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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句話把兩個婢女說得面面相觑,心想哪來的不要臉登徒子, 竟然連這種話都敢說出口。

鐘華甄平日出府都由她們陪伴, 兩個婢女也知道鐘華甄是威平候世子, 本身就是扮男裝, 不可能随意對一個男人說喜歡二字。

李煦看着她。

鐘華甄手臂搭個小藥籃,揉揉額頭,對他實在是無話可說。她長身玉立,開口輕聲問道:“你怎麽會在這?”

他該是在回京的路上。

鐘華甄身上的衣着單薄,但吹拂而來的風是暖和的, 帽帷下被輕輕吹起,露出她潔白的脖頸。婢女在旁,聽鐘華甄語氣就知道他們兩個是熟人, 對李煦行禮, 不再攔他。

李煦坐在馬上, 又繞她一圈, 之後才道:“你換了件從未穿過的衣服, 我差點沒認出來,方才還猶豫了片刻。幸好我眼睛厲害,路過你時就覺熟悉,你回頭看我時, 我便猜到了。”

鐘華甄手微搭藥籃,頓了頓, 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回他。他眼睛确實厲害, 她現在和以前不同, 連她自己都不一定認得出自己。

“你來這做什麽?鄧城是小地方,盧叔那裏才是兵之重地,你去那裏謝他就好,漢水确實是我讓他們去的,但盧叔他是權衡利弊下做出選擇,我不過是向他提了個建議。”

鐘華甄一身杏衣幹淨整潔,她身子纖細,猶如旁人所說的風一吹就倒,當束帶束住腰,又襯出幾分胸線的突出。在京城時她幾乎沒碰和女子有關的東西,衣服穿得厚實,怕冷不怕熱。

“我有事想和你談談,讓你婢女離遠些。”李煦看着她,讓兩個婢女退開些。

鐘華甄擡頭同他對視,猜他要談的是自己為什麽沒回信,便把藥籃給了婢女,讓婢女退開一些。

李煦下馬,将馬繩栓在一顆矮樹上,白馬一路奔波,噴出鼻息。他伸手時,手臂露出一道疤痕,鐘華甄還沒反應,他就拉住鐘華甄的手,帶她往前邊走。

她愣了愣,視線從他的手臂挪到背上,李煦好像又高了些,從後看他背影時,只覺像做結實的小山。

他還是和從前一樣的狂妄自我,鐘華卻莫名覺得他變了。他們上次分開之時,他還是堵她沒堵成功,幹巴巴說出允許她喜歡,讓她留在京城的小屁孩性子,現在竟然讓她有了些奇怪的安穩。

她低頭看他手臂上的疤,問:“你的手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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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州的齊恕大抵在京城安排了探子,聽過我手臂被大司馬所傷,天氣稍冷就會出現難以揮器的情況,他和我打了兩次,打不過我,特地挑着算過的日子來算計我,不過他還是太蠢了,我又聰明,沒讓他得逞,擊殺了他。”

李煦絲毫沒提自己怎麽受的傷,炫耀的尾巴快要翹上天,鐘華甄手微微蜷起,想象得到那時的險境。

能讓他受傷的,必定不是容易對付的人。

這附近清淨,周圍都是樹林,李煦剛從城外過來時路過一處小山丘,光禿禿,但草長得好,冒芽沒多久,底下是片藥田,這時候正是天氣好,清新怡人。

鐘華甄心想他也是會找地方,這裏是她平日覺得無趣時過來坐着散心的。要再往前走就有熟人了,她拉住他的手,不再往前走,只是問:“在這說吧,你來找我,是要做什麽?”

李煦頓住腳,如實道:“忘了。”

他來的時候肚子裏有一大堆問題,比如她什麽時候對他有意思的,這一年多裏都在做什麽,為什麽不回他送的信……滿腹疑問在騎馬路過她時就突然消失了,他太熟悉她的氣息。

鐘華甄慢慢抽出自己的手,心裏也突然有了些尴尬,那天為了離京,對他用了些手段,自己主動親了他一次,現在回想起來還是讓人覺得不好意思。

她往後輕靠在旁邊的大樹上,手背在身後,斟酌道:“聽說你把昭王惹毛了?他在民間很受推崇,你可得做好準備。”

“遲早都得要對上的,不是我死就是他亡。”李煦覺得她帶着帽帷同他說話總有一種疏離感,走上前,伸手摘掉,手又突然僵在原地。

鐘華甄的眼睛好看,這張臉也是常常被人誇贊的。不消金簪玉飾裝扮,烏黑長發垂在胸前,只是幾根束帶便把她柔化般。她在京城一直都被好事者說為美人,甚至還弄過名次。

他這番舉動讓鐘華甄有些驚愕,等看到李煦愣在原地的表情後,她什麽都沒說,只是垂下眸道:“你我相識這麽多年,若是看不習慣,不用勉強。”

李煦心怦怦地快速跳動,都怕被她發現聽到,他突然想起那天她在他耳邊說話,嬌嬌柔柔的,讓他在雪地裏吹了大半天冷風都覺得渾身熱意沖胸口而來。

她長得果然像女孩,他呆呆地把帽帷帶在了自己頭上,怕被她發現自己失态的端倪。

“你這是做什麽?”鐘華甄看他的動作,有些一言難盡,“這是我的東西,你摘下來就是為了自己也過過瘾?”

李煦聽出來了,她是覺得自己好奇這種沒用過的東西所以拿來用用,他對她是熟悉的,可又覺得她整個人都讓他口中發幹。

“別瞎說,看看而已……我想起來了,你為什麽不回我信?就算我忙得沒時間給你寫,你也該回回我那封!”

鐘華甄是不敢跟他說燒了,只道:“母親攔下了,我沒看到信裏內容,你我既已經見面,你便親自告訴我吧。”

長公主素來不喜歡他,攔下信不給鐘華甄看說得過去,李煦嘀咕兩句,鐘華甄聽不懂,但也知道他說不出什麽。

鐘華甄收到的那封信上只潦草寫着給我等着,她覺得要麽是李煦氣急敗壞時寫下的,要麽是時間匆匆來不及細寫,無論哪種,都不像是他會解釋的類型。

她想的是對的。

李煦當初一個人在營帳中越想越憋火,她沒得他允許就親他一口,親了就親了,他可以不在意,她竟然直接就走了,讓他怎麽想都牙癢癢,心不平,拿出信紙想了半天措辭,一個字沒寫,結果又剛好遇到敵襲,只能匆匆寫下幾個字。

現在當衆對峙,他突然也來了那麽點羞恥心,怕她覺得他幼稚,只能避過不談,同她道:“信的事不說就不說,大家都別提。京城給我傳過消息,說找到了一個可疑的突厥人,後來被人給跑了。”

張相那件事還沒有結果,兇手一直沒能捉拿歸案,鐘華甄知道是誰,但她不能跟任何一個人說,只得問他:“是誰?”

“不知道,人剛被抓半天就逃了,還帶走了大牢裏的一個老囚犯,我猜他本來就打算去救人。”

鐘華甄有些茫然,印象中不記得有這種事。不過她連那個人出現在京城都有些吃驚,旁的更是不知道。

她微斂住細眉,在想以前的事。把她從雍州帶去突厥的那個人是突厥的二王子,鐘華甄去突厥錢聽過他被自己兄長算計入獄逃亡,随後又在某次酒宴中突襲,砍下兄長和兄長身邊一衆謀臣的頭,避父親退位,自己做了大汗。

他手段狠毒不輸李煦,卻比李煦要會隐忍。

李煦隔帽帷左看右看她的臉,覺得怎麽瞧都瞧不夠。

她微低着頭,心裏還在想事情,李煦摘下帽帷,上前親了一口她臉頰。

鐘華甄愣怔,臉倏地一紅,捂住被他親過的地方,道:“你胡鬧!”

“你上次偷親我的賬還沒算,這是利息,你就偷着樂……”他話還沒說完,臉色突然一變,伸手抱過鐘華甄往懷裏護,擡腳一踹。

一個年輕男人捂着肚子哎呦地叫,他手上的鋤頭掉在地上。

李煦迅速把鐘華甄的帽帷蓋回她頭上,冷聲問底下人道:“誰派你來的?”

鐘華甄看清人後,連忙攔住李煦說:“這是鄧城人,負責看守這塊藥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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