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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黃昏,徐溫獨自提了一壺酒向後面懸崖旁邊的瀑布下面去了,天色向晚,北風淩厲,瀑布已凍成了一條懸着的冰床,只有幾條細流緩緩流下,徐溫在一塊大青石上面坐了,只見一輪明月緩緩的升了上來,月光點點,更添清涼。
“易水蕭蕭西風冷,滿座衣冠似雪,正壯士,悲歌未徹,啼鳥還知如許恨,料不啼清淚長啼血,誰與我,醉明月?”
徐溫一邊低聲吟着辛棄疾的這闕《賀新郎》一邊自斟自酌,夜涼如水,他的單衫在風中獵獵飛舞,雖然不能禦寒,他卻也不覺着冷。寒鴉撲騰着翅膀從一棵松樹上飛走了,又落在了另一棵松樹上。徐溫是看着這窩烏鴉從孵化到學飛再到各自“娶妻生子”的,此刻只擡了下他那雙度憂傷而紅腫的眼睛,又繼續喝他的酒。
一個黑影緩緩的向大石走來,徐溫低聲道:“師妹嗎?這麽晚了怎麽還不睡?”
蘇緣兒将一件長袍披在他肩上:“師兄,我知道你心裏難受,可是,總要愛惜自己的身子。”
徐溫道:“你回去睡吧!”
蘇緣兒沉默着,過了一會,輕聲問道:“那你打算怎麽辦?”
“我想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徐溫的聲音不大,但是他冰冷的眼神讓蘇緣兒打了個寒顫,蘇緣兒從未在徐溫眼中看到過這樣的神色,從她第一天見到他起,他一直都很安靜,很溫和。可是,她又何曾真正的了解過他呢。
蘇緣兒良久方道:“那,我和你一起吧。”,她終于說出這句埋藏在心裏很久的話,她只想陪在他身邊。現在,只等他的回答,只要他同意,無論天涯海角,她都會陪他走下去,盡管她舍不得離開這裏,喜歡這裏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這裏點點滴滴的記憶。可是沒有他的記憶,就不再是記憶了。
徐溫搖搖頭道:“不用了,這是我自己的事情。”
蘇緣兒突然間淚流滿面,自己幾乎用盡所有勇氣說出的話,就被他這樣輕描淡寫的回絕了。
蘇緣兒想像自己現在的樣子一定很傻,也很醜,她不想讓徐溫看到。她什麽都沒說,轉身走了。
曾經,母親的死還有那個不解的身世使她傷心欲絕,那些天裏,她可以堅持下去唯一的理由就是徐溫,她告訴自己母親雖然去世了,自己謎一樣的身世以後或許也不會知道了,可是她還有徐溫,并不是所有的美好都統統被命運拿走了。可是徐溫卻說“不用了,這是我自己的事情”,她窒息,呼吸困難,就像是一盆冰水當頭潑下,她永遠都不曾想過,他們之間的距離原來這麽遠……
遠到——咫尺,天涯。
蘇緣兒忽然又暗暗慶幸,慶幸自己還保留了那一點最後的籌碼,她沒有完全的向他轉述母親的原話,沒有将那顆猩紅的珠子交給他。她心裏想,沒有那個線索,他的一切就不會進行的太過順利,那樣的話,他就會很快的回來,就不會遇到太多的危險。
可是,事情完全不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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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多年後,蘇緣兒總是不停的在想,如果當初不是自己的這個決定,結局會不會被改寫?或許結局就是結局,不管怎麽開始,都會一樣的結束。
徐溫依舊在喝酒,月光照在大地上,很淡很淺,而他的影子卻比月光還要淡。
阿好在房中縫制一件長袍,給徐溫縫制的,她很認真,蘇緣兒站在她的背後很久了她都沒有察覺。
“阿好。”,蘇緣兒輕輕喚了一身,走到阿好面前,坐了下來。
阿好停下手中的活計,臉上微微一紅,有些局促不安,站起來道:“啞婆婆,啞婆婆最近很忙,我就幫她趕些針線活。”
蘇緣兒淡淡一笑,道:“是師兄的吧?”
蘇緣兒湊過去拿過阿好手中的活計,上下看了一番,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言道:“你別淨站着,坐啊!”
阿好更加的局促不安,點點頭,頭垂得更低了,半晌才坐下,忽又忙忙的站起來,道:“小姐,我給你倒茶。”
蘇緣兒搖搖頭,道:“我不喝茶。”
阿好又坐了下來,不停的搓着系在腰間的流蘇。
蘇緣兒長長的嘆口氣,道:“冬天夜長,喝了茶,越發的睡不着了。”
阿好點頭道:“是。”
蘇緣兒突然又笑吟吟的道:“阿好,你是不是很喜歡公子?”
阿好突然滿臉通紅,頭搖的跟個撥浪鼓似的,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
蘇緣兒将臉靠近阿好的臉,詭異的笑着,言道:“阿好,你知道嗎,師兄要走了。”
阿好很吃驚,道:“公子要去那裏啊?”
蘇緣兒嘆口氣,道:“那天我講師兄的身世,你也聽到了,他要去報仇呢。”
阿好嘴巴長的老大,道:“可是,可是。”,她覺得這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情,不由得替徐溫擔心起來。
蘇緣兒道:“你覺得師兄要去報仇很危險,是嗎?我也這樣想,再說他從來都沒有出過遠門,怎麽讓人放心得下呢。”,她一臉的憂愁,委實很替徐溫擔心的樣子。
阿好道:“那,那小姐,我們陪公子一起去好嗎?”
蘇緣兒道:“他說這是他自己的事情呢,不喜歡別人插手,阿好,你願意陪他一起去嗎?”
阿好怯生生的點點頭,又搖搖頭,道:“可是小姐說了,公子不喜歡別人插手,我可不敢。”
蘇緣兒道:“我會讓他帶你一起去的。”
阿好喜出望外,道:“真的嗎?”
蘇緣兒道:“我什麽時候騙過你?不過你要答應我一件事情。”
阿好道:“小姐請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公子的。”
蘇緣兒道:“這個我自然放心,我要你做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阿好道:“是什麽?小姐盡管吩咐。”
蘇緣兒道:“我要你幫我盯着師兄,不許她跟其他女孩子過往甚密,你還要時時的提醒他,早點回來,知道嗎?”
阿好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蘇緣兒道:“我知道你喜歡公子,你也知道,我也很喜歡師兄。”
阿好搖頭道:“我,我不敢。”
蘇緣兒道:“你是我的丫頭,自然長長久久的是要跟着我的,如果我日後嫁給了師兄,你自然也能長長久久的在身邊伺候,可是如果師兄在外面被什麽女子迷上了,到時候娶了別人,你以後可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阿好使勁的點點頭。
蘇緣兒道:“我說的你都記下了。”
阿好道:“記下了。”
蘇緣兒道:“好了,早點休息吧。”,她說着起身走了。
“小姐慢走。”,阿好站起來要去給她開門。
“不用送了。”,蘇緣兒已自己開門出去了。
阿好站在門口,整個人如在夢中,渾渾噩噩,蘇緣兒怪異的表情及語氣是她從未見過的,她心裏有種莫名的不安,而想到今後可以長随公子左右,又有一種說不出的開心。
次日清早,徐溫先到李靜怡墳前默立了一會,便回房間收拾行李,其實他并沒有什麽行李,只是那柄青銅古劍。
靈風——象征竹劍派掌門身份的佩劍,可是他并不會使劍。
他将劍系在背後,轉過身,不知什麽時候,蘇緣兒已經站在了門口。
蘇緣兒笑着問道:“師兄,你現在就要走,不過完年嗎?”
徐溫點點頭道:“嗯”
蘇緣兒心中頓時五味雜陳,說不出的抑郁酸楚,強忍着不讓淚落下,良久才道:“你早點回來,我等你。”
徐溫淡淡的道:“照顧好自己。”
“你也是,我想讓阿好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徐溫決然的說道。
“她路上可以照顧你,那樣我也會放心些,我還有啞婆婆陪着呢。”
徐溫沒有說話,沉默着。
蘇緣兒又道:“你一個人去外面,人生地不熟的,身邊有個人總是好些,那樣母親泉下有知,也會安心的。”
“好吧!”,徐溫勉強點點頭,他總是不會拒絕別人,更何況蘇緣兒又搬出了李靜怡。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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