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小傅。

傅松很少能聽到別人這麽稱呼他,或者說從來都沒有人會這麽叫他。

但神奇地,李女士這麽叫他的時候他并沒有感到反感。

李女士身上有一種天生的親和力,很顯然岑昀繼承了她這一點。

“小傅啊,來坐這邊。”李女士從旁邊拿出一個椅子,讓傅松坐下。

傅松單手解開西裝扣子,坐了下來。

“我們小岑在公司裏表現得怎麽樣啊?上班認不認真?”李女士問。

“嗯。”說完傅松頓了下,像是覺得自己說得過于簡潔,又補充了一句,“他上班時很認真,也很努力。”

李女士樂呵地笑了下,“那就行。”

李女士從旁邊的櫃子裏拿出一盒切好的西瓜,遞給傅松:“這是小高早上過來時給我的,你嘗嘗,很甜的。”

傅松不想表現得太不禮貌,雖沒打算吃但也接了過來。

李女士向傅松解釋:“小高就是我旁邊那床她們家女兒,是個律師,長得可伶俐了,只可惜沒看上我們家小岑。要是她能來當我們家兒媳婦,我是真的死也足惜了。”

傅松神情認真地聽着,沒有說話。

“公司裏有沒有能看上我家小岑的姑娘啊?”李女士不好意思地沖傅松笑了笑,“我是不是問的有些太多了?”

“沒有。”傅松說。

他并不介意李女士向自己問這些,相反他覺得岑昀很幸運,有一個全心全意愛他的母親。

“我身體不太好,小岑這些年為了照顧我一直都沒有談朋友,我催他他也不當回事,總是搪塞我。”李女士嘆了口氣,聲音有些緩慢地說:“我就想着等以後萬一我出點什麽事,能有個人陪着他也是好的。”

傅松看着李女士,拿着西瓜盒的手指頓了下,“做完手術後您會變得健康起來。”

“做手術不都是有風險的嘛,我也都了解過。”李女士的臉上露出岑昀不在時才會露出來的愁容,“之前我們病房一個想男孩就是做了移植手術後沒了的,才18歲,多可惜啊。你說萬一我要手術也出了什麽意外,小岑自己一個人可怎麽辦?”

傅松不知該說些什麽,他一貫不擅長安慰人,更何況面前的人還是個病人。

肝移植手術确實有風險,近親移植的風險要少一些,但據他了解,從李女士查出病後岑昀就第一時間去做了肝髒匹配,只可惜沒有匹配上,所以才一直等了這麽多年,拖到現在都沒有手術。

李女士抓住傅松的手,神情十分懇切:“雖然我知道這些話不該拜托你,但你是他的老板,小岑除了我沒什麽親人了。萬一我真的出了什麽意外,希望你能幫我照顧照顧他,千萬不要讓他想不開…”

“——拜托了…”

岑昀回病房的時候,傅松手上那盒西瓜已經又重新回到了李女士手上,此時正吃得開心。

“這哪來的西瓜?”岑昀走過去問。

“小高拿來的。”提到這個,李女士臉上表情有些不悅,瞪了岑昀一眼,“小高早上來都跟我說了,說沒看上你。你說說你,小高那麽優秀的女孩你都把握不住,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見李女士又要開始唠叨,岑昀趕緊準備開溜:“不早了,我們就先回去了。這幾天你注意要飲食清淡,遵點醫囑,別太任性。”

“快走吧你,看見你我就心煩。”李女士不耐煩地沖他擺擺手。

岑昀無奈,自己沒和高雪發展在一起就連李女士親兒子的待遇都沒了。

走出醫院後,岑昀思考了一下,對傅松說:“晚上我請你吃飯吧。”

傅松看了岑昀一眼,有些不解,“為什麽?”

想請他吃飯的人有很多,但沒有哪個會像岑昀這樣這麽随意地就說出來。

“就當感謝你。”岑昀心情很好地笑了笑,眼睛亮晶晶的,“你想吃什麽?牛排?鵝肝?還是什麽,你随便挑。”

岑昀已經做好拿出一個月工資的準備,請傅松吃頓大的。

但沒想到傅松想了想,卻說:“回家吃吧。”

岑昀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不去飯店吃啊?”

“不了,回家吃。”傅松說。

岑昀聳聳肩,今天傅松為大,他說什麽就是什麽。

不過家裏好像沒什麽菜了,最近這段時間工作忙,早出晚歸,他都沒怎麽做過飯。

“得去買點食材。”岑昀說。

傅松點了下頭,沒什麽表示。

正當岑昀想着該怎麽去買菜時,醫院門口突然出現一輛眼熟的車。

——司機已經在等着他們了。

岑昀有些意外地扭頭看了眼傅松,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打電話叫司機過來的。

上了車,岑昀報了離傅松家最近的一個菜市場,讓司機開到那裏。

司機顯然沒有載傅松去過菜市場這樣的地方,沒敢動,透過後視鏡看向傅松。

“聽他的。”傅松語氣淡淡。

獲得首肯,司機才一腳踩下油門,啓動了車。

到了菜市場,岑昀沒讓傅松下車。

“裏面又髒又亂,你就在車裏等我吧,我很快買完回來。”下車前岑昀問傅松,“你有什麽想吃的嗎?”

傅松對食物沒有什麽太大的欲望,不像岑昀。他搖了下頭,說:“都可以。”

“好吧,那我就随便買了。”岑昀說。

雖然說是随便買,但岑昀還是挑了些貴的,畢竟是請傅松吃飯,檔次還是得上來的。

買了些海鮮,又買了塊黑豬肉,路過賣雞的攤位時,看着都還挺新鮮,他就又買了只土雞。

等全部買好出來,岑昀已經兩手都拎滿袋子,像是飯店來采購的。

司機下車過來拿走他他手中一半的袋子,打開車子的後備箱,将食材全部放進裏面。

“謝謝呀。”岑昀向司機道了聲謝。

回到車上,可能是還活潑蹦跶着的海鮮就放在後備箱裏,車裏彌漫着一股淡淡的海腥味。

不過傅松意外地并沒有表露出不滿,只擡手将車窗降了一半,讓新鮮的晚風灌進車內。

司機幫忙将岑昀買的東西全部提到樓上後才離開,岑昀進門就直接進了廚房,開始處理食材。

下午突然得知移植手術的事,他連午飯都沒來得及吃,之前因情緒興奮沒怎麽感覺到餓意,現在喜悅漸漸淡化,肚子也開始難耐地叫了起來。

要做的菜很多,他得加快速度,不然到天黑都不一定能吃上晚飯

傅松先回房間處理了幾封郵件,之後打了幾通電話,然後才出來站在廚房門口看着裏面忙碌的岑昀。

“你在房間等着就好了,”岑昀轉過身時看見傅松,說,“等好了我會叫你。”

傅松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看着岑昀:“要不要叫鐘姨過來?”

他似乎覺得獨自準備晚餐是一件複雜又艱難的事,如果有鐘姨來輔助會輕松一些。

不過他似乎忘記了之前他吃的每一頓由岑昀做的晚飯,都是岑昀一個人獨立完成的。

“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可以。”岑昀說完,像是為了印證自己說的話,手腳麻利地處理着海鮮,看樣子十分娴熟。

從中學起他就已經開始自己做飯了,這麽多年下來,不敢說廚藝有多精通,但做頓豐盛的晚飯出來還是沒問題的。

傅松看着岑昀的動作,像是在确認他真的不用人幫忙。

确認了一會兒,得到肯定答案,傅松擡腳離開了廚房,但他沒有回房間,而是坐在客廳沙發上。

岑昀沒有關廚房門,所以坐在沙發上也可以看到廚房內的情況。

不過只能看到一角,能看到切菜時的岑昀,卻看不到岑昀洗菜和炒菜。

等岑昀準備好晚餐,門口的門鈴也響了起來。

岑昀疑惑地從廚房裏探出頭來,問傅松:“誰來了?”

傅松沒有說話,起身走到門口。

過了少時,他拎着一個保溫盒模樣的東西轉過身,放在餐桌上。

岑昀端着菜從廚房出來,看見餐桌上的保溫盒,“這是什麽?”

傅松面上沒什麽表情,将保溫盒打開,拿出裏面冰涼的冰激淩蛋糕。

“啊——”岑昀有些欣喜地看着樣式精美的冰激淩蛋糕,擡頭問傅松,“這是為了幫我慶祝定的蛋糕嗎?”

傅松發現岑昀笑的時候眼睛會變得彎起來,說話尾調也會習慣性地輕輕上揚。

他模棱兩可地點了下頭,含糊道:“你認為是就是。”

岑昀很開心,迫不及待地拿起旁邊的叉子從冰激淩蛋糕上刮下來一小塊,送進嘴裏後美味地眯起來眼睛。

不知為何,傅松突然心情開闊起來。

他認為岑昀有些太容易滿足,一個小小的冰激淩蛋糕就能如此高興。

而後他又想,如果以後岑昀不再哭鼻子,他倒也可以經常給他買一些冰激淩。

出現了捐贈者、美味的晚餐以及最愛的冰激淩蛋糕,今天的一切都讓岑昀感到無比滿足,連帶着看傅松都順眼起來。

他一向不記仇,更何況傅松還給他買了甜甜的冰激淩。

“喝點酒吧。”岑昀先提議。

傅松沒什麽異議,點了下頭。

岑昀到儲物間去挑酒,他不太懂酒,更不懂傅松這些全是外文包裝的酒,便拿了一支長得好看的。

傅松已經将開瓶器和酒杯拿了出來,他們沒等酒醒,就将酒倒入了酒杯。

“幹杯。”岑昀舉起酒杯,沖傅松笑着說。

傅松看着岑昀的笑容,拿酒杯的手頓了下,也低聲說:“幹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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