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章節
讨厭的類型——那我到底為什麽會殺了他啊?難道是因為太過讨厭、再也找不不到這麽令我讨厭的人所以決定殺了他嗎?雖然聽起來很像是我會做的事情但實際上我才沒有這麽傻——不對,如果是已經到了這種程度的話,或許為了留住這個還算是有些興趣的人而避免他被其他人殺害。但權衡利弊的時間應該很長才對,我不應該這麽急着下手?”
“這種事情要問你自己了,我只是個腦科醫生,可不負責心理疏導啊。況且以太宰君的大腦來說如果去看心理醫生或許并不是醫生幫你,而是你會把對方給禍害了吧?”
“哇,好過分的發言,你這是在向你的患者本人抱怨嗎?”
“當然只是陳述事實,即使并不清楚你的死者是誰,但我已經開始同情他了。”
“這有什麽好同情的,同情他明明都已經被我殺死了,可是我作為世界上唯一一個能記住他的人反而忘記他了嗎?”
“啊,這麽說來,應該被同情的該是你才對。”
森鷗外用鋼筆點着自己板子上所記錄的那張紙,坐在轉椅上靠着後面的椅背上的醫生用手臂支着自己的頭,房間裏的窗戶拉上了百葉窗,但依舊有陽光從外面照射進來打在地上,印着一條一條的光斑。
對方的眼睛似乎在這種光線昏暗的地方反着光,太宰治一點都不覺得這種環境令心情壓抑,他聽到對方這樣的話顯示愣了一秒,随後擡起頭睜着自己那雙泛着紅的眼,對着面前的這個人露出了一個頗為明朗的微笑。
他們兩個人心照不宣,大概是都知道什麽樣的話能說什麽樣的不能說,但由于關系緊繃卻又無法形容,所以即使心裏清楚卻也會經常踩着線。雖然說記憶裏的被他殺死的那個人才應該是太宰治最讨厭的存在才對,但如果沒有對方出現的話,或許森鷗外就能榮登第一的寶座。
“我曾說過,太宰君,我們很像。”
“真是抱歉啊森先生,我一點都不想和你這種戀童癖有什麽相像的地方。”
“是嗎,因為一個可有可無的處在混亂記憶中、甚至不能确認其真假的詞而跑去餐廳自虐一般吃蝸牛吃到吐,仔細琢磨的話你這種類型應該是比你口中的戀童癖還要變态吧。況且這兩個雖然是同一品種但本質上還是不一樣的。”
“這麽說雖然沒錯,但是一般來講沒有了殼的蝸牛基本上看起來和蛞蝓無二吧?不過真要是這麽來看的話,那麽蛞蝓大概就是失去了軀殼與皮囊,沒有任何可以縮進去自欺欺人的地方的可憐蟲,暴曬在陽光下就會脫水而亡,接受任何的沖擊都沒有外部可以緩沖。這些其實都無所謂,反而是作為一個軟體動物沒有任何自我保護的裝置,只有自己分泌出來的一層粘液才最不可思議。”
“那麽——”森鷗外擡起眼睛直視着他,就像是看待一個非人的生物,這種目光讓太宰治覺得自己被冒犯,但應該來說他們兩個彼此彼此,所以也沒有什麽出聲提示的理由,“你是為什麽稱呼他為蛞蝓呢?”
記憶裏的那個雨後,空氣中都是那種充滿着清新水汽的味道,他們兩個似乎是穿着寬松的衣物,對方還帶着一個棒球帽,帽檐打下來的陰影遮住了對方的臉,他看不清晰,卻能知道這人在注視着他。
他蹲在這人的腳邊望着趴在葉子上蠕動的蛞蝓,人類或許就是對于這種黏稠的軟體動物有着本能的惡心,可當初他即使覺得生理不适,卻也依舊近距離的看着那條生物,灰白的顏色,光滑的粘液,還有根本看不見頭的沒有外部器官的身體,裏面的內髒似乎都能從透明的肉質下被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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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一只,只要他擡起腳就能将其踩個稀巴爛。
令人作嘔的、讓人惡心的、脆弱不堪的、甚至是處在食物鏈的低端,無法擁有完整的感官,只能趴在地上蠕動着的、可憐的蟲。
太宰治像是想到什麽一樣望着從百葉窗裏透過來的光,然後轉過頭用露在外面沒有被繃帶遮蓋的那只眼睛看着對方,眼中帶笑。
“啊——想到了,或許是,因為可憐吧。”
- 15:00
太宰治手裏的牛皮紙文件夾裏是他的腦片,黑色PVC的X光照片把他的腦內照的一清二楚,對着陽光看着X光片的內容,上面一圈一圈白色的部分據說是腦內器官,森鷗外和他形容的時候說這些玩意兒裏有的就是白色的腦漿,開玩笑講晃蕩一下說不定還能聽到響。
但是他看了一眼之後就随便的塞了回去,一是他看不懂,二是看懂了也沒有什麽重要的信息。
森鷗外的意思很明顯,所有目前殺了人之後卻記不得對方的案例基本就是腦補受損或者本身記憶力有問題。太宰治的頭部因為曾經嘗試自殺而受過傷,迄今為止問到的所有醫生都告訴他或許就是這個原因,然而查找病症的時候卻沒有任何的問題。
顱內組織沒有受損,大腦皮層完好如初,甚至于晃蕩在裏面的腦髓都健康的一塌糊塗,要不是右眼上方的皮膚确實開過刀并且到現在為止傷勢還沒好需要包裹繃帶,太宰治都可能覺得所謂的什麽腦部受傷導致選擇性失憶的說辭是在诓他。
手機裏發送的詢問短信已經得到回複,或者說是他查找的消息目前為止是有了答案。于是太宰治站在路邊的紅路燈下,眼前的斑馬線上空空蕩蕩,手邊上是一個鐵皮垃圾桶,他想了想便把手中的東西都丢了進去。
那個在他殺死了‘蛞蝓’之後看到的車牌號,總歸還是要去尋找一下車主的。
托了關系找到了相關部門的人進行查證,但是等到他進行查詢的時候卻被告知此車牌號的車主姓名已經被注銷,而注銷之後的信息是完全無法查證的。當時得知了這個結果的時候太宰治就感覺到了非常濃重的違和感,事後再次深入卻發現所有的信息都被抹除,不僅僅是車主的姓名,甚至連購買時間、機車型號以及拍照注冊地點都幹幹淨淨一片空白。
三個月之前太宰治發現了他的死者似乎正在人間蒸發,不僅是從他的記憶中,也從那些絕對不會騙人的記錄文件裏。
意識到這一點的他感覺到了一陣無名的心慌,這種慌亂并非是突如其來的洪水猛獸,而是那種一點一點就像是腐蝕性的化工燃料一樣,浸透着他的每一寸皮膚,令本身掩蓋在蒼白的皮囊下支撐着的理智都開始逐漸的破碎。
他必須知道自己的死者是誰,必須知道這個他寧可放棄‘唯一’可能性也要留在記憶裏的人是誰。
這與在不在意對方本身無關,畢竟他現在連這個人的臉都記不得是什麽樣子,其實他本以為自己從來不在乎這些,至少是對于他這個熱衷于自殺不在任何人的腦海中留下記憶的類型來說,會不會徹底被世界遺忘又或者是一定要去殺死一個人這種事情從來都不是他所困擾的東西,至少在真正成為殺人者之前他是這麽想的。
應當是不會擁有在意的人才對。
世界太過無聊,無聊透頂。沒有任何值得留念的東西,也沒有任何值得懷念的事情。每一天早上醒來發現自己好呼吸着新鮮的空氣的時候會由衷的感覺到失落,失落自己為什麽還沒死、失落自己為什麽還活着。
做任何事情都不會有任何的滿足感,甚至于外在享受都可有可無。酒精煙草與女人都填不滿那顆空蕩蕩的心,事業成就亦或者是權錢交易也不能帶來一絲的慰藉。即使不用他人來指責太宰治也是明白自己是異于常人的,從外在到內在,從行為到思想。林林總總這麽多年都如此渾渾噩噩的活着,沒有什麽目标,因為對于他來說都很容易實現。
想要死去并且一定要是自殺,不想留在別人的記憶裏,又可能是比起讓別人記住、成為他人的‘唯一’,太宰治這種人更願意得到他所想要的。
查找到當初的死亡地點并不困難,畢竟周圍的建築還是有印象,只是對于那個屬于他一個人的死者毫無面部記憶罷了。從特殊渠道購買了不少相關消息,太宰治得知那個廢舊的工廠以前是一處化工事故的重災區,因為污染原因應當是在三十年內都無人踏足才對,然而如今才過了七年罷了。
他去的時候乘坐着舊式大巴,本來應該被淘汰掉的交通工具卻被人拿出來用,司機是個上了年紀的老人,聊着的時候據說是為了養家糊口,才跑這種政府嚴令禁止進入的區域。費用不低,但一路上兩個人聊着也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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