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壽宴(一)
馬車停在宮門外的甬道上, 車簾掀開,謝九桢從彎着身走出來,一只手提着衣擺, 車夫搭好腳蹬,他一步一步走下去,剛放下衣服, 背後就傳來一聲輕笑。
“先生今日來得有些遲了。”
謝九桢頓身回頭一看,就見身着褐色銀雲紋錦袍的穆遷站在陰影裏, 旁邊跟了一個抱劍護衛, 眉峰冷漠地看着前面。
謝九桢顯然沒有要跟他搭話的意思,穆遷也不尴尬,他擡腳走上前, 好像跟眼前的人很熟絡似的, 張頭望了望他身後:“怎麽,今天這麽大的日子,先生沒把鳴玉帶在身邊嗎?”
雲層厚重,天氣有些悶熱, 穆遷打開折扇, 扇了扇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做好你該做的事。”
謝九桢的聲音不複往日清雅, 冷硬的語氣如刺骨寒風,是威脅也是警告, 莫名讓人心中一顫。
穆遷當然不是為了惹怒他才在這等着的, 見謝九桢沒有絲毫玩笑的意思,悻悻收起笑容,走到他身側比了個請的姿勢,謝九桢看了他一眼, 轉身向宮門那邊走。
壽宴會有許多王公大臣參加,因此皇城布防比從前要嚴密,宮牆外面的禁軍随時行過。
穆遷看了一眼,聲音不禁壓低許多:“先生就這麽肯定今天魏王會動手?”
兩人并肩走着,到宮門處有禁軍把守,穆遷身邊護衛佩的劍是不能帶進去的,還不等謝九桢回答他,他就已經去跟禁軍統領理論去了。
結果最終佩劍還是沒能帶進去。
兩人進了宮,遠離那些禁軍之後,穆遷嘴角一咧,摸着唇邊啧嘆一聲:“連個防身的匕首都不能拿,一會兒不就等死嗎?”
宮宴上有皇帝,前來參加宮宴的大臣不可能身上帶着可以傷人的兵刃,穆遷不過是随口說一句,并不是真心擔憂。
謝九桢覺得他有些聒噪,眉頭輕輕皺了皺。
不知道映兒午睡醒了沒,鳴玉有沒有給她去買酸角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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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不在焉地走着,在半路上跟穆遷就分開了,穆遷路上一直在跟他說着什麽,謝九桢半個字都沒聽,也沒有回應,岔路離開時頭也不回,穆遷看着謝九桢背影,笑容似乎別有深意。
“還真是變了。”
謝九桢自然沒聽到他那聲輕嘆。
紫宸宮,赫連铎正坐在上首聽太監跟他說壽宴上需要注意的事項,他靠着榻上矮幾,因為個頭太矮,兩腳離地,在空中懸着。
太監說得東西太枯燥,他聽着聽着就要睡着了,忽然,也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太傅大人到”,他立馬驚醒,趕緊端正身子,眼睛瞪得像駝鈴一樣。
謝九桢走進大殿,那太監也不再說了,轉身先給謝九桢行禮。
赫連铎“啪叽”一下從軟榻上跳下來,走到謝九桢身前,執了晚輩禮:“先生。”
論身份,他是君,謝九桢是臣,這禮數本來不合規矩,陛下才剛及六歲,還是個奶娃娃,雖是皇帝,政務輪不到他插手,有太後處理,他實在沒什麽威嚴。
也因此這點不合規矩的小問題都沒人在意。
“你們先下去吧。”謝九桢話音落下,大殿裏其他宮人都低垂着頭恭敬退下,殿門關上後,他才轉頭看着赫連铎,眼中有幽幽深意。
——
宮宴在祥麟殿舉辦,赫連铎是跟太後一起到的,他邁着小短腿走在最前面,盡管面色有些局促,仍然擡頭挺胸目視前方,盡量讓自己的腳步沒有那麽紊亂。
到了龍椅旁,他轉身吩咐開宴,然後由張公公抱着他坐上龍椅,姚妙蓮則坐在旁邊的鳳座上。
壽宴上少不了歌舞,但赫連铎還小,對這些東西提不起興趣,坐了一會兒便犯困了,若不是姚妙蓮就坐在他旁邊,他保不準就要歪頭打瞌睡。
歌舞過後便是各大臣獻禮,畢竟是給陛下送賀壽的禮物,每一件都是經過精挑細選的,赫連铎對這個還有些興趣,便打起精神來,抻着脖子向下看。
輪到魏王時,他笑着走到最中央,對上面的赫連铎彎身拜了拜。
“陛下,臣給陛下送的禮,是一個人。”
本以為魏王要獻上什麽奇珍異寶,他開口卻說要送個人,一時之間,宴席之上的大臣們都驚訝不已,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論輩分,魏王已經是赫連铎爺爺輩的人,他叫了聲“叔祖父”,便從龍椅上跳了下去,走到魏王跟前,疑惑地看了看周圍:“人?什麽人?朕認識嗎?”
姚妙蓮也不知魏王葫蘆裏賣得什麽藥,卻覺心頭有些不安,但在大庭廣衆之下,她沒露出半分慌亂之色,臉上挂着淺淺的笑:“魏王叔到底準備了什麽,快別賣關子了,讓哀家也瞧瞧。”
魏王眼中閃過一抹銳光,瞥了一眼上面的姚妙蓮,然後擡起手拍了拍,就見大殿之外,有個身形清瘦的女子蓮步走了進來。
見是個女子,衆人還以為魏王要獻美,可陛下如今不過是個孩子,現在獻美有什麽用,待那女子走近一些,他們發現這女子已經梳了婦人發髻,雖然青蘿布衣,卻亦有傾城之色。
姚妙蓮忽然從鳳座上站了起來。
赫連铎看着那婦人,琉璃眸中隐着光,經燈火映照,閃爍不停,他看了半晌,才擡起腳步走過去,擡頭問:“你是誰?”
他聲音清澈,聽來就只是滿懷好奇地詢問,姚妙蓮卻有些失了風度,慌亂之中行下臺階,将赫連铎的小身子擋住,滿目怒火地看着魏王。
“魏王叔,這是什麽意思?”她尚存理智,聲音卻咬牙切齒,萬萬沒想到這個女人竟然沒死,不僅沒死,還被眼前的人帶到了宮裏,站到了她跟前。
怪不得魏王能知道她的秘密。
衆臣都不知道發生了何事,但看太後面色,魏王送來的“賀禮”一定沒有那麽簡單。
魏王卻只是看着姚妙蓮笑:“陛下說不定會喜歡。”
姚妙蓮呼吸一滞,再也顧不上許多,轉頭怒喝一聲:“來人!将這個人給哀家拖下去杖斃!”
她是當今太後,說話沒人敢不聽,話音剛落,就有人向那個婦人圍過去,赫連铎在姚妙蓮身後看着,緊緊攥着手心。
婦人卻毫無懼色,也沒有退後一步。
魏王忽然伸手擋在婦人身前,将侍衛攔下,擡頭看向姚妙蓮,揚聲道:“太後這是做什麽?臣獻給陛下的壽禮可有什麽不對?”
赫連铎走上前來,好奇道:“叔祖父,這個人有什麽特別的嗎?叔祖父為何要把她送給朕呀?”
“還不動手!哀家的話也不聽了嗎!”姚妙蓮恨不得自己沖上前把那個婦人殺了,魏王卻悶聲一笑,雖是看着赫連铎,卻擡高了聲音,意在讓整個大殿中的人都聽到。
“因為這個人,才是陛下的親生母親。”
魏王說完這句話,大殿之上有片刻時間都無人作聲,靜得呼吸可聞,可下一刻則轟然爆發了驚呼聲。
無疑是一石激起千層浪,殿中很快響起議論聲,赫連铎卻還像個什麽都聽不懂的小孩子似的,轉頭看了看姚妙蓮:“可是,朕的母後在這啊!”
“那是因為,太後不是你的生母——”
“你閉嘴!”姚妙蓮怒斥一聲,還在維持着她最後一絲理智,見對面的人笑意綿淺,她就知道他是早有準備,要在今日撕破臉皮,她不能讓他如願。
姚妙蓮似乎冷靜了下來:“魏王叔,有些話不能亂說,你說她是陛下生母,又将哀家置于何地?”
她走到那個婦人身前,笑着看她:“自從進來大殿,你還沒有開口,冒充陛下生母,你到底是何居心?”
婦人擡眸,視線沒有一絲躲避,可她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別的反應。
衆人這才發現她的不對。
赫連铎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魏王忽然打斷眼下的沉默:“陛下生母已被太後娘娘毒啞,自然是不能說話,不過血緣是無法抹除的,太後既然不相信本王說的話,可敢跟陛下滴血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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