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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家和張家的關系因長公主的态度格外明顯, 縱使兩方都是東宮一派,但不合就是不合。
鐘華甄與張相間并沒有太多往來,她是太子伴讀,是身體弱的小輩,暫時摻和不進朝廷中那些大事。
她那天出門同李煦喝茶,和他說的話只是随口一言,沒想過張相真的會送來拜帖,邀她去丞相府。
而請帖之外, 附上的一封厚厚的書信。
那時是晚上, 飄雪從空中慢慢落下,窗牖緊閉, 厚實帷幔遮擋冷風,鐘華甄長發放下, 正坐在羅漢床上用藥水泡腳,旁邊放個燃碳火的刻雲紋銅爐。
南夫人給她被窩裏放暖腳爐子,問她怎麽了。
鐘華甄把那沓書信給南夫人,道:“你瞧瞧這些人, 是不是有些熟悉?”
她的唇抿成一條直線, 南夫人疑惑接過,低頭看了兩眼。水嬷嬷,方嬷嬷, 萃兒……南夫人一張張翻過, 臉色也越來越震驚, 她擡頭問:“張相送過來的?”
鐘華甄點了點頭, 這些都是她出生那天在長公主身邊伺候接生的侯府老人,有人現在住在東頃山,也有人回了老家,在鐘府的暗中運作下,已經查不到痕跡,但這些信紙上明明白白寫着住址,連家中有幾口人都标得一清二楚。
南夫人難以置信,“這怎麽可能?難道是那天晚上?太子把事情告訴張相了?”
鐘華甄身份是隐秘的,沒人會去查侯府世子出生時的情況,這些事情也不是短期內查就能查清,她搖搖頭,“我們才剛回京沒多久,他就算是告訴張相,張相也不可能在這麽短時間內把這些都查到,在我回京之前他應該就已經讓人動手查。”
“這裏面的人太全了,”南夫人慌張說,“若誰說的話有疏漏被察覺,豈非是暴露了?”
鐘華甄尚且冷靜,斟酌道:“早聞張相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查我出生這些事動機當也不純。事情已經過去十幾年,母親也不可能讓他查出我身份,我想不太明白他為什麽要把這些東西送到我手上。”
她不想摻和進朝政中的彎彎道道,但在他人耳濡目染的情況下,倒也能大致猜到這些權臣心中所想,但張相這一反常态,卻讓她有些捉摸不透。
如果不是別有目的,照他的性子,早該暗中動手。
南夫人心中亂得厲害,長公主既然把鐘華甄當做男孩養,自不會讓人在小事上出纰漏,但張相查到鐘華甄出生上面,這已經夠讓她心驚膽戰。鐘華甄幾乎是在她身邊長大的,暴露身份的危險她最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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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對鐘華甄說:“世子先不要去見他,長公主很快就快到京城,到時先把那天的事情和她說明白再去見張相也不遲。”
鐘華甄頓了頓,知道她在說那晚上的事,擡頭便道:“南夫人,我知道母親不喜太子,這事就算告訴她也無濟于事,太子只把我當朋友,你也不用太過慌張。”
南夫人手握緊信,說:“可世子待他……”
“夠了,”鐘華甄打斷她的話,“我待太子殿下為君主,旁餘亂七八糟的話不許再提。”
他醉酒那晚已經是她腦子糊塗犯下的大錯,李煦沒察覺是好事,可她不想再提起。
南夫人把剩下的話咽回口中,她跟在鐘華甄身邊多年,聽過不少李煦的事,知道李煦不喜歡男人,他就算對鐘華甄再好,也不可能對是男人的她産生多餘的感情。
抛去這些不論,長公主那關也過不了,長公主帶小七的時候就明确表示過孩子姓鐘,跟太子沒有任何瓜葛。
鐘華甄攏住外袍,岔開話題說:“張相身體不好,對現在的鐘家恐怕沒懷好意,與其考慮他人,不如想想他能做什麽。母親鋪設這麽多年,沒可能輕易被他……”
她突然一頓,心突然咯噔了一下,想起遠在東頃山的小七。張相既然能把這些無關緊要的人都查得清清楚楚,那小七的存在,他或許也已經知道。
南夫人沒鐘華甄有主見,問:“世子是想應他?”
鐘華甄長發垂至細腰間,她把南夫人手中的信拿回來看一遍,看到最後一個的七字時,突然道:“是我想得少了。”
小七還小,長公主并不想洩露他的存在,只稱他是從別人那裏抱來解悶的,張相都能把她出生的接生婆查個明白,沒道理會忽略一個孩子。
南夫人整個人都懵的,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麽,只道:“世子要是去,千萬不能一個人去,叫上太子殿下……即便不叫他,叫上別的大臣也好!”
……
鐘府回了張家拜帖,說兩天後的下午過去,那天正是休沐,會有不少官員過去。不管事情如何,鐘華甄必須得去一趟相府,她心有分寸,不想一個人前去冒險,身邊帶了暗探。
李煦那天本來應該陪她一起,但李肇在李煦回來那天就開始撂擔子,把處理政事的活全丢回給他——李肇本來就怕麻煩,什麽都不想做,尤其不愛幹這些事,這一年臉都快笑僵了。
鐘華甄前世沒怎麽聽過李肇,開始本以為他是造反失敗,被李煦處置了,後來想想,才發覺是這人根本就是不把皇位放眼裏。
他把馮侍郎送出京,沒告訴他們大司馬的事已經解決完,直接替他們全家人更換身份,送到安邑,無人知曉。
李肇大抵是看得最通透的,知道京城的不安穩,他表妹名聲給鄭邗毀了,待在京城更不妥當。
幾片雪花落下,鐘華甄穿身青布衫,披厚實大氅,她剛到張府,便有下人出來迎接她。
平福是她小厮,被南夫人再三交代要照看好世子,一見到有人上前,他便就立馬戒備起來。
鐘華甄稍有無奈,擡了擡手,讓平福退到身後,開口道:“聽說張相想要見我,略備薄禮前來探望。”
張府下人顯然是得了吩咐,伸手引她進府,畢恭畢敬道:“相爺知道世子要過來,特地起身在書房等候,有事相談。”
鐘華甄理了理袖口,問:“張相可說有什麽事?”
吹來的寒風中仿佛夾雜刀子,讓人想把身上露出的地方全藏起來,那下人就好像知道她會問起這個問題樣,同她說:“是一些有關威平候的事。”
鐘華甄頓足,微微點頭道:“我與太子殿下約了申時吃茶,恐怕耽誤不了太久時間。”
她是謹慎的人,并不想被張相設計在張府出事。
下人道:“相爺沒說要談多久,既然太子殿下有約,應當不會讓世子誤時。”
鐘華甄輕斂細眉,沒再說話,這似乎和她想的不太一樣。
張相自發病之後,書房便挪到了離寝卧近的院子,裏面有各種處理政事的奏折,鎖着不少不能見人的東西,派重兵把守。
下人把她領到書房門口,便道一聲相爺,世子到了,退至一旁。
裏面低低咳出一聲,壓抑又老邁,示意她直接推門進去。
鐘華甄手臂起了疙瘩,她覺得有些熟悉,聽着渾身不舒服,卻又想不起在哪聽過。
她推門走進去,又把門合上,帶進一陣讓人瑟瑟發抖的冷風。
張相的書房有些奇怪的淩亂,鐘華甄皺着眉往裏走,當她走到裏間時,一股熟悉而又令人作嘔的血腥味鑽進她鼻尖。
她倏然覺出不對,大步向前撩開帷幔,看到張相坐在椅子上,瞪大眼睛,一把匕首直直插入他的胸口,鮮血慢慢從傷口湧下。
鐘華甄立即退後兩步,要喊人進來時,後頸突然一疼,眼前發黑,倒了下去,被人抱在懷裏。
等她再次醒來時,那把匕首已經握在她手上,她滿手是血,張夫人在一旁不停地哭,惡狠狠地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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