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回宮
李媽媽和魚公正火急火燎地收拾着值錢的物件,突然聽得門外有人高喊了一聲“聖旨到!”
“啊?這麽快!”李媽媽吓得兩腿直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聖旨到,鎮安坊李詩詩接旨!”
聽得外面在喊鎮安坊李詩詩接旨,李媽媽和魚公吓得不敢出去,連忙往後院跑進李詩詩房中準備與她商議對策。
李詩詩理了理衣服便匆匆趕了出來,見李媽媽和魚公匆匆向院中趕來,絲毫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情況。身為一個風塵女子,竟然還會接到聖旨這種東西?
“媽媽,不知發生了什麽?”
“你這小蹄子還敢來問我,我們都要被你害死了。”李媽媽憤憤地抱怨道,“你知道你今天從房裏趕出來那是誰嗎?那是官家!你把人家官家給惹惱了,這回估計是滿門抄斬來了!哎呀你這個喪門星,我怎麽這麽命苦啊嗚嗚嗚……被你害死了嗚嗚嗚……”
“媽媽,一人做事一人當。既然是我得罪了官家,絕不會連累你們的。”李詩詩淡然道,“那詩詩出去和他們說清楚,如果要滿門抄斬,就斬我一個人好了。”
“詩詩,你這樣說我們就放心了……”
“李詩詩接旨!”外面的公公又高喊了一聲。
“媽媽,你們躲起來吧,我一個人去接旨了。”李詩詩邁開步子,一個人走到了大堂,跪下接旨。
傳旨的公公笑眯眯地打開聖旨宣讀道:“鎮安坊李詩詩才貌雙全,蕙質蘭心,朕心甚悅之。聞其進來身體不爽,特命禦醫連夜制藥一盒,賜與詩詩。另,有黃金百兩以為賞賜。欽此。”
李詩詩受寵若驚地接下了賞賜,竟然也恩也忘了謝。
躲在後面偷聽的李媽媽聽得是賞賜詩詩,都笑得樂開了花,連忙跑上前對詩詩殷勤關心。
“詩詩啊,媽媽就知道你不是個普通人,你如今竟然被官家喜歡上了!以後榮華富貴了千萬不能忘記媽媽哦!”
“是啊詩詩,你可別忘了我們辛辛苦苦養了你這三年。”
“媽媽,你們都說到哪裏去了?官家只是賞了我些東西,我不還是園裏的人嗎?”李詩詩愛惜地捧着手中的錦盒,還沉浸在鄭官人和自己的世界裏無法自拔,癡癡地自言自語道,“官家……他竟然是官家,他怎麽會是官家呢……他要是個普通人就好了……”
雖然和師父坐在同一頂轎子裏,可是一路上,師父都沒有理會自己,臉色也不太好,是因為自己私自出宮生氣了?希孟終于忍不住先開口。
“師父……”
“嗯?”趙極随意地擡起眼皮看了希孟一眼。
“師父,對不起。”希孟內疚地低下頭。可是不善言辭,想道歉又不知道說什麽。
“希孟,你覺得師父做的不好嗎?”趙極問道,“莫非你不喜歡畫院?”
“不是……”
“那麽,你認為為師是不講理之人?”
“不是……”
“那你為何擅自出宮,說都不和為師說一聲?”趙極一激動,聲音也大了起來,“你,怎麽出去的?”
“是……”希孟怕連累了今天遇見的那位,不敢将那位皇子贈自己令牌的事說出來,只好撒謊道,“是希孟自己翻牆出來的。”
“好本事啊。”趙極憤怒地點點頭,“真是好本事。”
“師父,希孟知錯了。”
“你想你姐姐是常事,難道你告訴為師一聲為師會不讓你去嗎?”趙極見希孟可憐兮兮認錯的樣子,又不忍心多加責備,将聲音放柔和了些,“你這樣說都不說一聲自己亂跑,出事怎麽辦?你翻牆出去,摔了怎麽辦?被侍衛當刺客抓了怎麽辦?你怎麽,你怎麽……”
趙極越想越是後怕,趙極不由一陣頭疼。
“師父,希孟知錯。”希孟連忙扶住趙極,弱弱地懇求道,“下次再不會了。求師父別生氣了。”
“沒有沒有,我沒生氣,沒有。”見希孟不停認錯道歉,趙極不禁心疼了,連忙把希孟扶在懷裏,柔聲道,“算了,這次師父不怪你。”
“師父……”
“希孟啊,以後想出宮,千萬別偷偷翻牆了。”趙極道,“你來找師父啊,師父會讓你出去的。”
“去哪裏找你……”希孟小聲道,“希孟找不到你。”
趙極這才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一個嚴重的問題,自己似乎沒有告訴希孟哪裏可以找到自己。宮裏根本沒什麽姓鄭的畫師,如果就憑希孟自己打聽,根本是找不到自己的。
“嗯。”趙極想了想,道,“以後你想找為師就到凝和殿吧,為師經常在那兒作畫。”
“诶?”希孟點點頭,好奇地看着師父,笑道,“師父,我今天問了很多人,他們說宮裏沒有姓鄭的畫師,但是有幾個公公……”
後面的話,希孟沒好意思說出來。
“嗯?”這個小家夥竟然認為自己是個太監?趙極心裏真是被一萬匹一齊奔騰而過的駿馬踩踏過一般淩亂不堪,扶額道:“希孟,要不要看看為師是不是男人?”
“不用了,不用了……”希孟怯怯地往後縮了縮。這種涉及性別的問題,在他一個小孩子聽來很是隐晦可怕。
“哈哈哈。”趙極笑着拍拍希孟,“過來,離師父近一點,為師又不會吃了你。”
希孟小心翼翼地看了趙極一眼,往他身邊挪了挪。
“哈哈哈。”此時剛好落了轎,趙極拉起希孟的手,往凝和殿走去,“希孟,師父現在帶你走一邊路,你記得以後要找師父,路是這麽走的哦。”
“嗯。”希孟點點頭,特地留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
“師父,為什麽宮裏的人都不知道你啊?”
“因為……因為他們沒見識。”趙極瞎扯道,“為師只幫官家畫畫,他們那這個沒見識的人肯定聽都沒聽過我。”
“師父只幫官家畫畫?好厲害啊。”希孟擡頭崇拜地望着師父,“師父以後還會教希孟怎麽畫畫嗎?”
“當然。”趙極笑道,“希孟很有天賦,以後一定也能和為師一樣被官家看中,以後只需要給官家一個人畫畫。”
“诶,只給官家一個人畫畫多沒勁。”希孟認真道,“我要為師父畫畫。”
“哈哈哈,好徒兒啊。哈哈哈。”趙極一高興,笑得眼淚都快蹦了出來,“好!以後就給師父一個人畫畫!”
“啊?”
“嗯?有什麽問題?”趙極問道。
“希孟還要學習,要是給師父一個人畫畫,那師父不在是不是就不能畫畫了啊?”希孟道,“那樣還怎麽會進步呢?”
“有道理。”趙極點點頭,“你現在的确還需要大量的練習,你還是先愛怎麽畫就怎麽畫,愛畫給誰就畫給誰吧。”
“嗯。”希孟點點頭,“師父說的對。”
“到了。”凝和殿外,趙極特意停了腳步,指着殿門前的匾額給希孟看,“記住了哦。”
“嗯。”希孟點點頭,“記住了。”
“你還沒用過晚膳吧?餓了沒有啊?”趙極拉着希孟進了凝和殿,“先吃了飯,為師再送你回畫院去。”
希孟點點頭。
進了凝和殿,趙極命人備了一大桌菜肴,指着要希孟一個一個嘗過去。希孟本就累了一整天,加上趙極的殷勤督促,竟然在師父的關注下吃了整整兩碗飯。
“飽了?”
“嗯。”
“真的飽了?”
“嗯。”希孟一邊漱口,一邊點點頭。
“吃的真少。”趙極伸手捏了捏希孟瘦得只剩一把骨頭的手臂,“算了,需要慢慢養。”
希孟沒聽明白師父說的是什麽需要慢慢養,也沒有多問,只是小聲道:“師父,我得回去了。”
“嗯,為師送你回去。”趙極順口就命令道,“掌燈帶路!”
一旁的張公公吓了一跳,連忙把殿外提好宮燈準備為官家掌燈帶路的宮女給攆了開去,跑到趙極耳邊輕聲道:“皇上,您是鄭畫師,哪有宮女給您掌燈帶路啊,讓老奴來吧?”
“嗷……行。”趙極點點頭。
“師父,不用送我。我自己回去就好了。”希孟道,“我認識路的。”
“你認識路也不行。”趙極拉起希孟的手道,“你一個小孩子,一個人走夜路多不安全。為師一定要送你回去。”
看師父态度堅決,希孟沒有再說什麽,只好讓師父送自己回去。當然,後邊還跟了一個提着燈的公公。
希孟和師父牽着手走在幽靜的小道上。希孟是個小孩子,拉着師父的手只是覺得安心;然而趙極正當年輕,被他拉着手,心裏卻是一陣一陣發癢。
“師父,那裏有一株花。”希孟指了指路邊一從鮮豔的小花。
“眼力真好,這麽晚還能看見花啊。”趙極點點頭,“明日畫出來,交給為師看。”
“啊?師父,我只看了一眼啊。”希孟連忙回頭想再看一眼時,身後只餘下了一片漆黑,哪裏還看得到小花的影子。
“哈哈,意思到了就行,又不是要你畫得一模一樣。”趙極道,“畫靜物時你還可以多看兩眼,畫動物時難道人家也一動不動擺着姿勢給你看着畫?很多東西本就是一瞬間的事,你要有這個眼力,記得讓那一眼在你的腦海之中定格。”
“好難啊。”希孟懊惱地抓了抓頭發,“早知道不告訴你那裏有一叢花了。”
“你不試試看怎麽知道自己畫不出來呢?”趙極道,“別自己吓唬自己,有些事沒有你想的這麽難。”
希孟一聲不響地埋下頭,悶悶地啃起自己的手指來。
“你這小鬼,給你布置點作業像要你命似的!”趙極搖搖頭,俯身将希孟抱起來,“真是太小了,還這麽輕呢。”
“不是,我在想怎麽畫。”希孟繼續啃着手指。
“多大的人了,不許啃手指。”
“您剛才還說我太小呢。”
“你……”趙極十分無奈,“師父的意思是,想看希孟快快長大的樣子。”
“我長大了您就老了。”希孟笑嘻嘻道,“我不想長大。”
“胡說!”趙極算道,“你今年十二歲,我今年二十五歲……就算你到十八歲,我也就三十出頭啊,不算老……”
趙極把自己想說的“不算老,還能幹”的後半句給咽了下去。當着一個十二歲的孩子,這麽說似乎不太好。
“十八歲……”希孟趴在師父的懷裏,輕輕嘀咕起來,“還有六年……師父三十多了呢……”
趙極無奈地糾正道:“師父今年二十五歲!”
“我知道啊,我說六年以後,師父是個老爺爺了呢……”
三十多歲就老爺爺了?這還有沒有做人的基本常識?趙極搖搖頭,趴在希孟耳邊輕聲道:“師父是不是老頭子,你到時候試試看不就知道了?”
“是不是老頭子還能試試看嘛?”希孟天真地問道。
“當然。”趙極狡黠地一笑,“不過,你可別後悔哦。”
“不後悔。”希孟笑着搖搖頭,“試試看就試試看。”
“你自己說的哦。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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