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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而後新郎支開仆人,硬是闖去了歡館,還被人下了下三濫的藥,接着裏院的廂房失竊,還有竊賊在争鬥中亡命,尚未來得及報官,便又出了人命官司,死的還是新娶的嫁娘!

這位昨日才大張旗鼓,歡歡喜喜擡進門來的新娘,今日天還未亮,便已一命嗚呼了!

朱諾只慌了一下,便鎮定了下來,問門外的人:“有什麽線索?”

那人也被這消息驚得不輕,臉上駭色未去,盡量口齒清楚地答道:“今早本該少奶奶敬茶改口,她身邊的丫鬟便趕早去門外候着了,誰知卻聞到了血腥味兒,叫門也沒人應,這才……”

朱諾聞言只點了點頭,他一招祥伯:“過去看看。”

朱離所在的小院離這裏不遠,兩人過去時那裏已圍了一圈人,卻沒人敢靠近,四周的人臉上都帶着驚駭的神色,只有幾個新娘從娘家帶來的人在門口哀哀哭着,見着朱諾,一個丫鬟裝扮的人先撲到了朱諾腳下:“老爺……我們姑娘……”她也覺出不對,立刻改了口:“咱們少奶奶實在去的不明不白,還請你做主啊!”

屋裏狀況實在狼藉,新娘側伏在地,身下一攤血跡,身上喜服未退,一眼望去一片猩紅,地上碎了一只花瓶,插瓶的秋海棠零落地上,花瓣被人踩碎了幾朵。

朱諾沉着臉色掙脫了那個丫鬟:“先約束阖府人等,官府來人之前一律不許出門,留宿的客人也着人安撫,好好致歉。”他這話說給管家祥伯,也說給在場不在場的所有人,而後才對祥伯道:“這事緊急,等不得了,你親自去官府走一趟。”

朱祥會意地點了點頭,一徑去安排府中事宜了。

府中人見慣朱諾威儀,此時都遵循祥伯的吩咐,各自去了,新娘帶來的丫鬟雖大多悲戚,這時被人拉扯着勸了幾句,也都要散了。

唯有那先前撲出來的丫鬟似乎不識人眼色,這時又跪在了朱諾跟前:“老爺,昨晚明明是洞房花燭之夜,怎麽這裏反而不見了少爺?小人聽聞少爺武功卓絕,若是有他在場,少奶奶何至于慘死?”

朱諾目光如炬看着她:“屋裏的人是你林府的小姐,更是我朱家的媳婦,她的死要有什麽冤屈,自有官府來查明!至于問話傳訊的事,也有官府的人。你先下去吧。”

朱府下人早上來拉了那丫鬟下去。

朱諾回去時祥伯果然還在裏院的書房等着,見着他先伸了幾根手指:“老爺,這些夠麽?”

朱諾搖了搖頭:“不夠!還得再多些!”

朱祥又伸了幾個手指:“這些呢?官府裏咱們也時常打點,常大人不會在這一件事上獅子大開口的。再說,往後孝敬的時候還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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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諾呵了一聲:“若出事的是別人,那自然是夠了。可這門婚事,一開始便是陸爺的意思,如今新娘卻在新婚之夜死在了新房裏!這事兒,只要陸爺心裏起了疑惑,哪能是那點銀子夠的……”他又嘆了口氣:“但若真是陸爺有了心思,再多的銀子也擋不住!罷了,你先帶着這些去吧,順帶告訴常大人,昨夜府上進了賊,誰知這不是那些賊的手筆呢?盡快着人給府上回個消息。”

朱祥這才應了一聲出了門。

此時天邊才露出一抹魚肚白,朱祥趕到官府時,旭日才從天邊跳出來,這一日是個晴天。

這個時辰對莊稼人來說,已是下地的時候了,但對有些人來說,這個時辰被叫醒,還有些未消的殘困。

城南清河街上一家客棧裏的人閉着眼啜着茶水,也不知是聽清了眼前的人話,還是壓根就又睡着了什麽都沒聽見,禀話的人是再也不敢打攪他了,在一邊斂氣屏神地端端站着。

許久那人才睜開眼,哼了一聲:“朱家膽子這樣肥,只怕手裏是真的有東西!依歡樓裏的那位這次倒還有了點用處!好,既是命案,就叫官府徹查吧!你去給常大人說一聲,他轄地裏出了命案,他知道該怎麽查。”

清河街背後兩條街就是陽平道,陽平道上一家客棧裏的人卻沒這等氣定神閑,他端着步子在屋裏踱了好幾個來回,緊抿的嘴唇旁兩道深紋:“不管這事是不是朱家的人做的,也不能現在就讓朱家落在陸凜手裏!”

回話的人如實陳述:“朱府已經派人報官了。”

那人擡了擡手:“常大人一心想跟上面的人有關系,這幾年沒少往陸凜那裏走動!咱們沒十足的把握,還不能在他那裏打草驚蛇,這事,還得和徐大人商議。咱們暫且按兵不動罷。朱家在走通官府上沒少下功夫,想來還支撐得住,着人注意事情的動向。”

朱家是生意人,在與官府的來往走動上,确實沒少下功夫,朱祥去了沒多久,便差了人回府傳話:“祥伯傳來的消息,叫老爺不必慌張,一切有官府做主。”

朱諾點了點頭,這意思,便是官府那邊口風松動了,他這才起身問:“少爺呢?”

仆人答得小心翼翼:“還關着呢,說是……還沒醒!”

朱諾咬了咬牙,卻沒再做聲:“你下去吧。”

仆人一走,他便親自去偏院查看朱離,他這個兒子若說争氣,在他眼裏那是萬萬算不得!

朱離年近弱冠,長在朱家,卻還只是一腦子的江湖道義,生意上一點皮毛都沾不上,朱家這些年來經營的人事財脈,他全部都不通。

至于江湖人稱贊朱離的那些空話套話,他一個也看不上。

可若真說朱離不成器,倒也算不上,這個兒子雖然執拗起來九頭牛也拉不回來,但也有過大錯!至于倚歡樓那位,是料定了朱離可欺之以方,着意狂騙了。

如今府裏出了這麽多的事,他不信朱離會不管不顧地再跑出去,可若是沒跑出去,他還能真的兩耳不聞窗外事,埋頭睡着麽?

別是病了?

朱離被兩桶井水兜頭澆過,又在水淋淋的地上睡了半夜,雖然後來被人挪到了床上,但還是真的病了。

這個時辰他才醒來,帶着熟悉的宿醉後的頭疼欲裂,和熟悉的發燒時的渾身酸軟無力。

比這更難受的,是想起昨晚的事時心裏深深的疑惑。

宿醉後的記憶只有一些片段,但他從府裏逃出來,從倚歡樓的後樹林進了靈琪屋裏這一段恰好記憶深刻,大抵那時候他還醉的不是很徹底,聽聞來人遞來的消息說靈琪有性命之虞,切盼救命時,還能行動起來。

可見了靈琪才知對方看起來并沒有性命之憂,倒是備好了酒席等着他,勸酒詞說了一串,目的是三杯斷恩情。

靈琪自稱,承蒙他朱存之擡舉,兩人才有了這幾年的君子之交,他已平生無憾,如今他已成家立室,再與靈琪這個風塵中人來往不利于家室安寧,故他特備薄酒,決定從今往後斬斷與朱存之的來往。

他倒來不及勸說,靈琪已幹了三杯,他并不是拖沓之人,靈琪既然主意已定,他便也飲了三杯。

三杯之後他就徹底醉了,剩餘的事,像是新醅的酒裏浮着的綠蟻,這時候只有零散的幾點浮出來。

他只清楚地記得自己似乎見過烏桑,可是和烏桑說過些什麽,做過些什麽,他這時候一概記不清了,像是做過一個深切的夢,醒來時只記得夢境裏的感覺,可夢裏的事卻再也無法追溯了。

可是烏桑……

他和烏桑一別三月,期間他們音信不通,蒼霞山又不是個能來去自如的地方,烏桑就算有了生意,恰巧來了徐州城,又怎麽會出現在夜合巷附近呢?

朱離想着不禁一笑,這又有什麽不可能?或者烏桑要殺的人就躲在夜合巷裏,他追蹤到夜合巷,恰巧遇見了自己!朱離想到這裏,不禁下了床。

靈琪那裏的三杯酒喝過,他便渾身沒了力氣,不可能是自己回家的,或者真的是烏桑看見他,還送他回了家呢?

他一徑走到門口,才打開門,差點與人撞個滿懷,待看清來人是一臉沉着的朱諾,他不禁後退了兩步站定,恭恭敬敬行了個禮,叫了一聲:“父親。”

朱諾擡頭看了他一眼,眼中的神情帶着說不出的意味:“你才醒來?”看見朱離臉頰上泛着不正常的紅色,伸手往他額頭一探,朱離下意識地躲了一下,朱諾收回了手,只問:“病了?”

朱離打小就愛惹風寒,動辄便能發燒,小時候救下烏桑那次,他就為着發燒,在客棧耽擱過幾日。

朱離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不礙事,我……”

朱諾看着他:“林步月殁了。”

朱離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林步……月?她……”他的新娘死了?朱離不由問道:“怎麽回事?”

朱諾神色莫測:“怎麽回事要等官府的人來核查!已經報了官了。”

官家的姑娘規矩大,不像江湖兒女一般會抛頭露面,直到今天,朱離還未見過這位新娘的面。

他雖不願成親,也不願娶這位官家的小姐,但聽聞她香消玉殒,心裏卻也一陣惋惜:“她在哪裏?我去看看。”

“就在新房,去吧!”

朱離往外走了兩步,又折了回來:“父親,昨晚……”

朱諾沉着臉色哼了一聲:“昨晚的事你确實該好好想想,會有官府的人來問你!”

朱離被噎了一下,猶豫了一陣,還是道:“昨晚都是是兒子不省事。”他料想朱諾未見過烏桑,問朱諾也是白問,只得拐彎道:“兒子昨晚喝多了酒,只怕是被人扔回門口的吧。”

朱諾瞪着他:“老子叫人将你擡回來的。”

朱離不覺有些羞愧,羞愧裏似乎還夾着些失望。

作者有話要說: 朱諾知道烏桑,一早就知道。

反正得更新啊,你們說我是不是腦子抽才沒去申請榜單?

我改了文案,有沒有比上一版文案好一點啊?

最近有點頹,因為文的數據總是不漲,然而,作為一個不傳遞負能量的人,我就忍着不說。

明天休息,這兩天碼字坐的腿都疼!

☆、風波驟

朱離第一次見新娘的面,就是在這樣的境況下,他看着側身躺在血泊裏的林步月,血跡即将幹涸時的暗紅色襯着她一身正紅的嫁衣,顯得頹唐凄豔。

即便是這種時候,也依稀能林步月半邊尚未埋進血跡中的臉龐看出,這是個生的柔美端方的女子。

只是再怎樣的美麗,此刻也委頓在命運的撥弄裏了。

朱離不是憐香惜玉的人,更和這女子沒有什麽情分,但看着眼前景象,也覺得心裏一陣寒涼,他在門口怔怔站着,只到有人輕拍他的肩頭才回神,是祥伯,又在他肩頭拍了拍:“少爺不要太傷心了,這事已報了官府,小人才從官府回來,常大人稍後就會派人過來,會查清楚的。”

朱離讷讷應了一聲,他并沒有傷心,為自己沒有傷心有些慚愧,更為自己接下來要問的事兒有些慚愧:“祥伯,昨晚是你們把我從倚歡樓帶出來的麽?”

祥伯十分理解地笑了笑:“少爺不要多想,男人嘛,說出去,無非就是那麽點兒事!”他看了一眼屋裏慘死的新娘:“發生這事兒也怪不得少爺,只能是林家的小姐沒福氣。好了,小人還得去老爺跟前回話呢,少爺千萬別多想。”

“祥伯,我……”朱離還沒問完,朱祥也不知是真沒明白朱離要問的是什麽,還是不想接那個話茬,已經轉身走了。

朱離恨不能敲自己的腦殼,好想清楚昨晚的事,他明明記得那夢境一般的場景裏,他看見烏桑時的乍然歡喜。

乍然歡喜?這詞像針尖一樣戳了一下朱離,但他不及細想,已有仆人來報:“少爺,官府的人來了!”

一瞬間這間新房前擠滿了人,朱離心裏針刺般的那點癢和痛都被驚散了,無暇細想。

常大人親自帶了人來,朱諾也迎了過來,作勢要跪下行禮:“草民見過……”今日不同往常,常大人沒有伸手來扶,朱諾只得帶着阖府在場的人跪着行完這個禮:“……常大人。”

常大人國字臉龐,面色黝黑,本來生的嚴肅,此時不笑,更叫人望而生畏,他留了幾縷稀疏的胡子,此時翹着下巴,連胡子都連着翹了起來,聲音沉沉地:“快快請起!府上發生了這等事,着實叫人惋惜!不過也不必驚慌,一切自有官府做主。”

話雖這麽說,常大人卻并未伸手來扶,朱諾一邊笑着應承:“家門不幸,勞煩常大人了,常大人裏院請茶。”一邊向朱祥投去疑問的目光,朱祥只來得及搖了搖頭。

常大人:“命案當頭,本官也不敢疏忽,茶就免了,辦案要緊!”他看着一衆衙役進進出出地忙碌,良久才轉向朱諾:“去了的這位林小姐,她父親和我曾同年應試,也算相識了,不過那年他未中!”這算是對他查案認真的解釋。

不過這是套話了,一個徐州下轄縣城的小小主簿,當了十五年都未升遷的人,常大人和他能有什麽交情!

這位常大人的态度,可和朱祥傳來的訊息大不相符!但朱諾還來不及為這中間可能隐藏的事情驚訝,常大人已望着案發現場沉下了臉色:“這擺明了是有人行兇。”

朱諾笑着拱了拱手:“常大人思慮的是,草民已約束府裏下人不許出門不許亂走,只等着常大人來主持此中事宜呢!”

常大人嗯了一聲,這時候才笑了笑:“辛苦了你!不過命案就發生在府中,誰也脫不了嫌疑,若衙役們稍後有得罪之處,還請你不要見怪!”

話說到這份上,常大人也沒從朱諾臉上看出什麽不妥來,便招手叫來了衙役:“府中上下人等,都隔開了問話!”他看向朱諾:“得罪了!”

說是都隔開了問話,衙役們卻目标明确,先徑直走到了朱離跟前,朱諾見常大人別有深意看着自己,他便只囑咐朱離:“大丈夫何患無妻,人已經去了,現今自然查清真相要緊!衙役大爺們問什麽,只管照實說就是了!”

看着朱離拱手稱是,朱諾才笑着對常大人拱手:“這裏有差役們照應,大人您裏院請!下人們現正忙着,只能草民為您沏茶了。”

常大人只當聽不懂,移步內院,進去卻正見兩具屍首倒卧院內,常大人不自覺地皺了皺眉,朱諾卻慚愧道:“這也确實晦氣,只是朱祥想來已向大人報了案了,半夜時分,府裏的裏院進了賊,這兩具屍首也是賊人的,為方便大人查案,草民不敢擅自挪動屍體,大人您看……”

常大人臉上僵了一下,他把這茬忘了!但他很快就鎮定自若,招來跟着他的人:“去叫幾個人過來這邊!”

朱諾卻一側身擋在了常大人面前,弓着身子略帶惶恐道:“昨晚犬子喝多了酒,被那無恥的小倌兒勾結,跑去了勾欄之地,草民帶人将他綁回來不到一刻,家裏就進了竊賊,這廂竊賊才走,草民的兒媳便慘遭不測……”他眸色深深看住常大人:“大人,您是父母百姓的指望,草民家裏這一連串的事,還請大人公允定奪!”

常大人不理會朱諾這一句話裏包含的信息,只是伸手虛扶朱諾,斟酌似的:“好一個公允定奪!你的意思是,本官會徇私枉法?”

朱諾誠惶誠恐:“草民不敢!”

常大人笑了兩聲,也不知是什麽意味:“本官自會公允定奪!”他話音才落,便有衙役進了院子,朱祥帶着幾個昨晚發現竊賊的人,報備當時情景,以及失竊物件。

朱府人口龐雜,加上來參加喜宴未走的賓客,更是人數衆多,光問詢口供一件事,便繁複浩雜,好在重點的對象已問了個清楚。

常大人端坐裏院正屋裏喝茶,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已有衙役走進來在他耳邊輕輕嘀咕了幾句。

常大人看了一眼朱諾,卻問那衙役:“當真?”

衙役應了一聲:“小的聽了朱少爺的供詞,即刻便着人問了管家,管家說出了昨晚去綁……去接朱少爺的仆從,小的一一問了,所說與朱少爺的供詞相符。”

常大人眉眼含笑地看着朱諾:“朱少爺好興致啊,新婚之夜還去倚歡樓?”

朱諾心裏已清楚,這是排除朱離嫌疑的關鍵,他依舊神色惶惶恐恐,對着常大人作了個揖:“都是草民教子無方,鬧出這等笑話來!”

朱諾看着常大人的神色,一臉沉痛與悲憤:“朱存之也是個混賬!”

常大人倒不好說什麽了,只聽朱諾滿是不忿地講述。

“大人,那倚歡樓裏有個小倌兒,好幾年前對犬子有救命之恩,後來兩人就……草民罵也罵了,打也打了,再使手段出來,朱存之那混賬就拿什麽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遑論救命之恩的話來搪塞草民!哎,這等醜事,草民平日管不住,也就不再管他,哪知如今卻因此釀出這等大禍來!”

“若是存之好好兒地進了洞房,草民那才進門的兒媳也不至于……”

新婚之夜新郎去倚歡樓尋歡?莫說常大人未聽說朱家少爺有龍陽之好,就是聽說了,也斷不信看着溫存和順的朱離能反叛到這地步!這其中自然有什麽不對,只是他不願被朱諾牽着鼻子走,便刻意略過此節,只問那衙役:“旁的人呢?丫頭,喜娘,下人,都問了麽?”

衙役只得低頭答道:“正在問呢!”好在有人進來解了他的圍,那人呈上書簡:“大人,這是仵作檢驗的結果。”

常大人接過看了一眼,随口問朱諾:“朱少爺昨晚具體何時出門,何時回來?”

朱諾想了一下:“草民聽說存之出門的時候,約莫醜時多些,當即便帶着管家和下人們追了出去,這一來一回,又在夜合巷耽擱了些時候,回來只怕寅時多了!”

常大人不動聲色,眼睛還在那書簡上盯着,卻問:“喜娘何時散的?”

朱諾:“草民聽說了犬子的荒唐事跡,知道一時半刻拿不回犬子,這事本是家醜,傳出去也叫人笑話,便着人賞了銀子,遣散了人。”

常大人鼻子裏哼出來一聲,話是對着那兩個衙役說的:“仵作驗過,林氏後腦被人用重物重擊不止一次,昏厥後流血致死。這時間也在醜時初到寅時末,擊中後腦,那也得有動靜,總不能一個人也沒聽見動靜,給我好好兒查!”話中的意味卻不言而明。

朱諾只做不知道,看着天色不早,尚請常大人用飯:“今日下人們都未能出府,采買之事定沒辦妥,只是粗茶簡飯,還請常大人用些。差役們也辛苦,歇上一刻總不打緊吧。”

常大人還有別的公務要處理,總不能只耗在朱府,他辭了朱諾挽留,先是給朱諾打好招呼:“這些事還未查清,暫且委屈府上的人,這幾日不許出府。”而後正色囑咐差役:“這行兇之人歹毒,只怕還稽留府內,你等給本官看好了,若教兇手溜了出去,哼,也都不用再吃這碗飯了。”

朱諾絲毫不把常大人的做派放在心上似的,恭敬地送走了常大人,吩咐下人備些簡飯招待衙役。

他一轉回內院,只見祥伯正在等着,兩人對視一眼,彼此臉上的神色一樣的凝重。

朱諾已從官府的舉措中清楚地察覺到了潛藏在常大人背後的危機,也就不再多問,只說:“夫人呢?”

祥伯才說:“夫人還被拘着……”剩餘的“問話”兩字還沒出口,秦氏已提着劍進了門,祥伯眼見不好,秦氏盛怒,他并不敢阻攔,只尴尬地咽下了話頭,拱了拱身,退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沒有按時更新,鞠個躬。今晚同學來,他在的時候我自然要三陪(陪吃陪玩陪逛),沒空更新,還不知道他待幾天,總之他走了我就好好更新。

這章沒有朱離同學多少事兒,因為他還沒搞清楚這中間的貓膩,下一章他就出來了,然後見烏桑也就不遠了。這個慢熱的節奏,到現在都沒滾個床單啥的我都能把自己急死了。

好險,差點又忘了申請榜單!希望下一期不會輪空,麽麽噠!

☆、風波驟

祥伯走了不兩步, 就聽朱諾在後面叫他,他折回去,看屋裏兩人劍拔弩張, 便不進屋,站在門外聽朱諾吩咐他:“拿些稀罕物件兒, 再去趟官府。”

祥伯欲言又止,朱諾已哼了一聲:“常大人是老官場, 差事銀錢兩不誤, 這道理他懂!”

朱祥應了一聲,朱家這情形非常不好,讓官府拖延些時日非常必要。

他轉身走了兩步便聽見身後的争吵,許多是老生常談的矛盾,他心裏都清楚,無暇再聽, 只在去官府之前, 先拐去看了趟朱離。

官府的差役這時辰都歇了下來, 等着朱家的一頓午飯,朱家的少爺倒是比官差還勤勤懇懇, 竟在官府問過之後, 挨個兒訊問自己院裏的丫鬟小厮, 朱祥說不出悲喜,只在心裏嘆了口氣。

朱離看見他倒很是關切,撇下被問地一臉茫然的丫鬟迎了過來,上下看了一遍朱祥:“祥伯, 官差沒為難您吧。”

朱祥只在唇角笑了一下:“現在只是問話,為難我做什麽!倒是少爺,換身衣裳歇一會兒吧,查案子的事,還有官府的人在呢!”

朱離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還是大紅的喜服,只是這一夜一日過去,衣衫早被揉搓的發皺,更沾了許多污漬在上頭,想起從昨夜出了朱府去倚歡樓到現在,他都沒來得及洗漱沐浴,真是形容狼狽的緊,他有些窘迫地摸了下額角:“早日查清總好些,祥伯,娘親那邊,問完話了麽?”

祥伯:“夫人正和老爺……說話呢,少爺洗漱後過去也來得及。”

朱離應了一聲,他向來和秦氏親厚,自知他這般憔悴邋遢地去見秦氏,秦氏定然心疼,先去整理了自己儀容,換了尋常幹淨的衣裳出來,才去了裏院。

裏院外只有兩個被問完話放回來的丫鬟,先緊忙往屋裏禀了一聲:“少爺過來了!”

朱離走進院裏,只聽屋裏一聲脆響,而後靜了一陣,秦氏已從屋裏走了出來,手中帕子在額上遮些,還笑着問他:“猴兒,你還好吧?”

朱離看出輕紗的手帕下秦氏一雙眼眶通紅,不由讷讷叫了一聲:“娘親。”

秦氏笑着推了他一把,“你來見你父親?去吧,他在屋裏,小心着說話!”

朱離只看着秦氏瘦削的身影出了門消失不見了,心裏還有些消沉。

外人都說徐州朱家家室安寧,朱家家主與夫人相敬如賓,舉案齊眉,他确實很少看見父親與母親有口角争執,卻也沒見過他們如同柳城夫婦那般親切和睦過。

朱離強迫自己不去想這些,先去給朱諾請安賠罪。

朱諾坐在那裏神色淡淡的,沒再苛責他,也沒安撫他,只說了兩句話就打發他去陪秦氏了。

朱離再去見秦氏時,秦氏已上了新妝,看不出之前的傷心頹喪,留朱離一起吃飯,且着實安慰了朱離幾句。

秋日天氣漸短,等下人撤了碗筷,已是未時正,朱離聽着外面衙役們開始行動,他勸慰秦氏:“娘親,您別憂心,這件事情自有官府徹查的。”

秦氏只笑了一下:“是啊,官府!我才聽說你還在問屋裏的人,怎麽,你有什麽想法?”

朱離有些無奈:“沒有。只是那林步月到底死的冤枉!娘親,若不是兒子混賬,新婚之夜跑去了倚歡樓,林步月就不會死罷,都是兒子行事孟浪惹的禍!兒子想着多問一問,早日破了這案子,也好給林家一個說法。”

秦氏在朱離頭上摸了一把:“沒有千日防賊的,要是有人真要林步月死,你哪能看得住!再說……”秦氏又打住了話頭,低頭笑了一下:“也罷,你想跟着官府查一查,那就去吧,人家都開工了,去吧!”

朱離一徑告辭出來,看官差們挨個兒問朱府裏剩下的仆婦下人,他一過去便被攔住了,卻是根本不讓他近前,不讓他參與。

朱離見跟着官府問訊行不通,正想自行其是,哪知啥聽聞被派去問詢賀喜賓客的官差和那些人起了矛盾。

當日來朱家賀喜的不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俠士,便是生意場上的人精,哪個能是個尋常官差唬得住的,一有人反抗,便有人推波助瀾,一時間鬧了起來。

朱離從中調停,賠了不少的不是說了不少的好話,人家到底看他是朱家少爺的面子,才肯和官差們說上幾句話。

這波官差見朱離還有這能耐,這才讓朱離留在跟前幫忙,挨個兒問完了賓客,已是将到酉時,朱府這邊的人都問了個遍,卻也沒什麽可疑的人。

官差們累了一天,這時也都收了工,只是還派圍着朱府,裏面的人一概不許外出。

朱府的人已經問過了,明日官差自然要問林府的人,要問喜婆喜娘,送親的人等等,朱離一邊想着,一邊順路拐進了一邊的偏房,是官府劃出來隔離林家陪嫁人家的地方,那些人各個看着朱離的眼神十分不善,朱離無從辯解,只得恭敬致歉。

隔着一道院門,裏面住的便是喜婆喜娘,這些人還跟他先時一樣,一身顏色鮮亮的衣裳,無法洗浴,身上的胭脂氣聚在屋子裏熏人欲醉,這時飯菜端了上來,沒人看見朱家少爺,都迅速圍聚了過去,只一個瘦削的喜婆走了兩步,回頭看了朱離一眼,她倒不去吃飯,繞過衆人回了屋裏。

朱離不禁愣了一下。

朱家出了這樣的事,連累所有人被拘在朱家不得自由,旁人怨憤也是應當,只是這個喜娘對他的怨憤格外不同!

朱離無奈地搖了搖頭,恰有小厮來尋他,他便轉了回去。

這一日府中菜蔬沒有進賬,又耗費巨大,廚房費盡心力,做的是桂花粥,聞着一陣馥郁的香味,朱離吃了兩口,才覺心情舒展了些。

第二日清早官府的人便又浩浩蕩蕩地來了,朱府門上的守衛也換了一輪。

朱諾使得力氣也不算白使,這一日官府雖然照常來問話,但對已經問過話,排除了嫌疑的賓客們,官府終于允許他們離開朱家了。

雖然離開之前經歷了一番排查,但有朱諾殷勤致歉,有朱家随手送的禮物,賓客們大都心情舒暢地走了,只是朱家的人還不能外出,未經盤查的人不許外出罷了。

今日衙役們分了幾波,去問林府陪嫁的問林府陪嫁,問喜娘喜婆的問喜娘喜婆,只是官差們大概回去後得了訓示,這次再也不許朱家少爺摻和了。

好在這次審問的這些人都是些市井百姓,稍微有頭臉些的,也不過是林府裏的婆子,翻不出什麽浪來,不需要朱少爺調停。

朱離在那隔離了林府陪嫁和喜娘的院子門口悵嘆一聲,悶悶地轉身離去,才走了兩步,便聽見裏面一片喧嘩,卻是喜婆裏有人犯了急病,耽擱不得,正往外面擡去。

朱離見那被擡出去的喜娘躺在門板上渾身抽|搐,口角流出一串血沫,這等人命關天的事,他忙過去搭把手,卻見那喜婆難受地揪着自己衣領,一雙手背上掙出了幾股青筋,臉色也是一片慘白,微開的眼眸裏一點神光都沒有,這可不是昨晚那瞪了自己一眼的喜婆!

朱離疑惑間,已跟着擡着木床的人走出了那一排偏房,遠離了那些脂粉香味,微風輕動間,朱離聞見一陣似有還無的香味,再看那喜婆時,慘白的臉上泛出一陣暈紅,額角鼻上布滿汗珠,嗓子被堵住似的憋着氣,這症狀是……

朱離心頭念頭只轉了一轉,已伸手拽住了門板,他轉身吩咐:“問廚房要些催吐的東西,還有糖水,快!再去請個郎中!”

差役們大眼瞪小眼看着他,他哪裏還有空細說,只匆匆說了一句:“這是食物中毒!”便一邊從背心上揪起那喜娘,一邊在她中脘、建裏等穴位上重重敲了幾下。

那喜娘被朱離提着,登時嘔吐了起來,差役們嫌肮髒,都躲遠了幾步,朱離卻不敢松懈,還在那人穴位上按着,那喜娘只掙得眼角泛淚。

不一時祥伯便帶人提着催吐的藥水趕了過來,一看朱離衣袍已沾了污漬,忙拉了一把朱離:“少爺,小的來吧!”

朱離體諒朱祥,自己已沾了穢物,也沒必要再帶累旁人,朱祥拉了他幾次他都無動于衷,自己動手灌了那喜娘一嘴的催吐藥,拍着背逼着那喜娘嘔地昏天暗地。

救命要緊之際,再也顧不上男女之防,那喜娘吐得又難受,又被折騰地沒了力氣,咬着牙關不張嘴時,朱離便硬用手勁捏開她的嘴,幾次下來,那喜娘兩頰下面已腫起了青痕,旁觀的人都覺得疼。

朱離灌那喜娘喝下最後一口催吐的藥,看那喜娘已吐得只剩下黃水,才将她拖到離穢物遠些的地方,也不顧那喜娘掙紮,硬灌那喜娘喝糖水。

他也是閑來無事看到的偏方,此事事态緊急,只能先試上一試!

旁人在一邊,一面是懸着心記挂着這喜娘的生命安危,嗔怪朱家請的郎中還不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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