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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緊推了他一把:“我還病着呢!”跳起來去洗漱了。
這時候才想起自己病着實在客氣,但烏桑也肯繞過他,只伸着兩腿閑閑坐在床榻上看朱離洗漱:“聽說通縣有銀杏樹林,我們去看吧!”
他也是聽說,從下蒼霞山便疲于奔命,哪有閑暇去賞景。
朱離卻頓了一下,這一日一夜的暢快心緒頃刻化為烏有,聲音有些低:“今年去不成了,烏桑,我得回去……”
烏桑這才從記憶深處勾出朱離來這裏堵截他的目的來:“是林……”他已忘了那人姓名:“新娘的事還沒完?”
朱離這才就着一碗苦澀的草藥将家裏的變故給烏桑講了一遍,他順着講述理出些思路來:“那個假喜娘必然有問題,該找機會問上一問。而且……”
烏桑點了點頭:“還有靈琪。”
朱離如今還不知該如何面對靈琪,只是對這名字還分外敏感:“靈琪怎麽了?”
烏桑只陳述疑點:“他明知那是人生大事,卻選那一晚上将你引出去,而新娘又在這一夜慘死!”烏桑只說到此處。
他還摸不清這個小倌兒在朱離心裏的位置,他和朱離才好起來,他不想為此引起朱離不滿,可這未免叫他憋悶。
朱離想着和靈琪相識數年來的點滴:“只怕是巧合,他一個身陷泥淖的人,哪有本事……”烏桑雖則臉上沒有變化,朱離還是從他神色裏覺出一些不快來,他在烏桑手背上敲了一下:“嘿,你有懷疑盡管說出來,我不生氣!”
烏桑觑着朱離神色不想故作大方,這才說道:“若不是巧合,便是與別人合謀。”
這點關竅朱離能不知道?他是刻意不疑親信之人吧。
朱離聞言卻點了點頭:“靈琪接觸的人繁多複雜,這倒有可能。”
他說着想起這件事發生以後的種種不合理,府上的人都瞞着他避着他,唯有烏桑能叫他傾訴商議了:“我雖不理家裏這一攤事,但也知道徐州官府與家裏甚是相好,但這次遇事,常大人卻态度反複,只怕他們是以朱家命案相脅,圖謀朱家的什麽東西,只是朱家除了那幾攤生意,還有什麽好圖?!”
若只是要銀子,得有多大的胃口,才能讓朱諾被官府羁押那麽久才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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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桑聞言想起那個胡人的話,不由多想了一些,朱家這事只怕牽涉複雜,他不禁眉頭輕蹙:“存之,我跟你去徐州罷。”
朱離想起烏桑背上那兩道傷痕,立時搖頭:“不,你回蒼霞山,等府上的事了了,我再來找你。烏桑,你放心,我不會反悔。”
烏桑看朱離已吃完,卻已去結賬:“我離回去還有些時日,我也有事要說,咱們路上詳談。”他這人長在蒼霞山,是漂泊的老手,等朱離收拾完自己的一個小布包,他已買了馬匹馬車,置辦了幹糧,只等朱離上路了。
朱離看着馬車:“離你會蒼霞山還能有幾日時間?駕馬車才能走多遠!”
烏桑将他塞進馬車,自己坐在前面趕車:“若你再病一次,更耽誤時間。”他駕車走出老遠,朱離還在車廂裏沒有悶着,烏桑不由探頭進去:“少俠,我先傳訊到蒼霞山,再陪你去徐州,等朱家事一了,你再陪我上蒼霞山,這樣可好?”
烏桑背上的傷痕總在朱離眼前浮現,揮散不去:“我陪你上蒼霞山有什麽用,若你受責罰,我哪能攔得住!”
烏桑見此時外面陽光舒适,又将悶在車裏的朱離拉了出來,兩人并肩坐着時,他一只手臂環過朱離腰身牽着纜繩,一手虛虛揚着馬鞭:“其實沒那麽慘!”
朱離不吭聲,顯然是不信。
烏桑回首往事,若說蒼霞山不是水深火熱之地,确實不能服人,馬車颠着晃着走了許久,他也沒想出辯詞,只側首在朱離臉頰上親了一下:“少俠,我想和你回徐州,若你府上的事有了變故,官府就算盯着你們,也防備不了我。”
這算不算參與江湖紛争呢,這算是朱家家事吧。
朱離始終也不松口,烏桑嘆了口氣:“你說官府或許是觊觎朱家某樣東西,而你成親那幾日我恰巧在徐州遇上胡人。那胡人自稱乞合,我認得他,我能……”肩上一重,是朱離靠了過來。
朱離眯着眼睛盯着金黃的秋陽:“好啊,你陪我回徐州,咱們盡快了了徐州的事,而後我陪你上蒼霞山,要打要罰,我盡陪着你。”
什麽胡人什麽乞合,若真要查起來,烏桑不在也不是不可,只是要烏桑這人費盡心思說這許多話,也不易了!何況此時初嘗歡愉,誰能舍得分開。
烏桑這才松了一口氣,在朱離腰上順了兩把,駕着馬車狂奔,等朱離風寒痊愈,兩人便棄車騎馬,一路風馳電摯,毫不停歇趕往徐州。
這一路上休憩之時,烏桑便将自己在徐州遇見胡人,以及胡人所說都跟朱離通了消息:“那乞合說,《仰止書》确實是用密語寫成,裏面記載的事關乎胡人朝政,而那解開《仰止書》中密語的東西,有傳言說就在朱府。”
朱離瞬時想起,《仰止書》的事,他只在倚歡樓和靈琪提起過一次,可靈琪救過他的命,與他交往數年,他讓烏桑說出心中疑惑,自己不生氣是一回事,但要叫他自己懷疑靈琪,他是怎麽也不肯。
再說,那《仰止書》關乎胡人朝政,卻和徐州官府有什麽關系,和林步月一個待字閨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姑娘又能有什麽關系!
烏桑只是點到為止,況且也無确切證據,此時不便多說,只想着到了徐州,親自去問一問那小倌便得知了。
兩人到徐州後分頭行動,朱離先回府視察情況,烏桑卻到徐州去找那個叫乞合的胡人,待更深夜靜,兩人約定在朱府後不遠處一處荒棄了的古亭相聚。
烏桑到了那古亭等了許久朱離才潛出來,他一把捉住朱離手腕:“我以為你出不來了!”
朱離一路急奔,此時喘了口氣,神色卻不輕松:“沒那麽糟糕,胡人那邊怎麽說?”
“胡人說他們在你成親當夜确實潛進了朱府,不過并未去新房那邊。”
朱離嘆了口氣:“我那夜人事不省,後來才聽說府裏進了賊,還不止一夥,鬥毆中死了兩人,便是胡人。”
“兩撥都是胡人,一撥是乞合的人,另一撥乞合說是白落的人,白落是胡人裏的一員大将。”
朱離:“白落是一員大将?這《仰止書》是羅家從将軍府偷出來的?那乞合又是何人?”這《仰止書》在胡人那裏看來确然重要,不怪乎羅家逃亡之前要盜書,楊家為了這書要滅羅家滿門,也難怪楊家事了後,有人來搶《仰止書》!
只是這樣重要一本書,解開他的鑰匙又怎麽能落到朱家手裏?朱離可自知朱家往上數上三代,也沒有入朝當官的人,更和胡人沒什麽關系!
烏桑只道:“乞合是這麽說的,但也未必可信。”他看了一眼朱離,想了想,還是先問朱離:“府上怎樣?”
“母親說官府緝拿了那假喜娘,那假喜娘快要招供了。朱府外面的衛兵還在,下人們依舊不能出門,官府的人暗中還是盯着朱家人的行動,娘親要問林氏的陪嫁人等,也尋不着機會,還有……林步月已草草埋了,進了朱家家譜,”
烏桑略過林步月那一段,只當沒有聽見,他微微蹙眉:“就算屈打成招,這幾日功夫也夠叫那個喜娘招供了。”
朱離也點了點頭:“府上叫外面的夥計暗中查訪,那假喜娘叫周興懷,是黎陽縣人,院試中了,還是個秀才,他家中清貧,交往的人也單純,全看不出來有什麽古怪。”
烏桑看朱離神色悶悶,問他:“你還回去麽?”
“不回去,母親叫我暫時不用回府,在外面還自由些”朱離嘆了口氣:“烏桑,她總以為我還是小孩子,這是變着法子叫我回避。”
烏桑不由得在他頭上拂了一下:“少俠,你厲害的很,哪裏是小孩子!你別多想,咱們在外面确實好行事些,走吧!”
朱離順着烏桑的摟抱往前走,也不問去往何處,反問:“你還有什麽事沒說?”他不等烏桑否認,先捏出證據來:“你問我府上的情況之前,明明欲言又止!”
烏桑笑了一下:“我去了倚歡樓,那靈琪已被一個過路的富商贖走了!”
朱離也知如今再說巧合有些自欺欺人,只問:“還有什麽?”
“據說靈琪在倚歡樓地位不低,只因在一次接客時受了損傷,倚歡樓才肯少要銀子放人。”烏桑捏着朱離肩頭:“這些事,大約就是在令尊被官府稽留那幾日裏發生的。”
朱離臉上看不出什麽來,烏桑也覺出他的低落,不由寬慰他:“那小倌兒未必是有意背叛和你的情誼,只是人在矮處,焉能不低頭。”
朱離笑了一下,心裏卻是清楚人和人是不一樣的,當時在逞州柳府門前,他和烏桑豈是沒有陷入困境,只是他還有勇氣斬下一臂來保全烏桑,烏桑亦能豁出性命一搏。
但朱離還是應和烏桑:“他或者真有不得已。”
烏桑嗯了一聲:“這事看起來确實複雜,多想無益,不如今晚好睡!”
朱離打起精神,這時府上的人都動不自如,朱家雖則有名,到底是布衣百姓,這個時節若和官府公然作對,定然只有死路一條,此時留他在外面反倒好些!
朱離習慣性的與烏桑商議:“咱們明日得想法子問一問林氏的陪嫁人等!”
烏桑嗯了一聲:“再想個法子混進官府大獄,那個周興懷也該一見。”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本章作者并沒有話說,周六休息,就是明天,後天繼續,快節奏跑劇情,我保證。
然後,再一次感謝看文,收藏,留評,投雷的人,謝謝,鞠躬。
我感覺再也沒有新讀音了,我就靠着和你們幾個插科打诨寫文了,所以特別感謝!
恩,我同事看完了默讀,說灰常好看!
☆、君有意
烏桑一個殺手, 原本過的是刀尖上跳舞的日子,本該颠沛流離,餐風飲露, 哪知他這一夜卻選了一家隐藏在徐州城裏的大酒樓,客舍幹淨舒适, 小二即便深夜被打擾,也綻開一張如花的笑靥迎客, 熱水毛巾和茶點, 一樣不缺地送了進來。
如此良夜漫漫,實在值得一場纏綿,可惜兩人都奔波地身困體乏,跌在床上只顧得将頭湊在一起,便睡了過去。
次日醒來時才覺精神足些,清早的悸動有些難忍, 朱離側頭看時, 烏桑眼眸緊閉, 正睡得香甜。
烏桑長相俊朗,輪廓明晰, 平日看着冷漠肅殺, 此時晨色稀薄透進來, 烏桑看着還是冷峻,卻冷出幾分平和來,朱離難以自禁,湊過去要親他, 只動了一動,卻見烏桑唇角帶笑,倏地睜開了眼睛,滿眼都是促狹。
朱離驚地退開半尺,止不住地笑出了聲:“你賴皮!”
烏桑早湊過去捏住了他的手,眸子裏沉着的笑像寶石,印着朱離舒爽的笑臉:“少俠,這時候不能逃!”
朱離只覺得一只手已順着他腰際往後滑落了,他與渾身的輕顫裏分出一點神志,潋滟的眸子看住烏桑:“烏桑~”輕聲軟語的求肯。
他不是不肯,卻還是有些怕的。
烏桑和他對峙半晌,朱離只覺得自己的腰要被烏桑捏斷了,烏桑卻在這時嘆了口氣跌在他胸膛上,埋首在他脖頸裏,洩恨似的咬了一下:“好了,你來吧。”他話語輕柔帶着哄弄,說話間帶着朱離翻了個身,兩人位置已經颠倒。
朱離那樣看着他,烏桑都覺得再不答應他都要天理難容了。
正面相對,連對方的神情都看地清楚,依舊疼多一些,但朱離迷醉時一聲一聲叫他烏桑,輕柔的,動情的,溫暖的,占有的,狂喜的……
烏桑還不知道他的名字被人叫出來,能這樣的千回百轉,一切便也值得了。
兩人盡興後稍事清理,便起床籌劃正事。
要偷偷溜進朱府審問林氏的陪嫁而不驚動別人,只能在飲食裏下藥。
他倆在朱府之外,能接觸的只有運往府上的菜蔬,可安神催眠的藥不過如此,放在菜蔬上,這些菜蔬在廚房洗過一遍兩遍,定然也不管用了,只能扮作送菜的人混進廚房,将藥下進廚具裏。
朱府門前有官府的人把守,要混進去,朱離顯然不是合适的人選,他是朱府的少爺,就算喬莊改扮,也難保不會被人認出來。
這事只能落在烏桑頭上。
朱離仔細畫好了府上的布局圖,指明了林氏陪嫁一行被稽留的位置,又給他描述了自己屋裏幾個可信小厮的模樣,以防他離府多日,這些人若被換了地方看守,烏桑也能找人幫忙帶路。
但要将烏桑喬裝改扮也非易事,烏桑這人身姿修長,臉色冷峻,又不願與人多言,即使朱離已将一身市井小販的破爛衣裳套在了烏桑身上,也依然叫人難以相信這人是個菜販子。
這人即便落魄邋遢起來,也該是敗落的富人家曾豢養過的打手。
烏桑倒不覺別扭,系緊了腰帶,在臉上挂出一副不耐煩來,沖着朱離嚷了一句:“不買不許挑揀!”還瞪了朱離一眼。
倒有幾分像個淪落街頭的惡霸!
烏桑嘆了口氣:“這些東西,我原本在蒼霞山上都學過。”有幾分本事不精時的歉意。
朱離心下了然,靠近烏桑身邊替他扯了扯衣裳,安慰他:“過得去了!”
烏桑這人武功不錯,易容改扮這功課卻顯然學得不精,不過糊弄外行人倒也能應付了。
兩人又在烏桑臉上多下了些功夫,趁着天色蒼黑,這才放烏桑出門。
朱府下人不許出門采買,府上一應菜蔬吃食,都有官家指定的幾家菜農來派送,前日下午便送晚上和次日的菜蔬。
烏桑倒也想學着朱離的樣子拿銀錢來賄賂,只是他畢竟沒有朱家少爺那般手闊,而況也懶得講好話,只将送菜的老農在半道綁了,他推着一推車菜,往裏摻了好些爛菜,這才往朱府送去。
門口官兵見來了生人,少不得喝住了盤問,烏桑只裝作個混蛋不孝的兒子,沖着官兵胡亂嚷了一通,說若不是家裏老父身體不适送不了菜,他還懶得送菜呢!
門口官兵哪能将送菜人的家事理得清楚,看烏桑不像話,罵了兩句便放他進了朱府。
廚房的人看着烏桑送來的菜蔬品相不好,難免起了口角,烏桑言語粗俗,對着廚房的人一通嘲諷辱罵。
朱府的人都被官府圈在裏面出不去,憋着一肚子氣,這時候連個菜農都來欺負人,還哪裏忍得住,推搡之間烏桑跌進廚房,撞上竈臺,已将藥放了進去,這才裝作外強中幹,懼怕對方人多的樣子,認輸走了。
烏桑出去在朱府後的那荒棄的小亭裏隐逆着,只等更深人靜,連廚房後小角門上倚着的官兵都睡熟了,他才溜了進去。
官府畢竟不好混進去,常大人又态度反複無常,朱離不敢貿然行動打草驚蛇,只能快馬加鞭趕往黎陽,去打聽那個周興懷的消息,但他也不敢大張旗鼓,只能先到黎陽摸清了地方,再趁夜行動。
朱離從黎陽回到徐州時已近午時,料想烏桑一夜未眠,定在客棧補覺,他怕吵醒烏桑,靠近屋子門口時刻意放輕腳步,哪知推開門後烏桑卻已應聲坐了起來。
朱離順手掩上了門:“吵醒你了?”
烏桑從床上溜了下來,替朱離解開外裳:“我已睡了一上午了!你擦把臉吧。”遞上半濕不幹的布巾來。
烏桑接了布巾在臉上抹了抹:“餓麽?先吃點東西吧。”
兩人就在客棧叫了些酒菜送進來,朱離替兩人斟酒:“那送菜的老農你怎麽處置了?”
“綁了。”烏桑随口回答,端起酒杯飲了一下:“今早給他送了吃的,過段時間再放吧,我還有些事沒問完!”
朱離笑笑沒再說話,綁就綁了吧,記得送吃喝就好:“你那邊順利麽?林氏的陪嫁還在原來的地方麽?”
烏桑:“還在。我問了一半。”烏桑頓了一下:“少俠,這些人你都熟悉麽?”
“熟悉算不上,只能勉強知道姓名。”朱離往烏桑碗裏夾了幾塊兔肉:“吃完再說吧。”他也餓了。
待飯菜都撤下去,兩人才能互通消息。
烏桑:“我問了那麽多人,只有一個細瘦的丫頭嘴最硬,人吓得直哆嗦也不肯說實話。”
朱離回想了一下林氏陪嫁裏“細瘦的丫頭”是哪一個,卻發現那幾個丫頭都細細瘦瘦:“她叫什麽名字?”
“惜煙。”烏桑做的是殺人的生意,除了在林步月這個名字上稍有失誤外,他認人記名上向來不出差錯:“她說她是個灑掃丫鬟。”問話時除了咬定自己沒殺人,她什麽都不肯多說。
朱離想起那個丫頭來,确實細瘦,細瘦之外還有些嬌怯弱病,細柳扶風一般,時常戰戰兢兢地,極易被驚吓的樣子:“我聽說就是這個惜煙早上到新房門口叫門時不見人應,倒聞見了血腥味,她覺出不對,推門進去時就見了那一幕,想來被吓得不輕!林氏的人我只在那幾日暗中調查這事時稍微留意過,并不知他們各司何職。”
新娘娶進來還未洞房便先撒手人寰,接着朱家便牽扯進了官司裏頭,各路人馬都被分開羁押,朱離就算有心,只怕也無暇顧及這一群人了。
烏桑順手在朱離臉上摸了一下:“這事她沒必要撒謊。”
朱離撐着下巴嗯了一聲,說話時有些含糊:“說起來,林氏新進門頭一夜便殁了,他父親竟沒鬧事。”
烏桑:“她父親是官府中人,林步月出事後又立刻有官府插手,她父親……可能為了體面。”
那時候若還去朱府搗亂,可不是擺明了不信徐州官府!
朱離卻想,還該好好打聽一下這個黎陽縣的主簿。他先時抗拒婚事,一應事情都憑着朱諾擺布,從未上心,這時候才覺出自己知道的太少!林氏入了他朱家宗譜,黎陽林家便算他岳家,他對這家人卻幾乎一無所知。
朱離抛開這事,問烏桑:“別人怎麽說?”
烏桑手指在桌面上輕輕一敲:“少俠,新婚早上輪得到一個灑掃丫頭來叫門?”
林氏是官家出身,他帶進朱家的丫鬟确實不止惜煙一個,按說新婚這一日早上要敬茶改口,怎麽少得了貼身丫鬟的伺候!
朱離:“惜煙怎麽說?”
烏桑:“她說她去時林氏的貼身丫鬟不在,她才自作主張,自己叫門的。她還說林步月在黎陽林府時平易近人,對這些規矩并不嚴苛,她雖是灑掃丫鬟,但也不是沒有貼身伺候過林步月,并沒覺出這有什麽不妥。”
朱離眉頭微蹙:“林氏的貼身丫鬟叫……夏天,涼夏……什麽夏,你可問了?”
烏桑笑着在他頭上拍了一下:“抱夏!”朱離這倒真是勉強知道姓名了:“我問過了。”
烏桑:“她說她忙了太久,喜娘散了之後她去屋裏伺候,之後她便回去偷偷睡了一陣!”
“喜娘走後她還去見了林步月?一個人麽?”
“不是,和林氏的陪嫁婆子一起,大約是你那晚出門後不久。”抱夏是個生的十分秀麗的丫頭,烏桑想起他問話時這女子還未開口便兩眼泛紅的可憐模樣,他為此旁敲側擊問過林氏的陪嫁婆子周媽媽,周媽媽說,抱夏與林步月年紀相仿,打小伺候林步月長大的,與林步月感情匪淺。
朱離唔了一聲,一時理不出頭緒來。
從黎陽縣到徐州路遠,伺候的人只怕比新娘還要早起,折騰了一日,又在新房門口等着半夜,得了主人家的指令說不用再等着行撒帳等禮節後,只怕都恨不能狠睡一場,這樣想來那抱夏所說并無不妥。
朱離有些困頓,飲了口茶解乏:“旁人呢?”
烏桑見他這樣,長話短說:“旁人證詞都一致,陪嫁的婆子們住的相近,問過的一些都相互作證……你要睡麽?”他看朱離一臉倦色,笑了一句:“少俠,下次不要逞強,我來就好!”
朱離撐着睡眼,愣了一陣才反應過來,哼了一聲,也不理烏桑調侃,起身轉了兩圈才清醒些:“不睡,叫杯濃茶就好!”他坐在烏桑身後,後背一仰靠在烏桑身上:“你說還有沒問清的事是什麽?”
烏桑微動了一下,讓朱離靠的舒服些:“大家都睡沉了,惜煙比別人更體弱,她怎麽還那麽清醒!昨晚沒來得及問,今夜再問吧。”
烏桑嗯了一聲,小二送進茶水來,他也靠在烏桑身後坐着沒動:“惜煙,一個灑掃的丫鬟能和林步月有什麽仇怨呢!”
烏桑轉手将茶遞給他:“問了就知道了。你那邊呢?”
烏桑飲盡苦澀的濃茶,好在有烏桑及時遞上山楂圓子,他這才覺得好些:“周興懷家中只有老母,他與我說了好幾個與周興懷交往密切的人,我問了一圈,重要的事情沒有,但這其中卻有個人不對!”
烏桑不知怎麽覺得“不對”這詞着實可愛,笑了一下:“怎麽不對?”
兩個人靠在一起,說話時胸腔震動,能帶動彼此的,烏桑這一笑,朱離背上一陣輕顫,他也跟着笑了一聲:“他們都說周興懷與一個叫葛同的布衣交好!旁人知道的事情周母不會不知道,但她卻只字未提!”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我有很多話,自卑的,頹喪的,勵志的,雞湯的……寫完了再說啦。現在強撐着賣個萌~喵兒,謝謝你們陪伴我!嘿嘿~
☆、君有意
烏桑聽着朱離在他背後的敘述, 問了一句:“葛同?”
不知這事怎麽又牽扯到了葛同這麽一個人。
朱離聲音都有些含糊了:“我還沒問清楚呢!”顯見是困到極致,還在強撐。
烏桑手伸到背後将人拉了過來:“睡一陣。”這是命令,不是商議了, 半夾着朱離放在床榻上:“這麽勞累,何必來回折騰呢!”
從徐州趕到黎陽, 又在奔波一夜之後從黎陽回到徐州!
朱離笑看着烏桑,學着烏桑的口氣:“你說呢?”
烏桑沒說出什麽來, 只是扯過被子也上了床, 往朱離跟前擠了擠:“睡吧!”
兩個人緊挨着,飯後的困頓和奔波的勞累擁裹着朱離,他鼻息之間是烏桑身上的氣息,這氣息微弱地幾不可聞,卻叫人安心,他極快地沉入夢鄉。
烏桑卻沒睡着, 他伸手摟了摟朱離——朱離方才話裏的意味, 比起在逞州柳家門前, 朱離為維護他而笑談之間要斬掉自己手臂,實在算不得什麽, 可他得知這世上有人對他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卻比那時要更歡欣鼓舞。
那時朱離一舉一動, 只怕為着俠義正道多,為着他少。俠義正道之情,他還可以死相報,反倒撇去了這些大道大義, 朱離待他的赤誠之心他更珍而重之,簡直惶恐,不知所措。
他看着朱離沉睡的容顏,在他額角印下親吻,陪着他躺了一陣,叫醒了朱離:“少俠,我該去送菜了,你再睡一陣!”
往朱府送菜須得下午,廚房要操持阖府人等晚上的吃食,菜送遲了誤事。
朱離還帶着幾分迷糊,捏着他手腕想了一陣才輕聲呢喃:“你萬萬小心。”
萬萬,小心。
烏桑受不住朱離這輕言慢語,不經意似地誘惑,在他唇上輕咬了一下:“嗯,知道了。”
他走時又給那本來送菜的老農帶了些吃食。
等夜□□臨,烏桑又溜進了朱府,他昨夜來過一次,這次算是輕車熟路,但摸進了那稽留林氏陪嫁一行人的院子時,卻見門口的官兵們個個神采奕奕,正與抱夏和幾個陪嫁的婆子閑磕牙,那官兵還不覺有何異常,抱夏卻分明神情緊張,眼神往四處飄着。
看來他昨夜來過之後抱夏倒是起了心思,雖不敢叫破,但也暗中想着法子阻止他來查此事。
這小院隐在一個月洞門內,只有一處入口,官府守衛放在這院門口的不過四人,烏桑一個武術精絕的殺手,随身也不像青槐那樣時常攜帶藥物,只能另想它法!他要悄無聲息放倒這四人倒不是不能,但守衛周邊圍着的丫鬟婆子只怕會受到驚吓,到時候叫嚷起來,烏桑反倒成了被動。
他倒不怕被圍被堵,只是目前還不知官府究竟意欲何為,還不敢打草驚蛇。
這等事有些憋屈,烏桑眉頭輕蹙,只得去找朱離院裏幾個那幾個據說可信的小厮來幫忙。
那小厮這半夜也想不出能有什麽法子來驅散衆人,正在惆悵,忽聽外面喧鬧頓起,說是一處別院走了水,正在那稽留林氏陪嫁一行人的間壁。
烏桑以為此事是有人縱火,是要引起混亂逃出去,忙撇下朱離院裏的小厮,要趕去阻攔,但他才一出門,卻被人攔了個正着。
迎面相逢,本能使然,烏桑不敢拔劍,但手上招數卻不弱,直奔對方咽喉,對方反應迅捷,避了開去,兩人連鬥了三招,對方不再戀戰,避過烏桑,側身一滑,進了屋裏。
屋裏小厮見着來人,也驚了一跳,躬身行禮:“夫人?”
秦氏嗯了一聲,側身看時,烏桑頓時站地筆直,行禮時四肢僵硬地像幹枯的樹杈,但面上還算鎮定:“得罪了!”
烏桑何嘗不知所謂“夫人”是指朱離的母親!
秦氏只上下打量了他幾眼:“近幾日有胡人的爪牙混進府裏,上下都不安寧,下迷|藥這事,莫再幹了。”秦氏說話含着一點笑,聽着并不嚴厲:“存之可好?”
烏桑聽迷/藥一事被叫破,臉上一熱,又心下疑惑秦氏态度,但聽秦氏問話,還是順口答了:“他去了黎陽打聽消息!”
秦氏嘆了口氣:“這事查清真相又有何用,可惜存之,我勸他不動!”
烏桑心裏一動,徑直問道:“那朱家與《仰止書》有何關系?解開《仰止書》密語的東西究竟是什麽,在不在府上?官府意欲何為?”
秦氏神色一頓,卻沒再回答,只側首道:“人已經引開了,你還不去別院?朱府脫身不易,你勸存之離得遠些。”
烏桑話未出口,只見秦氏臉色一頓,眼神示意,自己已側身躲了一下,烏桑反應迅捷,也避開了,只那小厮行動遲緩,蹲在了地上。
片刻功夫,便見外面人影挪動,一豆燈火在窗口門外各湊近瞧了瞧,便又退開了。
秦氏只等外面的人走遠了才道:“民不與官鬥,你勸着存之些。”她已開門走了出去,烏桑不敢硬攔,也知攔了無用,只得眼睜睜看着秦氏幾息之間走遠。
他暗自揣摩着秦氏的話,朱府的官司牽涉官府,官府圖的是什麽,難道也是《仰止書》?可乞合明明說《仰止書》關乎胡人朝政,又和徐州官府有何牽扯?和黎陽縣一個主簿有什麽牽扯?和林步月有什麽牽扯?!還是乞合對他言之未盡,還有隐瞞?
他和朱離處境一樣,知道其中端倪的人都不肯洩露半分消息,且不是能刑訊逼問的對象,只能自己去尋求答案,他這次徑直去了抱夏屋裏。
他并不敲門,徑直推開門時,直覺腦側一陣疾風襲來,有利器直逼他太陽穴刺了過來!
烏桑出手快如閃電,一手捏住了抱夏手腕,一手奪了她手中利器,竟是一枚銀簪子!
她一個瘦弱的丫頭招式能這樣又快又準,烏桑心裏有疑,立刻還了一招,卻見抱夏竟不知閃避,吓得呆立等死,烏桑收回招式,舒了口氣。
看來這是抱夏這丫頭被逼到絕境的孤勇,她并不會武功。
烏桑拴上門栓,一指逼在抱夏頸間,只要抱夏敢叫出來,他便一招叫她斃命。
朦胧的光線裏抱夏神色憤恨,卻咬着唇沒出聲,門外很快傳來腳步聲,是相鄰那間別院的火滅了之後看守的官兵過來查崗,抱夏在烏桑示意下答了一句“睡下了”,打發了門外的人。
烏桑對着別人時那漫不經心的語調像是在冰裏浸過:“你不想查清林步月慘死的真相?”
抱夏咬了咬牙:“昨晚我反應不及,叫你套了話!此事連官府都在拖延,我憑什麽信你!”她想了想:“只怕是老爺做官得罪了什麽人,這才連累了姑娘,老爺不替姑娘出頭,官府也……”她盯着烏桑:“誰知道你是不是壞人,專門打問消息,好栽贓別人!”
“不信官府,又和官府的人聯手?”
抱夏低了頭:“那是在試你是不是徐州官府的人!”
烏桑不肯輕信,卻也不再糾纏此事:“林步月出事那日,你何時醒的?”
抱夏想了想:“約末寅時正過一點,我想着早上姑娘還要敬茶改口,忙趕了過去,可只走到半路,便聽說,聽說……”她說着眼眶泛紅,帶着惱意:“可恨那朱家少爺,竟然一夜未進洞房!若不是他……”
烏桑打斷了她的話頭:“不能怪到朱……家少爺頭上!”他差點說出“存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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