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美人精

晏映神情疑惑又無辜, 直把在場的人問愣了,弄得晏歸麟下意識以為他阿姐是故意要讓謝九桢難堪,才裝作不認識他的樣子, 可晏道成對這個畫面太熟悉了,之前不是就有過一次?

他心中一驚,急忙指着站在床前的謝九桢:“映兒, 你不記得他?”

晏映坐在床上,病容柔弱, 透亮的水眸平添幾分春姿絕色, 她微微皺起黛眉,上下打量着謝九桢,衆人都将視線移到她哪裏去, 忍不住屏住呼吸, 等她回答。

那人也是一樣。

謝九桢長身玉立,一雙眼睛緊緊攥着她。

“不記得。”晏映搖搖頭,別說記不記得,她連一點熟悉的感覺都沒有。

“不記得”三個字一出口, 謝九桢眉頭擰緊, 偏頭看了魏濟一眼,眼中仿佛有道銳利的刀光。

晏道成一看這比上次更嚴重, 連朝夕相處的人都不記得了,連忙拍了拍自己:“爹爹呢, 你還記得爹爹嗎?”

晏映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輕笑出聲:“怎麽可能不記得,明明是我摔了一跤怎麽還把爹爹摔傻了呢?”

晏道成一看自己女兒還有心情開玩笑,疑惑越來越大,又指着晏歸麟問, 晏映正常作答,最後把一屋子裏的人問了一圈,她誰都記得,卻唯獨不認識謝九桢,這下連他都覺得女兒是故意為之了。

轉了轉眼睛,晏道成擡頭去看魏濟:“魏倉公,這……”

魏濟早就被謝九桢看成篩子了,只是一直沒說話,見有眼神飄過來看他,他拱起嘴想了想,又看了謝九桢一眼,靜靜走過去,挨着床邊坐下。

“你知道自己是怎麽摔傷的嗎?”

晏映也察覺出有些不對勁,狐疑地看了父親一眼,小聲道:“腳滑……”

“在哪摔的?”

“鶴頤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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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鶴頤樓做什麽?”

晏映一怔,這個問題将她問住了,她試着去回想,可是腦中光影掠過,都是碎片,怎麽也拼湊不成完整的記憶,越是回想思緒越亂,頭也針紮着一樣疼。

她忽地抓緊錦被,低頭喊痛呼一聲,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可就是忍不住。

父子兩個一看晏映哭了,都變了臉色,晏歸麟快步走過去,把魏濟拉起來,擋在晏映身前:“阿姐想不起來就不要逼她想了!我長這麽大都沒見她這麽哭過——”

“麟兒!”晏道成沉着臉即時喝止他,若是不提醒他,還不知道他會當着外人的面說出怎麽過分的話。

謝九桢再怎麽說也是當朝太傅,他們也早已不是晏氏族人,就算要算總賬,配不配得上跟他叫板還另說,想要讓事情順利解決,當下要冷靜才是……

晏歸麟頓了一下,悻悻地站到旁邊。

将後面的人亮出來,久而未動的謝九桢才終于邁動步子,他走上前來,面下一層霧霭朦胧,瞧不出什麽情緒,到床邊,他半跪下身,将晏映蹭臉的手拿下來,讓她看着自己。

“你真的不記得我了?”

晏映低頭看了看他,覺得他不應該沉着一張臉說這麽溫柔的話,他給人的感覺就像凜冽的風,刀刃一樣寒光逼人,她心頭有些害怕,将手偷偷從他掌心抽出來。

“你到底是誰呀?”她輕聲問了一遍,茫然神色滴水不漏,就算要演,也演不出這麽真的。

謝九桢覺得掌心空空,連着心頭也跟着失落,看到她醒來,懸着的那塊石頭終于放下,可她竟然忘了他。

誰都記得,只不記得他。

謝九桢看着她,輕聲回道:“我是你的先生。”

“先生?”晏映揚起明亮的眸子,有幾分好奇,“教我讀書寫字的先生嗎?”

翠松堂三年,謝九桢教授的是更深更廣闊的東西,跟認字的夫子還不一樣,謝九桢剛要說話,對面的人又萎靡下去,輕輕錘了錘頭:“可我怎麽一點兒也記不清了呢,心也很亂……”

她又将手放到心口上,斂眉想了想,眸中遺憾,半晌之後她擡頭笑笑,笑容中有幾分無所謂:“不過好像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忘了就忘了吧!”

她語氣豁達,像是沒覺得忘記一個人是什麽大事,豁達得有些殘忍,謝九桢收回手,慢慢直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晏映發覺自己說了這句話之後他有些不高興,低沉壓抑的空氣中漂浮着躁動與不安,她向後挪了挪,目不轉睛地回應他的視線,除卻害怕,似乎找不見別的,謝九桢袖中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鳴玉站在最後面,他跟星沉本不該過來,只是晏府太亂,沒人顧得上他們兩個,因為跟在謝九桢身後,也沒人敢阻攔,所以二人一直在門口聽着。一看裏面的人都這麽沉默,說了半天也沒人說到點上,急得他心頭火燎,忍不住道:“大人其實是——”

“映兒!”晏道成急着把鳴玉的話打斷,起身按着晏映肩膀讓她躺下去,又給她蓋好被子,“你才醒來,一定還很累,先好好休息吧,有什麽事,咱們明日再說。”

晏映是覺得很累,而且渾身疼,她乖乖點了點頭,拉着被子轉過去身去,閉上眼睛便睡了,什麽眼神也沒留給別人。

鳴玉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晏道成打斷他的話,意圖已經非常明顯,就是幹脆順水推舟,不想讓夫人知道二人的關系,他甚為疑惑,覺得晏家現在什麽都沒有,背後亦無靠山,是哪來的底氣要跟他們大人撇清關系。

是他家大人不想再被晏家拖累聲名才是!

想到這,鳴玉索性也不說話了,他巴不得大人趁此機會趕緊休了夫人,年紀小還不懂事,難堪主母。

晏道成把清月和碧落留在房中,走到謝九桢身前,擡起一只手:“咱們前廳說話。”

又轉向魏濟:“還有魏倉公,請。”

女兒失憶到底為何,他還是要弄清楚的,他只是不想在晏映面前提起。謝九桢默着臉,看了一眼躺在床上背過身去的人,然後轉身走出去。

衆人回到前廳,魏濟捧着下人遞上來的熱茶潤了潤嗓,神情放松,看着晏道成說:“她身子并無大礙,只是受了點皮外傷,擦些傷藥将養兩天就好了,根本用不着來請我。”

先頭那個大夫說得駭人,晏道成還提心吊膽的,不敢輕易相信:“既如此,小女怎麽會又失憶呢?”

魏濟放下茶盞,眉頭微挑:“聽你意思,是說之前還有過一次?”

“這……不瞞您說,之前隐龍山鬧得沸沸揚揚的事,想必魏倉公也聽說了,那次小女就是傷了額頭,把事情經過都忘了。”

魏濟輕輕點了下頭,轉身看了看謝九桢:“是聽說過……”

謝九桢神色有些不耐:“有話就說。”

魏濟咳嗽一聲,唇角勾起,轉頭看向晏道成:“令愛的情形實屬罕見,但魏某也不是從來沒遇見過,令愛隐龍山遇襲,受了驚吓,把經過忘記很正常,這次摔下樓梯,之前也一定發生了什麽事,讓她受了刺激。換言之,她忘記的都是她絕不願想起來的回憶,所以剛才魏某問話時,她才會情緒失控,忍不住哭泣。”

“就是不知道,之前發生了什麽事呢?”他頓了頓,拿起茶杯,用杯蓋扇着上面熱氣,意味深長地問道。

晏道成忽然“啪”地拍了一下桌子,越想越火大,他悶悶喘着粗氣,這等醜事說也不能說,提也不好提,涉及當今太後,讓他怎麽給女兒讨回公道?那邊坐着的人更是不好惹的。

魏濟被他這麽一吓,茶杯差點沒飛出去,灼熱的茶水灑到袖口,急得他趕緊放回桌面上。

“怎麽可以讓她恢複記憶?”

謝九桢終于開口了,問出了一個明明最重要卻誰都沒有問的問題。

魏濟仿佛就在等他這句話,或許也不是對這句話感興趣,而是對他的态度感興趣。

他笑了笑:“方法是一定有的,只是也許對她來說并不好,因為刺激而失憶,你也可以刺激她想起,這過程會有些痛苦,你剛才也看到了。”

晏道成忽然站起來,在房中走來走去,他似乎在下一個重大決定,只是沒想好該怎麽開口。

讓映兒回去,是一條出路,可他本就做錯一次選擇了,晏道成開始自責起來,覺得弄成今日這個結果都是他的錯。菀娘還在病中,他不敢告訴她,對謝九桢,他從來沒把他當作女婿來看待,也從來沒忘記過自己與侯府門第之間的鴻溝。

晏道成停住腳步,閉了閉眼,而後睜開,他走到謝九桢跟前,彎身行了一禮。

“當初多虧大人出手相助,映兒才得以保住名聲,我們全家也可以在洛都站穩腳跟。”

謝九桢動也沒動,只是擰眉看他,魏濟像是在旁邊看笑話。

“只是,小女嫁過去之後,聽碧落和清月說起,近些天時常愁眉不展,而且……大人似乎也不喜她。既如此,前塵過往不如都一筆勾銷,我也絕不會将大人的事說出去,待她傷好些,我們便搬離京城,從此山高水遠,兩不相幹,這樣可好?”

晏道成為了女兒,已經将姿态放到最低,他也沒什麽籌碼和憑借跟謝九桢談條件,一早就把晏歸麟揮退,也是因為不想他在這壞事。

“我的什麽事?”謝九桢忽道,他站起身,強大的壓迫感讓晏道成心驚,“我的什麽事要讓你替我隐瞞,岳父不如說清楚。”

晏道成暗地裏咬牙:“魏倉公還在這裏,真要說得那麽絕嗎?”

魏濟一怔,趕忙從椅子上站起來,匆匆走出去:“看來我留在這不合适。”

晏道成沒想到他這麽有眼色,差點沒洩氣,可是映兒的事一步也不能退,他就覺得是自己女兒受了委屈,以後不可能還跟謝九桢在一起過日子,太後那尊大佛在頭頂上壓着,映兒哪還能有好果子吃?

晏道成橫下心來,看着他道:“大人既然娶了小女,想必對她不是一點感情都沒有的,剛才情形你也看到了,映兒是真的很委屈,我作為她的父親,自然不忍傷害她,相信大人也是這樣,不如就放過我們吧。”

硬的不行來軟的,堅決不退縮一步。

“放過你們?”謝九桢眸光一暗,眼中波濤翻湧,“你似乎總是把什麽事情都想得很簡單,以為逃出洛都就能把一切都解決了。”

晏道成面色一白,似乎被戳到痛處。

“玉樞在瓊林書院進學,晏歸麟也期望明年能參加武舉,你的三哥,正盼着你有朝一日失勢,把之前的仇都讨回來,你以為你逃得過嗎?”

謝九桢冷笑一聲,忽而轉身,背對他道:“我以為是你要求我護着她,原來你這麽篤定就憑你們能應付一切。”

“那就如你所願。”

謝九桢留下這句話後,邁出門去,漸漸消失在視線裏,晏道成卻有些狼狽,兒子的仕途,他雖心有遺憾但不至于太過絕望,可謝九桢突然提到了晏道禮,卻是讓他心頭震顫。

因為上次的事,晏萍被迫做了穆遷的妾,一頂小轎偏門入,他們一家被恨得咬牙切齒呢,之所以一直風平浪靜,難道還能是顧及他?

他們是顧及謝九桢呢。

晏道成坐到椅子上,愁苦不已。

天空中飄起了雪,風聲陣陣,鵝毛紛飛,謝九桢出了府,遙遙看到魏濟站在雪中,好像刻意等着他。

謝九桢無視他,直直向前走,身後跟着星沉和鳴玉,自然也目不斜視,魏濟沒想到他理也不理自己,有些着急,尴尬地追了上去。

“我真沒想到,你會讓鳴玉把我請來醫治她。”

他追了上去,也沒人阻攔,到了謝九桢跟前,他慢下腳步,跟他并肩而行。

雪花飄落肩頭,帶走暖意,心底一陣冰涼。

謝九桢頓住腳步,揮手示意,星沉和鳴玉便退後幾步,不再上前了。

他繼續向前走,聲音冷淡得就像天空中墜落的雪花:“沒有別的辦法讓她想起來嗎,不那麽痛苦的辦法。”

魏濟一笑,笑容中有幾分戲谑,他轉頭看他,眉眼彎彎:“你是真心的?”

見謝九桢沒說話,他便回頭,看向前面,輕道:“剛聽說你要娶她時,我還以為這是你的計劃,用另一種方式報複他們呢,可今日看你神色,全然不是那麽回事。亦清,你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我,你喜歡她,是嗎?”

謝九桢停下腳步,将肩頭的雪掃落,語氣已埋藏着無盡的冷意:“你想要說什麽?”

魏濟一哂:“說什麽?沒什麽,我就是想,如果我是你,就是把所有晏家人都殺了,都難解心頭之恨,亦清,你別忘了自己回來是要做什麽,如此優柔寡斷,感情用事,怎麽可能達到你的目的?”

謝九桢看了他半晌,深邃的眼眸中似乎在蘊藏着一場交鋒,一個銳利,一個随意。

他轉身向前,聲音已歸于平常:“她于大局毫無關聯。”

魏濟一怔,顯然沒想到他會說這麽一句話。

“你心思幽沉,看似冷情實則重情,就憑這兩三日的相處,萬萬不會讓你做到這份上,想來答應賜婚時你就已經淪陷了吧,那便是更早……”魏濟掐着下巴想了想,“是在翠松堂時?怪不得你一直不戳穿她的身份。”

謝九桢忽然轉頭看了他一眼,魏濟悻悻住口。

“來都來了,”魏濟沉默半晌之後,臉上沒了戲谑之色,變得正經起來,“我去看一看你母親吧。”

謝九桢停住腳步。

“她最近有情緒失控嗎?”魏濟問道。

“有。”

“怎麽不叫我?”魏濟挑了挑眉,神色不快,“你知道的,情緒波動對她沒有好處,如果你想她多活兩年——”

“她很快就恢複了,”謝九桢看了看小路兩邊的梅花,“母親好像,很喜歡她……”

大雪下了一夜,第二日才停下,晏映起了個大早,雖然身上還有地方疼,可是精神頭卻異常的好,之後幾日都如此,到了年關,她身上的傷也好了七七八八,近來就是照顧生病的母親,沒事逗逗弟弟,在房裏畫畫,小日子過得那叫一個惬意。

但她總覺得府上的人都神神叨叨的,老是看着她欲言又止,想說什麽又不敢說的模樣。

父親也常常愁眉不展長籲短嘆,像是心裏藏了什麽秘密,她不知道最近晏道成過日子猶如過油鍋一樣煎熬,自那日謝九桢留下狠話之後,他就日日擔驚受怕。

合離了,他怕晏氏族人找他麻煩,不合離,他又不想女兒再受委屈,每天都得過一天算一天,就怕謝九桢領人上門把他們都趕出去。

眨眼到了除夕,在府中憋了很久的晏映想要出去逛一逛,讓碧落給她準備了男裝,晏映換了之後照鏡子,看着裏面雌雄難辨的人很是得意。

“當年我在翠松堂三年都沒被發現,多厲害!只是現在同窗們都長高了,我卻還這麽矮,再像之前那樣肯定不行了。”

碧落和清月對視一眼,交換眼色後,碧落上前給她整理衣領,狀似不經意地說道:“連翠松堂的先生都沒發現,可見小姐還是有幾分英氣的。”

其實她只是妝相如男子,照着她二弟那樣上妝,晏映笑了笑:“先生一天看那麽多人,怎麽可能記住我一個。”

“那小姐記得先生嗎?”

“記得啊,”晏映點了點頭,兩人立刻渾身一震,繼而又聽她說道,“但是翠松堂的先生也挺多,日講停止後我就都忘光光啦。”

她拉着衣擺,把窗子打開,一腳蹬上去:“那天府上不就來了一個先生?長得還怪好看的,但是我怎麽也想不起來了,是平陽時教我功課的,還是翠松堂的?”

說完一用力跳了出去,平穩落地,她拍了拍手看着碧落:“你還記得嗎?”

碧落張了張嘴,點頭:“是翠松堂的先生,不過,他有官位在身,是當今太傅大人,被封定陵侯。”

這幾日一直沒人跟晏映說這碼事,碧落半試探地說出來,晏映卻是眼睛亮了亮:“什麽?他就是謝九桢?”

“小姐知道他?”

“怎麽不知道,大胤會有人不知道他嗎?我就是好奇,他怎麽會當了我的先生,完全不記得了……”晏映敲了敲腦殼,然後無所謂地揮揮手,“管他呢,咱們出去玩咱們的!走!”

碧落一怔,随後和清月也一起跳了窗,她發現小姐真的很神奇,有關大人的事全然不記得,甚至還會安插到別人身上,就像現在住下的府邸,在小姐認知裏,是原氏二郎贈予他們暫住的,根本就沒大人什麽事。

幾人跳了窗之後,從房後迂回,避過了護院的眼線,正打算挨着牆根偷偷跑到偏門時,晏映聽到一聲異響,然後頭頂被人遮住了光。

她一擡頭,發現牆上有個人要往下跳,她慌裏慌張地向後躲,那人跳下後狐疑得轉身看她,眼裏都是驚詫。

“你怎麽在這?”

晏映看着原二郎,撲通撲通的心還沒平複,順了順呼吸後她瞪圓眼睛:“應該是我問你,你怎麽會在這才對吧?”

原随舟一摸後腦勺,好像是這麽個理兒。

他之所以疑惑,是覺得晏映此時應該在侯府而不是這裏——他不知道晏映失憶的事。

“抱歉,我為了躲開我爹,翻了你家的牆。”原随舟拱了拱手。

晏映看他這麽正式,嘴上咕哝一句:“沒事,反正也是你家的牆……”

“什麽?”原随舟沒聽清。

晏映剛要說話,碧落趕緊上前來推她:“小姐小姐咱們快走吧,一會兒被老爺發現了!”

這麽一被打岔,晏映也反應過來,趕緊弓下身子向前走,原随舟跟上來,心頭疑惑有那麽大。

“你怎麽這身打扮,也偷着出府嗎?”

“對啊,你不也是?”

“我可不是去玩的!先生有事情吩咐我,我去玉仙樓找硯時他們。”

“玉仙樓!”晏映什麽都沒聽到,就聽見這三個字,眼睛亮了亮,“我也去,咱們快走!”

原随舟被拍了一下後背,全身一僵,覺得香氣撲到了他身上,怔怔地看了她背影好久,晏映走出去好幾步遠,沒聽見聲音,又回過頭來看他。

“怎麽了你?”

原随舟一激靈,趕緊回過神來,拍了拍自己的臉,快步走過去,英眉一皺:“你怎麽膽子這麽大了?現在可不比從前,被人發現了你去玉仙樓那樣的地方,名聲就毀了,先生也不會放過你。”

晏映心想這跟先生有什麽關系呀,先生手伸這麽寬呢?

“怎麽可能發現,我在翠松堂時不也沒人發現?”

原随舟要開口反駁,返回來一想她說得也對,可是仍然不肯放心:“先生讓你去?”

碧落和清月兩個在後頭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晏映皺了皺眉:“先生哪管我這個,我爹管我還差不多。”

原随舟砸吧砸吧嘴,看她希冀的模樣,終于耐不住,點了頭:“行吧!”

先生既然都不管,那他擋着做什麽?

兩個人全不在一個頻道上,竟然也能順利地交談下來,碧落和清月覺得詭異極了。

兩個人偷跑出府,外面竟然有準備好的馬車,上去之後,晏映好奇地看着他:“為何要躲你爹爹,我出不來還好說,你怎麽也出不來?”

原随舟擺了擺手:“父親不讓我跟寒門子弟來往,說失了身份,最近武舉的事鬧得沸沸揚揚,他想讓我避嫌。”

晏映明白了,輕輕點了點頭:“你也不要太忤逆你父親,他也是為你好。”

原随舟皺眉擡頭看她,心說我現在替你夫君辦事好不好,不忤逆他父親怎麽行。

但他還沒來得及說,玉仙樓已經到了,晏映先他一步跳下去,擡頭看了看上面的牌匾,興奮道:“上次來時還是兩年前呢,這裏一點兒變化都沒有啊。”

她和大哥跟原随舟來過這裏幾次。

原随舟也想起那段日子,卻覺得有些惆悵,莫名失落,晏映不管他,已經邁步走了進去,原随舟趕緊回過神來追上,看她往西邊走,下意識拉住她胳膊,然後又觸電般松開。

晏映回頭看他:“怎麽了?”

原随舟覺得臉上燒得慌,趕緊移開視線,指了指東邊的樓梯:“在這邊,走。”

他僵硬地在偏頭帶路,奇怪的氣氛把眼中弄得無所适從,靜靜跟在後邊,轉了幾個彎,最後在一個偏僻的門前停下。

原随舟推開門,已是一臉笑意:“對不住,為了躲我父親來晚了——”

他剛進門,聲音就頓住,看到裏面排排坐的人恭敬得板正身體,好幾個人還對他使眼色,原随舟順着視線轉頭,就看到裏面還坐了一個人,玄色錦袍,一身寒氣,生人勿近。

他趕緊躬身:“先生。”

不等他繼續說話,屁股後邊就挨了一腳,他向前撲去,同時聽到晏映不耐的聲音。

“你在磨蹭什麽,快進去呀!”

靜坐的謝九桢眉頭一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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