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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4-10-7 16:17:13 字數：2200

風刮來已是寒冷。核桃洗了手換上大衣。那是葡桃從南方捎回的，不穿了給了核桃。翻毛領，款式不十分時髦，衣身是咖啡色的皮與三分之二的絨。也不曉得貴不貴，但可以肯定的是不便宜。她知道葡萄的從不穿便宜貨。天空陰沉的要下雪，腰傷隐隐作痛。大衣穿在身上很臃腫，她怕冷在裏面加了很厚的舊棉襖。躺到床上看電視打發時間。都是讨人嫌的廣告，這藥那藥的很煩人。關了電視抓把蠶豆邊吃邊去藍裳那兒。拐彎處走來兩個女人。左邊一個身材臃腫鼻孔朝天的女人嗓門尖利，哼，坐牢？就算坐一輩子牢也改不了。他坐牢......突然看到核桃立馬閉了嘴。核桃面無表情看也不看她們徑直走過去。蠶豆被牙齒磕得嘎嘣響。

藍裳捂在被窩裏看電視，招呼核桃也上去。核桃脫了鞋捂進去掏把蠶豆給藍裳。藍裳笑道，可憐啰我哪有本事磕喲。核桃說也是我倒忘了。外頭陰的厲害要下雪啦。保是的，都進了頭九。藍裳望一眼窗外，隔着窗簾其實什麽也沒看到。

核桃一撇嘴恨恨地說，剛才過來碰到豬八誡了。我聽到她跟林子說什麽坐牢坐牢的，一看到我猛然不說了。人家槍斃的都有我怕什麽？就她越講越帶勁兒還眉飛色舞的跟吃飯似的。藍裳一沉臉，真是，多大點事還嚼嚼嚼。難為你跟她隔壁了十多年盡嘔些冤枉氣。核桃說，面上我拿她當大的敬她一尺，她還非要得意忘形騎到我頭上，莫當我沒了男人就好欺負，哪天真惹毛了我也想渾了。藍裳嘆口氣，你們妯娌間怎麽就你心我毒的。你看蔭婆那幾個姑娘兒子也是幾十歲的人了，見了面親熱得不得了。核桃說是呃，那勁頭跟電視劇似的。

殺了豬核桃去給藍裳幫忙。往年豬肉腌了香腸灌了豬油熬了豬血煮了，她會拿上上好的肥肉去藍裳那兒做剁菜。今年沒了豬就表示什麽也沒有。打算買藍裳一些肉再合着做一些。

一整頭豬被大卸八塊。頭頸腹臀尾蹄，心肝肺腸。從清早開始，兩人将大塊豬肉割成小塊，抹上足量的鹽。裝壇時一層肉間再撒一層鹽，可以保存到第二年殺豬。瘦肉單獨腌，吃時不用翻壇子。熬豬油很耗時間，要将小塊小塊白油完全熬成油渣。架起大鍋竈裏添上劈柴倒進一大盆白油。這時間可以灌香腸，核桃已在切上好的精肉。還要摻一些肥肉。否則爆炒了吃太柴沒有油，蒸了吃太幹也沒有油。肉切大條撒進稱好的鹽調料姜末蔥末用手攪勻。藍裳對準小腸衣猛吹一口氣，雪白的腸子全鼓起來，薄薄的近乎透明。

她們的工具相當原始。用一支醬油瓶齊頸下四分之一敲掉，豁口要打磨得光滑如卵。倒過瓶口塞到小腸口裏，用手捏勞，瓶頸就可以賽肉進去。一只手要不停往下捋腸衣。核桃的發明。用了好多年直到香腸機的出現。

鍋裏聽見噼啪的爆響。藍裳就起身用鍋鏟撈一圈，順便查看竈裏的火。肉塞進去用手順着往下捋腸衣。輕輕的翼翼的，力要使勻，否則會傷了腸衣那節就要報廢。拿針紮許多小孔，再用細線紮起一節。豬油香溢出來很好聞的味道。藍裳切了瘦弱用蒜苗炒了一大盤。安中午放學與她們一起吃。安吃得滿口生津大叫好吃，說好久沒吃過這麽好吃的蒜苗炒瘦肉了。吃完看她們灌的香腸，一節一節飽滿發亮看着很是誘人。

白油已全熬成油渣，黃黃的酥酥的一股濃濃的油渣香。核桃撿了塊放進嘴裏滿齒間酥香。豬油需邊熬邊舀進陶罐，出油很快剛舀過不多會兒又要舀。在兩個陶罐裏撒進足量的鹽，可以放上一年。冷卻後白皙細膩猶如凝脂。

灌好豬油兩人就開始剁肉。藍裳怕肥摻進一些瘦肉，肉要剁成泥那就要相當的手勁。核桃坐着藍裳站着，一人一把磨了鋒快的菜刀哐哐啷啷在大砧板上剁了兩個鐘頭。加進去稱好的鹽生粉調料姜末蔥末，用手順時逆時和勻。和得肉泥有了黏性才好。用紗布包了壓成二十厘米的長方體上大蒸籠蒸三十分鐘左右。最後裹上攤好的雞蛋皮，切出來一圈金黃包裹一片雪白。

核桃說買一條過個年算了，明年喂頭豬再多做點兒。藍裳将她手一推，要你錢做什麽？孤兒寡母的哪有錢？拿去吃就是了。又裝進去一碗豬血一碗豬油渣。核桃哪裏肯白要硬往她兜裏塞。兩人推過來讓過去像打架。藍裳發火道要給錢你上別家去，我不賣的。伸開手故意去奪。核桃一縮手，我不，別家做的哪有我們做的好吃。我們可是藝到家的大師級別了。藍裳撲哧一笑，那就聽話明年多做了還我就是。核桃哎一聲高興的回去。

安一直在練毛筆字。買了毛筆墨水在廢報紙上作業本上寫兩個鐘頭。她對核桃說今年的對聯由她來寫。核桃很高興說那當然好哇。往年子善都會照一本春年大全寫上幾幅。什麽天增歲月人增壽，春滿人間福滿門。春回大地千峰秀，日暖神州萬木榮。

每每讀着都覺得模淩兩可不得要領。那些字面宏達高深的句子并不是她能接受的。她認為它們并不能傳達內心的感受與想法。只是在讨喜慶吉祥。一點不合心境。所以自己出了幾幅對聯寫在紙上每天照着練。到了三十買回紅紙折好裁了。安運運氣定定神握穩筆在紅紙上流暢地寫下。

前門上聯細瓦灰磚小格窗

前門下聯木門土牆泥巴地

前門橫批經典

後門上聯榆柳水杉與綠竹

後門下聯菊花梅花與桃樹

後門橫批永恒

廚房上聯大竈柴火油鹽醋

廚房下聯白菜蘿蔔馬鈴薯

廚房橫批不朽

豬圈上聯你一天要哼三哼

豬圈下聯核桃為你忙不疊

豬圈橫批寶貝

用面粉調了漿糊一一貼上。貼好一副安念一副。核桃聽得直愣，怎麽跟子善往年寫的不一樣？安說就這樣想的。核桃不樂意，沒一點喜慶味兒。安撇撇嘴，很合心境不是嗎？核桃說對聯不就讨個喜慶還合什麽心情？安一字一頓地說，合，心，境，比，讨，喜，慶，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