柳城面子,柳城臉上也未見笑意,胡爺在一邊看了,笑着捋了捋胡子:“柳爺是大義之人,為了楊家一事不辭辛勞,也不畏江湖權貴,我等佩服之極!朱家少爺也不差,小小年紀就義薄雲天,是我輩中人,前途不可限量!”他把兩人都誇了一番,又憤憤道;“君子可欺之以方,是那楊家利用我輩仗義,惹出來的事,我們可不能再為這等小人傷了自己人的和氣!”

柳城咬了咬牙,還待再說幾句,朱離卻又上前行了一禮:“先前的事都是晚輩魯莽,未曾與柳爺分說明白,才生出了這許多誤會,柳爺大人大量,還請寬恕則個!”

柳府門前那檔子事實在怪不到朱離頭上,但此時他卻自承錯誤,更閉口不提當日被柳城所逼,立下三拜九叩,三刀六洞來賠罪的誓約,朱離遞了這麽舒服個梯子到柳城面前,柳城心中再是不忿,也不能當着這許多人的面不依不饒了。

而況他再不喜朱離,朱離也是徐州朱家的獨子,将來朱家的當家人,同在江湖,他不能不再留一分餘地。

至于烏桑,那不過是蒼霞山的一個棋子,一柄殺人的利刃,成不了大事,他再恨,也不能為了殺烏桑再在這些逞州的江湖稽老跟前跌了一份面子。

他伸手托了托朱離手臂:“賢侄多禮了,是老夫受了奸人蒙蔽,老夫糊塗了。”

朱離這才松了口氣,望着烏桑笑了一下,“是柳爺君子之心,才會被人所欺。”

他又招呼衆人:“近日各位前輩都辛苦了,今日到了晚輩的地界上,就由晚輩做東,請各位在莊子上吃些新鮮的,晚上咱們把酒當歌,痛飲一場。”

朱離說着笑了一下:“待晚輩回去向父親賠完罪,定當上門拜謝各位的恩情。晚輩行動比烏桑便利,到時連烏桑的一份感激,都由晚輩代為奉上!”

說是這麽說,朱離在餘光裏瞥見烏桑也對衆人行了個禮,他沒再看烏桑。

衆人都推說朱少爺客氣了,江湖中人俠義為懷,都是應該的。

朱家在徐州郊外的莊子占地極廣,此時稻麥已經收割,荞麥卻正一片青綠,池塘中荷花大都謝了,只有幾盞睡蓮點綴其上,微風送爽,夾着瓜果成熟的香味,勾地人口內生津。

莊子上各位有頭臉的管事們雖沒等着給朱家少東家當面回話的機會,卻大多得了個陪客的差事,要麽帶着一群江湖俠客們在田莊上采果摘疏,要麽搬出自釀的果酒麥酒給衆人嘗鮮,大有一番野趣在裏頭。

朱離陪了衆人一陣,看衆人都三五結隊,自有樂趣,便也不再勉強,他早知不見了烏桑,這陣子正好溜出來去找。

一路找過去,朱離順手摘了好些山莊上的果子,他沒地方拿,只拿衣襟兜着。

這些東西平日在府上并不稀罕,有時過了季節,還有冰湃過的送上來,或者制成的各種蜜餞,總也吃不斷,但此時此景圖着新鮮,他什麽都想摘一些,給烏桑送上一些。

朱離這一路找過去,終于在離村屋極遠的山坡上看到了烏桑身影。

夕陽西下,給山坡上開得正盛的紫薇花樹撒上一層金輝,烏桑背靠着一株紫薇樹坐着,只有一個模糊的剪影,被光芒包裹着。

朱離腳步頓了一下,他伸手扶着身邊一株紫薇樹,這樹又叫癢癢樹,哪怕手指輕輕觸動樹幹,樹枝也會怕癢似的輕顫,此時晴天無風,正是黃昏寂靜時候,他這一動,紫薇花枝顫動的簌簌聲像是吟唱般響起來,烏桑聞聲擡頭,看到了他,也沒什麽表情,只點了點頭。

朱離從衣襟了取出一顆果子扔過去,見烏桑伸手接住了,他才笑了一下:“如此大好的風光,你悶在這裏發呆,真是浪費!”

朱離過去坐在烏桑身邊,将果子都抱在懷裏,整個人身上都是果香,他看烏桑拿着果子把玩,也放輕了聲音,卻難掩幾分雀躍:“天快黑了,過一陣就開飯,全是地裏新摘的蔬菜,我向秦伯伯打聽了,專請了這莊子上最好的廚子來做的,一桌野味,定然好吃。”

烏桑看了他一眼,臉上看不出什麽明顯的笑,眸子裏的光彩卻分明是帶着笑的:“少俠,你這麽惦記吃的,是不是在家裏總挨餓?”

朱離又笑的彎了眼睛:“野味,野趣,你不吃不會明白!”

烏桑在朱離嬉笑而邢偉盎然的聲調裏依舊慢悠悠地:“我在蒼霞山上吃過草根,哎,被你追的時候沒東西吃了也嚼野菜,野味十足!”

朱離揉了下額角:“你不是都吃山楂圓子麽?啊,那東西越吃越餓!”他笑的歡暢,躺倒在山坡上,懷裏的果子都順着山坡滾了下去,烏桑都去撿了回來,摔破的果汁粘在手上有些粘,但聞着特別香。

似乎沒說過一句正經的話,太陽已經從山頭沉了下去,四周冷了起來,朱離這才起身:“咱們回去吧。”

兩人并肩回去時朱離才問:“你是不是要回去了?”

烏桑盡量答得漫不經心:“不回去還能幹什麽?”

朱離嗯了一聲,“我聽秦伯伯說莊子上有自釀的梨花白,咱們今晚痛飲一場。”

烏桑使勁才能笑出來:“少俠,你到底要痛飲幾場?”

朱離低低笑了幾聲:“一場!柳爺想來也不想和我推杯換盞,他們那裏我應付一下就好了,你留着幾分醒,咱們回去喝。”

烏桑應了一聲。

晚飯果如朱離所說,菜肴豐盛而精致,新鮮的菜蔬瓜果和莊子裏新殺的家禽擺了一桌,酒是莊子裏藏着的陳酒,拍開泥封就能聞見一陣香味,桌上有幾人下午就喝了不少,此時已帶了幾分醉意,喧鬧吵嚷。

烏桑等朱離敬完酒,他又斟滿酒樽,一個挨着一個敬過去,他話少,一圈下來說話比喝酒更累,柳城盯着他意味深長地說:“老夫真是小看了你!”他也只點了點頭沒回話。

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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