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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溫和阿好走了,從大青山裏的小路走的,沒有再踏足竹屋半步。
阿好可以理解徐溫為什麽放着竹屋那裏好走的路不走,偏偏要從山裏面難走的小路走,徐溫是一個又驕傲又倔強的人,而竹劍派有門規規定棄徒極其後人不允再踏足竹屋,盡管他接受了掌門佩劍,可是阿好知道他心裏絕沒有接受那個位置或者說是身份,所以他是絕不會再踏入那裏,不論那裏是怎樣的坦途而山裏又是怎麽的坎坷。
山裏雖然道路難行,景色卻難得的好,盡管是冬天,處處透着死寂,卻另有一番沉靜的美。
徐溫依然穿的很單薄,步子不快不慢,阿好很輕松的跟在他後面。
已經是黃昏了,天又要黑了,他們已經行了兩天,中間在一個樹上的窩棚休息過一次,雖然徐溫沒有說,但是阿好可以猜得到那個窩棚一定是徐溫以前搭的。可是今天一路走來,愈發的荒涼,連山洞都沒有見到一個,阿好心裏難免有點着急,這樣走下去,晚上怕是要在野外露宿了。
忽然徐溫回頭沖她說道:“向左拐大概半裏遠有個山洞,你先去那裏等我。“
阿好點點頭,還是忍不住問道:“公子,你對這裏這麽熟悉,以前是不是從這裏出過山?”
徐溫不置可否,沒有回答,人卻向右邊走去,依然不快不慢。
阿好怯生生的抱着懷裏的包袱站在當地,本來想問徐溫去幹什麽,什麽時候回來,可是看來問了他也不一定會說。忽然林中響過一陣呼嘯之聲,像是風聲,又像是野獸的聲音,阿好心裏一片慌亂,站在那裏,兩腿發軟,一步也挪不開了。
徐溫是跟着一行淺淺的足跡去的,顯然走路之人不想在雪地上留下痕跡,故意擦拭過,可是還是讓徐溫找到了蹤跡。
徐溫擡頭望了望天,天快要黑了,天黑之前一定要找到那個人,否則就不好辦了。
他加快了步伐。
又走了一裏多地,那人留下的痕跡愈發的明顯了,徐溫知道那人一定是體力嚴重透支,已無暇估計留在雪地上面的腳印。
果然,徐溫又奔出了半裏多地,就看到前面一個暗紅色的影子一搖一晃的,那人顯然也知道了後面有人跟來,步子稍微猶豫了一下,便拖着沉重的雙腿迅速的向前奔去,徐溫并不急着追上去,而是仍然不緊不慢的跟在後面。
那人又奔出了幾丈遠,便扶着一株參天的古木沉重的喘息起來,再也走不動了。
徐溫緩緩的走了上去,那人不是別人,正是朱葉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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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葉萍看到他沒有太過吃驚的表情,半晌哼了一聲,道:“你是怎麽知道我還在山裏?”
徐溫道:“昨天路過一片樹林,那裏的土有挖過的痕跡,那片林子裏原本長了很多有活血行氣功效的川芎,卻都被挖盡了,大雪封山,道路難行,不會是外面采藥的人進來挖的,而你中了我一掌,需要那類的藥材,所以我猜到你還沒有離開。”
朱葉萍道:“不錯,是我挖的,我傷的不輕,從竹林出去應付不了那些機關暗器,就只能舍近求遠繞道山裏,我自認為做的已經很謹慎了,不想還是被你發現了。你要出去嗎?不走竹屋那裏,大老遠繞到這裏,不會是為了找我吧?”
徐溫沒有回答。
朱葉萍又道:“你是要替李靜怡報仇嗎?動手吧。”
徐溫道:“我不殺毫無反抗之力的人,等到你好了,我自然會去取你性命。”
朱葉萍目光閃爍,心裏尋思道,這少年并不是完全的不似師兄,不恃強淩弱的俠氣還是很像師兄的,她沉吟了片刻,道:“好,我等着你來殺我。”
徐溫道:“很好。”
朱葉萍突然毫無來由的一陣心酸,她很快收拾了情緒,轉身走去,只聽身後的徐溫道:“且慢。”
朱葉萍止住了步子,轉身道:“還有什麽事?”,她此刻突然就似老了十幾歲,聲音中是不盡的滄桑。
徐溫道:“你既然曾經是先父的同門,想必知道他被逐出師門的原因。”
朱葉萍思潮起伏,原來他要問的是這個,看來師妹并沒有完全的告訴他。她突然一眼瞥見了徐溫背後的靈風劍,不禁又看了兩眼,憶起往事,思潮翻滾,想到若師兄當年沒有被逐,只怕現在早已是竹劍派的掌門人了,看來師妹還是念着師兄的,又将這劍傳給了師兄的孩子,既然如此,那我也就沒有必要再争此劍了,往日之事也沒必要對着孩子隐瞞什麽。
朱葉萍沉默了一會,長嘆一口氣,憶起往事,臉上的表情十分怪異,似喜似悲,道:“那是十幾年前的事了,那時候,我們都還很年輕,師兄,師兄也就跟你現在差不多,他愛熱鬧,為人俠義熱心,豪放不羁,我跟師妹都很喜歡她,他卻不知道。那年師父的一位故人去世,師父就讓師兄代他前去吊唁,明明一個月的行程,師兄卻去了三個多月才回來,那段時間,我們都很是替他擔心,盼星星,盼月亮,終于把師兄給盼回來了,他卻帶回來一個姑娘,那個姑娘就是你去世的母親,師妹跟我自然都很不開心,師兄妹間的關系漸漸就疏遠了。後來才知道原來師父早已經有意将師妹許配給師兄,師父當時也沒說什麽,你母親就在竹屋住下了,師兄沒有什麽親人,從小是師父把他帶大的,所以他一直都當師父跟父親一樣。”,她一口氣說了這麽多,停了好久才又接着說道:“期間發生了一件事情,就是二師兄程通觊觎師父的誅仙劍法,試圖盜取劍譜,結果被師父發現了,二師兄為人木讷,卻愛武成癡,你應該知道,本派誅仙劍法只傳歷任掌門,所以他做出那樣的事情,師父自然是很生氣,按照門規,要把二師兄逐出師門,二師兄當時很後悔,一直跪在師父門前求師父不要把他趕走,我跟師妹看不過去,可是師父盛怒之下,我們并不敢去求情,師兄跟二師兄關系原本比我們親密,他就陪着二師兄一起求情,後來師父終究還是把二師兄逐出了師門,那次大師兄跟師父吵了一架,那是他們第一次吵架,師父很是生氣,就罰師兄面壁思過。”
她說了這一節,又停頓了一會,嘆口氣接着說道:“說來也是湊巧,師兄面壁的那段時間,有一天夜裏竹屋來了外人,當時那人黑燈瞎火的就摸進了你母親的房間,你母親就跟他動起了手,也是那個時候,我們才知道你母親原來是會武功的,而且武功還在我和師妹之上,後來那人被制服了,原來是一個窮極了的小偷,會些拳腳罷了,師父就放了他,卻對你母親的武功感了興趣。師父就問你母親是哪門那派,武功是誰傳授的,你母親一直不肯說。後來師父自己看出來了,說你母親是西域那邊的邪魔外道,那時候師兄還在思過,師父就提前讓他出來,告知了他這件事情,結果師兄聽了之後,并不以為意,當時師父大怒,勒令師兄跟你母親斷絕關系,送她離開竹屋,否則連他一塊趕出去,師兄自然不同意,就跟師父理論,我叫師妹一起去求情,師妹不肯去,我當時很生氣,就自己去了,師父數落了我一番,把我哄到了門外,終究是沒有幫上忙,師父後來還是把師兄趕出去了,此後一年多師父始終郁郁寡歡,又兼身患固疾,又過了一年多,就去世了,師父死後,我心如死灰,又兼跟師妹素來不和,更不想再在竹屋待下去,料理完師父的後事,我就離開了。”
朱葉萍說完這些之後長長的嘆了口氣,默然不語。
徐溫沒有說什麽,沉默着,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淡淡說道:“先父後來又是怎麽死的?”
朱葉萍思索了片刻,道:“當時聽到師兄的死訊很意外,我趕到的時候那裏已經是一片廢墟了,兇手殺人之後放火,一點線索都沒有留下來,後來打聽到師兄那時候已經有一個孩子了,又說前兩天有一個女人把他抱走了,我想到一定是師妹。就趕去竹屋找她,可是還沒有到蘇州,我就追上了她,我跟她講,讓她把孩子交給我撫養,她說已經托付給別人了,我問她是誰,她又不肯說。師兄被逐那件事情,我一直疑心是因為師妹喜歡師兄,因愛生恨,在師父面前定是說了師兄很多不是,不然,師父那麽疼愛師兄,又怎麽會狠得下心來,當時就跟她吵了起來,以至于動起手來,我打傷了師妹,師妹也傷了我,我們兩敗俱傷,終究師妹傷的更重一些。現在想想,師妹那時候并不是不肯向師父求情,而是怕大家都去求情,更加的觸怒師父,她對你尚且如此,對師兄就更加可想而知了。這些年我一直在打聽殺害師兄的兇手,可是卻一無所獲,當年那件兇案做的極其隐蔽,一點線索都沒有留下來。”
徐溫聽她說完,又沉默了片刻,道:“程通現在在哪裏?”
朱葉萍嘆了口氣,道:“他被逐出師門之後這麽多年,我再也沒有見過他,也沒有聽到過他一點音信。”
徐溫沉吟片刻,又道:“那你可知道我母親的名諱?”
朱葉萍嘆口氣,幽幽的道:“說來慚愧。因為師兄的關系,我對你母親并沒有什麽好感,話也沒說過幾句,只是聽師兄叫她阿音,至于姓什麽,卻不知道。”
徐溫微微颔首,道:“多謝相告。”
朱葉萍嘆了口氣,轉身欲去,忽然想起一事,轉身又道:“有一件事情有些奇怪,原來竹屋的那個啞婆婆是不會武功的,現在這個,功夫很不錯。”
徐溫沒有說什麽,目送她緩緩離去。
徐溫起身返回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地上的雪發出微弱的光芒,卻看不明了,他深一腳淺一腳的踏在雪地上,待要走近跟阿好分開的岔路口時,遠遠的就看見雪地上蹲着一個模糊的影子,走近了,才看到是阿好。
阿好看到他過來,緩緩站了起來,聲音裏帶着哭腔,道:“公子,你總算回來了。”
徐溫沒想到自己走了那麽久,她卻一直在原地等着。
阿好又道:“公子,你怎麽去了這麽久,沒事吧?”,她搓着凍得發白的雙手迎着徐溫走了過來。
突然有個人這麽的依賴自己,徐溫有點不習慣,他已經習慣了一個人,而這樣的依賴也讓徐溫感受到從未有過的溫暖。
徐溫接過她手裏面的包袱,道:“你怎麽不去我告訴你的山洞?”
阿好怯生生的道:“你剛走,我就聽到那邊林子裏似乎有野獸的聲音,所以不敢過去。”
徐溫道:“這片林子裏沒有野獸,應該是風聲,否則我也不會留你一人在這裏。”
阿好松了一口氣,又徐溫說他有替自己打算,心中升起一股暖意,問道:“公子,我們還要多久可以出山?”
只聽徐溫道:“明天傍晚就可以走出去了。”
阿好點點頭,跟在他後面蹦蹦跳跳的向山洞方向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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