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6）

更新時間：2014-10-22 14:02:10 字數：2544

第二天安全副武裝，太陽帽太陽鏡半截白紗手套大水壺。六點鐘準時出現在發行站前。小可圍着她轉了一圈語氣肯定地說，這一身肯定是你上中學時的裝備。安聳聳肩，算是吧。小可打了個響指，yes,這就對上了。分好報紙裝進綠色投遞袋騎上車，小可打了個莊嚴的手勢，向前進。然後像箭一般射出去。安沒防備落下好遠才去追。小可騎到拐彎處就不見了。安急得不得了心說這人這樣不靠譜丢下我不管了。趕到拐彎處不見小可的影子，生氣的只打鈴。這個地方她很陌生從來沒來過，雖然生長在城市邊緣到底還是有距離。許多地方還很陌生，完全不知道東南西北。

一直騎完拐彎處才看見一條巷子。巷子盡頭又是一個轉彎。安快速騎完巷子到了轉彎處一個人橫在面前。來不及剎車一頭撞上去。兩輛車絞在一起，安整個人趴到他身上。只聽他說妹妹你拿我當墊子呢。安定睛看才發現是小可。拿手狠命捶他。口裏罵道混蛋混蛋混蛋。小可抓住她手說好啦先起來，我可不是肉墊子。安翻身坐到地上揉膝蓋。很好玩是不？小可笑嘻嘻的說。安埋着頭不理他。小可扶起車子伸手拉她。扭過頭不理他。好啦妹妹車來啦你想成肉餅？還是揉膝蓋像沒聽見。車越來越近喇叭按得很急。小可大吼快起來。安擡起頭挑釁的看着他，黑眼睛裏閃過狡黠的笑。車近在咫尺猛得剎下，司機伸出頭朝他們罵一句猛得開走。安躺倒地上哈哈大笑，這叫以牙還牙。你想逗我玩那我就瘋狂的玩到底。

安高昂着頭得意的不得了，小可騎在車上一聲不吭。兩人一直騎到最北端的湖邊投完最後一家。安被大片湖水吸引，放倒車跑向湖邊。春天猛烈的大風吹亂頭發。吹得兩條馬尾辮反轉180度。吹動湖水。蕩起大朵漣漪向湖心擴散。她剛剛知道這座小城裏還有這樣大一片湖水，在她眼前泛着漣漪。她只知道她有條小河。河對岸就那樣近。無數次游過去一個人躺到寂靜的沙灘上，看着天空的雲朵，飛過的鳥兒，躍起的白魚。有僅僅一次裸着全身從傍晚躺倒天黑。獨自享受靜谧安寧的時刻。對于她是太好的恩賜。現在又給她一片湖，真是絕好的施舍。

你在裏面游過泳嗎？安興奮的問小可。他搖搖頭。那我們夏天來游。用手觸動湖水恨不得立刻跳下去。可是水溫太低，春天還在繼續大風還在繼續漣漪還在繼續頭發被吹得180度轉彎。小可想抽煙，大風壓根不讓火苗燃燒。安走過去用雙手罩住火苗，讓它在手心裏翼翼升起。小可抽一口吐出的煙瞬間消失。安看着他說現在也給我一支，因為我幫過你。

才抽第一口就嗆得眼淚流。一邊擦眼淚一邊不停抽。滑稽的樣子把小可逗樂了。他好奇的看着她，安，你到底從哪兒來？安咳嗽一聲，從水裏。我前世是條魚啊。

一個星期過去，核桃已經忍無可忍。在安剛剛踏進門檻劈頭就來。你存心丢我的臉是不是？非要讓別人知道我們窮得龐屎臭是不是？你不要臉我還要的。

安就站在門檻中間一動不動。這種時候最好不動。讓核桃一次發洩幹淨，否則後患無窮。核桃繼續冒火有增無減。恨不得一口生吃了安。這樣讓她臉面丢盡，這樣跟她做對，越不喜歡就越來什麽越惡訴什麽就越顯擺什麽。這個安，面前的安，還是不是她的安？她真想要嘔死她嗎？這個女孩，面前的女孩，還是不是她的女孩？是誰偷走了她的安？是誰改變了她的女孩？她一身頹廢又邋遢的站在面前，大眼睛裏寫滿無辜。仿佛不知道做錯了什麽，那麽天真的看着你。一對大眼睛漆黑明亮深遂無邪，一直看到心裏去。

安女孩，女孩安，女孩女孩安安，安安安女孩女孩女孩......

在她腦子裏不斷重複不斷消失不斷出現。

就那樣靜靜站着，嘴角露出微笑。她是她的女孩，從來都是一直都是永遠都是。即使做不了她滿意的女孩也要做一個她不滿意的女孩。

她就每天做着一個她不滿意的女孩。胡亂搭配衣裳時刻蓬頭垢面。張開雙腿像個男孩一樣騎車。邊騎邊吹口哨。越來越發覺吹口哨實在是太好的發洩方式。因為響亮的吹過一陣後心情大好。壓抑郁悶毛躁一掃而光。難怪隔壁堂姐酷愛吹口哨。想想在子哉那樣的一位嚴父下要每天循規蹈矩，要每天禮貌乖巧，要每天淑女一樣。壓力郁悶可想而知。她的口哨遠比安的嘹亮高亢。是真正的大師級口哨。猛一聽以為是男的，技巧熟練悠揚婉轉，幾乎聽不出換氣的痕跡。就憑這個安佩服得五體投地。核桃每回聽到都要皺起眉頭罵一句，像個二號男人。

看着到家立即住嘴。這個秘密永遠不要讓核桃發現。只是一個簡單的消遣方式，不要連這個也被剝奪。雖然邋遢不修邊幅讓核桃沒有一絲滿意。但她還不想讓她也罵自己是二號男人。她與堂姐有着天壤之別，不要核桃把她們歸為一類。因為她與她們從來都是疏離，像兩顆不同軌道的星球一生都不會碰到一起。她是她。她們是她們。與她沒有關系與她們沒有關系。原本就形同陌路，只是一種微妙的關系把她與她們聯系在一起。與核桃一樣原本與這個家族毫無關聯。只因為一個巧合讓她們在這裏生了根。

迎着大雨開懷大笑，放開雙臂讓自行車在雨中搖晃。這就是她想要的。很簡單很容易但是獨一無二。微小的快樂被無限放大。超越所有隆重的快樂。自認為基因裏帶有神經質，會沒來由的傻樂，會沒來由的心痛，會沒來由的沮喪。從不愛惜自己，讓青春的臉完全暴露。日曬風吹雨淋灰塵尾氣，回到家清水洗一把沒有任何清潔保養。三個月過去整個人黑得似碳。

對着鏡子毫無感情。沒有憐憫沒有心疼沒有悲傷沒有埋怨。想到再次逃離。短暫的自由過後感到心灰意冷。這棟老房子讓她倍感窒息。陰暗的光線冰冷的泥土地憂郁的空氣散發着黴味兒。終于被打敗。她不是核桃的對手，在這裏核桃永遠是女王。她只用冷漠就能将她徹底打敗。女王于女孩心中永遠都有威嚴存在。好了，她投降。冷戰到此結束。她不想再打了，心很累，真的。承認被打敗，敗得一塌糊塗毫無逆轉。甘願做手下敗将率先打破僵局。

我要去廣東。吃晚飯時安宣布。核桃照例沒吭聲埋頭吃飯。子善說一個人去？嗯。具體在哪兒？廣州或是深圳。有同學在那兒？嗯。那麽遠核桃會放心嗎？安看一眼核桃，放心吧丢不了。又沉默下去。只聽見筷子撞擊碗碟的聲音。核桃終于忍不住開口道，幾時走？就這幾天吧，等線路一交接好。心裏卻說越快越好越遠越好，讓你看不到聽不到觸不到，不會再煩你不會再惹你不會再嘔你。

核桃預言又止，反複在腦海裏掂量該說哪一句。最後挑了一句說出來。

給你買雙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