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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溫跟阿好兩人趕到小鎮的時候已交了戌時,冬日夜長天短,天已經黑透了,更兼天氣寒冷,此處又是個偏僻的小鎮,所以街上早沒有了行人,很多店鋪也都早早的關門打烊了,兩人一直走到了小鎮上唯一的一條街的盡頭,才找到了一家小飯館。
飯館裏的掌櫃跟唯一的小夥計正在收拾桌椅,打掃地面,看來也是準備打烊了,阿好籲了口氣,還好早到了一步,否則連這唯一的飯館都要錯過了。
小夥計見有客人來了,忙上來招呼道:“兩位客官裏邊請。”
掌櫃的斜睨了他二人一眼,目光在徐溫背後的長劍上徘徊了片刻,不冷不熱的說道:“兩位是要打尖呢還是住店?”
‘住店’阿好是知道的,卻不明白何謂‘打尖’,只看着徐溫。
徐溫道:“住店。”
掌櫃的向那夥計道:“帶兩位客人去休息吧。”
阿好插言道:“這裏不賣飯菜的嗎?我家公子還沒有吃飯呢。”
掌櫃的看了阿好一眼,道:“小店是小本買賣,客官若是要大魚大肉自然是沒有,粗茶淡飯嘛,還有一些,不過要等一會。”
阿好道:“那就麻煩給我們做些——簡單些的飯菜。”
掌櫃的略點點頭,向那個小夥計使了個顏色,兩人都向後堂走去。
徐溫看在眼裏,只是冷笑了一下,環視了店內一圈,沉吟不語。阿好見他并不坐下,就抱着包袱,站在他旁邊,也跟着打量店內的擺設,卻并沒有看出什麽異樣。
店內光線并不明了,燈光昏暗,店堂裏淩亂的擺了幾張桌椅,都是又笨重又陳舊,通往後堂只有一個小門,門上挂着厚重的棉布簾子,将這裏和後面隔開,同時也隔斷了外面凜冽的寒風。店堂當中放着一個炭火盆子,裏面的木炭都快要燃盡了,忽明忽暗。
阿好實在看不出什麽端倪,轉眼瞥見了桌上的茶壺,遂輕聲向徐溫說道:“公子坐下歇歇,我給你倒點茶吧。”
徐溫略點點頭,在旁邊一張椅子上坐下,面色陰郁,看不出在想些什麽。
阿好走過去提過水壺,又從桌上拿了一只粗瓷杯子過來,她摸了下茶壺的壺身,裏面的水尚是溫的,淺淺一笑,先倒茶清洗了茶杯,才滿滿的給徐溫斟了一杯茶,雙手遞了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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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溫接過茶杯,遞到唇邊,剛要喝,忽然皺起了眉頭,放在鼻前嗅了一下,冷笑一聲,将茶放在了桌上。
阿好不解的望了他一下,尋思着一定是茶太劣質了,公子難以下咽,怯生生的問道:“公子,要不要我去讓店家燒點清水來?”
徐溫道:“不必了。”
忽然身後一個陰測測的聲音道:“徐公子果然不是一般人。”
聽聲音正是方才的掌櫃,阿好不禁回頭望了他一眼,他已經脫了方才的裝束,換了一身黑色長袍,而面容也發生了極大地改變,簡直跟方才判若兩人,可聲音卻明明是一個人,阿好心中不禁一驚,不由得問道:“你怎麽會變成這副樣子?”
那人沒有回答,冷笑了幾聲,徑直向徐溫走去。
徐溫一直背對着那人坐着,連姿勢都沒有絲毫改變,更沒有回頭,只淡淡的說道:“閣下才不是一般人,如此處心積慮,所為何事?”
那人道:“在下自認為做的天衣無縫,徐公子還是看出了破綻,還請公子賜教一二。”
徐溫仍舊沒有回頭,道:“你易容的很好,我一開始以為你真的就是這家飯館原本的主人,并沒有看出你有武功,而且武功還不錯。”
那人陰測測的笑道:“多謝公子誇獎。”
徐溫又道:“可是你卻不該看我背後的寶劍。”
那人道:“小地方的人沒見過世面,看到神兵利器,自然會多看幾眼。這似乎也沒有什麽好奇怪的。”
徐溫道:“我也是這樣想的,當時雖然有所懷疑,卻并沒有往心裏去,你的第二個破綻就是,你給那個小夥計使了個眼色。”
那人道:“我使眼色給他,不過是要他跟我一起去後面給客官準備飯菜,有什麽不對嗎?”
徐溫道:“确實沒什麽不對,可是那夥計對你的眼色卻并不了然,他是看你走了之後才跟着走的,你們配合的并不默契,而據我所知,那個夥計是這家店主人收養的孤兒,跟了他十幾年,又怎麽會不了解主人的意思呢,所以就有一個可能,那就是你或許不是他真正的主人。”
那人沉吟了一下,道:“說的不錯,可是你又怎麽知道茶裏有毒的?”
徐溫道:“茶裏并沒有毒。”
那人略一沉吟,道:“不錯,茶本身是沒有毒的,可是放在這間屋子裏,就變得有毒了。”
阿好聽他說的如此之玄,不禁皺了皺眉頭。
徐溫道:“炭火裏面加了一種奇異的香料,雖然味道很淡,卻還是被我聞到了,而茶,卻是菊花茶,嗅了那種香料,再喝上一杯菊花茶,那就奇毒無比了,我說的不錯吧?”
阿好聽徐溫如此說,心想還好公子及時發現了,否則自己就真的害死公子了。雖然此刻徐溫安然無恙的坐着,她卻是又自責又後怕。
那人臉色不禁變了變,道:“原來徐公子懂得用毒。”
徐溫淡淡的道:“略懂,所以說,無知會害死人的,如果我不懂,只怕現在就是一具屍體了,而如果你知道我懂的話,就不會出此下策了,對嗎?”
那人道:“不錯,經徐公子這麽提點,在下以後辦事的時候就會有經驗多了,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徐溫道:“不會有以後了。”
他身形忽變,話還沒有說完,人已經拔地而起,揮掌拍向那人的面門。那人反應倒也十分的靈敏,迅速的閃躲,躲過他這一掌後,右手從背後一抄,一把軟劍已經握在了手中。
店堂裏面的桌椅板凳瞬間便支離破碎,阿好抱着包袱左右閃躲,才不致于被落下的木頭,火盆,茶壺,杯子,抹布之類的東西砸中。忽然一件明晃晃的物事抛向了空中,又落了下來,正是那人的軟劍。
那人丢了兵刃,想要逃脫,徐溫卻不容他走脫,順手抓起一截斷了的椅子腿,随手一擲,已砸中了他的右腿,那人右腿一彎,人已經跪倒在地。
徐溫飛落在他面前,冷冷的說道:“是誰派你來的?目的是什麽?”
那人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徐溫冷笑了一下,道:“不說也沒關系,這家飯館原本的掌櫃現在在哪裏?”
那人道:“被我綁在了他的房間裏。”
忽然屋頂響起了一陣冷笑,一個聲音道:“自身都難保了,還在管別人的死活,當真可笑。”
阿好不禁擡頭望向屋頂,突然一陣崩裂之聲傳來,整個屋頂已經沉沉的落了下來,房梁,瓦礫,灰塵,夾雜着屋頂外面的積雪鋪天蓋地的砸了下來,阿好心裏一陣慌亂,正不知道如何是好之際,一只手已經拉起了她的手臂,身子被那人帶着淩空而起,等她回過神來,人已經落在了飯館外面的街道上面。
徐溫就站在她前面,而在徐溫對面,卻站着五個黑袍人,無人一字排開,面色陰郁,手中都握着同樣的軟劍。
徐溫負手而立,打量着五人,道:“先前的‘雪人’跟你們是一起的吧,一次出動六個人,已經十二個人了,還有多少,讓他們也都一起出來吧!”
中間那個黑袍人道:“徐公子果然好眼力。”
徐溫沉吟片刻,道:“你們這一次的六個人武功修為比先前六人要高一成,你們這樣輪番上陣,不會僅僅是要請我去參加太湖的比武吧?”
中間那個黑袍人道:“不錯,我們還要看你夠不夠參賽的資格?”
徐溫沉默着,少頃,言道:“如果我勝出了,對你們有什麽好處?”
那個黑袍人呵呵笑了兩聲,道:“好處自然是有的,至于是什麽,徐公子無需知道,請出劍吧!”
徐溫眉頭微蹙,道:“你還不夠資格讓我出劍。”
那人冷哼一聲,跟身旁四人交換了一個顏色,又向徐溫道:“那在下就只好逼公子出劍了。”
五人身形晃動,瞬間已結成了一個劍陣,五個人依據五行之法的方位站定,各自催動真氣,軟劍舞得是獵獵生風,在凄冷的月色之下更添寒氣。
徐溫站在五人中間,稍稍思忖,已想到了破解之法,無形之中,金主攻,五人使劍,自然‘金’字方位的人是整個陣法的樞紐,向其餘四人發令,帶動整個陣法。他催動內力,施展出劈風掌,一掌接着一掌連綿不絕的劈向‘金’字方位的黑袍人,果然他所料不錯,那人只顧着招架,不及發令,其餘四人也都受了牽制,縛手縛腳,陣形頓時便呆滞了下來。可是五人修習這個陣法已久,向來是訓練有素,臨敵之際,應變倒也極快。當此情況之下,也只是稍稍呆滞了片刻,便即發生了改變,陣法的威力随着五人的機變瞬間又增加了幾成。徐溫卻只待他們稍稍做出整頓便改變了策略,因為他已看出站在‘水’字方位的人修為在五人之中最低,他施展出龍吟拳,只向‘水’字方位的人攻去,兩側‘木’字跟‘火’字方位的兩人忙來救援,卻已經來不及了,龍吟拳施展出來,拳聲猶如龍吟,威力是極大的,一般內力修為越高,施展出來的威力就會越大,徐溫此刻已使出了十成的內力,‘木’,‘水’,‘火’,三個方位的黑衣人都已招架不住,‘金’字方位跟‘土’字方位的兩人看情況不對,都上來救援,五人的五行劍陣瞬間便亂作一團,土崩瓦解。
徐溫卻并不戀戰,當五人大亂之際,及時抽身,遠遠的落在阿好身旁,阿好見他打敗了五人,喜悅之情溢于言表,手舞足蹈的喊道:“你們還不趕快乖乖認輸,我家公子都已經饒了你們了,再不丢下兵刃,小命不保。”
徐溫聽她這麽說,覺得好笑,不禁回頭望了她一眼,沖她淡淡一笑。
阿好見徐溫望着自己笑了笑,臉上一紅,沖徐溫做了一個‘厲害’的手勢,又很鄙夷的瞪了那五人一眼,少年的天真爛漫表露無遺,相當可愛。
徐溫轉過頭望向那五人,那五人并沒有丢下兵刃,卻是将軟件重新纏在了腰間。
先前那個說話的黑袍人悵然道:“想不到我們兄弟五人發動五形劍陣,還是不能讓徐公子拔劍,當真慚愧之極。多謝公子手下留情。”
徐溫沒有說什麽,已不再看他們。
阿好卻怯生生的插言道:“你們弄壞了這家人的房子,還有桌子椅子,茶壺茶杯,總之好多東西,一定要賠的。”
那人從懷中摸出一件物事,抛了過來,言道:“這個自然。”
阿好伸手接了,卻是一包銀子,沉甸甸的,足有一百兩那麽多,遂又說道:“其實也用不了這麽多的。”
那人沒有再理會她,五人互相遞了個眼色,身形已經隐在了街對面的屋頂後面。
阿好晃了晃手中的銀子,道:“公子,這個,交給誰呢?”
徐溫道:“那個黑袍人說他把掌櫃的綁在了房間裏,你去後院看看吧。”
阿好點點頭,道:“是。”,遂踏過殘磚斷瓦,向後院走去。
當晚兩人便在這家小飯館随便歇了,店中掌櫃自然是感激不盡,殷勤款待。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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